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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颜未老恩先断

所属系列:粉黛惊华:女主她又搞事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

粉黛惊华:女主她又搞事了

1

「你这疯妇!」

「啪!」殿内又传来一阵瓷器破碎声。

我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跪在殿门口默不作声。

帝后夫妻情深不错,但也常有争吵。

皇后性子倔强高傲,每次吵架,都是倔强着一言不发地含着泪看皇上,看到他心软,再说不出一句伤人的话来,为着面子只能甩手而去。

三,二,一。

皇上气冲冲地从正殿跨出来,因怒气上头,一时没看眼下的路,狠狠被门槛绊了一下,我眼疾手快,扑上去扶住他:「皇上小心。」

他恼羞成怒,甩开我的手:「别扶朕!朕没事!」站稳了身子,又指着门槛,「现如今你宫里是连条门槛都要同朕作对是吗!来人,给朕把这门槛拆了!」

皇后出来了,眸中含泪,将落未落,珠光盈盈,面目清冷如月,我见犹怜。

她走到门口,挺着身子,不肯服软:「彼此情浓的时候连门槛也要踏破,现如今看人不顺了,自然连带看这门槛也不顺了。月妍,平时当你是个机灵的,怎么今日反应这样慢,皇上不喜,你还不赶紧带人拆了这门槛。」

我与宫人们看着帝后这火药味浓浓的神仙打架场面,谁敢上前啊。

皇后继续叫我:「月妍!」

我只得答应一声,走上前去。

走到光亮处,还没来得及再应两句话,皇上看清了我的脸:「这宫女,倒是有你年轻时候的几分韵味。」

皇后冷笑一声:「臣妾与皇上才刚吵架,这就要巴巴的上前来要臣妾宫里的人了吗?若是皇上真喜欢,大可今夜就收了月妍去。」

怎么说,皇上终究是皇上,再怎样让着皇后,终究是九五至尊,面子上过不去了,他一下子怒了,大步上前,将我打横抱起:「皇后大度,朕便领了你这份美意!」

我被皇上抱起的那一刻,仿佛腾空在云中,脑子里像是浮起粉色云雾,我状似拘谨地揪着皇上的前襟,羞涩地缩在他怀中。

夜里皇上在床榻上辗转念着我的名字:「月妍,这名字怎么好似有些耳熟。」

我便羞怯地低了头:「奴家是吴家女儿月妍,父亲疼奴家,就用奴家的名字给胭脂命了名。」

皇上面上更浮现一丝疑惑:「月妍,朕记得是哪宫经常用的胭脂,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我垂眸浅笑,没再回答。

好在他也并未深究,手探过来,捉住了我的下巴。

方才那一低头的娇羞,是将皇后娘娘学了个十足十的,皇后性子冷傲,皇上偏却最爱她这一低头的温柔。

我早知我与皇后的面容有三分相似,刻意探听她的喜好得了皇后青睐调去了她宫中近身服侍,如今,我已经将她的神韵姿态学了八分。

为了让皇后放低对我的警惕心,承宠次日一早我便诚惶诚恐地赶到皇后宫里,仍穿一身宫娥的衣服向皇后请罪,求她饶恕我。

皇后眼下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睡,对我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便一直哭着,求皇后原谅,满嘴只道皇上只是赌气罢了,心中从来只有皇后一人,若是对我承宠不满,我终生必再不见皇上。

闻言皇后哀哀地梳落了一缕青丝:「罢了,你能承宠也是个有福气的,便好好珍惜着吧。他若是当真心中只有我一人,便不会宠幸你,更加不会现在还不踏进凤仪宫半步。」

我低伏在地,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我早知皇后娘娘会这般回答。

她出身名门,性子高傲,又与皇上是少年夫妻,曾与他同生共死,这样的感情自然不比普通嫔妃。是以皇后待皇上并不以一颗普通妃嫔之心,反而是夫妻之间的赤忱真心。

可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道理,待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有脾性,缺点毛病就越是明显,也越拉不下面子身段去求好讨饶。

但那是皇上呀,皇后不愿做的事情,这世上当有千千万万个女子愿做。

比如我。

皇上越是气恼于皇后的清冷孤傲,就越会喜欢我的含羞带怯、温婉动人。

我将皇后性子里的倔强、尖锐一一剔除,只剩下皇上最喜欢的似水柔情。

顺着他,捧着他,依着他。

我像是全心全意地依附着皇上——我有与皇后相似的眉眼气质,还有皇后所没有的柔情分寸,会同皇上撒娇取闹,却聪明地绝不越雷池半步。

所以皇上在与我相处时,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与皇后最最情浓的时候。

我便是使了这般不光彩的手段,勾了皇上一个月。

皇上日日只召见我陪着他,皇后冷眼看着,更加不会服软,往日恩爱有加的夫妻,这一赌气,竟是一个月没见面。

直到后宫来人传消息说皇后病倒了,皇上才如梦初醒一般急匆匆地赶到皇后宫中去。

皇后病得不轻,嘴唇发白,发髻只松松挽着,披一件薄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喝药,背后是三月春景,更显得皇后体态纤弱、病姿柔美。

