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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顶的玻璃珠:你听,天花板上有弹珠声

所属系列:都市怪谈:一个记者的「灵异」研究笔记

楼顶的玻璃珠:你听,天花板上有弹珠声

都市怪谈:一个记者的「灵异」研究笔记

你听说过「楼上的玻璃珠」吗?每逢深夜,总有人会听到弹珠落地的清脆声响。原因众说纷纭,讨论到最后,总带有一丝诡异色彩。

我曾经采访过一个类似的案例:在春河小区的 14 号楼,有多位业主向物业反映,曾经在深夜听到过楼上的弹珠声,每每让人心生寒意。但奇怪的是,14 号楼的住户大多单身未婚,更不用提玩弹珠的孩子了。

而在所有住户中,反应最为激烈的是一名叫方锐(化名)的住户,他对我讲起这件事时,甚至会忍不住轻轻颤抖,瞳孔紧缩,总是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着周遭的一举一动。甚至我笔杆和桌面的碰撞声,都能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会不会是楼上的住户把什么掉在地上,被你误听成了弹珠声呢?」我半是安慰地问。

出乎意料的是,听到我的话,方锐眼神中的惊恐却更浓了,他声音发抖地对我说:

「可是,我住的是顶楼啊……」

据方锐所说,他是半年前开始听到这个声音的,后来和邻居交流发现,他们也都听到了。

「是什么样的声音,能形容下吗?」我追问。

方锐思索了片刻:「很清脆,很有节奏,是从天花板传来的。一般先是咚的一声,会比较大,像是那种小孩子玩的玻璃弹珠掉在了地上。然后连着响好几次,一次比一次轻,应该是弹珠从地上弹起来了。」

确定是弹珠吗?因为我没有听到过,因此本能地提出了质疑。

方锐肯定地说,他从小就一直玩这种珠子,再熟悉不过了,就是这种声音。而且其他住户也都听到过,14 号楼的住户们有过几次互相讨论,一致认定是弹珠声。

「其他人?据我所知你们住在不同的楼层吧,怎么会都听到这样的声音呢?」我又抓住了一个特别的点。

「对,我们也很奇怪。一开始是一楼的何阿婆,她年纪大睡眠不好,经常被吵得睡不着,所以就找二楼的小夫妻理论。但二楼刚结婚三个月,还没生孩子呢,而且他们也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两户人就一起去找三楼……就这么一楼楼地找上来,发现大家……大家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一直到我家。我也……我也听到了……」

讲到这里,方锐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额头也冒了汗,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连忙安抚他:「方先生,您不要激动,我会帮您的。刚才说您也听到了,为什么我觉得您有一点……害怕?」

「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没看门牌吗?我是 704 户,是他妈的顶楼!楼上是天台,根本没住人!我刚搬来的时候还想着在楼顶种点菜什么的,后来发现天台是锁的,没人能上去。那你说,在我楼上玩弹珠的,是个什么东西?」

「那您的意思是……这是一次灵异事件?」

「我……我不知道。但我听说……14 号楼里曾经……死过人。」

死人?我本来有些松散的脊背一下子直了起来。牵扯上人命,那这个新闻的量级就不是我原来判断的那样了!我连连追问是怎么回事。

方锐斟酌着词句说:「具体我不清楚,楼里的住户都是这几年刚搬过来的。不过听说 14 号楼早些年的时候,做过一场法事。如果不是闹鬼,好好的做什么法事?」

我暗暗记下了这条信息,想了想,又问:「你们和物业沟通过吗?有什么结果?」

说到这个,方锐似乎一下子来了气:「那个姓吴的经理,每天就知道敷衍我们,实事儿一点不干!我们住户的意思是,要么物业出钱请几个大师来做做法,把这楼里的孤魂野鬼超度一下,要么退我们物业费!」

采访到这里,事情基本在我心里有了个大概,我的脑海中有些疑惑生起。

看方锐的样子不像在说谎,而且从其他居民的交流也能了解到确有其事。听起来似乎是有点灵异的氛围,更何况又能牵强附会地和死人扯上关系。但我是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背后应该还有别的真相。

此外,记者的直觉告诉我——方锐虽然没有说谎,但似乎有所隐瞒。

走出 14 号楼,一个年轻小伙立刻迎了上来,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许久:「您就是沈记者吧?远道而来辛苦了。」

