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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地窖迷事

所属系列:非牛顿少女:暗地反击,向阳而生

地窖迷事

非牛顿少女:暗地反击,向阳而生

一个疯女人从我家地窖钻出来。

她说,她是我妈?

1.

我的姐姐消失了,从我的生命各处。

甚至,是从我的记忆。

但我却整夜整夜,做着关于姐姐的梦。

「妹妹救我——」

一个瘦削的身影在我的眼前跌落山谷,她的面目被清晨的雾气蒙蒙模糊。

而我向她伸出的那只手,终究是慢了一步。

心脏拧成一团,痛苦得如此真实。

但我知道,这些终究都是假的。

这些都是梦。

我努力让自己醒来的时候,心脏已经不能跳得更快。

不言自明,今晚是无法再独自入睡了。

我掀开被子,双脚踩实地面,一阵冰冷直往上窜。

顾不得这些,我光脚朝爸妈的卧室走去。

嘎吱——

房门被我打开,屋里一篇漆黑。

怕把爸妈吵醒,我蹑手蹑脚摸到床沿,想钻进他们的被窝。

不料,被子里是空的。

这么晚了,爸妈会去哪呢?

我心里一紧,把灯打开,四处没什么异样。

可能在楼下吧,我让自己放松,起身下楼。

夜里寒气侵袭,薄薄的睡衣竟凉得扎人。

我不禁嘲笑自己,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没有习惯。

从小,我就爱做噩梦。各种各样,千奇百怪。

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姐姐的噩梦。

但是,我却没有姐姐。

爸妈嘲笑过我,没想到我这么想要一个姐姐,早知道先生一个姐姐,再生我。

我难为情地笑笑,这画面十分其乐融融。

不过,爸还是带我去看过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说,我做的噩梦,很可能是我的大脑选择性遗忘的恐惧。

而大脑,在抵抗大脑。

我爸听了,只说了两个字,扯淡。

地板传来的凉气终于让我微微颤抖,早知道穿拖鞋了。

而立马,我整个人又降了一度——我发现楼下也是黑的。

心神紧绷,我打开楼下的灯,环顾四周,冷清无人。

吱呀。

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我下意识转头,院子里一块草皮被掀开,里面居然连着一小道木头盖子。

地底射出一点昏暗的灯光,一起出来的,是一只粗壮的手。

2.

「潼潼,你怎么在这?」

爸妈从我不曾见过的洞里钻出来,讶异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惊得,定在那里说不出话。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慌张,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味。

「我——」牙齿直打颤,混着刚睡醒的低哑,在清冷的空气里听起来竟有点诡异。

我清了清嗓子:「我又做噩梦了,然后,你们——」

我指了指楼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

侧过身,我朝他们身后看去,院子里现在看起来跟往常一模一样,无事发生。

「这是——?」

「里面通着咱家的水管,晚上水漏了吵得你妈睡不着,爸就出来修一修。」爸的手黑漆漆的,细闻还有点臭味,「还愣着干嘛,赶紧回床上睡觉,别冻着。」

水管在这?我怎么不知道?

还没等我疑惑,妈就捞起沙发上的毯子给我披上。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都不懂得照顾自己,连拖鞋都不穿,真是。」

说罢就把我赶上了楼。

在爸妈的房间里,厚厚的毯子把我结结实实地罩着,不一会,暖意就被酿成了睡意。

第二天,像是不放心我似的,爸又提醒了我一遍不要调皮,水管那里又臭又脏,还有很多维修工具,小朋友不能进去。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下个月我就 12 周岁了,这种过度保护对于青春期的我尤其厌烦。

「谁想去啊。」我翻了个身,留给爸一个背影。

但不一会我就食言了。

水管传来有节奏的打击声,嗒——嗒嗒——嗒嗒——嗒。

一遍一遍,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格外明显,不厌其烦。

但我烦了。

这是我家的老毛病了,这声音我都不能再熟悉。

每次水管坏了,声音都一个样。

「还修水管,这才多久又坏了。」我嘟囔。

之前爸不在,妈老说修水管去了。

我也没纳闷过他到底去哪修水管。

但我现在知道了。

我啪地一下合上书,噔噔噔就往楼下冲。

突然,正当我一只脚刚迈进院子,木盖吱呀一声被掀开。

在我眼前,冒出了一只黑糊糊的手。

我浑身一震,但心立马落下——经过昨天,我已经熟悉这场面了。

「妈?」

我看那手臂纤细,忖度着是妈也受不了这声音,先下去看看了。

但妈今天不是去医院值班了,啥时候回来的?

