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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却生离

所属系列:宫墙错:步步清风再无你

却生离

宫墙错:步步清风再无你

我要去和亲了。

带着我的四个幕僚,浩浩荡荡的要去嫁我的第五个老公了。

什么?过分?

那又如何?

反正,这头顶闪着绿光还在强颜欢笑的驸马,我嫁定了。

1

厅堂挂满了炽热的红绸缎,蜿蜒缠绵,一方长长的明黄绸毯顺势而上,遥遥尽头立着一个蜂腰宽肩,眉眼温润的少年郎,他束着发髻,雕纹金冠和身上的正红喜服交相辉映,相得益彰,衬得他更有几分说不得的威严之感。

唯独,他是坐在轮椅上的。

这一点,父皇和母后倒是半点都没提起过,只一味地说我要嫁的郎婿便是这世间最好的儿郎,长得好也就罢了,脑子也是一等一的好,且是一国太子,只要我嫁过去,便就是太子妃,再过些年,便就能登上凤位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些,我倒是都不太在乎,只是明明是第一次相见,我却总觉得萧越宁的身上有些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迈向他的每一步,都犹如踩在锋利刀尖上,刺骨噬心。

萧越宁唇角噙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步一步,由宫人搀扶着走到了他的身旁,眉眼温柔,好似秋风叶林之中的一湾池水,在落叶坠入的刹那掀起几圈剔透的涟漪,于不动声色之间微微显山露水。

我的心不知为何,狠狠地跳了一下。

好吧,我承认,在这张俊俏的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脸面前,我略略地屈服了那么几分,可好看归好看,我可没有忘记我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却扇之后,我勾了勾唇角。

「公主,莫要太过分。」

一位胡子蓄得像鸡毛掸子一般花白浓密的老头儿站在萧越宁的身后,脸色难看地指着我身后站着的几个俊俏儿郎大喊一声,中气十足。

我恍若未闻,且将眼神放在了萧越宁的身上,此时此刻,他还挂着刚刚那个不失礼貌的微笑,只是眸子却亮了亮,颇有几分欣喜地瞧着我,似是有什么期待一般,眼底的欢悦呼之欲出。

我一头雾水。

难不成,这太子的脑子是有点毛病?还是说,他竟是有心上人的?所以对我今日这般荒唐的行径非但不气恼,反而欣喜异常。

犹豫了一瞬,我假意腿软跌进了身后人的怀中,娇嗔了一声,「舟车劳顿,还是要子稳扶着些才好。」

萧越宁神色如常,并未有半分难堪之色,他弯起嘴角,着人将他推到了我面前,一把将我拽进了他的怀中,宽大的手心覆上了我的腰肢,酥酥麻麻,十分厌人。

他含情脉脉地望着我,鼻息温热,扑在了我的脸上,暧昧非常,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不如公主先将这软刀卸下,莫要伤了自己可好?」

说话间,一柄精致小巧的软刀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他玩味地瞧了一眼刀,又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我,有种浓郁的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阿月,下次换个刺杀的法子吧。」

2

我一定要杀了萧越宁!

一来,只有杀了他,我大梁才能少个潜在的祸害,二来,大婚当日被揭穿真的是很丢脸啊!

当日我刺杀太子且很丢脸的一败涂地的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宫里宫外都暗戳戳地在议论我,更有些胆大的宫人,竟跑来我面前,问我下次准备如何杀太子,不若用些毒可好。那调侃的语气,是一点不担心被萧越宁这位冷面太子给记恨上。

真是要给我气炸了!

据说,萧太子是个心狠手辣,不苟言笑的主儿,折磨人的手段有一百种,每一种都能叫人生不如死,前些年有个没头脑的刺客要刺杀他被擒住,关在地牢里整整折磨了半月有余才赏了他个痛快,那半月,整个地牢附近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直打哆嗦!

当夜,我便带着亲手做的羹汤去了萧越宁的寝殿,亲眼瞧着他喝完趴倒在桌子上以后,抽出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刀刃刺入他肌肤的刹那间,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反手扔进了床榻上堆叠的棉被里。

萧越宁唇角勾笑,嘲讽地把软刀扔出了殿外,「老实回你的寝殿里待着去。」

焐热被窝后,我才愣愣地反应了过来,他竟没恼怒地把我扔进地牢里?反倒是还给我多加了几个炭盆将冰冷的寝殿烘的暖呼呼的,我一贯在冬日里冰凉的手脚,如今都是暖滋滋的。

该不会,萧越宁是想要热死我吧!

