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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果扶苏没死,秦朝会灭亡吗?

所属系列:被光选中的英雄:假如历史不一样

如果扶苏没死,秦朝会灭亡吗?

被光选中的英雄:假如历史不一样

1

那年,咸阳宫。

赵高在大殿上,牵出一头鹿。

「陛下,您看这到底是鹿还是马?」

他满脸堆笑,不怀好意。

我好整以暇地支着下巴,笑眼打量着他。

「这畜生是鹿还是马,朕不想知道,更不感兴趣。」

下一秒,我脸色突变,厉声大喝。

「但朕看你像个欺君罔上的瓜皮!」

赵高:「……?」

赵高得意洋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我。

好似没想明白,作为一个傀儡的我,为何敢如此跟他说话?

我权当没看见他的颜艺表演。

只是一个眼刀刮过去,众臣皆心起寒蝉。

我冷冽的声音传遍整个咸阳大殿。

「来人,把赵高这阉狗拉出去,在闹市砍了!」

那一刻,满朝哗然。

文武百官,惊疑失色。

站在宫门外的卫士,一个个面面相觑。

但他们都在原地犹豫。

没一人敢走上来执拿赵高。

站在大殿中央的赵高,闻言脸色一变。

终于,他反应了过来,沉声吩咐道。

「陛下今日酒饮过多了,闫乐,还不快扶陛下回宫醒酒!」

闫乐,赵高女婿,是他的心腹。

他招呼一群侍卫,要驾我回宫。

我在心中轻叹。

没想到,赵高对朝廷的控制深到了这等地步。

以我帝王之尊,竟都无法一言而决杀他。

我自然知道。

如果今日真被他带回了宫,他定会将我软禁起来。

那么从此以后,我恐怕真就成了这个宦官的掌中之物。

幸好,我有二手准备。

我一拍御案,喝道:「还不动手!」

说是迟那是快。

在闫乐身后的一个卫士突然暴起。

抽出佩刀,直奔闫乐首级。

下一秒。

闫乐身首分离,死不瞑目。

这一变故突生,让在场大臣措手不及。

赵高懵了。

心腹就这么轻易死在了自己面前。

这让他无法接受。

刚还准备架走我的侍卫,现在纷纷反正。

赵高被围困在中央。

形势瞬间两极反转。

「这是个什么情况……」

赵高面如土色,嘴唇发白。

他看向我的目光有不甘,更有不解。

「赵高阉贼,且看我是谁!」

刚斩掉闫乐的侍卫解开头盔。

露出了一张布满沧桑的脸。

「蒙恬,是你!」

看到侍卫真容,赵高像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蒙恬,大秦长城军的前任统帅。

他是长公子扶苏的党羽。

扶苏死后,胡亥上位。

蒙恬遭到牵连,在狱中被逼自杀。

可为何今日竟还好好活着?

「不止兄长,在下亦尚在人间。」

从蒙恬身后走出一人。

解开头盔,露出儒雅斯文的面容。

「蒙毅,你竟也没死!」

不单赵高勃然色变。

文武百官皆是目露骇然、议论纷纷。

赵高快疯了,情绪逐渐癫狂。

「这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们是鬼魂!你们是鬼魂!」

他歇斯底里,声音凄厉。

「你才是鬼魂,还是个缺斤少两的鬼魂!」

蒙恬冷笑揶揄,看向他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当年陛下李代桃僵,以死囚以假乱真,助我二人逃出生天。」