「妈?」

奇怪,怎么还不应我。

那人听见我的声音,按着木盖的手颤了颤,没应声,只是继续往上爬。

一只手变成了两只手,接着,升上来一颗头。

这颗头头发很长,十分杂乱。披着一些,一缕一缕全粘在一块儿。

剩余的头发都缠了一起,鸡窝一样打了许多死结。

她继续往上爬,身上没剩几块碎布遮挡,又脏又破,浑身散发着臭味。

等到半个身子露出地面,她缓缓转身,那颗头也慢慢转了过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颗头颅瘦骨嶙峋,如同骷髅一般,毫无血色。

两只眼睛布满红血丝,在深陷的眼眶里显得异常大颗,像电灯泡一样狠狠地突出来。

下一秒,她好像就要露出凶相。

我吓得脚底发软,心脏在喉咙狂跳。

但她却扯起嘴角,用不清不楚的喉咙,发出了一个迷糊的响声。

她说的是:「诶。」

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她又很费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潼潼,我是妈妈。」

3.

我脑子空白,一时缺氧,无数个问号堵住了我的嘴巴。

眼前这人见我没反应,自顾继续爬出洞口,直到整个人站在我面前。

我想逃,但好奇心又把我困住。

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对此人毫无印象。

「别靠近潼潼!」

突然,爸的声音像箭一样从我身后飞过来。

那人一下子乱了阵脚,无所适从,不知道是想跑还是想留。

三下五除二,爸就把她擒住了。

身为一个男人,他对付一个女人不在话下。

更何况,还是那么瘦弱的一个女人。

但他没有把她送去警察局,却把她送回了洞里,

忙着消化眼前的画面,我一个字也没问。

更怕自己问了,是打开了某个罪恶的潘多拉魔盒。

晚饭的时候,爸妈互相交换着眼神。

我装作没看见,往嘴里塞着米饭。

「潼潼。」妈终于开口,我浑身一紧。

「还是我来吧。」爸拍了拍妈的手,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我把嘴里的一口米饭咽下,把视线从妈身上转向了爸。

「她是我的前妻。」爸皱起眉头苦笑,「家里有遗传性精神病。婚后发作了开始伤人,我就把她关了起来。因为她也会伤害自己,所以我们给她套上了锁链。

可能昨天我们去看她的时候不小心,把锁链松了,她自己就跑了出来。

她的脑子有问题,她说的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那——」我还是有很多问题,正想开口,爸就继续说。

「我那时候很绝望,忙着工作生活,还要分散精力照顾一个精神病人,所有事情都一团糟。幸亏后来碰到了你妈,她善良又温柔,不嫌弃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庭,还有可爱的你。」

爸握紧妈的手,双眼相视凝望。

「咦——」我撇撇嘴,做作地浑身抖动,「别撒狗粮了,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终于,这顿饭压抑低沉的气氛重新轻快活泼了起来。

妈一脸笑,往我碗里夹菜。

「别光吃饭,多吃菜。这些都是妈营养搭配好的。」

「好好好。」我的嘴巴吃得鼓鼓的。

真好,我们还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4.

「你去哪了?」爸皱着眉头,压抑着怒火,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在学校耽搁了一会儿。」我不耐烦。

只是学校传达室说我有一封信,但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就这么小题大做。

爸跟我说过,我三四岁的时候有一个下午不见了。

他心急如焚,以为是拐卖差点报警。但好在不知怎的,后来我又跑回来了。

即便如此,爸对我的看管还是更加严格了。

严格得令我感到窒息。

「好了好了。」妈过来缓和气氛,「来,妈给你泡好了蛋白粉,你赶紧喝了。」

我嘴角下拉,鼻子往外哼了口气。

这糟心事儿一茬接着一茬。

跟爸不一样的是,妈格外注重我的健康管理。

别的爸妈大多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妈则是以「健康」为第一圭臬。

因为我是熊猫血,她唯恐哪天我一身体不好,就轻易因为没有血源挂掉。

于是,「健康最重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些林林总总的「名言」听得我耳朵都起茧。

天天健身运动累死累活不说,还要喝各种各样难喝的营养冲剂,感觉自己像养殖场的鸡。

尤其在这以纤弱为美的年纪,我这有力量感的体型在同学眼中显得成熟又怪异。

「我不喝。」反骨上来,撂下一句话,就往楼上走。

「潼潼,」妈妈敲敲我的门,「我们今天的蛋白粉不喝了,明天妈妈给你请了假,我们去做体检好不好?」

体检又是体检,每年都要做一次全身上下特别细致的体检。

那些管子伸到身体里,特别难受。

甚至有一次,像是身体在恐惧,直接在检查室吐了出来。

我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门外妈妈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又难过。

「好吧。」我松口。

饭后我又把自己关到了房间,坐在窗口,望着外面的世界发呆。

不行,无法平静,还是窝了一肚子火。

什么时候我能为自己作次主呢?