我愣了片刻,下意识地问:「您是?」

「我是小区的物业经理,姓吴,您叫我小吴就行,」他热情地挽住我的胳膊,堵住我离开的路,「这也快晚上了,我带您吃个便饭,小区门口有家牛排不错……」

「慢着!」我一把捉住他悄悄探入我衣兜的手腕,挡住了那个颇有厚度的信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吴经理,这就不必了吧?报社有规定,不能收车马费。」

吴经理脸色一僵,瞬间垮了下来:「沈记者,求您高抬贵手吧,这个报道一出,我肯定是卷铺盖走人……要是嫌少,您说个数!」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都从哪里看到的歪风邪气?行了,我只要你老老实实接受采访,事情的真相我会一字不差地报道出来,如果责任确实不在物业,你放心,不会有半点抹黑。」

吴经理嘟囔着:「网上说记者不都是这样的嘛……」

我脸色有些尴尬,行业里确实良莠不齐,也没法反驳,只好连连催促他找个僻静地方交流。

一进物业办公室,我就毫不客气地开了口:「吴经理,我就开门见山了。居民们反映的情况,物业这边清楚吗?」

吴经理脸色一肃:「我们物业部门高度重视,第一时间奔赴现场,本着一心为住户、不怕苦累难的精神,认真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

「停停停,你少打官腔,否则我报道里连你塞红包这事儿一起写出来,」我头都大了,连连摆手,「说点干货成吗?」

吴经理有些尴尬,话锋一转:「那什么……14 号楼是老式楼盘,一共七层,确实每层都有住户反映听到了弹珠声。但我们一开始就排查过了,整栋楼里就没有住过小孩儿,根本不可能有人玩弹珠……至于声音,确实存在,我们初步怀疑是水管中的水热胀冷缩后发出的声音……」

「吴经理,我虽然是文科生,但也知道水要在零度以下才会结冰。现在刚到秋天,离结冰还早得很吧?何况水管都在厨房和厕所,但大家听到声音可是在卧室。」我皱起了眉头。

「这个……可能是其他的原因,我们已经联系了专家来检查……」

「我听方先生说,14 号楼之前死过人,而且天台是锁着的。有这回事吗?」

「沈记者,您可不能听信谣言……哎哟,您别这么看着我,我心里发慌……」吴经理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唉,得,跟你直说吧。没错,大概是 7 年前,有人从 14 号楼的天台跳了下来,当时我还没入职,是前任物业经理担心晦气,找人做了场法事。但我敢肯定,这和楼里的弹珠声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他如此斩钉截铁,倒让我起了些好奇:「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吴经理两手一摊:「嗐,死的个二十多岁大姑娘,据说是为情所困一时想不开……就算成了鬼,也不可能玩啥弹珠啊?那不得是个小男孩的魂儿才做得出来?」

末了,吴经理对着我叹了口气:「沈记者,真的求您了,这事儿悠着点报道成吗?」

我没有表态,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能保证,我写的每一个字都有据可查,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奇怪,我怎么觉得……吴经理同样有所隐瞒呢?

但我并没有证据,也没有第三方信源可以交叉印证,也只能先采纳今天两次采访的信息。

离开之前,我又随机采访了几位小区居民,但他们最多也就是对七年前的法事有点印象,详细情况都不甚了解,而除了 14 号楼之外,也没有其他居民听到过所谓的弹珠声。深感再采访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我收拾东西回了报社。

当天晚上,我把采访记录稍微整理了一番,写了个简单的短消息交给编辑,计划在明天的早报上刊载。

我毕竟不是警察或者侦探,记者只负责报道与记录,追寻真相在其职责范围之外。因此,这篇报道只是类似奇闻轶事栏目,简单介绍了这件事罢了。甚至因为担心审查,我对七年前的死亡事件也只是一笔带过。

一大早,我被突然的电话吵醒,看看时间才不到 6 点。

「该死,这么早甚至连早报都还没开始卖呢……」我抱怨一句,接通了这个陌生电话。

「沈记者,变了,变了……」电话那头是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不是弹珠声了!」

此时我还有点犯困,脑子也不太清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面应该是 14 号楼的方锐,昨天采访时我给他留过自己的电话。

「弹珠声没了?这不是挺好吗,问题解决了。」我惦记着再补个回笼觉,随口敷衍道。

「不是,不是没了,是变了!」方锐的语气很是紧张,甚至带着几分惊恐,「现在像是……像是女人的高跟鞋走路的声音!」

女人?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脑中立刻浮现出昨天吴经理说过的话。那个死者,不就是二十多岁的女人吗?

