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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我在仙界搞吃播

所属系列:吃货指南:我靠美食风靡世界 Zoie

我在仙界搞吃播

吃货指南:我靠美食风靡世界

我和饕餮自幼被定了娃娃亲。

这本是好事。

毕竟饕餮除了能吃,微胖,还有点二,其他地方实在出挑,三界第一富二代这名头谁家听了不垂涎三尺。毫不意外,我成为了三界仙子的公敌。所有人都觉得即将嫁入豪门的我应该窃笑,应该表面漫不经心实则心潮澎湃,应该旋转跳跃闭着眼,再也看不见尘嚣。

但好家伙……我他妈是只貔貅啊。

他倒是吃了拉,拉了睡,睡了继续吃。但我,我拉出不来…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我是貔貅这事儿不稀奇,毕竟三界间我并非唯一一只貔貅。但难受就难受在,其他貔貅是可以吃东西的,吃下去的食物可以被吸收为灵力,原汤化原食。但本仙子天生体质特异,不能进食,一吃东西就肚疼,疼得翻江倒海枯石烂。

这就很不人道了。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在大户人家能立足……我又懒又笨,因着多年前的一桩乌龙,还不能如常人一般修炼,活脱一三界废物。饕餮可不一样。他不像天帝小儿子成日里游手好闲,也不像昴日星君家的小舅子只会调戏小仙女,他是个堂堂正正的二世祖。

饕餮也有个正经名字,叫陈永宁。

陈永宁吃饭很香,三界内无人不知,但这事儿让他变得很吃香,就离谱。他不仅自己吃,还带着别人一起吃,开着吃播带货,最终将吃喝发展成为了天界一门新兴产业,为天界经济链延长作出了巨大贡献。

这可太扯了。

进食在我们神仙中本是可有可无的事,但因为他,天界掀起了吃喝的旋风。众仙人不再迎着西北风张大嘴巴集聚仙气,他们模仿起陈永宁,也开始吃了拉,拉了睡,睡了继续吃,活得像个凡人。什么玛瑙肉啊、清露酒啊,更夸张者还有将修为与灵凤炖在一起熬养生凤凰汤的。

每回吃东西,还不忘打开通灵镜,看着陈永宁吃东西下饭。

庸俗,实在是庸俗。真是越活越回去。

我是唯一的例外。因为我出尘飘逸,我不为世俗所染。世人皆醉我独醒。

好吧我在说谎,其实我馋死了。

仙艰不拆。

1

据说今日陈永宁在开直播,我也准备去看个热闹。

我鬼鬼祟祟偷来了家中唯一一面通灵镜,这镜子忒不好使,经常卡住,画面也不大清晰,但请原谅我家徒四壁,不用就没得用。

幸好通灵镜这法器不需要用法术催动,技术成本极低,不然我这个废柴就算使尽吃奶的劲儿也万万打不开。

我摸着镜面,象征性点了点镜面下那浅铜色的镂空圆钮,一团雾色光晕之后,镜面渐变清晰,一白衣翩儿郎浮现在镜面之上,这英俊,这清朗,真是让我自惭形秽。他早不是幼时那颗肉丸子,这么些年锦衣玉食地养着,倒真是养出了几分少爷的气派。

我气不过,心里哼唧起来。这大鱼大肉、好吃好喝地养着,是头猪也能养成个少爷了。但我得承认,陈永宁真的很好看。墨眉如剑,眉下是多情眸对影成双,眼角微微翘起,仿若能飘出四月纷飞的桃花。鼻梁挺拔而温柔,薄唇轻抬,整个一风流俏儿郎。我瘪瘪嘴,直道薄唇便薄幸,这么招风的相貌,难怪那么多仙子趋之若鹜。

陈永宁今日吃的是九天花宴,是花仙素来家的新品推广。据说,九天花宴精致程度不亚于人间的满汉全席,我馋这道菜很久了。

就比如说他正往嘴里塞的这道桃花蒸吧,讲究。花取自蟠桃园,瑶池净水冲泡七七四十九日,捣成花泥,再填入嫦娥家出品的芍药粉中蒸熟,色泽艳似人间三月桃,香远益清,隔壁孙悟空都馋哭了。

陈永宁很懂得如何用脸,他进食时不会刻意矫揉造作,但一举一动都会让你感受到……这玩意儿真香。煽动力堪称一绝。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看过之后实在没忍得住,自己偷偷吃了口馒头,肚子生生疼了七七四十九日!

磋磨了几日,我的肚疼稍微好了些,揉着翻江倒海的小肚皮,我颇为头疼。从通灵镜中偷窥我就如此倒霉,这要和他成婚了,怨男痴女日日相对,那还得了。

我已经能预感悲惨的未来,成日便是他大鱼大肉,我凄风苦雨,他吃香喝辣,我脱裤放屁。看得到吃不到,缩在一旁卑微地咽口水,人生大憾莫过于此。

我又不犯贱,为何上赶子去受罪?