那日之后,我明里暗里又杀了他数十次,却都失败了。

暗里下毒,背后推他入水,在他沐浴时那绳子勒他脖颈……等等,我全都一视同仁的来了个遍,可最后却都是一个结果。

我气闷地躺在寝殿之中,深觉丢脸不肯出门,以及不想撞见萧越宁恨铁不成钢且心疼的奇怪眼神,总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阿月,这参汤是我特意嘱咐膳房炖的,这些日子你捣鼓了这些,该好好地补补脑子了。」

萧越宁饶有趣味地瞧着我,眼角的笑微微扬着,没有半点愤恨嘲讽,竟满是明目张胆地宠溺意味。

宽大的袖袍之下,我用力地捏紧了拳头,指甲刺进手心的疼痛,让我清醒了三分。

我大口喝着参汤,一个大大的白眼翻上了天,「萧越宁,这参汤也太难喝了些。」

有几丝落入舌下的苦涩味道。

入夜时分,星稀月朗,晚风习习,仲夏的时节,空气里都飘着浓郁的花香,有些熟悉,是我很喜欢的木樨香,只是这样的时节,本不是木樨花开的时节,这宫廷之中能有非时令的烛花熏香,自是不奇怪的。

只是有些不太合时宜罢了。

我问过萧越宁几次,只得到了三个字,她喜欢。

他眉眼柔和,眼神温热地瞧着我,仿佛这几个字,是与我说,又好像,是透过我在与她诉说。

我想,我是知道她是谁的。

这里的所有,都曾属于过另一个女子。

萧越宁是有一位心爱的白月光的,而我不过是恰好拥有一张与她八分相似的面容,但性子却比她乖张许多,尽管如此,但凭着这一张皮囊,竟就叫他对我百般宽容忍让,也足以见他用情至深了。

自成亲以来,萧越宁从未限制我什么,哪怕我几次拿着软刀抵在他的脖颈上冷眼威胁,他都能云淡风轻地将杯中的那口茶饮下去。

「萧越宁,你究竟怕不怕死啊?」

我收回软刀,自顾自从他面前的点心碟子里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嗯,是我最喜欢吃的花生玫瑰酥,味道与我家中一模一样。

萧越宁好像并不意外我会这般问,眯着眼睛轻笑一声,顺手将那碟子点心往前推了推,「反正,你又不会真的杀我,我又有何好惧怕的?」

瞧着他笃定骄傲的表情,我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怒气。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敢杀你?」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3

月中,我的生辰到了。

我最讨厌这般虚情假意客套的场合了,可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好在有萧越宁在,为我挡了许多自来熟敬酒的人。

更有几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儿,竟不要命地喊我「皇后娘娘」,当真是疯了。

「子稳,我们去宫外玩吧。」

觥筹交错之间,我终于从人群中溜了出来,连同我最喜欢的子稳一起。

从小到大,我就是个叛逆的公主,摇骰子斗蛐蛐,上树摸鱼,就没有我不会的。有一次,我费了好大得劲想把金明池中的那条小臂长的鱼捞上来烤了吃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滑进了池子里扑腾了半天,险些没淹死。

好在随母亲进宫的子稳恰巧路过,将我给救了上来。

从那以后,父皇便将他留在了我的身边做侍卫,一面保护我,一面陪我玩。

「好。」

凡是我所求,子稳从未有不应允的,我时常觉得,倘若哪天我要子稳将性命都交付于我的手上,他也是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的。

宫墙之外的空气当真是清新些,街边卖酒酿和吃食点心的摊贩吆喝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出来这片刻,单单卖蜂蜜凉糕的摊子,我就已经瞧见八九个了,可惜都不如我大梁的好吃。

立在街市中央,我忽觉天旋地转,便就这样繁华喧闹的景象,恍若隔世。

在我跌落在地的刹那间,一只手强有力地托住了我的腰肢,另一手扶住了我的肩头,脚滑无力之时,我才发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一缕若有若无的木樨香钻进了我的鼻腔,淡淡的,几不可闻。

「怎的是你?你跟踪我?」

我瞪了眼前人一眼,没好气地推了推,强行挣脱了这个怀抱,挣扎着摇摇欲坠的半坐起来,搭上了子稳的肩头。

萧越宁意味深长地瞧了子稳一眼,一种奇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便是如常的那副君子温润模样,实在是招人厌烦。