蒙毅站出身来,补充说道。

「我们兄弟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今日除去你这乱国巨奸!」

「陛下?你是说……胡亥?」

赵高终于将目光移向了我。

这个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

「你?不可能!」

他满眼写着不能置信。

「从小我看着你长大,你绝无可能有此心计,绝无此种可能……」

而我。

懒得再和一个将死之人废话。

我挥了挥手,让蒙恬将他拖到闹市砍了。

就这样。

一代祸国巨阉赵高,被我雷厉风行的除去了。

我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淡漠地扫过大殿。

众大臣皆垂目低头,不敢与我对视。

「从即日起,蒙恬官复原职,仍统领长城军。蒙毅官授宰相,统御百官。」

「为赵高所害之忠臣,如冯劫、冯去疾等,皆平反昭雪、以示抚慰。凡依附赵高之党羽,皆交付有司论处,大秦不需要这些谄谀之臣。」

「停罢骊山陵、阿房宫等工事,轻赋税、宽徭役,告诉各地的叛军,让他们趁早投降,我朝只诛首恶,其余大赦!」

几道口谕下来,众大臣都傻怔在原地。

我能理解,他们肯定在想,为何曾经昏庸胡闹的二世皇帝胡亥,怎么突然变得他们好像不认识似的……

好吧。

其实赵高临死前的话没说错。

以胡亥的智商,确实不可能做到这些……

可问题是。

我不是胡亥。

我的真实身份,是胡亥他哥。

我是公子扶苏。

2

这事,得从那年的上郡说起。

来自沙丘的使者,带来了父皇手谕。

要我自刎,以谢天下。

我接过诏书,不敢置信。

可上面如血般鲜红的玺印,无不昭示着父皇那不容置疑的权威。

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我的父亲。

那个我敬重而仰望的男人。

他要我死。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我嘴唇翕动,喃喃自语。

没理会蒙恬的劝告。

我静默回屋,抽出佩剑,决然横过脖颈。

3

我死了。

但没完全死。

4

等我再次睁开眼。

世间再无公子扶苏。

但是,我依旧成了秦二世。

因为,不知为何。

我占据了我弟弟胡亥的身体。

同时,我明白了关于那道赐死谕旨的真相。

从来没什么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我的父皇早就死掉了。

他在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了我。

但诏书还未能发出,他便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胡亥和赵高狼狈为奸,擅自销毁了诏书。

为了诈取皇位,他们伪造了一份谕旨,将我害死在上郡。

由此,胡亥将我取而代之,成为了二世秦皇。

然后莫名其妙就被我夺舍了。

5

我借着胡亥之躯,成为皇帝。

我本想召集旧部,反杀赵高。

但来不及了。

形势远比我想象得更加恶劣。

我万万没想到,赵高会和李斯联手。

赵高在内廷一手遮天,李斯在外朝权高势大。

我曾经的心腹或死或囚,蒙恬蒙毅,皆被诬下狱。

咸阳令闫乐、右相冯去疾、大将军冯劫都是他们的人。

我根本无从下手。

作为一个傀儡,我只能韬光养晦。

假装我就是胡亥,从长计议,再缜密破局。

我先用假死之计,助蒙氏兄弟金蝉脱壳。

让他们秘密联系旧部,张罗党羽。

直到赵高和李斯冲突。

他们坚如磐石的联盟终于出现破裂。

我意识到,时机到了。

最后,赵高杀李斯,杀冯劫、冯去疾,开始将手伸向了前朝。

于是,就有了今日朝堂之上,指鹿为马的这一出。

但他没想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也决定在今日朝堂上发难。

果然。

在赵高眼里,胡亥就是一个愚不可及的顽童。

可以被他肆意拿捏。

当然。

这个判断没错。

只可惜,他想不到。

我压根就不是胡亥。

于是,被我打了个猝不及防,满盘皆输。

据说。

我父皇当年,就是清除掉了嫪毐、吕不韦一党,这才亲掌大权,然后奋发图强,翦灭六国,一统华夏。

如今,岂不是旧景重现?

「父皇,你放心吧,大秦将会在我手中再次伟大!」

我负手而立,喃喃自语。

我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

在那里,关东六国的叛乱正在肆虐燃烧,随时都有可能埋葬大秦。

6

想当年,父皇以迅雷之势,吞灭东方六国,统一中国。

但是,这一战打的太快、太仓促,新的地盘未能消化。

在关东,依旧残留不少六国遗民,时时图谋复兴故国。

父皇为了镇压这些遗民,要么将他们发配到北边修长城,要么让他们去岭南打百越,总之,就是不让他们闲着。

但是,越是这样,仇怨积累的越深。

我知道,这样一味弹压,只是治标不治本。

故此,我屡次犯颜直谏。

一次,我因坑儒一事,触怒父皇,被打发到了上郡充任监军。

自那时起,大秦针对关东故地的打压,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叛乱因子不断滋生,只是因为被父皇的积威镇着,所以才隐忍不发。