综上,这桩姻缘便是一段实打实的孽缘。

我是一只有尊严的貔貅,所以我要退婚,坚定坚持,穷且益坚。

说到穷,你可能不信,连我也不信,毕竟我可是貔貅呐。人都道貔貅生来带财,是天生的好命。

你错了。

大错特错。

且大错特错的不仅是你,还有陈永宁他全家,陈家的老头老太太也这么想。

陈永宁三岁时,就表现出极强的食欲和肚量。具体表现在,他爹娘斥巨资从太上老君那里打造的炼丹炉被他吃了,为他去王母处淘了一棵仙桃树被他吃了,就连他刚出生的弟弟,也险些被他吃了。大抵是忧虑他吃光家底,于是他们寻思着娶个貔貅进门招财,这原理就犹如鸡生蛋,蛋生鸡,遂生生不息。

很不幸,我焦瑶中招了。

可惜的是,我是貔貅中的异类,我不仅不招财,还散财,沾上我就得逢灾破财。南极仙翁曾为我批过命。他看过我的命格后面如菜色,大叹三声,遂道天机不可泄露,与我爹娘相顾无言。

我这小可怜,和青蛙有甚不同?皆是孤寡一生的命数罢了。

但我这倒霉的体质,和陈永宁有甩不脱的干系。

我跟他小时候一起玩耍,不小心将他踹进了湖里,害他高烧三日,我爹娘日日押送我到他的床头忏悔。

陈永宁那厮就一直暗示我:「你真好看,你今日戴在脖子上的铃铛也真好看。」

他天天这么锲而不舍地望着我……的脖子,那阵我白嫩的脖子一直暗自发寒,长此以往,我真怕自己被他咬断脖子。

故某日他又一次盯着我脖子夸赞时,我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铃铛递给他:「喏。给你,这就当是我的赔礼了,我们日后两清了,莫要再埋汰我了行不,祖宗?」

他没回答,只是埋着头,我猜他是在窃笑。其实不然,他生气了。我到现在也参不透他在生甚气,毕竟丢人丢财的是我。不过那是我第一次见陈永宁生气,他张开圆润的小嘴,露出尖牙,一口嚼碎了我送他的招财铃。

我当时只觉得他牙口贼好,却没想到那锋利牙口嚼碎的是我大富大贵的人生。

我哪知道这玩意儿正是我们貔貅招财的法门呐!造孽哟!

彼时我算得上是年幼不懂事,做出这等蠢事还情有可原。怎知我爹娘比我还大条,天大的事情在他们眼中竟比不过隔壁哮天犬偷吃了家里俩烧饼。

然后我变成了不能修习仙法的废柴。

然后陈家迅速发迹,成为享誉三界的鼎盛之家。

然后我家彻底扶摇直下了,那江河日下的速度堪称三界最强。

不出三年,我家便成了天庭第一破落户。

如今,当陈家还认这个婚约时,我爹娘就不顾我反对,马上把我打包送到了他家府上。

2

陈永宁不在府中,听说是应邀去了广云仙君府上吃播带货,出场费贼高。

广云仙君也是个神人,别的仙君种的都是仙桃,养的都是仙鹤这种出尘绝类的东西,他偏要独辟蹊径,他养猪。

长白山大黑猪,原生态,无污染。

但我说过了,天界仙人们都很爱装逼。于是在阳春白雪的天上,他下里巴人的猪果不其然,滞销了。呐,这时候就该我们的男主陈永宁出场了。他偶然间吃到了一只烤乳猪,不巧,这回被几位关注他很久的仙人看到了…于是……

喜报!

为了追赶偶像的脚步,广云仙君的猪终于卖出去了两只。

广云仙君很有商业头脑,一寻思,一拍案,当即决定找上陈永宁,开发长白山黑猪,一起在天界圈钱,共创美好明天。

一开始,陈永宁是拒绝的,后来不知怎的,广云仙君寄了封信到府上,他便连夜收拾行装去了广云仙君府上。

这年头,猪都能被包装出售,我也能在豪门中舞出精彩人生。虽然我与猪没啥关系,但我坚信,我能行。

富人果然是富人,陈家的富贵令我震惊。吃喝用度都透露出一股奢靡,就连院子也大的有私家仙鹤当代步工具。

最得本仙子欢心的,还是房中那张东海空运来的珊瑚大床,软得一塌糊涂。更可贵的是,睡在那床垫之上,灵台清明,总给我一种修为大进的错觉。虽说我没有修为,但过过干瘾还是很爽的。

床垫是从织女处专门定做,用尽了九天日出下的云彩,被子还是谛听毛做的,夏凉冬暖。

奢靡。

不环保。

罢了,其实我就是仇富。不说了,趁着我家那口子还没回来,让仇富的我好好睡个觉。

这一睡,便过了三两日。眼睛一闭,一睁,陈少爷回来了。

他闯入我闺房时,很是淡定:「你醒了?饿吗?」

我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哥们儿真逗,我没醒难道是在梦游?但出于吃人嘴软,我乖顺地点点头。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欢迎光临,不是宾至如归,而是你饿吗,很符合他的人设。

我当然不饿,说来惭愧,这么些年我就没饿过,我只馋。但嘴馋在腹痛面前一无是处,于是我道:「我不饿。」

我自认言辞诚恳,但架不住未婚夫觉得我饿。一切只在一瞬间,桌上便有了一大桌菜。不夸张地说,天帝寿诞我也是去过的,这桌菜哪怕是在天界大宴上,也毫不露怯。

他真是热情好客,我苦笑。

陈永宁自以为很贴心:「你别拘谨,这些菜都是我特意给你做的。」

这话有意思。这潜台词不就是,小样,当年一块糕点没整死你,今天这一桌定能叫你求生不能。

我欲哭无泪,这厮咋就那么记仇呢?