皇后所生的三皇子也在一旁侍疾,皇上心中一下子涌起对发妻的歉疚和对儿子的柔情来,好声好气地赔了许多不是。

帝后最终是和好了。

但也有裂缝了。

有裂缝就好办了,我进宫不就是为着帝后间的裂缝吗。

我派人传了信出宫,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2

第二日早朝完了,皇上留下大司马陈墨笃与内阁首相许太傅并上户部尚书沈大人来商议潮州大水过后的赈灾事宜。

那时我正提了点心,站在御书房门口等着皇上。

陈墨笃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大哥,看了我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福身向他们行礼,许太傅与沈大人的脸色还好,陈墨笃的脸色却早已黑似潭水。

皇上示意身边伺候的王公公接下我的食盒,王公公要撵我回宫的话还没说得出口,我便已经咳了好几声,抬起头来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身旁的丫鬟适时地开口:「小主,身子还未好全,就别站在风口了。」

陈墨笃在一旁冷冷开口:「还未祝贺皇上又得佳人了,这位娘娘看着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时常在御前行走,也不怕过了病气给皇上吗?」

我又是一阵猛咳,沙哑着声音对皇上说:「是臣妾不好,得了风寒还非要出来看陛下,请陛下恕臣妾冒失之罪,只是臣妾,实在思念陛下,咳咳……」

「臣妾告退。」我顺从地将食盒交给了王公公,柔顺地行礼退下了。

皇帝面色不虞,掀开帘子:「好了,都进来吧。」

赈灾的事宜并不难办,只是着意选上一个稳妥的赈灾使便也就罢了,难就难在,此人是代天子行事,身份低了不行,处事不稳不顾大局不行,能力不强不行。

商议来商议去,众皇子中选中了三皇子,兼之以陈墨笃的大公子陈守鼎为副使,辅助三皇子行事,启程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定下来了,许太傅与沈大人便就退下了,独独陈墨笃依旧站立在原地,还不肯走。

许太傅心中有数,看来昨晚该传到大司马府上的消息都传到了。陈墨笃原本也不是一个性子急躁、尊卑不分的人,只不过爱妹心切,加上这些年,陈家过盛的恩宠。

许太傅退出去之前,耳朵里就传来陈墨笃迫不及待质问皇帝的声音:「娘娘同陛下夫妻多年情分,皇上连新纳的妃子都能关怀备至,为何偏偏对自己病中的发妻不管不顾!」

沈大人走至御书房廊下面色也依旧黑沉,一言不发。

许太傅看了一眼,笑道:「这是怎么了,嘴上撅得都能挂灯笼了不是?」

沈大人叹了口气:「我就是看不惯陈墨笃那副样子!你瞧瞧你瞧瞧,他是真将自己当皇上大舅哥了!」

许太傅道:「他确然也有这个资格。先帝时长公主势大,掌握着整个国家半数的兵权,皇上是成年后娶了陈氏女儿为中宫皇后,靠着陈家,才将兵权拿了回来,成了真正的皇帝。更兼上东秦一战,皇上与皇后共历生死,感情更加不一般了。陈家也一跃成了世家之首。」

这话更加激起了沈大人一肚牢骚:「那又如何!那是皇上,是君,他就是再亲,功劳再大,也是臣子,是为臣子却妄加涉及君主的家事,这就是僭越!」

许太傅冷哼一声:「什么是僭越,皇上不觉得是僭越那就不是。这位爷,可是咱们皇上喊在嘴里的『恩人』呐!待遇如何能跟你我同日而语。」

沈大人愤愤道:「无非是有个好妹子,又得了好时候,草草一介匹夫,竟也骑在你我头上这许多年。可恨我女儿……」

许太傅连忙打断他:「贤弟慎言。」

沈大人提到爱女,一下子仿佛苍老十岁,浑浊的眼里泛起泪花,沉郁地捶了捶心口。

许太傅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知道你家娇娇儿去了你难过,但天下父母心,谁又能不难过呢!放心,四殿下如今在德妃娘娘的膝下长得很好。」

沈大人道:「也多亏德妃娘娘这些年对四殿下的照应,否则四殿下从小失母,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委屈。」