二者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

穿上衣服,我赶到了春河小区,此时才刚过 7 点,但 14 号楼下已经围满了人,显然住户们昨晚都吓得不清。

我代入情境,稍微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

夜色已深,你孤独地躺在床上,关掉灯光让黑暗一点点吞噬自己。睡意刚刚生出一点,天花板上突然传来弹珠落地的清脆声音,好像有个调皮孩子正在楼上玩耍,他突然驻足,盯着你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多时,又有高跟鞋的「咚咚」声响起,让人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身材姣好但看不清面貌的女人,她走到男孩身边,两人一起隔着天花板盯着楼下的你……而你此时才想起,自己住的是顶楼。

我打了个寒颤,听到住户们正在和吴经理争吵。

「我们都打听到了,七年前死的就是个女人!一定是她回来了!」

「买房子的时候怎么没告诉我们闹鬼的事?退钱!退钱!」

吴经理满头大汗,拼命解释:「请相信我们,不要传谣信谣……妈的我们只是物业,退钱找开发商去啊!」他似乎也有些急躁了。

方锐注意到了我,连忙走过来:「沈记者,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弱势群体,需要媒体的帮助啊!」

说实话,此时我对这个本来没什么大意思的新闻也产生了兴趣——不管最后闹不闹鬼,如此戏剧性的发展,都不失为一篇有话题的文章,值得我多花点时间。

方锐转过头和几个住户讨论了片刻,终于达成了一致:「我们还是怀疑 14 号楼不干净,我们要求物业出钱做法事驱邪……」

吴经理已经焦头烂额,忙不迭就要答应,但我一伸手拦了下来。开玩笑,这法事一做就是封建迷信,我这报道还怎么写?

我斟酌着说:「方先生,封建迷信活动还是少搞为妙,当务之急应该还是找出怪声的来源吧?我建议既然大家都怀疑和七年前的死亡事件有关,不如让物业打开天台,看一看事发现场。」

住户们基本都认同了我的建议,可吴经理却苦笑一声:「这铁门是当初派出所来人给焊死的,说是不安全怕人再出意外。如果要打开,还得向派出所打申请,太麻烦了。」

听到这话,住户们又骚动起来,几个脾气暴躁的捋起袖子,眼看就要动手。吴经理连连讨饶,答应今天就去派出所申请。

我今天本来有其他的采访计划,所以和大家匆匆交流几句后,又提前告辞,准备等开天台门的时候再继续跟进。

两天后的中午,我接到吴经理的电话,赶在破门前赶到了现场。

狭窄的楼道里挤满了人,吴经理和方锐一左一右地站在队伍前方,将开锁师傅护在中间。而他们面前,正是从七楼通往天台的铁门。

随着开锁师傅锯断了最后一根焊条,方锐用力一脚把大门踹开,住户们蜂拥而出,一个接一个走上了天台。我跟在人群最后,也走了出去。

天台上满是灰尘与泥土,几年没人打理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几处不知有何用的金属管道也已经生锈腐朽。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哪儿呢?人是从哪儿跳下去的?」几个人四处张望。

吴经理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得问前任经理,那时候我还没来呢。」

一群人吵吵闹闹地把天台逛了一遍,没看到任何可疑之处,也没找到什么玻璃珠和高跟鞋,一个个失望地离开了。

吴经理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把门重新关上,挂了一把新买的大锁,拍了拍西服上的灰,苦笑着摇摇头。

我也皱起了眉头,难道这篇报道就这么虎头蛇尾了?我不太甘心,索性分别找到了吴经理和方锐。之前我觉得他们还有话没说,如果追问下去,或许有新的信息。

但可惜的是,他们坚决否认自己有所隐瞒,我没有证据,也只能不了了之。

我在警察局里倒是还有些关系能动用,要不要查查七年前的档案?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为了这么个小事,不值当。

或许,这篇报道也就是这样吧。

两天后,我准备结束对这次怪声事件的跟进,赶到春河小区进行最后一次采访。出乎我意料的是,方锐在内的所有住户,居然异口同声地告诉我——14 号楼的怪声,消失了!