其实我很想锤爆他的头,但碍于我在人家的地盘,强龙压不倒地头蛇。好吧,其实是因为我不会使仙法,屈服,只能屈服,屈服是仙女必修的课程。于是我心怀敬畏,含泪咽下一块肉。

那正是陈永宁强烈推荐的樱桃肉,带皮五花猪肉切成樱桃般大小的块儿,适口美观,色泽也如樱桃般鲜艳透红,入口软糯酥烂,肥美无常。这滋味……简直香掉舌头,我耐着性子等那肉在我的舌尖化开,整个口腔被美好的肉香包裹。

樱桃肉旁还摆着异香扑鼻的炙羊腿、汤美味鲜的人参鸡汤、饱满香糯的葫芦鸭……我一一试过,吃得不亦乐乎。

美味,人间美味,好吃得我想原地高歌一曲。我焦瑶从出生至今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虽然我从出生至今就没吃过几回东西。

于是我问:「这是什么肉?还挺好吃。」

他笑:「这便是长白山黑猪肉,我特地拿了一只回来让你尝尝。这肉质紧实,汁水饱满,无饲料,零添加……」

我忙制止:「打住。」

我可不想被带货,绿色环保,理性消费。陈永宁不再说话,也跟着很香地吃起了东西。他吃得挺多,但吃相很……倒是说不上好看,就是很下饭。

于是我也不自觉吃了很多,主要是我破罐破摔了。毕竟吃一口是疼,吃十口还是疼,总归是要疼的,肚子和嘴巴总有一个得在路上。

我很潇洒。

酒足饭饱,潇洒的我又开始担心我这脆弱的肚子禁不住疼,这大概就是又当又立。

我本想找个阴暗的角落蜷缩起来,等待疼痛的降临,但陈永宁显然是没折腾够我。

他的眸子弯成一双月,兴致勃勃道:「要不要去花园消消食?」

我还在思考是他家二十个花园中的哪一个,他倒是不见外,拉着我的手便往外走。嚯哟,这家伙灵力倒是很强,竟熏得我双颊滚烫,甚至还影响了我的脉搏,不然我怎会如此心绪不宁。

我抽出了手,自觉向他身后退了一步,瞬间平静如波,天朗气清。他盯着我抽出的手,似乎有些失神。

除了这不太和谐的小插曲,今夜我俩倒算得上相处和睦。

清水湖畔,石子路旁,我俩一前一后,各怀鬼胎,好吧,其实是我一直担心腹痛,他十分坦然。他在前面为我引路,介绍这府里的奇珍异草,在我眼里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炫耀。

他道:「这是东荒的狐狸花,开花之时形似白狐,可惜一千年只开一回,下次我陪你来看罢。」

我:为甚还没腹疼。

他继续向前走着,指着挡路那棵很蠢的树道:「这是上古最老的神树,许愿很灵。」

我:许愿让我今夜别腹疼。

他似乎心情不错,一路介绍,他指着绵延到我房门口的粉粉白白的小花道:「这花的名字很有趣,我先卖个关子,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你。」

我:这莫不是索我命的毒花。

他哼哧哼哧说了一路,我心中记挂着肚子,压根儿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我俩鸡同鸭讲了大半个时辰,我的脚都走得有些酸软,但我的肚子风平浪静,有钱人风水也和我们穷鬼不一样么?

为何我不腹痛?你快腹痛啊给我!

我就是贱,又怕它痛,又怕它不痛,左右为难。

我这人心中藏不住事。看我一副大便郁结的样子,陈永宁停下脚步:「貔貔,你怎么了?」

靠。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才屁屁,你全家都屁屁。但比起做屁屁,眼下我更在意自己的肚子:「我今日似乎没有肚子疼。」

陈永宁更高兴了:「看来广云仙君说得果然有用。」

我一个激灵,大惊失色,双手抱臂马上后退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喂我吃了什么?你别过来!」

虽然他没有任何理由害我,但长期的贫穷生活让我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机制,这只是我的下意识动作。但显然他受伤了,眼神暗了下去。我不是真的害怕他,我只是下意识的……

可是看到陈永宁受伤的神情,我不由得心软了:「我没觉得你有坏心思,我只是一时激动,你别介意。但我为什么突然之间没有腹痛了?」

他又行了,兴致勃勃,笑容职业,口条流利:「长白山黑猪肉,肉质紧实,汁水饱满,无饲料,零添加,无乳糖,易吸收。」

这职业素养,我给好评,我要像他这么敬业,我也早脱贫了。敢情这深情款款了大半夜,只是想给我带货?