我总觉得,他并不似表面这般谦谦君子,反倒是似无底深渊一般,有着叫人看不透的满腔荆棘。

这样的人,我不喜欢。

「阿月,你玩得可还开心?」

挥了挥袍袖,萧越宁将一盒蜂蜜凉糕放在我的手上,随即反手将一把墨染折扇立在胸前,加之其略带喜色的表情,活像是一只正在开屏的花孔雀。

我低头看手上的吃食,竟是从小我就常吃的那家。

果真是因为她,我才能在刺杀数次都失败后,还能留着小命得萧越宁的三分真心。

「这扇子画得这般丑陋,当真是与太子殿下匹配。」

这把扇子我已经见过无数次,凡是有萧越宁在的地方,便就有这把丑扇子的身影,想来他是真的十分喜爱,这样的审美水平,实是一言难尽了些。

堵他人心头,顺自己心气,是我伟大的人生座右铭。

「可我却觉得寥寥几笔已足够,甚至喜爱。」

萧越宁盯着手中的扇子,失神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眼底柔情不同往日掺杂着哀伤,煦暖纯粹。

我心下了然,看来这丑扇子当是他心上人所绘,当真情人眼里出西施。

「如此良辰美景,殿下还是莫要在我身旁碍眼了,不如去会一会心上人,你好我好大家好。」

此话一出,我便想咬舌自尽,肠子都要悔青了。

萧越宁怔了怔,旋即又冲我笑了笑,唇畔的苦涩难掩。

长久的沉默之下,我深知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过分,瞧着平日里光风霁月的萧越宁,我的心下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愧疚与怜悯。

罢了,是我活该。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走到了萧越宁身后,推着他缓缓走在这烟火长街上。

萧越宁原本放在轮椅上的手一僵,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我想,他大概是怕我如从前一般将他借势推进沟渠中吧。

那一夜,是我嫁到这里以来,最欢快的时光。

在微不可察之间,我的生活发生了些许变化。

关于心上人这三个字,我再也未在他面前提起过。

我曾私下抓住来往在宫墙之中的小宫女和嬷嬷们八卦此事,却都只得到了一个噤若寒蝉的表情,每一个人,但凡听到这个问题,脸色瞬间就变了,这般反应,想来是郎情妾意终成空的悲情戏码了。

偏偏我的运气实在是好,某天深夜辗转反侧睡不着,便偷溜去御花园溜达,便就是这次,我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哦不,严格来说,是一大一小,两个秘密!

4

我猜得果然没错,萧越宁那把扇子当真是他心上人之物,二人原也是有过旖旎缱绻的时光的,那女子生性活泼,与寻常的闺阁女子大不相同。萧越宁原是个冷清的寒凉的性子,可自与她成亲后,滴水成冰的性子犹如乍暖初春,满身尖锐的棱角竟缓和了许多。

她喜爱玩闹,他便赔着笑,她想吃仲夏的冻杨梅,隆冬的消暑甜汤,他便一一照办,纵然是她要天上的月亮,恐怕他都是要二话不说地去揪一个下来的。

那时,人人都欣慰,坎坷冷决的萧越宁身上,竟也慢慢有了寻常的烟火气。

天意弄人,好景不长。

一场祸事将这平和幸福的时光搅的戛然而止。

自此,那女子便疯了,再不复往日,自杀未果,一条残命苟活于世。

据说,她自杀前留下的绝婚书中,只写了两句话。

家国之仇难解,公理之事须平,冤冤相报何时了。

恨不得,爱不能,不如往事随风,再不复相见。

我躲在假山后听那两个值夜的嬷嬷唉声叹气说罢这段凄惨往事后,心下不由得泛起阵阵哀伤,却也不知究竟是为那女子,还是为他,又或是为了我自己。

怪不得,他要日日将那丑扇子当做宝贝呢,每每笑着,眼底却是哀伤的底色,抹不掉,化不开。

原来,他竟是有过刻骨铭心的情的,也是有过明媒正娶的妻的。

现下对我的好,也不过是客气罢了。

就如同他书房暗格里收着的那一幅画像,笑意盈盈,唇角弯弯,凝脂雪肤,温润眉眼,长长的秀发垂着腰间,疏疏挽着的发髻只缀着一只青玉簪,鹅黄衣裙更是衬得她焕发生动,这般恰到好处的柔软生机,有几分像我,却始终不是我。