许太傅望着天,叹了口气:「好在,四殿下还算争气,读书倒还用功。」

「四殿下若是能熬出头,往后的日子,倒也好过许多了。」

「但愿吧。」

3

宫人晚上给我送来消息,说皇上今晚已经歇在皇后宫里,叫我不必再等他,大可自己安歇。

我彼时正在看一本香料书,桌上摆着各色鲜花汁子和器皿,闻言只是笑了笑,又继续钻研怎样蒸馏出来的胭脂颜色既好看又还能留些香味。

宫人花茎着急道:「小主还有心思笑呢,皇上与皇后娘娘和好如初,凤仪宫那边全是笑声,皇后娘娘又要宠冠六宫了,到时候咱们的日子可就要难过了。」

我笑着继续调胭脂:「这便是你不懂了,皇上今日在御书房受了陈墨笃好大一通排挤,若是夫妻俩当真毫无嫌隙,皇上此刻该在御书房生闷气等着皇后去哄他呢,怎么会将自己的脾气收敛了去凤仪宫做低伏小地换皇后开心。」

我深深看了一眼花茎:「皇上这是忌惮着陈家了,他怕陈家。」

我将手指翘起来,试着涂了些胭脂在手背上,感觉颜色还是不够纯正:「可帝王又岂是受得了威胁的人,等着吧,明日皇上必定诏我伴驾。」

翌日下午时,王公公果然来了,让我去上林苑陪皇上赏一赏新开的玉兰。

玉兰开花的时候,满树都是粉白的繁花,甚少见叶,在工匠的精心培育之下,更加开得如梦如幻,飘扬的粉白花瓣下安置一个小亭子,旁边曲水流觞,都带着花香。

景格外雅致,我却兴致恹恹。

皇上颇有兴味地问我:「这是怎么了?兴致不高啊。」

我垂下头,嘟起嘴:「若将原因同皇上说了,皇上必定要笑话臣妾是个野丫头的。」

皇上失笑:「你先说,朕再决定笑不笑。」

「这上林苑的景当然是好的,只不过人工雕琢痕迹太过,未免失了野情野趣。臣妾是个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的,却也记得哥哥们带着臣妾骑马去郊外踏青时,那碧草连天的,才叫人心里舒坦呢。」

皇上捏我的鼻尖:「原来这小妮子是想骑马了。这好办,宫中有打马球用的场地,朕带你去就是。」

皇帝亲自给我选了一匹枣红的小马,脾性温顺,皮毛光亮。

刚套上缰绳打算牵来给我看,却发现我望着台底下出神,不禁好奇地凑上前来:「你在看些什么?」

他顺着我的视线往下看,只见一群俊秀的年轻人正笑着闹着地在一起打马球。一群人分了白红两队,那白队之中,有一玉色腰带的少年分外地突出,他骑在高头骏马上,年轻的脸上笑容洋溢,眼神明亮非常,身姿轻巧如燕,在马上也如履平地。

场上十数余人,更有半数与他穿着同样颜色的白衣,却唯独他能牢牢地吸住人的目光,视线跟随着他的白衣翩跹满场。

最难得的是他打马球的技艺虽高却并不独大,整个白队团结在他周围,配合极为默契,对红队渐成压倒之势。

白队中还有另一少年,系着杏黄的腰带,从侧面包抄而来,默契地接过他打来的球,漂亮地终结了这一场比赛。

我微微叹息一声:「早已听闻大司马家的公子天资出众,整个京城的少年加在一块也是不及他耀眼夺目的,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那玉腰带的少年便是陈墨笃的大公子陈守鼎,杏黄腰带的是皇后的嫡子三皇子。

皇帝微微眯了眼,「今日宫中有马球赛吗?」

首领太监躬身上前回话,「三殿下与陈公子明日便要启程前往潮州赈灾,归期不定,陈公子惦记着秋狩的马球赛回不来,皇后娘娘便叫人开了马球场,算是偿了陈公子一点遗憾。」

此刻比赛已经结束,众人围拢到陈守鼎周围说笑。

其中一少年不平地玩笑道:「好生不公,守鼎和三殿下配合得这样默契,咱们哪还有胜算!下次,你们俩,非得分开不成!」

红队的少年们都输惨了,闻言纷纷附和道:「可不是!守鼎与三殿下,可不兴一起欺负咱们呐!」

我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陈公子与三殿下的感情真真是好,日后相交莫逆,如今日皇上与大司马一般便好了。」

皇帝的眸色深了深,看着下面场地里段谨禹和众人一般式样的在听陈守鼎重新地排兵布阵,段谨禹脸上专注认真的神色一下子让皇帝心里起了烦躁。

正在此时,场内跑进一个鹅黄裙衫的小姑娘,她明艳俏丽,笑意盈盈,拍着手奔向陈守鼎与段谨禹:「兄长与三哥可不能再打球了!说好了陪我去铺子里挑生辰礼物的,可不许赖!」

陈守鼎与段谨禹便被她说着笑着地拉了出去,陈锦锦在前面跑着,催促着另两人快些,一不留神脚下被绊了一跤。

段谨禹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了,反手一个钢镚敲在陈锦锦的脑门子上:「瞧你,心急得跟猴似的,三哥还能少了你的礼物不成?」