显然我多虑了。

他言:「这是广云仙君最近培育的新猪种,专治各种不吸收。」

我关注点比较奇怪:「所以我后半辈子只能吃黑猪肉?」

陈永宁神秘地摇摇食指:「那多没劲呐,只要你跟着我,保你吃香喝辣。」

我知道他没有吹牛。

毕竟他早几年便借着吃播的东风,建立了自己的仙界美食品牌,堪称是美食与直播界的龙头老大。要论起吃喝,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专业了。

3

陈府中的伙食,甚得我心。

我发现,只要待在陈永宁身边,无论什么食物我都能吃,而且肚子不疼脚不软,比健胃消食片还灵。我猜是因为招财铃在他体内,靠近便会受灵气庇佑的缘故。秉持着便宜不占,今天白干的原则,我顺理成章将他拐来做了我的御用饭搭子。

那天我早上去寻他同吃点心,正巧遇到了陈永宁在工作。于是画风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他当着通灵镜后众仙家的面,冲我招了招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焦瑶!大家给我点面子,给她刷几个火箭!」

霎时间,屏幕一片沸腾。这一刻,我觉得我不是焦瑶,我是焦虑。

他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你想和我一起直播吗?」

我无语,你现在才问会不会晚了一点。

不过,来都来了,吃点东西再走,这波不亏。

「行吧。」

我亢奋起来:「各位看官走过路过别错过啊,瞧一瞧看一看……」

陈永宁:「貔貔,你这套话术……有点土。」

我:@%¥%#¥@&%(此处为脏话)

业务能力遭受质疑,我郁闷地塞了块糕饼到嘴里,瞬间眼神发光。

「这是什么?太好吃了吧!」

「有多好吃?」

「冰冰凉凉,有种雪花掉在舌尖的感觉。」我是南方神仙,这辈子还没见过雪,这口感,倍感新奇。

陈永宁试图引导我说出更多的感受:「嗯嗯。还有呢?」

「冰凉中还带着一种独特的奶香……是羊奶的味道。柔软而不失嚼劲,又甜又香。快,给我打包几盒。」

一旁的工作人员都被我直接的反应逗笑了。一个小姑娘惊奇地发现:「焦姐太牛了吧!订单数暴涨!」

陈永宁则半点儿也不惊讶,露出一副「我早知道」的神情,摇着尾巴到我身旁求表扬。

业务能力受到了观众的肯定,我对吃播这个职业也开始有兴趣起来。有陈永宁这个当红主播带着我在直播间刷脸,慢慢地,我也混出了一点小名气。

就很振奋啊!我现在也是新时代的事业女性了。

人都道豪门难混,过去我深信不疑,如今我只会翘着二郎腿驳一句:「放你娘的狗屁。」

吃过猪肉和见过猪跑,本质还是不同的。

这豪门生活不要太好过哦。

在陈府混了好几日,我是吃得香、睡得好,成日里游手好闲,走马观花。若贫穷是种罪恶,那我改邪归正。

陈永宁大方地将我拉进了他的工作团队,从此以后我都是光明正大地白嫖各种好吃好喝的。

我跟他的相处也越来越默契。

今夜没有直播,晚上他来找我了,手里还提着太白星君新酿的月影酒。撷一片影绰月光入酒,以三分惆绪陈酿,才得如此佳酿。

太白星君酿酒是一把好手,这月影酒倒真是衬得起这名儿。三杯下肚,月影婆娑,人影晃荡。

我自然不会承认我酒量不行。

我没醉,我很清醒。

于是我很清醒地问他:「你为什么想娶我?」

陈永宁不假思索:「因为喜欢你啊。」

我自然是不信的,毕竟我二人就只在年幼时见过一回,过程还不大美好。

我瘪瘪嘴道:「你这不胡扯呢,我俩就见过一回,还是小屁孩儿,你就喜欢上我了啊?」

又是一杯酒下肚,眼前的雾色重了些,他在月影重重之中,模糊而又清晰,他望向我的眼神,灼灼逼人。

夜风吹来,我却觉得心中滚烫妥帖。

陈永宁愣愣地望着我,也不知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说给我听:「你好像总是不相信我的话。」

我很捧场:「大概吧。」

呜呼,一片死寂,你看,我又把天给聊死了。

「我猜你大抵是觉得吞了我的招财铃,心里过意不去。」

我多聪明啊,自小我便明白,没有谁对谁的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背后总有这样那样的因果。陈永宁对我态度真好,大抵是因为吞掉了我后半辈子的福气,想为我做些事情还债吧。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一杯接着一杯:「我倒也没有话本子里那些女子大度,这么些年我确实过得很不好,所以你要补偿我我不会拒绝。」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觉得我做这些是补偿你?」

「这不算补偿?」

「这不算补偿。」

我猜他是喝醉了,怕他不依不饶,赶紧妥协:「好好好,不算补偿。」

「你……」

「来吧,补偿我吧,和我碰一杯。」我面上燥热,只好用宽袖掩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和你谈心怪别扭的。」

后来的事我记得不大清楚了,脑中只有些影影绰绰的幻象。酒过三巡,我豪爽地拿起酒壶往嘴里灌,灌完自己灌对方,陈永宁拗不过我,在我的强迫下牛饮了一壶酒。

还有什么屋顶,星星,还有梦中那个吻……

该死!

当我回首往事时,从不因酒量不济而羞愧,也不因装疯卖傻而耻辱,却会因为自己记不起强吻陈永宁到底是梦是真而感到悲哀。悲哀的同时,我算看清了一件事,见色起意也好,眷恋温柔也罢,我好像是喜欢上他了。

这并不奇怪。

有一说一,陈永宁褪去了儿时的婴儿肥,如今也是个翩翩少年郎,啧啧啧,秀色可餐。他待我又温柔上心,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怎能让人不动心呢?