也不知我究竟是该庆幸还是失落,萧越宁挚爱与我的皮相几分相似这件事,若非有这点,恐怕我第一次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之时,就已经享年十八岁了吧。

听说,他很爱她。

但凡是她所求,他便没有不应允的,一个对所有人都冰冷无情的人,唯独见了她,周身环绕着绵软的温柔气息,如春日微风,不疾不徐,柔软至极。

大约便就是为这个缘故,我才能与他成亲吧。

因为那夜,我还听到了一句便是,从那以后,萧越宁便再不近女色,不娶妻妾了的。

长久相处下来,我发现萧越宁并非是传言之中那般无能昏庸,虽为太子,却早早地接触政事,常常没日没夜地扎根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好几次我晚上睡不着出去散心的时候,都能瞧见彻夜灯火通明的勤政殿。

比起我父皇,确实是要更勤勉许多。

我躺在竹椅上,将冰好的葡萄扔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甘甜醇香。忽而想起这事,便当做闲话与子稳提了一嘴,他脸色稍微有些难看,摇着蒲扇的手僵了僵,本就不明亮的眼神光更暗淡无光了些。

「公主,不论如何,陛下都是将您放在心上宠着的,这一点便已足以。」

我认同地点点头,这倒是。父皇虽在政事上略逊些,可对我确实好的没话说,自小到大,我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泡在蜜罐里长大的。

「可倘若,那人从头到尾便是利用你呢?又该如何?」

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寝殿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了一把面粉状的东西,子稳便瞬间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当真是……好东西!

还未来得及夸奖一番,那女子便一把拉过我的胳膊拖起我便往外冲,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嘟囔些什么,可声音太小了,我却什么也听不清,大约是刺客们心下的愤懑不满吧。

我瞧着手上已经吃了大半的葡萄串儿,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这人为何要劫持我。

直到被团团守卫包围住,她都未曾以刀刃相逼,反倒是护在我身前,直到一支利箭刺穿她的胸膛,迸溅出的血染了我一身,手上的葡萄都沾染着殷红。

她定定地瞧着我,似是心有不甘,「公主,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看着她直直地倒在我的面前,在血泊中央,不甘愿地闭上了眼睛,而我,也好像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绝望痛苦一般,心疼得揪成一团。

下一秒,萧越宁便发疯似的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揽入怀里,慌张地伏在我的肩头,「阿月,你可曾受伤?」

我僵直了身子,在他怀中浑身冰凉,呆滞地低着头盯着那串淌血的葡萄,过了许久,才绝望地笑了笑,一滴泪无声地划过我的脸颊,落在了他的肩头,氤氲出一朵冰冷的花。

「陛下,究竟是只关心我是否受伤,还是更关心,我是否被救走,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呢?」

「萧越宁,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5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哪里还有什么国家,哪里还有父皇母后,如今,我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亡国公主罢了。

而将我大梁灭国的人,便是萧越宁,我的夫君,我爱了那么多年的夫君。

我无法原谅他,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原谅他。

可我也没资格恨他,终究,他也是没有过错的。

我叫宋染月,是大梁唯一的公主,也是父皇唯一的女儿。

自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被宠着长大,十几年来,在父皇母后和宫人的精心呵护之下,我连半点油皮都不曾破过。

及笄之后,我的婚事便成了父皇心中的头等大事,左挑右选,却总挑不到一个满意的。

直到有一日,一队浩浩荡荡的使臣队伍进入了大梁,直奔皇宫,那般隆重的一行人,便是父皇见了,都不由得惊讶了一声,以为这般排场是要来下马威的。

可使臣道出此行目的后,父皇更大跌眼镜。

竟是要求娶大梁公主的,与他们的太子和亲。

「这太子,怕不是个暴发户吧?」

我躲在柱子后面,挨个将他们称作聘礼的大箱子数了一遍后惊呼,绵延数十米,高高的码放在一起如同小山一般,用红绸缎包扎得很是喜庆。

「噗嗤」一声轻笑在我耳边炸了开来,似是在嘲讽我没见识一般。

我回头,一个眉眼深邃,面庞清俊的少年郎立在我的身侧,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十分欠揍。

他盯着我,一字一顿吐露出他的心声,「公主莫不是从未见过这些东西让吓住了吧?」

「呵,」

我不可置信地冷哼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当真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笑话,本公主什么没见过,区区此等俗物不值一提,不会是你第一次瞧见这么多东西惊掉大牙,故意挽尊之举吧?」

我昂了昂头,睥睨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不欲与这人做计较。

刚抬起脚,我便就被拉了回来,定定地站回了原地。

我不悦地瞪了那人一眼,究竟是接待使臣的前殿,虽父皇不会责罚我,可要是叫那些嘴长十八米的文官看见那可就不得了了,少说也是要弹劾我好些天的,我可不想父皇未出又要焦头烂额的烦忧。

「公主留步。」

少年浅浅笑了笑,还未等我开口骂人,便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上了我的嘴巴。

「公主若是想要被人发现与陌生男子躲在这等隐秘处,恐怕长十张嘴也是辩不清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气闷,他是在胡说八道什么!