我的房间窗外,楼下正是院子。

我看着这片草地,一股无名邪火直往上涌。

心一横。

「我偏要去看看!」

避开爸妈耳目,我轻手轻脚。

也得亏常年运动,敏捷如我,三下五除二下到地底。

别说,一股臭气迎面而来,熏得我眼泪汪汪。

我不由咳嗽两声,捂住了口鼻。

眼睛适应之后,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我心下纳罕,没想到这里这么大,可以称之为地窖的程度。

有一个大水管,爸说得没错。

视线缓缓从水管拉开,看到了那天看到的女人,爸爸的前妻。

但,为什么。

我揉揉眼睛,难以置信。

为什么,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5.

「潼潼?」爸的前妻声音混沌,但莫名带着欣喜。

「阿姨好。」毕竟是长辈,我尴尬问了声好。

但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一震,然后一阵灰暗,本就无力的身体更加萎靡下去。

于心不忍,我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人。

她在水管边坐着,整个人瘦小孱弱。

细辨之下,虽然是同样阴森惨白的画风,但相比于旁边这位的脸皮松垮,她看起来年轻许多,眼睛也更加干净。

我估摸着,她二十岁上下。

从我进来开始,她就一直朝我的方向望着,一动不动。

但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焦点,像是有一层雾,又像是把目光穿透了我。

哗啦啦,一阵铁链在地面拖行的声音。

我回头,是爸的前妻四肢爬行,想要向我靠近。

一阵恐惧腾起。

啪——

铁链到头了,她顿住,还被反作用往回拉了拉。

她凝视着我,双眼模糊。

「潼潼,我是妈妈。」

她的声音在地窖里显得沉闷驽钝,但比起之前清晰许多。

不知怎的,我脸上发热,眼眶也湿润起来。

「你是爸爸的前妻,你是精神病,你不是我妈。」

不过我还神志清醒,表达清楚,一字一顿。

话音刚落,我从她脸上辨认出无奈又戏谑的上扬嘴角。

「那她是谁?」她指指旁边的人。

「她是谁?」我不知道。

「她是你姐姐,琪琪。」

轰地一声,我感到晕眩。脚下一软,差点直愣倒地。

我真的——

有一个姐姐?

霎那间,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终于,我梦里的那个角色,得到了解释。

像是自己的信仰最终得到了证实,我激动万分。

但下一秒,一阵更强大的恐惧向我袭来。

种种未知喷涌而出,这背后的无数可能顿时把我压垮。

我一只手捂住胸口,整个人蹲下。另一只手扶住地面,大口喘气。

「不,不是。」

飞快的呼吸声中,我支唔着。

咽了下口水,努力拒绝。

「她不是。」

她们没说话。

只是「我的姐姐」,终于动了一下。

她抬起手,握着自己的铁链,开始敲击水管。

嗒——嗒嗒——嗒嗒——嗒。

这个我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是你?」

「是我。」

她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像是在这阴冷的地窖中砸了两个冰块。

「你记起来了?」爸的前妻眼里,燃起了火焰。

「什么?」

火焰灭了。

她们对望一眼,双双沉默,丧气垂头。

「潼潼。」「琪琪」的声音突然柔和,像清澈的泉水。

听见她叫我,我的心倏地颤抖。

仿佛是上一辈子的声音,仿佛是从梦里传来的声音。

我直勾勾地盯着她,试图辨认出什么。

但,失败了。

「潼潼,不要害怕。」

她好温柔。像一支羽毛,这声音在我的心上摩挲挠动。

然后她又开始敲击水管。

嗒——嗒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

……

「潼潼,不要害怕,姐姐就在外面噢~」

「潼潼最勇敢了!」

「潼潼,这是我们的暗号,你听到它,姐姐就在。」

「潼潼……」

脑子里突然被塞进我独自一人关禁闭的记忆。

我望着高高的窗外,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雨。

我害怕得直哭,姐姐就在外面陪着我、安慰我。

说话说累了,她还在外面一直轻声敲门。

「嗒——嗒嗒——嗒嗒——嗒。」

我想起来了!

这是我们的暗号!