我这人性子粗不较真,不管他是为了补偿,还是真的有些喜欢我,都没关系,反正我所求的不过是平顺一生。有喜欢作为这平淡一生的调味剂,甚好。

你看,小陈同志果然很有情趣。

那夜醉酒后,我们俩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主要是我实在记不得自己酒后对他做了什么,每回看他单纯无害的样子,再想想我那个荒唐流氓的梦,我狠不下心膈应他。

我总是心太软,所有问题自己扛,这是病,得治。

但就算有病,也得等我先逛完鬼市。

没错,陈永宁带着我来鬼市出差了。

这是他即将攻城略地,开拓美食新版图的地界。不得不说,他人看着憨,然实在是做生意的小天才。在素有美食荒漠的鬼市,也想大展拳脚。

然而当我真的到了鬼市,吃过鬼市美食,我只想为我的无知自罚三杯。

鬼市,虽名有鬼,但其实是一座汇集妖魔、神仙、鬼魂的商业集散地。在此地没有身份的束缚,神仙妖怪都可以自由交易,也因此,这里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玩意儿。

早在出发前,陈永宁就绘声绘色地给我描绘了鬼市之繁华,美食之精妙,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蚂蚁自然是想要来开开眼界……

出乎我意料,鬼市一点也不阴森,灯火通明,满城皆是热闹。陈永宁出手很是大方,凡是我喜欢的,不消半刻便会到手。直到买过大半条街,我俩的双手都腾不开,他才带我寻了个酒楼歇息。待到坐下时,他的小脸煞白,额角也落下一两滴汗水,这在仙人中很是少见。

我打趣道:「你也太虚了吧,好歹是个神仙,走两步路便累成这样,啧啧,果然是没吃过苦的大少爷。」

他显然不服:「我……我只是饿了。」

我随手递了个八宝镜给他:「喏,看你这小脸多惨白,不会是心疼我花了你这么多灵石吧?」

我下意识数了数地上那堆玩意儿,虽说东西是买得多了些,但鬼市向来物美价廉,这花销不至于让他心疼得脸都发白吧。

陈永宁摇摇头:「自然不是。」

我伸手想去弹他额头,却被他躲开,我的手愣在半空中。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撂下一句「我要入恭」便飞快地跑开。

望着满桌好酒好菜,我很快便将诡异的陈永宁忘在脑后,自顾自吃起来。你还真别说,这妖怪的东西吃起来,就是得劲。

我尤其中意鬼市油饼。这菜朴素无方,只取劲道面团在油锅中炸得外酥里嫩,趁着热气,撕开金黄的饼身,软白的内馅显露出来,如同个话本中娇软可人的小白莲。脆中带柔,酥而不腻,内陷更是弹牙爽口,我只能赞一声「绝绝子」。

如此美食,一旦引进,又会成为风靡天界的新一代网红美食。

发现商机,我很为自己感到骄傲。

陈永宁去了好些时候才回来,酒菜都被我吃得干干净净,连装汤的盆儿都被我舔得焕然一新。

我虽脸皮厚,但好歹是个姑娘,我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桌上一清二白的碗盘,臊得面上一红。

他去了趟茅房,气色倒是好了不少,不像刚才那么苍白脆弱了。他看着一桌子空盘子,很是开怀:「能吃是福。」

自从我能和常人一般进食后,他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

第二日,陈永宁带我去见一个鬼市大人物。

「他家有一道秘制点心,名为小小酥,你帮我品品?」

小小酥,闻名遐迩,我也馋很久了。一颗颗饱满的大米裹上鲜美鸭蛋黄,三炸三烘,最后撒上秘制调味粉,酥脆鲜香。据说天界的司命星君正是吃了这小小酥,才甘愿堕魔留在鬼市,不问世事。

我兴奋地搓搓小手,跟上前去。

大家都知道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这回的大人物,还真是位大人物,大到连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东西听到他的名字都如雷贯耳。

鬼面人,非人非鬼,没人知道这人面具下藏着什么。传说中他无所不能,可满足来访者一切愿望,但交换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但我真是没想到,这鬼面人还挺有趣,他戴着面具,就露出个嘴巴,一个一个小小酥,吃的那叫一个香。

这形象,跟他厉害的名声,真是巨大的反差啊。

我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我这一笑,倒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位……」

陈永宁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未过门的夫人,貔貔,你不是想吃小小酥?」

说罢,推了一大盘点心到我跟前。

鬼面人高深莫测地捋了捋小胡子:「久闻大名,闻名不如见面呐。」

我才懒得理会他的故弄玄虚,我脑子里全是那句未过门的夫人,这几个字砸得我晕晕乎乎,不知天地为何物。

然后,我晕乎乎吃完了一整盘小小酥。

然后,我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然后,我晕晕乎乎地被陈永宁带回了客栈。

直到要打道回府了,我才后知后觉道:「你和鬼面人居然认识?」

他笑道:「算是故人。」

乖乖,这有钱人的人脉就是广。

「那你找他谈什么生意啊?」

他又道:「引进小小酥,我觉得销路会很不错。」

「牛逼!」我振臂高呼,摇旗呐喊,「那我以后岂不是会有吃不完的小小酥!」

「自然。」

我望着身后这座鬼城,这几日在此发生的一切,美得像一个梦境。以至于我才刚离开便记挂着下一次:「我们以后每年来一回,好不好?」

陈永宁却没立刻回答,顿了许久,笑得勉强:「好啊。」

4

不知不觉,我进陈府已两月有余,陈永宁对我越来越好,好到偶尔会让我失重。就是那种心中总有一块悬着,最深的一角有种不可名状恐惧般的失重。这种恐惧的念头比云还轻,但每夜梦回之时便会让我不寒而栗。