且不说本公主根本就不存在辩不清楚的事情,单单说与陌生男子躲在一起,也是他先凑上来的啊!!

强词夺理,恶人告状!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冒犯我?难道你没听说过,本公主乖戾难搞,十分心狠手辣么?」

这些年,因着我接连打了孙御史和张太傅以及刘尚书家的混账儿子刻薄女儿以后,便就顺理成章落下了这洗也洗不掉的残暴乖张的垃圾名声。

不过,谁会在意呢?反正我是无所谓。

少年盯了我的眼眸一瞬,原本微笑着的脸严肃起来,他握着我的手腕往前一拽,四目相对之时,缓缓吐出几个字,「公主并非如传言一般,就算是,我也甘之如饴。」

听完这句话,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算仗着一张俊俏的脸能胡作非为,可顶着这般好看的脸说出这番话,依旧很是油腻。

大约我的表情实在是惊世骇俗了些,对方似是有些意外地松开了我的手腕,略略疑惑地瞧着我。

「你丝毫不触动吗?」

6

我摇了摇头,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种低等的美男计,我真的见的太多了,没意思得很。

「看来你还是轻信外头传言以为我是个色迷心窍的草包公主,就你这几句,早在几年前便有人这般追着我故作深沉的言语了。」

「你也瞧见了,我是有心上人的,他已经如约来娶我了。」

朝着外头小山似的红绸箱子努了努嘴,我略略骄傲地说道,反正我即将要嫁为人妇了,何苦耽搁这样貌美的少年郎,骗他几句也无妨。

对面之人似是更意外了,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我,与刚刚那般油腻轻浮之态判若两人,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了几分欣赏和刮目相看的意味。

对,就是欣赏和刮目相看,不接受反驳。

「原来公主竟是有心上人的啊。」

「那是自然,他就是这世间最好的儿郎,亦是将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你是远远比不上的,还是死心吧。」

「原来如此。」

他竟然笑了起来,我的身上又又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人莫不是个疯子,被拒绝了竟还能这般开心,难不成是今日使臣进宫,皇宫的守卫们齐齐打瞌睡了不成,竟叫这样神智颠倒的人混进宫来,当真是危险得很。

当我站在大殿上,与我要嫁的未来夫君面面相觑之时,我真的是很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这个长得俊俏的男疯子,竟就是我要嫁的夫君!

想起我得意洋洋地述说着我那未来郎婿如何爱我疼我,如何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心中唯有我一个时他那古怪又忍俊不禁的表情,我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公主,此生,我非你不娶。」

我的脸霎时间滚烫起来,不知究竟是怒是窘还是,雀跃的害羞。

往后的日子,萧越宁对我都是极好极好的,我渐渐发觉,他并不是只有一张好看的脸,胸中有山壑,怀中有柔情,他会在政事上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助我父皇解燃眉之急,会在百姓民不聊生流离失所之时,默默出谋划策,用自己的钱财换米粮分发给百姓们。

短短半年,整个大梁便人人称赞萧驸马当真是个大好人,更有甚者,还偷摸的议论,说配公主这样的混世魔王实属是可惜了些。

听到前半句时我骄傲又得意的笑还挂在脸上久久散不去,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幽怨地等着不远处正努力憋笑的萧越宁,实在是愤恨难平!

明明那些米粮是我悄悄地用自己的私房钱塞给萧越宁换来的,最后人人却只知、他是个大好人,我倒是依旧烂泥扶不上墙,果真是没天理!