陈锦锦便捂着脑门子嘟了嘴,小儿女的情态在暖色的夕阳下,看得人心里熨帖。

我状似欣慰道:「女儿节将至,皇上是否要成全一段好姻缘呢?」

我接着说道:「陈家是章懿太后的母家,皇后娘娘也是陈家的女儿,陈家若是再出一位皇后,一门三皇后,倒也是难得的佳话了。」

皇帝眼中晦暗不明。

4

段谨禹与陈守鼎启程去赈灾后不久,陈家就出事了。

潮州巡抚素衣褴褛地奔到京城,呈上一封血书,声泪俱下地控诉陈家与三皇子在赈灾的过程中,欺上瞒下,昧下赈灾银两,潮州百姓没能拿到银粮起了暴乱,陈家便带兵镇压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

还有种种贪污欺瞒的行为,令人发指!

这话说罢,潮州巡抚便一头撞死在了大殿的金柱上。

彼时陈守鼎与段谨禹还在潮州,当堂的只有陈墨笃,潮州巡抚撞柱的鲜血溅起落在他错愕的眼里,智囊儿子走了,他竟是一句话也辩驳不出。

只是跪下来磕头道冤枉。

满堂的朝臣都跪下,保陈家忠诚,断不会做出如此欺君罔上的错事来。

陈墨笃打仗养兵是一把好手,但这些年又过得太顺风顺水,朝堂诡计又能提防得了几分?

如何能知道,会有人以性命来诬陷他。

不,或许不是诬陷,是潮州巡抚真认为是他做的。陈墨笃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理。

这件事最妙的就是将陈墨笃父子隔开来,一人在京城一人在潮州,谁也不知谁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做了错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只是在朝堂上吩咐了厚葬潮州巡抚,又当场点了户部沈大人亲往潮州去暗中查探情况,皇帝特地吩咐,京城的事情决不能透露出去半分,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一丝一毫都不能冤枉了忠臣。

陈守鼎敏锐地察觉到京城出事了,他写信给陈墨笃询问情况,却只得到一切安好的回复,便是心中再如何疑心,他也只能先按下不提。

好在的是,宫中还有皇后,皇后一面安抚了陈墨笃,让他待在自己府中,闭门不出,低调行事;一面派人火速前往潮州,调查了此事,又并上陈守鼎与段谨禹的陈情手书,分八路前往京城,终将真相送达。

原是户部侍郎私自做下的事,打量着陈守鼎与段谨禹初出茅庐想蒙他们一次,没想到皇后雷霆手段,不出十日便查出了真相,送往大理寺开案审理。

皇后将这一切摆在皇上面前时,皇上只是淡淡地笑着,拍了拍皇后的手:「还好有皇后,坐镇筹谋,手下人办事得力,竟比朕的大理寺还要雷厉风行,否则陈兄这次,真是要蒙冤了。」

花茎将这一切讲与我听,问我:「娘娘,咱们为何不去阻止皇后娘娘取证?就这样让他们轻易地脱了罪了。」

我笑着描眉,戴上点翠步摇:「你懂什么,百年的大树又岂是一场风雨能吹倒的?不过是让皇上好好看看,那棵树,如今的根系有多发达,是不是已经长进他家里来了。我不但不会拦着皇后,我还要帮着皇后,越多人为陈家求情喊冤,效果就越好。」

这件事陈家自是被好好安抚一番不提。

八月里,东秦传来消息,从前嫁去东秦和亲的玉央郡主月前病逝了。

十六年前,东秦与南朝一场大战,最后在淮河一带缔结百年盟约,这其中极重的一条便是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前一个去和亲的死了,后面自然要有新的人来补上。

玉央郡主是从前汝南王的独生女儿,当年汝南王大义,将嫡女嫁去东秦和亲,显示了南朝十足十的诚意,如今再一个和亲的,自然不能低于了玉央郡主的身份。

难便难在,当今圣上是遗腹子,并没有兄弟姐妹,长公主与先帝也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宗室早已衰败多年,无处寻找与当年玉央郡主身份相当的宗室贵女前去和亲。

这时便有人想到了大司马陈墨笃的女儿,陈锦锦。

陈锦锦是一品朝臣的嫡女,皇后的嫡亲外甥女,从小养在皇后膝下,与诸皇子交好,身份比寻常的庶出公主还要贵重一些。

此言一出,众人霎时仿佛得了解,纷纷叫好同意,皇帝也有心拟旨,只有陈墨笃神情激动,万分不肯。

这也能理解,陈锦锦从小是陈墨笃捧在手掌心的明珠,一时之间要她嫁往千里之外,还要嫁给一个病秧子皇子,陈墨笃如何能舍得。

他授意之下,便有半数朝臣隐隐改了口风,只说庶公主也是极好的。

谁知这一下子便惹得了皇帝大怒,他在朝堂之上便毫不留情地训斥了陈墨笃:「朕,昔日称你为护国之江海,社稷之柱石,如今国家大义面前,你便是这般回报朕的!这个朝堂,究竟是朕做主,还是你陈家做主!」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朝堂之上乌泱泱地跪倒了一大片,皇帝盛怒之下,即刻下旨,陈锦锦,封安定公主,嫁予东秦六皇子。