直到父皇驾崩。

那一刻,关东的叛乱分子,开始吹响了反抗大秦的号角声。

7

我即位的第一年,东方就发生了叛乱。

在一个叫大泽乡的地方,一个叫陈胜的人揭开了反秦战争的帷幕。

起初,大秦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直到它和每个秦人息息相关。

陈胜和他的副手吴广,带着九百戍卒如滚雪球般壮大,连带着六国的旧贵族也蜂拥而起。

武臣复兴赵国、韩广重建燕国、魏咎再立魏国、还有齐国的田氏三兄弟、楚国的项梁项羽叔侄,均顺势起兵,亮出了反秦大旗。

不过短短几个月,关东六国全部沦陷。

但真正危险的,还不在关东。

而是近在咫尺。

陈胜的先锋大将周文,率领了一路兵马,急行飞驰,只扑咸阳而来。

当看到函谷关被破的军报,我整个人都麻了。

「哪来的十万大军!」我发出颤音。

自秦国称霸西戎以来,即使东方六国如何合纵攻秦,都未能进破函谷关。

而如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周文,居然能越过函谷关,兵锋直抵戏水河畔。

只消再进一步,便是大秦的国都咸阳。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站出来力挽狂澜。

这人就是少府章邯。

他提议,赦免骊山的二十万刑徒,将他们整编入军队,抵抗周文大军。

我自然表示同意。

就这样,章邯凭借刑徒军,挫退周文,这次亡国危机得以解除。

同时,我开始征发关中子弟踊跃参军,试图让曾经那个横扫六合的大秦军团再次复活。

我将平叛的希望,都押在了章邯的身上。

赵高虽和我互相提防,但毕竟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如果大秦没了,我们都落不了好。

这点,赵高心知肚明,故而当我全力支持章邯平叛时,他并没有理由阻拦。

而章邯不负众望,击退周文后,他出关平叛,破陈胜、灭魏咎、斩项梁,一路凯歌,将关东叛军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与此同时,驻守在上郡的长城军团,在王离的带领下开始南下,进攻燕赵一带的叛军。

最终,两大军团胜利会师。

章邯和王离一合计,决定玩把大的。

先让王离带领二十万长城军将赵王困在巨鹿城,但围而不打,放任赵王的信使四处求助,引关东的诸侯联军前来相救。

而章邯,就潜藏在王离军队身后,修建了一条甬道,为王离供应粮食,同时虎踞龙盘、伺机而动。

只要诸侯联军敢来为赵王解围,那么,潜藏在背后的章邯就会突然发难,将所有叛军全歼于巨鹿城下。

这一招,叫围点打援。

果然,关东各国听闻赵王被围巨鹿,纷纷发兵来救。

但各国援军到了战场上,一个个都在远处安营扎寨,作壁上观。

可以说,这就是章邯给叛军们布的一盘死棋。

如果叛军敢来救赵,那么就会落入章邯的陷阱,必然全军覆没,大秦当场就可以中兴。

如果叛军不救,赵王必死,诸侯之间将再无信任,他们的联盟就会分崩离析,被我大秦各个击破便是迟早的事。

正当蒙恬眉飞色舞地向我描绘章邯的战略意图时,我看向那星罗棋布的沙盘,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8

蒙恬正在我面前滔滔不绝的复盘章邯的宏大计划。

仿佛一旦功成,大秦中兴,指日可待。

但我却感到了一丝不安。

我皱起眉头。

「如果朕没记错,我方一共有四十万军,诸侯联军也大致在四十万上下,敌我双方相差无几,而章邯和王离又分兵两地,万一被对方各个击破了,该当如何?」

蒙恬一怔,旋即失笑道。

「陛下,自项梁死后,诸侯联军名为联盟,实则一盘散沙,他们不敢轻易进攻的。就算他们敢,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打垮王离的二十万大军,倘若开战,章邯必会即使加入战斗,来个外包围,将关东叛军全部歼灭。」

我知道,这是章邯的算盘。

故意将四十万大军拆成两份,只让王离带领二十万人围困巨鹿城。

为的,无非就是钓鱼。

如果那四十万叛军真敢攻打王离的二十万人,那只会陷入我军的包围圈,然后被章邯王离内外夹击,一口吃掉。

可我总觉得隐隐不安。

我看向沙盘地图,有些不确定地问:「蒙将军。」

「嗯?」

「巨鹿城……是湖泽吧?」

「呃……是的,巨鹿本是一片沼泽,赵王选择退守在这里,未尝没有依托地利防守的意思。」

蒙恬到底是用兵行家,对天下地理地势了如指掌。

我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我秦军将士,常年驻守在平原,若在沼泽湖泊作战,难免不利,尤其是巨鹿这种地势,王离的二十万军,恐怕是分散布置,难以拧成一股绳吧?」