我以为这是婚前恐惧症,极力压制着,不料,却被我偷听到了一些真相。

有一天,我发现了陈家人在秘密开会,而我,就站在门外听完了全场。

陈永宁他娘先开口:「如今焦瑶在儿子身边已经养了两月,再过一月就能够将命格彻彻底底换过来。儿呐,这一个月你可千万要谨慎。」

陈永宁语意不明:「娘,非要如此吗?」

他娘长叹一口气:「娘也不想这样,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但娘不能看着你死。儿啊,你生来便带着有劫的命数,这天雷劫可不是儿戏!娘实在是不能失去你……」

女人浅浅的抽泣声从门缝中传来。

他弟是个没心眼的小孩儿,扯着他娘的袖口劝道:「娘,我们应当相信科学,而不是封建迷信,大哥命中有劫,你给他带个避雷针不就好了吗?」

哇,好诙谐的幽默。这位仁兄,你是仙人啊,你的存在本来就很不科学好吗?

「休得胡言。」陈老爷不愧为一家之主,声如洪钟,「如今是紧要关头,宁儿能不能活命全在此举,至于那位姑娘……总是要走的,你万不要对她用真情,否则痛苦的是你自己。」

他则毫无波澜答了一声:「嗯。」

真相让我心惊,但陈永宁的漠然却让我心寒。

我像个游魂般飘回了房中,甚至连跟他对峙的勇气都没有。我不是蠢货,自然听得懂他们话中是什么意思。天上神仙不就那点事儿么,渡劫,渡不过就死,渡过就活,和凡人没甚两样。换命格这种阴邪的法子自古就有,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对我的顺从、对我的好,一切都赤裸裸地摊开在我眼前,血淋淋一片。他所做的一切确实不算补偿,他是愧疚,想要我的命,自然要对我好些。

我觉得自己很可笑,还真以为这么些年的苦难到了头,天降大运。

可哪有什么时来运转?有的只是一个口中说喜欢我的人,费尽心机想要我的命。

最可悲的是,我居然认真思考起这桩交换合不合算。答案竟是合算,

他许我一场镜花水月,我以命抵命。

多公平呐。

原来,情这个字该这么写,别人谈情要钱,我谈情要命。

命该如此,我认了。

认了命的我反而活得比从前更松快恣意,甚至有些任性。

陈永宁还是整日跟我待在一起,只是脸色更加苍白,藏也藏不住。他还是那么顺着我,我说东他不敢往西,但他的温柔好似一根根尖针,深深扎进我心里。

我们一起继续开吃播,但往日美味的食物落到嘴里,却如此乏味。他看着也不大精神,直播间销量都下降了不少。

这算是我们事业的瓶颈了。

但如今小命都未必保得住,还搞什么事业呢。我下了播,麻木地将小小酥一口一个塞满嘴,又空虚地嚼了咽下,泪还是挡不住地落。

一个月,对于神仙来说实在是短,弹指一挥,就到了我们告别的日子。明日天雷降临,世间再也无我。

陈永宁趁着月色送我回屋,和我们头回相见一样,他有些踟蹰:「我能……亲你一下吗?」

我心下一阵悲凉,却还是应了。

他的吻很暖,浅浅地落在我眉心,大概是怕久了舍不得,只短短停留一瞬便离开了,短到……这个吻像是从未发生过那般。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别整天腻腻歪歪。明早见。」

他亦朝我挥挥手,那笑容酸涩而悲伤:「明早见。」

明早再见,我为灰烬,你获重生。

朝阳东升,希望你能替我看一看。

5

天劫和我娘的脾气一样,说来就来。丑时,陈府上空便已经盘旋着道道雷电,撕裂天空,狰狞可怖。

我静静躺在床上,心态却很是平和,甚至还在思考这雷打到身上的痛感究竟是钝刀子割人的绵长,还是瞬间化灰的痛快。

我设想过千百种死法,却单单漏了这一种:天雷轰然降临,却不在我身上。而此时,陈永宁屋中已是火光一片。

脚步声、叫喊声伴着滚滚雷声,我懵了,一跃而起像个鬼般往陈永宁的方向奔去。

房外,他娘已经昏厥过去,他爹顶天立地一生,头回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求,他弟弟年纪还小,在一旁哇哇大哭。

我冷笑,若是哭求有用,世间还要什么法术。

他在雷劫中一定很痛苦,我得进去陪他。

他爹拦住了我:「孩子,这雷劫凶险,你……你不要进去了。」

我笑着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天雷变色,异色雷电将我的陈永宁团团围住,一下又一下轰在他身上,我一走近,那雷电就像凌迟的刀刮在身上,剧痛无比。

这就是天劫吗,果然难挨,他定然是更痛。我没有功力救他脱逃,但我可以陪他一起受着,临了做一对孤魂野鬼也挺好。

陈永宁看到了我,他咬着牙,是我从未见过的凶狠:「滚出去!」

我倒笑了:「我几时听过你的话。」

他面色铁青,想是疼痛难耐,豆大的汗从额角滑下。

到最后,陈永宁几乎是在恳求:「出去,好吗?」

我摇摇头,一步一句,向他靠近:「我想通了,大概是在鬼面人那里,你换回了命格?」

「你不知道吧,那回你家开小会,都被我听到了。以后要做这种阴损的事,记得长点心,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明知道会没命,却还是不想跑。」