天雷滚滚,乌云阵阵,天幕黑沉沉地压下来,风雨将至。

沈尚书收了伞,走进屋内,笑着对书桌前的许太傅道:「如今也就你这里有些清闲了,外面可要闹翻天了。那陈墨笃真是自寻死路了,竟敢抗旨不遵,不许女儿接下皇上的赐婚圣旨,将圣旨扔了个老远。眼下一个藐视天威的罪怕是跑不掉了,已经削爵收监了。」

许太傅闻言一笑,笔走龙蛇,白纸墨字,好一幅丹青墨宝,他搁下笔:「有皇后在,陈墨笃也死不了。」

沈尚书说到这处,乐了:「还说皇后呢,皇上这几日可是半步都不肯踏进凤仪宫,都在召见吴月妍。要我说,这果真就是,风水轮流转。」

许太傅又铺开了一张新的白纸:「你传信入宫,月妍知道要做些什么。」

5

宫外这时传来喧闹,原是皇帝来了。我便略微整了整衣裙,去迎驾。

我恭敬地在门口候着皇帝,柔顺地向他行礼,他赶忙扶住我:「早说了,在你宫里时不必行礼,显得生疏了。」

我眸中纯粹,一片干净的仰慕之情:「皇上是天子,是臣妾的天,什么时候臣妾也是不敢忘的。」

那晚皇帝没跟我说话,只是让我做自己的事情,他在灯火的另一侧看着我安静柔顺的侧脸。

他眼神透过我不知在看谁,也不知是在期盼谁的乖巧归顺。

第二日一打开殿门,皇后已在外等候,她嘴唇苍白,浑身湿漉漉的,不知淋了多久的雨,皇帝站在宫阶上与她两两对视。

终究是皇帝先心软,从王公公手里接过披风,搭在皇后肩上,给她披上:「朕并未迁怒于你,你又何必自苦到如此地步。」

皇后目光凄婉,泪眼朦胧,拉住皇帝的手,无声胜有声。

我明白她,陈锦锦自小养在她膝下,早已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陈锦锦和亲一事还没来得及筹谋让皇帝改变主意,便接着将自小护着她的兄长一起赔了进去,如此,怎能接受。

皇帝却没有看她,目视前方:「朕不会迁怒于你,也不会因为你而宽恕陈墨笃,你安分守己,自然还是朕的皇后。」

说完,皇帝要走,皇后凄惨地叫出声来:「你真要送锦锦去和亲吗?还是你真想要了兄长的命吗?」

皇帝暴怒回头:「朕是万民之君!他是抗旨不遵,藐视君权!朕没有立时立刻将他斩立决便已是念着多年情分了,朕还要如何宽恕他!如何宽恕陈家!」

皇帝一甩袖子,拂身而去。

皇后受了大刺激,又淋了雨,多年旧伤复发,一口鲜血喷出,倒地不起。

原本是打算趁着皇帝暴怒的机会,将陈家连根拔起,数罪并罚,治一个抗旨不遵,藐视天威的大罪。

最后我没想到的是,竟然小看了陈锦锦那个闺阁小女儿。

原以为不过是个只知道穿红着绿的丫头罢了,没想到大难临头,比之她盛名的兄长,胆识倒是更胜一筹。

兄长远在潮州,父亲下狱,姑姑病重的情况下,她倒是有勇气,一步一叩首,从陈府一路叩头到皇宫请罪。

跪在金銮殿上,面上平静淡然,声音朗朗如玉,替父请罪,自请嫁去东秦。

陈墨笃便被皇帝放出了大牢,恢复了爵位,只是依旧软禁着,没叫父女俩见面。

等到陈守鼎得了消息,从潮州千里疾驰而归,已是陈锦锦婚期将至。

往日爱穿鹅黄裙衫的小丫头,梳起了妇人发髻,穿上凤冠霞帔,鲜艳的红色衬出她肤白如玉,像一株初初绽开的艳丽牡丹。

那日码头上下着蒙蒙细雨,她殷红的嫁衣上沾了雨水更加艳丽夺目。陈锦锦含泪朝着陈守鼎盈盈一拜,便就头也不回地去了。

6

要不说陈守鼎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呢,父亲被架空,小妹远嫁,他在潮州赈灾,辛苦操持三个月,回京来一分功劳也无,反而还要看着自己的家族渐露颓势。