「好啦,莫要生气了,如今这般,我倒是还有几分庆幸在呢。」

他踱步过来,唇角洋溢着笑意,用一双手捧起我的脸,一字一句地与我说道。

7

不似安慰,我佯装更生气了,作势要打他,却被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了下去,随着他的渐渐逼近,我只觉得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脸也越来越滚烫。

就在我羞赧地闭上眼睛之时,忽觉额头刹那温温的,如蜻蜓点水一般,拨动了我的心弦。

「你这般好,合该懂得人才知晓。」

「倘若人人都目睹了你这般,那我这情敌怕是要绕城墙十圈了,我可不愿。」

耳畔氤氲着温热的气息,缠绕着这低声沉吟,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他送与我一枚白玉镯,成色极佳,饶是我这般不大懂的人,都知晓这镯子价值不菲,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镯子背后的价值更是无价。

萧越宁将镯子戴在我手上,拥我入怀,将下巴抵在我的发髻旁,悄声轻叹,「这是我母后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她说,要我送给我未来的心上人,琴瑟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的心头颤了颤,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将环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紧。

一定会的。

我在心里悄悄说。

8

成亲当日,不论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还是绵延数里的迎亲里无一不代表着他对我的重视与喜爱,而我,亦是满心欢喜地举着一把鸳鸯金丝扇,在花轿颠簸中,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成为了他的太子妃,亦是他唯一的妻子。

「阿月,此生唯你,再无他人。」

洞房花烛夜,萧越宁牵起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我自是相信的。

我从未怀疑过他对我的情谊,哪怕那件事情发生后,我也未曾怀疑过半分。

他是爱我的,却也是……注定不可能的人。

婚后,他常常要处理政务,一忙便是一整日,我不似寻常女子那般贤惠,想他时便会去瞧一瞧他,不论何时,只要是我去书房,他便都会弯起唇角,招招手要我过去陪着他。

那把丑扇子,便是我陪着他批阅折子时无聊涂鸦的,滴了几滴墨,拿笔随手胡乱抹了几笔,没想到后来竟被他做成了扇面,片刻不离身的带着。

隆冬,我嫁萧越宁的第一个年节,我欢欢喜喜地布置寝殿,准备年节吃食,想要让他过一次热热闹闹的年节,不再是如往年一般冷若冰霜,往后,都有我在。

可那一日,我等啊等,等啊等,却始终都没等到他回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殿的门总算吱呀一声响了起来,我欣喜地抬起头,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却只瞧见他身披铠甲,满身血污,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味,他的眼角,还淌着一滴眼泪。

再后来,我才知道,萧越宁铠甲上刺目的鲜血,是我父皇的。

那一夜,我欢喜地在为他准备一个热闹的年节,而他,却正一刀一刀地刺向了我的父皇。

我这才知晓,原来当今皇后并非是萧越宁的亲生母亲,而是他母亲的同胞妹妹,因为长相酷似,所以便一直留在皇宫之中,以皇后的身份照顾呵护着萧越宁长大成人。

而他的母亲,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

害他母亲殒命的人,便是我的父皇。

小时候,我曾想将金明池中的金鱼捉上来烤了吃,却不慎落水差点丧命,是一个路过的小男孩儿将我救上来的,当时,他是与母亲一同来宫中拜见父皇母后的。

后来的很长时间,他都住在皇宫里,与我一起玩耍,陪我一起捣蛋,更是保护了我无数次。

他说,让我叫他子稳便好。

今时今日,我才知晓,原来萧越宁有个小名,便是子稳。只是从他母亲惨死的那一年,这个名字便就如同他的心一般,深深地埋葬了下去。

而当时,他之所以和母亲出现在皇宫里,是因为他的父皇战败被围困,需要借兵,所以他与母亲来做人质的。

父皇昏庸,在政事上略有些残暴,不乏百姓微词,却都被父皇武力镇压下去了。便是对这对人质母子,也是轻蔑不在意,慢待不说,还任由宫中人欺凌辱骂,时常会让她做一些宫人都嫌弃的活计。

长久下来,萧越宁的母亲郁结在心,积劳成疾,这才一病不起,可我父皇不仅未曾派医官去瞧,反倒是在酒池肉林中嗤笑,死了最好。

就这样,缠绵病榻数月后,萧越宁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我那昏了头的父皇不想背负苛待质子的骂名,便在数九寒天之时将他们母子赶出了宫门,谎称他们逃跑了。

冰天雪地之中,萧越宁的母亲再难支撑下去,一头倒在厚厚的雪中,再也没起来。

而萧越宁在那场风雪中也折腾掉了半条命,好在遇见了战胜答谢的使臣,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来。

他娶我,便是为了接近我从而为他母亲报仇。

可千算万算,他算漏了一桩最重要的事,那便是爱上了我。

9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缝隙迸发出来滚滚而落。

纵然是我父皇有错在先,纵然是我父皇罪有应得,可那究竟是从小将我捧在手心里宠大的父皇啊,我又如何能原谅萧越宁?