血液沸腾起来,心脏也开始狂跳,眼泪像水龙头里的水狂泻不止,我也抽噎得说不出话。

「姐……姐姐。」胸口疯狂起伏,我拿手背擦了擦鼻涕。

还没等姐姐给我一个微笑,外面就响起了爸爸焦急的呼喊。

「潼潼!」

「潼潼?」

「潼潼——」

6.

「你去哪儿了?」爸阴沉狰狞的脸在镜子里出现,我尽量避开他的眼睛。

「出门散步去了。」手洗干净,在毛巾上擦了擦,动作十分自然。

衣服也换过了,一切都毫无痕迹。

除了我心里。

半夜,我打开房门。

我坚信,一切谎言都终有痕迹,

书房里,我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搜寻。每个细枝末节,都绝不放过。

到最后一个抽屉时,依旧毫无收获。我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把抽屉推了回去。

「啪!」一本厚厚的旧书轰然倒地,撕裂了夜的寂静。

可能是我的动作太粗鲁,抽屉的晃动带动上面的书籍,

魂被吓没的同时,我看到书里抖落的证件。

是爸妈的结婚证书。

摊开一看。

呵,好家伙。

结婚时间,是我五岁的时候。

我最害怕的东西终于来了。

我颤抖着,打开另一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我看不懂的图表。

看到文件名的那一刻,我心脏停止,大脑空白——

《骨髓移植组织配型报告单》。

又是「啪」地一声,我下意识整个人像被电击一样痉挛。

我不能承受更多了。

眼前刷地一下变白,灯泡的光刺得杀眼。

我眯着眼睛,抬起紧紧捏着报告的手,挡住灯光。

「潼潼,你在干嘛?」

爸妈站在门口,四只眼睛的视线聚在我身上,我紧张得不敢呼吸。

鬼使神差地,我送出手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爸妈缓缓靠近,我仿佛能听见时间流逝。

他们皱着眉头,神情紧绷,接过我手里的东西,一片沉默。

最终,妈妈笑了笑,回头摸了摸我的头发,那爱意从眼里流出,真挚深刻。

「来爸妈房间,慢慢说给你听。」

我坐在床中间,爸妈一左一右地护着。

温暖舒适,像无数个他们陪伴我的日夜。

「抱歉,爸爸不是有意骗你,」爸看着我的眼睛,充满愧疚,「而妈妈,都是为了爸爸。」

爸爸也送给妈一个抱歉的眼神,妈摇摇头,表示何必见外。

「我们只想你健康快乐地长大,不用面对这些。」爸叹气,眼神失落。

「说吧。」迟早的事,我准备好了。

「地窖里那个,是你的妈妈。」

爸爸突然开门见山,我一个措手不及。

「她发病的时候,你还小,经过几次幸好没事的小意外,你们俩就不得不分开。你的——这个妈妈来的时候,你才五岁,忘性也很大。我们约定,不让你知道这一切,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所以——我转头望向这个悉心照料我近十年的女人——她是我的后妈?

突然我感到好孤独,一阵委屈油然而生。

「妈妈很幸运能拥有你。」

她亲亲我的额头,眼睛一闪一闪,像发亮的星星。

「那,那张纸?」反正已经这样了,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爸爸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还记得你说你梦到姐姐吗?」

「你是有姐姐的。」

我并不惊讶,只是愣了愣,没说话。

「她人呢?」

我故意问。

「不在了。」

像被一颗炸弹爆炸,我的意识消失了。

「她得了白血病,很幸运你和她配型成功。但她还来不及做手术,就走失了。

你妈妈因此,也病得更厉害。」

7.

他们还在骗我。

即便他们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地窖里的那个「姐姐」,究竟是谁?

我故意没提到她,他们也理所当然继续蒙骗我。

脑子乱成一团,我不知道如何思考。

我喊了那么多年的妈妈都不是我的妈妈了,我还可以信任什么?

黑夜里,我无法入睡。

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但我不会再去他们房间了。

心烦意乱的一整天,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看着一轮落下的橘日,恍恍惚惚。

「去吧。」脑子里的小人怂恿我。

没拉扯几轮,我就被说服了。

下一幕,我就站在了我的亲妈,和我的「姐姐」面前。

「你不是我姐姐,你究竟是谁?」

经过这几天的信息轰炸,我不想再拐弯抹角。

「他们还说我不是你妈,你还信他们吗?」

我哑口无言。

「但我的姐姐有白血病,不做手术,根本活不到现在。」

妈叹了口气,看了眼「姐姐」。

「是你忘记了,当时你还小,手术都做过了,你姐姐也救回来了。」

即便我给她们带了些吃的,这番谈话也让她们索然无味。

「可,」我撇撇嘴,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片寂静。

我也有点后悔,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这背后的事实。

妈看了看姐姐,姐姐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你姐她,走失过。」

妈抿抿嘴,说得很艰难:「找到的时候,已经……被侵犯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姐姐也闭上了眼睛。

「你爸他,接受不了这个事情,觉得你姐已经,」她顿了顿,「已经,不干净了。就把她关了起来。我因为阻止他,威胁他要报警,也被关了起来。」

所以——

我妈没病,有病的是我爸?