他愧疚道:「抱歉,但我没想过……」

「我明白,想来是我从没彻彻底底了解过你,若是有机会,你下辈子讲给我听?」

轰隆,一道白光砸在我俩面前。雷劫有五重,如今已是第三重。

「出去!」他咬着唇,坚持道,「雷劫……凶煞,你再不出去,可就……没有机会了。」

我不屑道:「要这机会做什么,本仙子进来就没想过出去。」

我径直穿过雷阵,终于能够触碰到他,真他娘的疼。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与他指尖相触,「自从知道了你们想设计我替你挡劫,我很难过啊,原来你对我的所有好都是有所图谋的。可我还是觉得,挺划算。」

「其实我特别怕打雷,但有你陪着,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阿宁,有句话我没告诉过你。」

「我爱你。」

陈永宁埋着头,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捏成拳,我以为他是疼得没有了知觉――

突然一道金光,将我从雷阵中弹了出去,对了,我还听到了很轻的一句:忘了我吧。

后来我便没了知觉。这倒是很像话本中历经生死的女主角。一昏迷,一清醒,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倒霉蛋依旧是那个倒霉蛋,我醒来面对的是一个昏睡不醒的陈永宁的躯壳,和我那对神隐归来的爹娘。听我爹娘说,那日是陈永宁用尽了修为将我从雷阵中弹了出来,他二人及时赶到,为我运功续命,才保住了我这条小命。

回想起当日迈入雷阵的情形,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父母。生养一遭,我却为了情这一字轻付性命。

我无悔,但是于他们有愧罢了。

「吃点吧。」

他们端了碗粥放到我面前,是我最爱的鱼子肉粥。米粒粒饱满,黏稠合宜,澄澈的鱼子星星点缀于其中,还有绿绿的葱花,宛如一幅五彩斑斓的画。

我没有胃口:「换命格,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我爹娘的样子,定然是知情人士。

我娘叹道:「永宁是个可怜孩子,生下来便被南极仙翁批过命数,五百岁时必有天雷劫降世,保命无门。他爹娘自然不会眼看着孩子送死,于是找到了换命格的法子,在六界之中寻生辰八字相合之人。」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那个人是我?」

靠!我真幸运。

我娘点点头:「你是貔貅,生来便带大富大贵之相,八字与他也是严丝合缝,我两家有些交情,于是永宁父母便带着他上门求救。但谁家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你虽然抗个雷劫不一定会死,但我们不敢冒险,自然是拒了。」

「那……后来……」

「阴差阳错罢了,他吞了你的招财铃,反倒换掉了一半的命格,将这雷劫延迟了千年。」

我爹又说道:「这些年陈家一直在寻你,想要将另一半命格也换过来,我们带着你到处东奔西走,还是被他们找到了。但好在永宁是个好孩子,他写信来说不愿你替他挡灾,要将另一半命格还给你,我们才将你送了过来。」

我娘道:「我们兵分两路,永宁以万贯家财为代价,带着你找鬼面人换命。我们夫妇去往仙灵山,求仙灵圣物灵魄草,万一换命未成,这东西可以救你性命。」

我急道:「那这灵魄草……你们快给他服下啊!」

我娘叹道:「服下了,但人就是醒不来,他为了护你周全,将天雷全都吃了下去……」

我爹按住躁动的我,劝道:「此事我们筹谋了多年,这才将你救了回来。」

我娘亦劝:「儿啊,不论结局如何,你要好好活着,才不辜负他一番心血。」

原来这么多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但他娘的,他怎么醒着的时候就不告诉我呢。

我坐在他的床边,为他擦拭手臂,气道:「你怎么那么闷?什么都不跟我说!你这么瞒骗我,不怕我生气吗?」

没人回答。

我又道:「变态食物好吃吗?天雷是什么东西你也敢吃?不怕舌头被炸掉?」

没人回答。

「不吓你了,求求你,醒一醒好吗?」

依旧是没人回答。

6

我决定去找那个神秘的南极仙翁,他既然批命那么准,是不是也能给我们支个招呢。

南极仙翁不住南极,但他住在离陈府很远的昆仑山。我伤未好全,这一路去得很是艰难。

南极仙翁这小老头眉目清朗,鬓须花白,一副神仙道人的超脱模样。

见我来了,他并不惊讶,自言已算到了一切,但他忒喜欢故弄玄虚,实在很欠打。

我说:「小辈焦瑶来拜,有事相求。」

他道:「谁来此地都是有事相求。」

我又道:「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他笑,笑里带着戏谑:「这位焦小姑娘,你有求于我,怎的还想揍我?打人可不好哟。」

神了。

哦,他本就是神。

我彻底服了,虔诚地跪下:「那仙翁必然是知道我为何而来。」

他故弄玄虚:「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我咬牙切齿。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我不过开个玩笑,你怎么又想打我?不瞒你说,本仙也是你们的粉丝,你要的答案,我这里有,只可惜……」

「那你倒是快给我答案呐。」

南极仙翁道:「自来处来,往去处去,天机不可泄露。」

遂转身离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天下痴人处,回首又见他。」

我气极反笑,既想冲进去胖揍这老头一顿,又想再磕三个响头,希望他为我指条明路。

什么叫作自来处来?陈永宁自是从他娘的肚子里来,难道要将他塞回去?此事自然行不通。

什么又叫往去处去?莫非是叫我等着看他下地狱,那自然也是不成的。

我冥思苦想了三日,找到了一个笨办法。

这天地间无论是人、妖、仙,皆有三魂六魄,死后魂魄皆有所归,这约莫就是南极仙翁所说的从来处来,自去处去。

如果我能集齐他的魂魄,是不是还有一丝希望?