可我,作为他的仇人之女,却也并无资格恨他,说到底,他终究是没错的。

痛苦和绝望充斥着我的大脑和身体,致使我根本无法冷静地从客观角度来思考这件事情。

想起父皇宠溺看着我的笑脸,我便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痛哭起来。

我转身举起了萧越宁曾做来与我防身的软刀,横在萧越宁的脖颈上,泪眼蒙眬之中,我望见了他哀伤的目光,他今日这般出现在我面前,便就是来给我赔命的。

最后,我还是没能下杀手,但却用剑生生断了他两条腿,算是为我父皇在天之灵报仇了。

而我,国破家亡,始作俑者还是我的心上人,种种叠加,也断然没了活下去的必要了。

三尺白绫梁上挂,我踢倒了脚下的板凳,在意识即将消逝的最后一瞬,我仿佛看见了在大殿外与我偷听拌嘴的那个少年郎,真好啊。

萧越宁将我救了回来,从此我便失去了记忆,什么都忘了,只是记得自己是一个即将要去和亲的公主,只是隐约觉得,自己要刺杀未来的郎君才能换来我大梁的安宁。

而萧越宁,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找人打点,布置宫殿,再娶我。

可我都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我再不能如从前那般不谙世事,只觉自己是将要和亲的公主了。

萧越宁是个好皇帝,比我父皇好很多很多倍,他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交头称颂。

我做不到原谅他,与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破镜重圆,可我又没办法恨他,是他为百姓带来了安康富足的生活,也是我父皇对不住他在先,我本就不配去恨他。

萧越宁在我的寝殿外不吃不喝立了整整一日一夜,他说,他宁愿我动手杀了他。

可从前的时光像是走马灯一样在我的脑子里轮转,久久挥之不去。

我记得他陪我去金明池捞鱼烤着吃,也记得我一时兴起想看日出,就拉着染了风寒的他去城外东山上吹了整整一夜的冷风,日出没等到,等到了凌晨的倾盆大雨和浑身烧得像烤山芋的他,那一次,太医说若是再晚些,我便要另行改嫁了,纵然如此,他却只是望着我笑,说他愿意。

上一次,他偷偷将我绣的王八香囊拿走,挂在腰间满世界炫耀,惹得我被合宫上下嘲笑女红太差的时候,也是在我的门前驻足了整整一日一夜,温言软语哄我开门,求我原谅。

如今,他绝口未提原谅二字,我亦再无可能嗔笑着敲他竹杠。

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嫁了他数次,他娶了我数次。

却也再无半点夫妻缘分了。

每一次我穿着凤冠霞帔站在他面前,又或者以软刀贴近他肌肤之时,他湿润的眼角,苦涩的笑意,便就写下了我们的结局。

我仰头望了望天边皎洁清亮的月亮,眼角落下了最后一滴眼泪,便缓缓踱步,走到了殿门一侧,抚着月光映在门纱上的他的侧脸月影。

「萧越宁,我不会杀你,亦不会原谅你。」

「倘若你还愿意保留你我之间最后的一点情意,就放我走吧。」

我瞧着门纱上微微颤抖的月影,心下的裂口再撕裂了几分,却再没有一滴眼泪够我宣泄堵在心口的哀伤。

骄傲如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杀伐果断的冷峻模样,从不会又第二个表情变化,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我面前却像一个单纯好骗的少年郎,会因为给我买到了酥糖喜笑颜开,亦会为了我的稍不顺心失落心碎。

此生,他只有两次无助悲凉的模样,一次是那一夜,他扔下兵刃褪下铠甲要我杀他,另一次,便是如今他强忍泪水微耸的背。

他与我都清楚,如此,便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过了很久很久,门外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声响,「好,我答应你。」

踏出皇宫的大门后,我回头望了望着深不可测的宫墙,很快便淹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一样,普通的像是一粒尘埃。

我知道他一直在身后望着我,直到我消失在茫茫人海,他亦立在城门之上,遥遥望着我消失的方向,仿佛只要站得久,便能够等到重新相见的那一日。

山高水长,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日夜祈祷萧越宁余生能够平安康健,万事顺遂,守护好如今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可此生此世,我与萧越宁,永不复相见。