「就这么莫名其妙没有了?」我有些不敢相信,「这也太奇怪了吧?」

「之前大概就是热胀冷缩,我们检修了下水管道,现在问题已经消失了,」吴经理有些得意地说,「辛苦沈记者白跑一趟了。」

「既然已经没了,原因是什么也不重要了,」方锐这次居然难得地附和起了物业方,「多谢您前几天的关注,改天我给你们报社送锦旗去。」

我觉得有些奇怪,二人的眼神也躲躲闪闪的,甚至偶尔还会有彼此的交流。但其他住户也都统一了口径,一副恨不得这件事早点过去的样子,让我有力也没处使。

换做别的记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能白落一锦旗。但我偏偏是个别扭的人,本来我也打算结束了,可今天他们这幅搪塞的样子,反而激起了我的好胜心——什么意思?两边合起来玩儿我?拿我消遣呢?我这回偏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吴经理将我送出了小区,我假意离去,但当他回到物业办公室后,又折返回门卫室。里头是另外一个中年保安。

「大哥,」我给他递了只烟,问道,「前两天不还闹得厉害吗,怎么一下子不闹了?那声音真的没了?」

「哪儿能呢,越来越凶了,听说那楼里的都整宿整宿不敢睡!」保安哪知道我们复杂的关系,他见刚才吴经理客客气气地送我出来,自然不敢得罪我,没什么警惕地就说出了真相。

果然!我暗暗握拳,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那怎么突然就不闹了?」

「嗐,」保安一拍大腿,「听说前两天有个记者来,一通乱写,这楼里的邪门事儿现在附近人都知道了,都没人敢来租房了!他们能不急吗?晚上再怕也得憋着呀,反正也吵不死人。」

我哭笑不得,居然是这个原因?行吧,那这报道还真没做下去的必要了,何苦给人添麻烦?

我随口恭维一句:「谢谢您给我解惑。」拍拍手就要走人。

保安得意地一摆手:「没什么,我在春河小区当了十年保安,家长里短没什么我不知道的。」

我一愣,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转身又递上一根烟:「那七年前 14 号楼自杀那女的,您清楚吗?」

保安吸了一口烟,凑过来神秘地说:「那事儿可有意思了……那姑娘啊,根本就不是这 14 号楼的人!」

什么?自杀的女人……不是住户?

「那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自杀?」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她是因为男女那点事儿死的,你知道吧?」保安挤挤眼睛,一副八卦的神色,看我点头,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可大家都不知道,她男人呐,嘿嘿,就是之前的物业经理!那混蛋是个有家室的,花言巧语骗了姑娘身子又不愿意负责,姑娘一时想不开就……」

「什么担心晦气?他找人来做法事,纯粹是心里有愧!」

原来如此!这就是吴经理一直瞒着我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这个女人的死毕竟和物业公司脱不开关系,如果被我写进了报道,或多或少是个麻烦。

「那警察呢?没有控制那个物业经理吗?」我皱着眉头问。

保安摇摇头:「当渣男又不犯法,姑娘毕竟是自杀,还能把人抓起来?何况经理也因此丢了工作,灰溜溜回老家了。」

太好了,我挖出了新的线索,这下事情获得了极大的进展……个屁啊!

七年前的案子挖得再深,和今天住户们听到的声音有毛线关系啊!我的调查完全偏离了一开始的方向了好吧!

我在内心无声地吐槽自己,转身离开了春河小区。

是时候给报道划上句号了。作为最后一步,我找到了某位建筑学专家,寻求一些关于怪声的专业解释。你懂的,既不是人性的扭曲也不是道德的沦丧,最终一定是科学道理。

专家也不负我的期望,斩钉截铁地说:「是霉菌。」

「上下两层楼之间的天花板,其实是由钢筋灌浇混凝土组成的,但是由于重力和水泥在干燥前的流动,钢筋会有一定的弯曲,形成一种应力。随着房屋的年代越长,这种应力也就越强。一般情况下钢筋被水泥牢牢锁住,应力无处释放。但随着霉菌生长,逐渐腐蚀水泥,钢筋附近就会形成中空的管道,于是钢筋受到应力的影响,在管道内来回弹动……这就是弹珠声的来源。」

「那为什么又会变成高跟鞋的走动声呢?」我追问道。

「钢筋的跳动和霉菌的进一步侵蚀,会让管道变大,这样声音也会变重变闷,所以就从弹珠声变成了高跟鞋声。」

专家的解释很有道理,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我的疑问。

只有一点还深深埋在我的心底,专家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在钢筋水泥这种环境下,又缺少营养物质和水分,霉菌是靠什么生长的呢?