这要是搁了旁人,指不定要怎样的一蹶不振了,陈守鼎却不显山不露水的,在朝堂上云淡风轻地将潮州的军政大权悉数交回,一身水墨白衣,挺直了脊梁,淡然而去。

陈家余下的势力悉数从陈墨笃手中转交到他手里,他行了冠礼后便正式接下了陈墨笃的爵位,成了最年轻的一品军候。

陈守鼎跟陈墨笃的狷狂无礼不同,陈守鼎安分守己,极知分寸,朝野上下他都悉数笼络,不声不响地修复起陈家破漏的关系网来。

陈守鼎实在的聪明,他眼睛看得很清楚,陈墨笃倒了也没关系,他只需要按耐下性子,仔细地操持着,等着段谨禹登基,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现在隐忍下一切,只尽心尽力地扶持段谨禹。

段谨禹虽然才十六岁,但在众朝臣和皇后的强力建议之下,段谨禹封了献王,开始参与国家政事。

段谨禹性子敦厚温和,为人光明磊落,不像其父段硕,反而更似其皇祖父,他站在朝堂上,侃侃而谈仁政德政时的风姿让某些老臣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仁孝太子。

不久之后,京城便流言纷纷,皆传段谨禹是仁孝太子转世的德政之君,天生就要君临天下的,慢慢地,段谨禹在朝中的威望越来越高。

段谨禹与陈守鼎的关系还是那么好,许多新政实施下去,没有陈守鼎的暗中周全,是断断不会实行得那么顺利的。

两人珠联璧合,宛如双子星冉冉升起,是彼此的支柱依靠,而他们的政见也往往是一呼百应。

没人注意到帝座上的皇帝看段谨禹的眸色越来越深。

直至某天,皇帝突然开口:「你四弟同你差不了几个月,明日,你便携同他一起来吧。」

四皇子段谨润进入朝野视线,与三皇子段谨禹站在一起时,才猛然叫人发现,四皇子并不比三皇子差在哪里。三皇子的确仁德宽厚,但四皇子却更为稳重深沉,话虽不多,却句句切中要害。

他办事能力也极强,再为难的差事到了他手里都能被灵活分解,找到破局关键。

最要紧的是,四皇子比三皇子更多了一份圆融机灵,三皇子不结朋党,亲信也只有陈守鼎一人,公事公办,丝毫余地脸面也不会留。四皇子却会周旋其中,给足大臣和陛下脸面。

而且,四皇子对皇帝的敬重比三皇子要多得多,他从来不会当面反驳顶撞皇帝的话,凡是皇帝的赏赐全都恭敬供奉起来。两人站在一起,皇帝的心难免会朝更加孝顺恭敬的那个偏去。

不久后,四皇子封渝王,两位皇子,似是分庭抗礼。

7

朝中的局势暗流涌动,边疆也并不太平,一封紧急军报呈到了皇帝的桌上来。

去岁冬天太冷,犬戎没了粮食,饿死了不少人,只得南下到东秦和南朝来抢劫,东秦兵强马壮,又有良将镇守,犬戎并未讨得了好。

如今大股势力全部陈兵南朝边境,军情紧急。

皇帝焦头烂额,满朝的武将竟全都主和,把皇帝气得扔了一封又一封的奏折。

这时有人提出,何不让大司马陈墨笃再次挂帅领兵出征,也好将功赎罪。

皇帝思虑半晌,第二日下达的圣旨的确去了陈家,却不是给陈墨笃的,而是给陈守鼎的。

陈守鼎默然地接了旨,第二日就领兵出关去了。

这场仗打了三个月,局势渐渐转好,眼看着陈守鼎就能班师回朝。

皇帝龙心大悦,将四皇子遣出去接陈守鼎回朝。

谁知这左等不来右等不到的,两队人马竟是一队也没回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一个都没回来。

直到四皇子满身伤痕鲜血地闯入金銮殿,传来了消息,说陈守鼎手里有了兵权,一不做二不休,已经谋反了。

现如今各地军队整编,京城只有五千禁军和皇帝手中的三千御林军,陈守鼎这一谋反,说不准还真能成功。

皇帝一怒之下,将陈墨笃再次抓了起来,要斩了陈墨笃。

帝后自然是又大吵了一架。

「这样的事你也能信,守鼎是你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性如何你不知道吗?只需下一道诏书把守鼎召回来一问便知的事情,你却要屠了陈家满门?陈家若是有意谋反,怎么全族毫无防备任由你宰割!陈家若是真有不臣不轨之心,早可反了扶持谨禹登基,用得着等到今日陈氏满门衰败的时候吗?」

皇帝给了皇后一巴掌:「放肆!你怎么敢这么对朕说话!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朕,你是朕的皇后,不只是陈家的女儿!」

皇后似乎是被打蒙了,趴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来,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

「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陈氏女簌簌德才兼备,名门佳媛。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树芳名于椒掖。顺承天地民心,加封中宫为懿德温献皇后。朕之发妻,示同朕身,车轿可同辇,来往不跪迎。」