听罢,各个想法纠缠扭打在一起,我头疼欲裂。

突然,车声轰鸣,我听到倒车入库的声音。

不好,我爸回来了。

心砰砰砰跳起来,顾不得别的,我转身就往外爬。

头刚伸出洞口,四下无人,我松了口气。

等我完全爬出站稳,转身,爸却已经双手叉腰、怒目圆瞪站在我面前。

8.

「我——」我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语无伦次,「爸,我——」

「不是告诉过你不能进去吗?你为什么要进去?爸的话不算数了吗?」

爸气势逼人,严厉的口气让旁边的树叶都震了震。

「不是,爸,我,爸……」我还是结结巴巴,手足无措。

「潼潼啊——」

正当爸慢慢走近,我突然觉得,我为什么要害怕,隐瞒真相的又不是我。

既然留我到现在,肯定有他的理由。

这一把,我敢赌。

「她是谁?」我正了正神色。

爸一怔,没想到被我反将了一军。

「她……谁?」

明知故问,我无语,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他慌了,眼神乱瞟,显然没有准备好圆这个谎。

「这是爸犯的一个错误。」

终于要说实话了。

「她是,拐走你姐姐的那个拐子的女儿。」

什么?还有这一出?

「你姐姐走失以后,已经彻底找不到了,只能找到那个拐子。爸爸我,那时候太愤怒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想着一报还一报,就把他女儿拐了来。」

爸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我从来没看他这么脆弱过。

他在我眼里,一直像大山一样温柔坚毅的存在。

我恻隐,不该让爸这么难过,但还是觉得这不太对。

「那个小女孩是无辜的啊。」

「无辜?谁不无辜?你不知道那个畜生对你姐姐做了什么!」

爸的五官扭曲,涨红了脸,像是下一秒就要长出獠牙。

我住了嘴,感到千刀万剐掏心窝子的痛。

9.

浑浑噩噩。

自从爸跟我说了姐姐的事,一家子都沉浸在了阴郁的气氛里。

我甚至有点不知道,是不是当初我不去地窖,我们至少表面上还能像个幸福的家庭生活着。

现有的「事实」已经在我的可承受边缘试探。

那儿,我已不想再去。

放学路上,我摇摇晃晃。

失魂落魄地,我不想回家。

爸骂就骂吧,我不想在家呆着。

于是我步履蹒跚,在附近的街道闲逛。

忽然,街角出现了一个我熟悉的身影。

我张了张嘴,难以置信,无声跟了上去。

是妈。

她是护士,因为三班倒还经常加班,她的上班时间我一向摸不准。

但我却清楚地记得,早前她说最近医院忙,会晚点回来。

而现在,她却现身在我们不熟悉的街区。我疑窦丛生。

七歪八拐,我晕晕乎乎被绕进一个偏僻的小街。

而正当我探头去看她接下来的方向时,却发现光天化日下,她不见了。

我在街头巷尾瞧了又瞧,确定她不知所踪。

大失所望,我满头大汗地正想返程,身旁的窗子却飘出了她的声音。

「雯雯,你再等等。」

她在跟谁说话?

「雯雯,妈妈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你马上就能醒过来了。」

我壮着胆子往窗子里瞄了一眼。

她背对着我,侧着身子,对床上的人说话。

那床上的人,必定就是雯雯了。

但是,我总觉得哪不对劲。

仔细一看,那哪是床啊。

那是一个冰棺,冰冻着一具女孩的身体。

「我昨天刚拿到她的体检报告,一切都非常健康。

妈妈一想到她的身体里跳动的是你的心脏,妈妈就觉得非常温暖和幸福。」

呼吸骤停,我捂紧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手脚也麻痹起来,被这话吓得无法动弹。

「我们就做一回活菩萨,让她过完 12 岁生日,满打满算过完这 12 年。

接下来,雯雯,就由你来替她活着。」

瞳孔无法聚焦,我现在想原地晕倒。

不行,这不就顺了她的意。

我艰难起身,正想悄步走开,头发不知怎的勾到窗台上的花。

「啪」的一下,花盆直直落下,砸得稀烂。

也砸得我魂不守舍。

屋里的人听到响声警觉起来,脚步声向窗边靠近。

吧嗒吧嗒。没办法了,只能大步快跑,拼运气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街道两边像时间翻滚般后撤。

跑得喉咙冒烟,双腿极沉,我才渐渐停下。

希望她没有看到我。

我大口吸着气,脑袋却开始嗡嗡地响。

耳朵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轰隆隆的。

啊,我想起来了!