几天之后,我收到了方锐送来的锦旗,上面有春河小区 14 号楼全体业主的签名。我粗略一扫,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眼看着同事们都围了过来,我有点不好意思,顺手就塞进了抽屉里。

直到下班,我才带着锦旗回了家,细细地看了一遍,果然找出了问题——14 号楼每层四户,共七层二十八户,但锦旗上只有二十七个名字,唯独少了 703 室。

想起方锐曾经从「全体住户」改口称「大部分」,再想想我似乎从来没见到 703 的住户在这次事件中出现,我不由得疑惑——难道这家人没有听到过怪声吗?

报道本来已经写好,我也打算结束这个选题,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好奇心不断勾挠着我,七年前的那场死亡事件也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我甚至产生了幻觉,听到自己的天花板上也传来了弹珠声……

「当一个记者失去好奇心的时候,他的职业生涯就走到了尽头。」导师曾经的话仿佛又出现在我耳边。

一大早,被折磨了整夜的我从床上跳起,直奔春河小区。我在心中告诉自己:「无论结果如何,再跑最后一次!」

我直奔 703 室,用力敲门,却怎么也没人应答。好半天之后,反而是对面 704 的方锐开了门。

「谁啊?一大早吵死了,」他看到我一愣,「沈记者?你怎么又来了」

「对面住的是谁?」我问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我看过物业的名单,这套房很久前就售出了。」

方锐目光躲闪,面对我的一再逼问,也不愿意松口:「那家真的没住人,是空的。」

我冷哼一声,诈他道:「我怀疑这楼里的怪声就是你搞得鬼!我在警察局里有关系,你要是现在不说,回头可就是在审讯室说了!」

为了加强说服力,我打开手机,把通讯录里曾经采访过的各位警察一一展示给他看。方锐满头是汗,终于扛不住压力,低声交代:「我是占了点小便宜,但和这事真的无关啊!」

他将我领到了家中的卧室,推开了靠在墙边的一架衣柜——墙上居然有个大洞!

「703 和 704 就隔了一堵墙,我刚搬来的时候想稍微改造一下卧室,没成想把墙给打通了……私自改造是要罚款的,我就想着和 703 私了,谁知道一年过去了 703 根本就没人……我后来没忍住,钻过去看了看,拿了几件项链戒指什么……」

他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沈记者,那些首饰我还没来得及卖,今天我就全还回去……就不用麻烦警察了吧?」

我皱起眉头,陷入了思考——只是简单的改造,怎么会把墙打通?难道墙体结构有松动?还有,703 的住户从来没有出现过,为什么会有女人的首饰?

我一番犹豫之后,还是找到了物业的吴经理,要求他陪同我进入 703 探查。虽然墙上就有一个足以通过成年人的大洞,但若是没有物业的陪同,随意进入的行为就是强闯民宅。我只是写报道而已,这种风险可不能冒。

吴经理听到这件事也是大惊失色,连忙赶到现场。他狠狠瞪了方锐一眼,带头钻进了 703。这里多年未曾住人,满是灰尘和怪味,让人很不舒服。

「墙体和地板都被改造过,」吴经理检查了一遍屋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出大事了!」说着,他打电话喊来了几名保安。

我忍耐住好奇,看着吴经理指挥着几名保安用铁锤和铁锹挖开了墙面和相邻的水泥地板。随着「垮啦」声,碎裂的水泥溅了满屋,待灰尘渐渐散去,大家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水泥里埋了一小团干枯发黑的物事,霉菌密密麻麻布满了它的全身,甚至顺着钢筋一路延伸到了深处,恐怕已经蔓延到了整栋楼。这团物事虽然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但依稀能分辨出手脚的样子……

这是一具婴儿的枯骨!

这具尸体,成了霉菌最好的培养基!