皇后站起身来:「这是当年,皇上册封时的圣旨,原来到如今,只有臣妾记得了。」

皇帝似乎是感到自己做错了,走了两步上前来想拉皇后的手,皇后却退步让开,双眸清明倔强地落泪:

「当年,长公主曾告诫过,若是我以普通妃嫔之心待你也就罢了,若是用情过深,必将不妥,我从来不信。呵,姑姑何等睿智,又怎么会看错。我若是以普通妃嫔之心待你,当不会太过相信你的感情而失了敬畏之心,陈家也不会因为跟皇家走得太近失了低调而引起你的猜忌。」

皇后郑重跪下,磕头:「都是臣妾不敬君主,以下犯上的错,日后,必当好生约束陈氏族人,恳请陛下,要治罪,便治臣妾的罪而放过陈氏满门。」

皇帝没有将陈墨笃释放,却也没有再对陈守鼎喊打喊杀。

帝后之间的关系,似乎略有缓和了。

我可不能让他们的关系缓和下来。

听说陈守鼎自从「谋反」的消息暴露了之后便隐匿了踪迹,谁人都找不到他。按照陈守鼎那样坚韧的心性,他几乎是能忍到新帝登基再重新有一番作为的。

我不着痕迹地让人提醒了皇帝这一点。

三日后一大早,大理寺便遣人来报,陈墨笃,死在了狱中。

陈家父子感情深厚,他的自抑,也是为了在京城的父亲。眼下父亲已经没了,儿子自然是没有自抑的理由了。

果然,斥候来报,发现了陈家军的踪迹,皇帝登时派兵前去绞杀。

皇后听闻消息,登时晕了过去,大病一场。

醒来时,床边没有皇帝,只有段谨禹孤孤单单地守着。

皇后攥着段谨禹的手大哭了一场。她没了哥哥,侄儿深陷叛军之名,侄女远嫁,全心信任的丈夫因为猜疑面目全非。

她死死攥着段谨禹的手:「谨禹,往后,只有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了。」

8

不能不说,陈守鼎的确是个人物。太监来报,陈守鼎率着五千残兵,愣是攻到京城了。

皇帝正气定神闲地在与我下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皇帝这么气定神闲是有原因的,陈守鼎的确没走远,他手中剩下的不过五千残兵,这一路厮杀下来又已减半还疲惫不堪,还没攻到养居殿,便已经溃不成军。

皇帝这才悠悠地结束了棋局,起身前去查看。

雕梁画栋的宫殿,在黑夜里静默着,像一头头拱着背脊沉睡的野兽,火把熊熊燃烧,像是要将天都捅破一个洞来。

陈守鼎手中紧握长剑,剑尖滴着黏稠的鲜血,士兵包围着他,他走一步,包围就缩小一圈。精钢制成的剑划过青石地板,刺拉拉地响。

陈守鼎目视前方,背脊挺得笔直,看着前方向自己走来的皇帝。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这个人,从前给过陈家无上的荣耀,也是这个人,将他的妹妹远嫁,逼死他的父亲。现在,他要覆灭整个陈家。他从前是他的侄子,如今是他的乱臣。

皇帝目底无波:「陈守鼎,你真叫朕失望。」

陈守鼎嗤笑:「哈哈哈,姑父啊,姑父,你骗得了别人,唯独骗不了我。你是在忌惮陈家,你忌惮陈家的百年世家根深蒂固,你忌惮我与三殿下关系好,你更害怕,你怕有一天,整个陈家会脱开你的掌控!」

「眼下这一切,不都是姑父的谋算吗?哈哈哈,我陈家,我陈守鼎,在前线拼死杀敌,将生死置之度外,保得你在这京城翻云覆雨,将屠刀对准我陈家。派出您的四殿下,趁着我陈家军精疲力竭的时候,就地坑杀,而后再给我陈家扣一顶大逆不道的罪名。」

陈守鼎眼底流露出悲凉,腮帮子激动得发抖:

「陈家百年忠心耿耿的效忠你不信,你只信你的猜忌,既然你那么想要陈家造反,反正陈家已经被你削减得一无所有,反正已经担了谋反这个名,既然这样,我为何不干脆反了!我何不反了!」

皇帝面无表情:「终究是朕恩宠陈家太过,让你们忘记了君臣本分。」他似乎也觉得多说无益,挥一挥手,御林军便要上去生擒了陈守鼎。

「父皇!」

段谨禹得到消息,漏夜而来,跪在冰冷的台阶上,眼神近乎哀求地望着皇帝:「父皇,舅舅已经被你逼死了,表妹也嫁到东秦了,难道,就真的不能,给陈家一条活路吗?」

皇帝眼神阴狠地射向段谨禹,走了两步到他面前:「你是觉得,朕不给陈家活路是吗?你倒是想过没有,你给朕活路了吗?」

皇帝一掌将段谨禹掴在地上:「朕现在能压得住陈家,你呢!你对陈守鼎如此信任,等朕百年之后,你娶了陈锦锦,这朝野岂不是要翻过来姓了陈?朕是为了谁?朕是为了你!」

「父皇,陈家忠心百年,是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你拿什么保证!」帝王一怒,满庭寂然,「你是将沾满祖宗鲜血的基业建立在脆弱人性上!你让朕如何,将这个江山放心地交给你!帝王,本该冷心绝情,本该是孤家寡人,希望你经此一事,能成熟些,早日醒悟过来。」