说罢,我和蒙恬都沉默了数秒。

下一刻,我们二人同时对视一眼。

「不好!」

耳边仿佛响起了二重奏。

我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面前蒙恬的额头上更是落下了豆大的汗珠。

是的。

章邯的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有一个巨大漏洞。

那就是地利。

王离的二十万大军,虽然将巨鹿团团包围,但因地形因素,不得不将军队切割成很多份。

这种阵型,如果被一股强而有力的外敌进行闪电般的冲击,只需要半天,就会全面崩溃。

那点时间,章邯可能都来不及完成合围。

倘若一旦被人打了时间差,那么王离这二十万人,必是全军覆没、十死无生。

蒙恬强笑道:「陛下不必担心,王离专门部署了一部分军队监视作壁上观的诸侯叛军,想来是不会被他们钻了这个破绽的。」

「谁说敌人一定会从被我们监视的那一路来。」我摆摆手,冷声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快速发军令给章邯,让他重拟作战计划,巨鹿不是我们秦军将士该选的战场。」

蒙恬正要领命而去,门外一个小黄门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蒙恬见状不悦,呵斥道:「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那小黄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

「启禀陛下,司马欣将军回来了,他他他他说,巨鹿一战,我军大败,王离将军被俘,章邯将军退守河内,请求朝廷支援!」

那一瞬,我和蒙恬身上的汗毛都炸了开来。

9

我果然不幸言中了。

就在章邯和王离布阵准备迎接诸侯联军扎进来时。

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只军队,先是对着章邯输送给王离粮食的甬道一阵猛攻,迫使章邯将军队收缩观望时局。

然后趁着章邯分神的间隙,以闪电战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突袭王离围困巨鹿的长城军。

和我所料的一样。

这支军队九战九胜,所向披靡,王离苏角涉间等人全溃。

这时,原本观望的诸侯联军一拥而上,我军彻底兵败如山倒。

王离全军覆没。

章邯根本来不及加入战场。

哎哟我这乌鸦嘴……

我看着眼前章邯的副将司马欣给我描述巨鹿之战的经过,不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现已查明,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是楚军,他们横渡漳水而来,一度驰奔巨鹿,先骚中央军,再然后就吃掉了长城军,简直不可思议。」

司马欣回忆起战争的过程,还是心有余悸。

我沉默一瞬,抬头问道:「那支楚军由何人统领?」

司马欣垂首答复。

「回禀陛下,那支楚军的统帅是楚将项燕之后、项梁之侄,名叫项籍,单字一个羽!」

10

项籍,即项羽。

在巨鹿之战后,他成为了叛军事实上的领袖。

他借着大胜的余威,将原本一盘散沙的诸侯联军团结在了一起,将章邯打得节节败退。

形势越来越不利。

「陛下,臣请战!」

看到蒙恬一脸坚毅的神情,我不由露出苦笑。

「蒙将军,平心而论,以你的军事才能,能胜过此人吗?」

蒙恬唉叹一声。

「此人神勇,千古无二。别的不提,光是巨鹿一役,虽是我军先露出了破绽,但能眼光精准抓住此等破绽,再一举扭转战局,赢得如此漂亮,这等用兵手段,纵使是臣也未必能及。」

我无奈地摊手,说:「就算敌我双方军力一样,蒙将军尚无把握能胜过这个项羽,更别说现在我军势弱、叛军势强,章邯都不是他的对手,蒙将军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蒙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是一顿,高声说道。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现在叛军咄咄逼人,大秦已经退无可退,臣就算战死,总好过亲眼看到国破家亡。」

「谁说我大秦要亡了?」

我轻笑。

「蒙将军,你是否觉得,现在我大秦断无胜理了?」

「呃……臣不敢。」蒙恬苦笑道,「可现在形势很不利啊,我朝三大军团中,长城军在巨鹿全军覆没,岭南军在南方割据自立,只剩下章邯的中央军,兵力尚不及敌军一半,以致连战连败,事到如今,我大秦已无可用之兵了……」

「蒙将军!」

我打断他。

「将军可莫忘了。在战国时,关东六国曾五次合纵攻秦,哪一次总兵力不是比我秦军更多呢?可最终结果如何,还不是被我秦军一一挫败,笑到最后的胜利者,依旧是我大秦!」

蒙恬道:「陛下所言甚是,可那时……」

「那时,我军可不是非要在战场上取胜的。」

我单手支颌,淡淡一笑,一字一句地道。

「其实有的时候,战争胜利的关键,不一定在战场上,在那战场之外,或许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11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大秦之所以能从列国脱颖而出,最终吞灭六国,使天下凝一,凭借的从来不是单一的军事力量。