再结合专家的理论,弹珠声的谜团彻底破解了。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再是弹珠声的问题了。我打电话报了警,在民警赶到后,吴经理也说出了他隐瞒的最后一条信息。

「这间屋子,是前任物业经理买下来自住的,」他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丧心病狂。」

前任物业经理虽然回了老家,但身份和行踪都很确定,很快就被抓捕归案,他一定也没想到藏得如此之好的尸体会因为小小的霉菌而被发现吧……

过了几天,我找到警方的熟人,了解到了案件的最新进展。

七年前女孩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杀的,嫌疑犯又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因此并未被怀疑。虽然警方在尸体上查出了妊娠迹象,但嫌疑犯给出了「曾经流产过」的借口,这反而成了女孩自杀的又一理由——孩子没了,做母亲的确实可能想不开。

但这次审讯,却暴露出了更残酷的真相——据嫌疑犯交代,他因为有家室不敢声张,只能将待产的女孩藏在新买的 703 室中。生产时因为不敢送往医院,婴儿难产死亡,女孩悲痛自杀,他为了掩盖事实,假借物业装修名义,将婴儿尸体藏在了地板下。

「这件事情很棘手。我们怀疑婴儿有可能是被他故意杀害的,如果这一点成立的话,女孩的死他也有连带责任。但是……已经七年了,尸体已经白骨化,根本无法判断死亡原因,证据链不足……」

「难道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我有些愤怒地质问。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挂掉电话,我沉默了很久,缓缓打开电脑里已经写好的新闻稿,开始了修改。

或许在舆论上,我能起到一点作用。

报道出来后,在网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大家义愤填膺,纷纷要求严惩。在证据链不足的情况下,警方尝试以「侮辱尸体罪」对嫌疑犯进行公诉,但七年前的案件已经过了追诉期。虽然舆论汹涌,但迫于无奈,那个人还是被无罪释放了。

我有些愤慨,但也无可奈何。可回到报社后,却听到了一个让我惊讶的消息。

「阿川啊,」总编辑沉着脸找到我,「你最新的报道被人投诉了。春河小区物业公司和 14 号楼全体住户投诉你虚假宣传,举报信已经写到市政府了。」

「这不可能!」我有些不敢相信,我帮他们解决了怪声的问题,前几天还给我寄锦旗呢,怎么现在反而投诉我?

我赶到春河小区,立刻被方锐等人围住了。

「良心都坏掉了,瞎写一通!」

「记者都跟苍蝇一样,吃屎的!」

「哪有什么怪声?都是造谣,你这样以后要下地狱的!」

大家都绝口不提怪声的事情,连方锐都仿佛忘记了家中的大洞。我有些迷茫,这到底是怎么了?

几名住户越说越气。眼看就要动手,我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到小区门口,我正好看到了上次那个中年保安,刚凑过去,他就连连摆手:「吴经理把我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让我再和你接触了。」

我苦笑一声:「大哥,这春河小区我是不打算再来了,可你得让我死得瞑目啊?」

保安叹了口气,缓缓道:「因为你的报道,14 号楼挖出尸体的事全城都知道了,小区房价……降了三分之一。」

我终于明白了,对这些已经买房的人来说,相当于不动产大幅缩水,足以称得上不共戴天。

可那个无辜的孩子呢?他愿意为了这些人的房价,在水泥地里继续待上十年二十年吗?

或许那些霉菌、那些弹珠声,就是他不甘的挣扎吧。

我将这件事报道出来,究竟是对是错呢?我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第一次觉得「新闻理想」或许并不足以支撑我走下去。

「让烈火熄灭的不是冬雪,而是秋风。」

落寞地回到报社,总编辑把我喊到了他的办公室:「阿川,经过编委会研究,我们觉得你可能不适合继续在日报社工作了。」

总编辑的话一下子打懵了我。我立刻急了眼:「总编,我在报社好几年了,就因为几个投诉,你们就要开除我?」

总编连忙安抚道:「你别多想,我们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暂时避一避……报社集团有个子刊,叫做《怪谈》,专门报道一些都市传说、奇闻轶事,我们觉得你的风格很适合那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以首席记者的身份空降过去,待遇什么的都还可以,待个一年半载,我再想办法把你调回来。」

我苦涩一笑,《怪谈》杂志我也有所耳闻,销量连年惨淡,常年入不敷出,早就处于停刊的边缘了,去年公开讨论的时候,我还给裁撤《怪谈》编辑部的提案投过赞成票……真是风水轮流转。

但我也心灰意冷,懒得再去争辩什么。

也罢,从下周开始,我就是《怪谈》的首席记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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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0-05-14 11:3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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