段谨禹苦笑一声:「呵,原来是因为我,原来是为着我。」

段谨禹踉跄着站起来,猛地抽出身旁士兵的佩剑横在脖颈上,目光雪亮森然。

皇帝大惊:「段谨禹!你干什么!把剑放下!」

段谨禹不过半大少年,前半生一直仁厚宽善,连大声说话呵斥谁都是难得,此刻却是目光决然:

「父皇,儿子无能无德,接不下这个皇位,您既然是担心,陈家会因为儿臣而改变忠臣本性,那儿臣死了,总归可以了。」

皇帝此刻从心底里感到了害怕,他怒目圆睁:「你把剑放下!放下!」

段谨禹眸中含泪:「眼下是儿子而非臣子在恳求您,放过表哥,让他离开南朝,还他自由,他本霁月清风的少年郎,是为我所累才在这权力场里勉力支撑,这是儿子欠他的。」

话毕,段谨禹长剑横上脖颈,毫不犹豫地一划,鲜血四溅。

陈守鼎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仿佛笼中困兽,四周的禁军都被吓到了,放开对他的钳制,陈守鼎跪下,双手捧着脸痛哭不已。

这一切,都落在了一个人的眼中。

段谨禹的身子倒下去的那一刻,皇帝看到了他身后的皇后。

一身寝衣,匆匆而来,满目晶莹泪光,双手颤抖着,不敢相信儿子的离去。

他们之间隔着段谨禹,隔着生与死。

9

皇后疯了,渐渐地不再识得人,皇帝每回去看她,她都疯疯癫癫,张牙舞爪地将皇帝赶跑。

安静下来的时候,便总是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痴痴地,一声一声地叫着「阿硕」,仿若窗外杜鹃啼鸣,声声泣血。

不知在她所看到的幻境里,是否是她与皇帝最为恩爱的那段日子,那段「车轿可同撵,来往不跪迎的日子」。

皇帝名讳段硕,当年与皇后情浓之时曾说,他们是夫妻,是不拘礼法,伉俪恩爱的夫妻。

也不知皇后疯癫之间,会否有清醒之时,想起曾经一切会否觉得,这此生,不过是痴梦一场空。

我达成所愿,自然不会留在宫里,更加不会顶着皇后的脸,为人替身。

段硕后宫三千人,粉黛颜色何其多,他怎么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小小的沈贤妃爱他如命。沈姐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何等的贤淑温良。

当年我一家遭难,卖入沈府为奴,沈姐姐怜我年幼,将我留在身边,并不叫我干重活。

等到我长大些,沈姐姐便将我一家放了奴籍,又给了我银子将家中的胭脂铺子重新经营起来。

这样的大恩我无以为报。

我不会别的,只会做胭脂,给沈姐姐的胭脂是我家传的手艺,香味细微幽深,淡雅馨香,沈姐姐很喜欢。哪怕后来她进宫了也只用我家铺子的胭脂。

我这样好的沈姐姐,却死在了深宫之中。

凭什么呢。

帝后既然情深,何以皇帝要来招惹我的沈姐姐,只因着她与皇后有着相似的一双眼睛,便要在她身上瞧出皇后身上没有的温驯谦恭来吗?

段硕曾经那样盛宠过我的沈姐姐,沈姐姐也是女子,怎会不渴盼夫君的爱情。

沈姐姐的盛宠为皇后所恼怒,陈家便下手替她除了沈姐姐。

可怜我的沈姐姐,难产血崩之际,被人告知这须臾数年的恩爱,不过是一场痴情错付。生下来的四殿下,也必须韬光养晦,甘做自己哥哥的陪衬,小心谨慎的,才能活下来。

陈家在她死后更是将她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不许人来提及,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世上。没有人记得她,也没有人可以提起她。

记得曾在话本子里读过一句话,这真正的悲剧,无外乎是每个人都做了正确的选择,结局却一步步地差到不可挽回。

细下想来,皇后也没有错,她曾那样期盼两心相许,得到后,自然不允许再有任何的失去。皇帝也没错,他选择了动手清理强大的外戚,保住皇家稳固。

我也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上,做了我觉得应该要做的事情。

结局如愿了吗,或许吧。

(全文完)

作者:小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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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04-14 19:26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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