是她!

我小时候那个下午被抱走,始作俑者就是她。

那天,我在家门口玩耍,猛地被人拦腰抱起,捂住了口鼻。

接着就是冰凉的仪器,特别难受。

还有大人悉悉嗦嗦,说着什么太小了,太脆弱的话。

然后那个人就把我放了,像个心满意足的猎人。

她在我身后弯下腰,贴着我的耳朵说道:「跑吧。」

我就这么跑啊跑,跑到小腿软塌塌,跑到两眼眩晕,终于跑回了家。

就像现在这样,是一场被恐惧追逐的狂奔。

但,我决不允许,自己像上次一样,跑到最终还是落入了她的手里。

回到家,我换了身衣服,试图亡羊补牢。

她的衣柜被我细细翻了一遍,翻出了我的体检报告之外,还有一张遗体捐献同意书。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签的,她作为我的监护人,又在医院上班,想是谋划已久。

我觉得搞笑,那么多年,她的付出都看起来无怨无悔、任劳任怨。

原本,我以为那是母爱。但原来,她是要我的心脏,要我的命。

思考一番,我把遗体捐献同意书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10.

「那个女人是谁?」

破罐子破摔,我也无处可去。

最终还是下到地窖。

昏暗的灯光下,她们的脸被头发遮着,我看不清楚她们的表情。

但我却在浑浊的空气里,察觉到一丝紧张。

「她——」妈张张嘴,瞳孔往拐子女儿那挪了挪,还是看向我。

「别想再骗我。」我无比冷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是那个,真正拐走你姐的人。」拐子女儿突然发声。

「虽然按照她对你爸的说法,她是我的『后妈』。」

我妈瞬间掉头,仿佛试图阻止。

但她却没有理会。

「我不是琪琪。

我的名字,是希希。」

希希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很久没听见自己的名字。

「也是被她拐来的。」

「那拐子有一个女儿,叫雯雯,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是个熊猫血。」

她轻声笑笑,仿佛在嘲笑各自的命运。

「好死不死,她拐到了你姐,你姐患白血病的熊猫血害她白高兴一场。。」

「你爸送上门的时候,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尤其是知道了你的存在,她连夜就把我送了出去。

在你爸面前,她杜撰了个『拐子』出来,说我是他的女儿,而她,则是恨透了那个『拐子』的续弦。」

希希笑着摇了摇头。

「你爸看看我,眼睛都绿了。仇恨让他轻易相信了这个女人的谎言。。」

「不仅如此,她一遍遍在你爸面前说,我那莫须有的『拐子爹』对我有多好。

而她自己呢,又多可怜。

就这样,她获取了你爸的信任,加上两个人又同流合污,最后,她就真的成了你的后妈。

她突然抬眼看我,似乎带着幸灾乐祸的戏谑。

「呵。他俩人,还真是天造地设。」

「那,」我压制着要爆发的情绪,直达目的,「那个暗号,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目光颤了颤,抹上一层温柔。

「你姐,琪琪,我们一起被拐到拐子家的时候,成了好朋友。」

说着,她竟浮现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想必是沉浸在了一场可能对她来说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里。

「她在里面被同伙的男人欺负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我在门口,忍着害怕给她敲着暗号。」

我握紧了拳头,妈也浑身颤抖。

而希希,眼神空洞。然而继而,骤然凛冽。

「我被你爸欺负的时候呢,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那个凶狠得意的恶毒『后妈』!」

浑身瘫软,我彻底栽倒在地。

我爸……他……他们……

在恶魔的手掌里,我居然生活了那么多年。

我身上流淌的血,是恶人的血,却成了我活下来的理由。

「都是可怜人罢了。」她终于抬眼,阴森森地看向我,还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背后一凉,赶紧转移视线。

「你呢,为什么骗我。妈?」

妈一怔,来不及高兴,就畏畏缩缩地,不敢看我。

只是踌躇着,犹犹豫豫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本来,我就对她没什么记忆。但要是连她都来骗我,「母亲」的意义,对我来说何在?

「我不是有意的。」

听到这话,我不禁气得懒得看她。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是想让你想起姐姐。

我们在这太久了,如果在这是你的亲妈和亲姐姐,可能你会更加可怜我们。

如果你相信了我们,我们,我们就有机会……」

妈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着急慌乱中,语调连连升高。

我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呀,糟糕。

我突然想起,我忘记关柜门了!