而是谋略。

从惠文王时代的连横之策,到昭襄王时期的远交近攻,再到后来通过分化、反间、拉拢等手段,除去廉颇、李牧两大劲敌,皆用的是战场之外的招数。

而如今,六国再一次合纵,这次他们的统兵领袖,是军事才能还隐约胜过廉颇、李牧的项羽。

我并无信心在战场之上打败这样的对手。

但是,在战场之外,大秦还有胜机。

首先,项羽带领的四十万诸侯联军,看似来势汹汹,实际上不过是一堆临时拼凑起来的混合之众。

这样的军队,内部各怀鬼胎,面和心不和,如今不过是被项羽的威望强行聚集起来而已。

根本不可能持久。

其一,项羽并非楚王,只是楚怀王熊心手下的一名楚将,现在他威名日盛、功高震主,必然引起楚怀王的猜忌,现下我可以派人暗中联络楚怀王,约定他日秦楚并存,仍尊他为楚王,以此让他尽力拖项羽后腿。

其二,齐楚之间,矛盾重重。现在齐国的当家人田荣,在初章邯闪袭项梁时,没有出手相救,故而被项羽记恨。可以说,田家与项家是结了死仇,这次项羽的联军里,田荣就没有出面,故此可以恭贺田荣为齐王,告诉他项羽若灭秦功成,下一个必然是齐国,以此说服田荣结成秦齐联盟,合力遏制项羽。

其三,使者尽出,分化瓦解项羽旗下的各路诸侯,就算不能让他们临阵倒戈,也要说服他们不要为项羽驱使,在战场上最好出工不出力。同时拉拢一些还在观望的势力,如彭越、骊商等人,以利益说服他们加入秦军阵营,一同对抗来势汹汹的诸侯联军。

听完我的叙述,蒙恬眼前一亮,可旋即又皱眉,语气有些不确定。

「可是……我们大秦与六国有灭国之仇,他们真的还会继续上当吗?」

我笑了。

「蒙将军,你要记住,世人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12

四年后,乌江水畔。

项羽带领二十八骑溃围而出,身后是蒙恬带领的二十万大军。

他被包围了。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只能唱一曲霸王别姬。

自从四年前,他在巨鹿一战封神后,就开始走向了下坡路。

先是楚怀王发布檄文,昭告天下义军,共讨项羽。

再是齐国田荣,率军尾随诸侯联军,乘机掩杀项羽的江东子弟兵。

最后是蒙恬带领一堆从各地招募笼络的强盗土匪,与章邯合军一处,试图进行战略反扑。

项羽起初自恃用兵如神,决定一挑三,可一打才发现,除了自己的五万楚军外,其他诸侯军队都在磨洋工,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还大拖后腿。

项羽大怒,不听谋士范增之言,杀了几个诸侯王立威。

这一举动,引起各路诸侯惊惧不已,原本就松散的诸侯联军,自行瓦解。

这时,大秦再以裂土封王为诱饵,与各路诸侯化敌为友,使所有军队联合起来,共围项羽。

在历经了四年的大战,项羽虽然屡战屡胜,但兵力却是越打越少,地盘越打越小。

反倒是秦军,纠集了各路诸侯,人数几乎源源不断,就是每次战败了,都可以迅速卷土重来。

终于,在四年后的垓下一战,项羽大败。

这次,他这个不可一世的战神,总算走向了穷途末路。

在被无数大军的层层围困下,他拒绝了船夫渡江的提议。

面对蒙恬,项羽放声怒吼。

「此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他不甘,欲逆天。

一声长啸,纵身杀入战场。

在乱军之中,这位军事界的天纵之才,陨落了。

亲眼看到项羽败北后,蒙恬从怀中,缓缓拿出出征前我赠予他的锦囊。

「既然项羽没了,那么下一个的目标,就是其他诸侯。」

「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项羽在时,这些关东诸侯是我们的朋友,现在项羽死了,那么,该是与他们为敌的时候了!」

书信看罢,蒙恬秒懂,当下就开始执行我清除六国诸侯的计划。

只是,他给我写了一封信。

信上说,他近来注意到一个叫刘邦的男人,名为楚怀王旗下的将领,实则是自领一路兵马的军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人十分危险,甚至比项羽还要危险,希望帝国能够关注此人。

我写信问道:「此人什么来路,谁人之后?」

蒙恬回答道:「这人不是谁人之后,就是个泥腿子,曾经当过咱大秦的亭长,因为在沛县起兵,人人都称他沛公。」

我撇了撇嘴,一个老亭长而已,鼠目寸光的黔首之徒,能成何气候?