与君同心,生死相忘。

10 番外 萧越宁

我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

可我,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幼时,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同母亲一起去见一个更奇怪的人。行至半路,却听见不远处有个声音在呼救,母亲要我安生些,不要多管闲事,可我却觉得,我一定要去救她。

是个失足落水的小女孩儿。

我与她趴在池边的草丛上气喘吁吁地休息时,她却突然指着我,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待她将我头上的水草叶子摘下来后,她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半晌才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从未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脸颊微微发烫,不敢直视她炽热的目光。

我想,这就是心动吧。

后来,我便在她家住了很久,尽管她的家人对我和母亲并不友好,常常冷言冷语,缺衣少食,过得如同最低等的下人一般。

可有她在的时候,我便觉得,这个讨厌的地方也是有值得留恋的东西的。

她总是爱跟在我的身后,央求我同他一起爬树捉鱼,「子稳哥哥,求求你了。」

而我,每一次都心软,屈服在她娇嗔的糖衣炮弹之下。

哪怕,每一次,我都要遭到她父亲背地里的警告毒打,威胁我要远离她。

可我不由自主,心甘情愿。

直到那一日,我与母亲被赶出宫门,冰天雪地之中,母亲倒在了我的面前,再也没有醒过来。

一切都变了。

从那日起,我便发誓,要让那个昏庸暴戾的老皇帝付出代价。

我筹谋了很久,很久,确保了这个法子万无一失,才借着求亲的名头去了大梁。

那一日,我刚欲进殿,便瞧见一旁柱子后鬼鬼祟祟地躲着一个小姑娘,正目不转睛地数着后面蒙着红绸布的聘礼,吃惊的表情生龙活虎,很是可爱。

我便也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后,想看看这女子究竟是想做什么。

可谁知,她竟将我当成了一个登徒子,巧言令色地想要拒绝我,并告知我,外头绵延的聘礼,便是她的心上人所赠,要我死了这条心。

她说,她的心上人,非她不娶。

一如当年,她说我长得好看一般,神色飞扬。

与她成亲那日,是我此生最欢喜的日子。

尽管,我一开始便是将她当做一枚给我借口名正言顺接近大梁的棋子。

可,我却总是会为她的喜怒哀乐而心神荡漾。

我时常侥幸,没关系,我会好好补偿她的。

待那事了解,我一定会放下一切,与她相爱的。

可我究竟忘了,那人是疼爱她数十年的父皇。

在我刺死他的那一瞬间,我的面前突然闪出了她绝望哀伤的脸,那一刻,我就知晓了,我与她再无半分可能了。

她说,她不恨我,但也永远不会原谅我。

她终究还是不肯杀我,才选择了自杀。

再醒来的时候,她忘记了所有令她伤心痛苦的往事,只记得她是未出阁的公主,父母疼爱,万事顺遂。

还记得,她要嫁给我。

我差人精心布置,每隔三五月,便要声势浩大地娶一回亲。

朝中上下的人,都说我在皇后的事情上,就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那又如何?

我愿意与她成亲,娶她为妻,千千万万次。

每每望着她凤冠霞帔,缓缓朝我走来,我的心,又难过,又庆幸。

难过我与她之间,只能如此。

庆幸我与她之间,还能如此。

每一次,她都要刺杀我,没来由地要杀我。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何。

可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我知道,她恨我,也爱我。

在这样脆弱得像玻璃纸一般的生活里,我常常侥幸地想,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吧。

可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罢了。

那一日,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想起来了,连同我带给她的爱与伤害。

再次看见她那双枯木般凋零的眼睛,我就知晓,我们之间要走到尽头了。

我不想放她走,可我没有不想的权力。

倘若我强行将她留下,便只能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我知道的。

她一向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子。

所以,哪怕山高水长,哪怕永世不见,哪怕,我再没机会做她心里的那个人,我也只想要她好好活着,去做她想做的,去看她想看的,以她的意愿去过往后的日子。

只要她好好地,我什么都愿意。

我隐在城门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亦步亦趋,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人海之中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永远失去她了。

也许更早,在我把刀刺进她父皇心口的时候,我就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后来的日子,不过是我侥幸偷来的罢了,但却足以支撑着我守在这冰冷的皇宫里,每每想到她,我就会心口温热。

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守住这天下。

无论她在何处,都能有富庶平安的日子。

阿月,再也不见,愿好。

(全文完)

作者:糯米米 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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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10-02 10:3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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