我那「妈」的柜门,她要是看见,那再怎么亡羊补牢都没用!

我连忙爬起身,蹭蹭蹭出了地窖。

11.

妈已经回来了,在厨房做饭。

心提到嗓子眼,趁她背过身,我脚不沾地摸上了楼。

啊,还好。柜门还开着。

我悄悄关上,不发出一丝声响。

一颗心放下,但瞬间又被自己提起来——

她会不会已经看到了,故意开着让我放松警惕?

我使劲摇摇头,想把胡思乱想甩出脑袋。

反正也不知道了,先把身上去地窖的痕迹去掉。

「潼潼?」

水龙头一开,楼下就听到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呃,刚刚!」我朝楼下喊。

「真是,回来也不知道喊一声妈。」

我收拾好下楼,妈已经给我泡好了蛋白粉。

装作没看见,我「不经意」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说医院忙吗?」

妈还是背着身,继续炒菜。

「医院今天新来了个实习生,把活都分过去了。

我就想着早点回家做饭,毕竟最近……」

话没说完,心知肚明。

她转身冲我讪笑,眼睛瞟到桌上的蛋白粉,我一点没动。

「怎么不喝呀?」她抬抬眉毛。

「等下喝。」我敷衍。

「可别等下又不喝了啊。」她笑着,斜着眼睛嘲笑我。

我打了个哈哈。

「爸怎么还不回来?」平常这个时间他已经在家了。

「噢我让他去趟超市买个东西,那得在城西的超市才有,回来会晚些。」

心脏悬空,我更加紧张。

「噢对了,」我紧张得眼泪都聚在了眉心,「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像是没听到,妈没有立刻回答。

或者是回答了,被轰鸣的抽油烟机吞噬了。

「妈?」

「出来了!」她朝着炒锅大声回应。

我却分明看到她在努力下压不自觉扬起的嘴角。

「很健康。」

她突然转过身,看起来阳光明媚。

「所以要继续保持,赶紧把蛋白粉喝了。」

我笑笑,故意撒娇:「我会喝的。刚刚喝了很多水,喝不下。」

她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番,心满意足,继续炒菜。

「唉。」我不自觉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锅和铲子在她手里乒呤乓啷。

「呃没,就是昨晚又做了个噩梦。」

倒也没胡诌,是一个被架上手术台的噩梦。

「不要在我生日那天又做噩梦才好。」

「别想那么多。」她把第二盘菜放上桌,「还不喝?」

我伸手,缓缓朝杯子捏去,妈的眼睛越来越亮。

正要端起杯子,我突然把手松开,「还是再等等吧。」

光灭了,代之以怒火。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

事不过三,妈好声好气催了你三遍,你还不喝?

你到底喝不喝?!」

我的手颤抖着,以最慢的速度把杯子靠近嘴唇。

接下来怎么办,我一闭眼,一滴泪滑落,落入水中。

而妈,紧紧盯着我,像个贪婪的赌鬼。

不行!我不能喝!

正当我举起水杯,想把它砸个稀巴烂,门外警笛声响起。

唔滴——唔滴——

终于来了!

我喘着粗气,忍了很久的眼泪喷薄而出,稀里哗啦。

妈疑惑的眼神突然恍然大悟,开始龇牙咧嘴起来,抢过我手里的水杯,直往我脸上灌。

「给我喝!你必须得喝!」

我挣扎着,鼻子里进了水呛得我直咳嗽,一阵窒息。

「别动!」

「把手举起来!」

我直接晕了过去。

12.