我病急乱投医,干脆开了陈永宁常用的通灵镜,不眠不休地搞直播,一边在直播间狂发福利抽奖送红包,一边发动群众的力量,让他们为我提供一些魂魄的线索。

亏得我们粉丝众多,在大家众志成城的帮助下,我很快就找齐了陈永宁的三魂与五魄,并将它们收到了我那无所不能的招财铃中。好笑的是他有一魂被挂在了那棵许愿神树上,我费了牛劲才把它收回来。

但,还缺一魄,众仙都闭麦不言,想是实在难寻。

「天下痴人处,回首又见他。」

我堪不破此中玄机,但我在陈永宁房中,找到了一封绝笔信。

他说,我们注定不能共生,但交换过命格,已是他一生之幸。

他还说,他这一生很短,多亏遇到过我,多了几分鲜活,以后的日子不要怕,他在我身后护着。

他还说,望我一日三餐,一心如愿,一生无虞。

我哭成了傻子。

十日过去,陈永宁的最后一魄仍未寻到。聚魂结魄只有一月之期,明日就是最后的机会。

我找得绝望,绝望得作为神仙也信起了玄学。

院中那棵古神树还是那样蠢,天雷劫时还很倒霉地被我们牵连,巨雷劈断了一半的树杈,这么光秃秃的,看着更好笑。院中的小白花共生还是开得那样好,一路繁花,皆是芬芳,我立于树下,双手合十,虔诚祈求。

「天下痴人处,回首又见他。」

「我在你身后护着。」

我悟了。

这原来就是南极仙翁留下的谜底吗?

我双眸紧闭,屏息凝神转过头去,他的灵魄结成金色的光球,乖顺地钻入我胸口的铃中。

就这?

就这?

好浅的谜面,好蠢的我。

陈永宁的灵魄居然就藏在院子里的古树中?

顾不得骂南极仙翁白痴,我要赶紧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为他凝魂结魄。

陈永宁睡得很安稳,但我如今是多么希望他能翻个身,打个呼,甚至梦游磨牙,我不嫌弃他。只要不再像如今死一般躺在床上。

我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拿出招财铃。

结魄其实很简单,让他再吞下招财铃便可神魂归位。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流程,我也卡住了,我拿起招财铃就要往他嘴里塞。但我使劲塞了许久,他还是牙关紧闭。

我那个焦急啊。

没法子,我只得把铃铛化为了粉末,用嘴渡进了他嘴中。

招财铃系我运势所在,我刚把它弄碎,就开始倒霉了,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他的床角,磕得我生疼。

我为了爱自我牺牲,这运势就不能慢些消散么。

苍天无眼。

于是,苍天降了个闷雷。

我怕了。上次雷劫的余威仍在,我实在不敢与天斗。

7

事实证明,天意有时候还是不弄人的。

陈永宁第二日便生龙活虎,反倒是熬了大半夜的我,顶着额头上的大包憔悴得很。

但只要他醒了,我便开心。

经此一事,我在陈家的地位无与伦比地高,且不论陈家夫人将我当成了救世主,就是陈永宁那傻不拉几的弟弟,也每日缠着我蹭镜头。

毕竟我现在不仅是陈永宁的保命符,还是他旗下当红的美食带货女主播。

父母们开始合计我们成婚的日子,但我拒绝,搞事业不香吗?要什么男人!

当初陈永宁昏迷的时候,我不是霸占了他的直播间狂发福利么,这给我聚集了一大批粉丝,现在,我的人气比他还高,吃播带货,我才是当之无愧的 NO.1。

最近,我和陈永宁的感情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不行!长白山黑猪当然是做猪肉脯最好吃!肉松就是在暴殄天物。」我坚决为猪肉脯打 call,「我们的宗旨是用美食普度众生,你这是违背了我们的企业价值观。」

他明显很为难:「这……可是猪肉脯成本高,利润少,如果作为主打,会赔钱……」

我痛心疾首:「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商业。你的心是被铜臭味熏黑了吗,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陈永宁愈发唯唯诺诺:「貔……瑶瑶。没有人会用一坨猪肉做定情信物的……」

「我不管,我就要。」我别着手,扭过头,不再看他。

「赚了钱都给你买好吃的。」

本人拒绝和谈:「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瑶瑶,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别生气了。」

我沉默,这是对他最大的抗议。

「听说最近嫦娥家出了新口味的冰皮月饼,限量发行,我明天就排号?」

「哦,还有花果山集团和王母新推出的桃汁猴儿酒,你不是也想尝尝。」

我终于有些松动:「那我还要牛乳冰茶、腐乳猪蹄还有……」

一口气报了一长串菜名,我甚是疲惫。

「都依你。」

诶,我一开始在和他吵什么来着?

算了,有吃有喝,有他相伴,一生足矣。

――反正最后,还是猪肉脯占据了新品的高地,成为当季主打。

你要问我如何劝服陈永宁的?那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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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ie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