发现地窖之后,我就怀疑我的父母有问题。

出于防范,我在四处安置了微型摄像头,可以实时看到家里各处的动态。

刚刚下楼之前,我就猜到「妈」可能会提前下手,以绝后患。

摄像头里,她在我杯子里下药的画面清清楚楚。

那时,我就拨了报警电话。

接着,就是扯皮,僵持,拖延。

我醒过来的时候,警察已经走了,而爸在我旁边照顾我。

「潼潼,你醒了。」他握着我的手,好温柔。

「你妈,不,她的事情,爸爸不知道。下次这么危险的事情,跟爸爸说,好吗。」

他眼底晶莹,鼻头微红,看样子是真的很关心我。

他低下头,贴贴我的脸,短短的胡茬扎得我痒痒的。

「爸爸真的很害怕,爸爸不能失去你,不要再让爸爸担心了好吗。爸爸很抱歉没有保护好你。」

刚刚的恐惧和委屈再次占据了我,泪水又开始泛滥。

哽咽着,我擦擦眼睛,摇摇头。

「爸,你别这样。」我颤巍着起身,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报纸。

这张报纸因年代久远些微泛黄,但头条字迹却仍触目惊心。

「爸,你还相信,姐姐还活着,对吗?」

我把报纸递给他,上面被拐少女尸身在河面被发现的新闻令人不忍卒读。

「我是为了救姐姐生下来的对吗,即便现在,我也要随时准备好姐姐突然出现?」

爸的眼神碰了一眼报纸,立马闭眼,随即把报纸全然撕碎。

「这都是假的,假的!这不是你姐,你姐还在外面,她会回来,会回来的!」

我哑然失笑。无论是谁,都是把我当作移动器官库罢了。

趁着爸还在崩溃,我安静起身,离开房间,悄悄把房门锁了起来。

还有事未了。

「他们已经被抓走了。」

我解开地窖里的铁链。她们懵懵懂懂,好像这不是真的。

出地窖的时候,她们光脚踩在草地上。

眼睛眯着,好像不太适应这份自由和阳光。

我不由心生怜意,不打扰她们享受这一神圣的时刻。

但不一会,希希就转过身,朝我走过来,随口问了句:「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嗯。」她这么主动搭话让我有点惊讶,但我还是欣慰地看着她。

她低头温柔一笑。

再次抬头,却是面目可憎的恶魔。

她笑得邪魅,猛地上前,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双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牙齿咧开,眼珠狂瞪,她使出全身力气往死里掐。

我眼前一黑,双手胡乱抓着。

「为什么只有你好好地活着,为什么只有你代替所有人活着,为什么!」

我感觉所有器官都在争夺着氧气,但我的喉咙已经被紧紧按住。

眼睛不由自主往上翻腾,我可能下一秒就坚持不住了。

黑暗中我听见从院子里传来一阵风,是妈光脚冲过来的声音。

「潼潼!」她大喊,上来就努力掰开死死握住我脖子的手。

我感觉更麻痹了,手脚甚至开始抽搐。

「疯子力气大」这句话真的没错,耳边我妈喘息和嘶吼着,还敌不过『拐子女儿』想致我于死地的决心。

「放手!我是警察!」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把那希希的手甩掉,然后腿整个一勾直直踢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一个趔趄后退,脸上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没错,我是在演戏。

就凭你们的小身板,能擒得住我?

「幸亏你在电话里让我半个小时之后再过来,不然你命都没了。」

13.

昨天做了噩梦之后,我就想起来了。

我所有的恐惧。

那些刀子,针管,所有所有,跟姐姐有关的恐惧。

我作为爸妈试管做出来的婴儿,身负救姐重命。

但没想到,历经千辛万苦,她还是没了。

直到现在,我爸都还处于否认当中。至于他的仇恨,全都落在了那个「拐子女儿」身上。

而我的生母,竟在自己的反对声中招来了地窖之祸。

至于那个无辜的希希,最终也需要一个仇恨的出口。于是,我又成了那个靶子。

虽然我什么也没做。

现在,警察把我爸也带走了。

房子里空荡荡的。我找出那封,我读了一百遍的信。

那封,我姐寄到学校的信。

「亲爱的妹妹(潼潼),

首先跟你说声抱歉,很抱歉你以这种方式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也很感激,这些年你为我作出的努力。

从生下来开始,我就看着你给了我宝贵的脐带血,然后是淋巴细胞、线粒白细胞,甚至是骨髓移植。那么长那么长的针头钻进你小小的身体里,我不能更加心痛和怜惜。只有我知道这种痛苦,而你,本不必承受这一切。

只要我还在,你就要牺牲你自己的生命,用你的身体陪伴我在病房度过。

这不公平。你有你自己的生命价值和自由,你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健康的身体。

而你更应该,享有父母同样的爱。

我知道我的病不可能好了。妈妈和医生的对话我都有偷偷听到。

再做手术,也不过是拖延时间。我离开,与你与我,与大家,都是解脱。

宝贝,你现在还小,听不懂我说的话。

我会去那个你很喜欢的未来邮局,把信寄给 8 年后的你,作为你 12 岁的生日礼物。

真想看见你 12 岁的样子啊。

潼潼,记住,姐姐永远爱你。」

我躺在地上,瓷砖的温度寒意刺骨。

眼泪在脸上风干,整个人虚脱无力。

打起精神,摸摸身边妈妈同样风波过后恍惚的脸,对她笑笑。

「妈。至少,我找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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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06-02 11:27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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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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