看来蒙恬将军还是老了,开始疑神疑鬼了……

「将军只专心对付田荣、张耳、陈余等人即可,那才是真正的大敌,至于那个刘……什么邦,随便叫个董翳、司马欣他们去收拾就好了……」

13

我的眼前是个痞里痞气的男人。

他脸上挂着开朗明快的笑,身子斜握在皇座上,脚下还在洗着脚,很不雅的动作,但他做起来,却像一头狮子般慵懒随意、高高在上。

尊贵、卑微、寒酸、豪杰、痞气……多种不调和的气质在这个男子的身上融汇一体,却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他叫刘邦。

现在,我是他的阶下囚。

说来话长。

当年,我集合天下之力,逼杀项羽,随即开始向其他列国诸侯下手。

因为,大秦的意志是统一,绝不容许分裂。

短短两年内,蒙恬灭田荣、诛陈余、逐张耳,关东诸侯一个个被秦军的铁骑泯灭。

可是,唯独漏了刘邦。

两年后,这个人在关东异军突起,轻而易举就打败了章邯、董翳、司马欣等人。

我大惊失色,连忙让蒙恬调转枪口,镇压刘邦。

可是,据说刘邦请了一个名叫韩信的男人统兵,此人的御兵之术居然还在项羽之上,几番大战下来,蒙恬战死,大秦剩余的军队尽数败亡。

在不久之前,刘邦集结了所有力量,攻下了咸阳池,灭亡了历史悠久的大秦。

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杀我。

我问其故,他不回答。

他反问了一句:「秦王,不知你认为,自己是如何失败的?」

我摇头:「我不明白。」

他笑笑:「或者我这么问,你觉得,是什么灭掉了秦国?」

我沉默了。

「曾经,我以为是关东六国的余孽,可我分明又拉又打,将他们消灭了,就连最能打的项羽都被我除去了,但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他们最后还是翻了盘。」

「哈哈哈哈……」刘邦长笑,「当年六国还在的时候,都不是秦人的对手,结果亡国以后变成了丧家之犬,反倒能灭秦了,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当然也不愿意相信。」

我指了指他,在指了指自己。

「那请问,现在这状况,到底该怎么解释?」

刘邦厉声喝道:「因为百姓!」

我愕然:「什么?」

「你们这些世卿世禄的贵族,眼光只会停留在那些王侯将相的身上,至于那些卑微的升斗小民,从来不在你们的考虑之内。就比如我,当你知道我只是个亭长出身后,只派了司马欣那几个废物对付我,这才给了我韬光养晦、趁势崛起的时机。」

刘邦的语气变得有些嘲弄,开始侃侃而谈。

「自商鞅变法以来,历代秦君眼中的百姓是什么?不过是供国家肆意拿取、轻易挥霍的民力罢了。商鞅弱民控民、一以贯之,嬴政大兴土木、劳烦天下,以严刑峻法鞭笞万民,这才有了戍卒叫、函谷举,天下百姓尽皆反秦,一旦民心成了浩荡大势,那些六国贵族自会浑水摸鱼、趁机起兵。所以,秦亡看似是六国遗民蜂拥作乱,倒不如说只是表象,其本质是秦已经被百姓抛弃掉,这才被六国贵族找到空子罢了。」

我忍不住反驳:「可我上台以后,停罢先帝各项工程,改良法典以宽待民,还多次大赦天下,为什么百姓还是帮你,而不是帮秦?」

「我的秦王阁下,您还真是生活在云端上人。」

刘邦伸了个懒腰,开始为我答疑解惑。

「我刚进咸阳时,萧何去御史寺取出了你们秦人的律令文书、档案图库,我闲暇时瞧了瞧,发现了你们秦人几条有意思的往事。」

「什么往事?」

「当年项梁杀人下狱,本来按律论死,可却因为狱掾的一个人情,司马欣就可以私放掉杀人犯,最后项梁带着侄子项羽在会稽起义,你不妨想一想,假如你们秦法无私,真的可以执行到位,那项梁早死了,项羽也成长不起来,哪还有后来那些事?」

「还有,我的谋士张良当年刺杀过嬴政,结果嬴政大索刺客十日,却一无所获,你不觉得很离奇吗?还有你们悬赏捉拿张耳、陈余,为何就是抓不到,让他们从眼皮子底下跑了,最后还纷纷造反起兵呢?」

「对了,还有当年的东郡陨石,上写『始皇帝死而地分』,你们查到了什么?还有秦使者途径华阴县,遇到山鬼,说『今年祖龙死』,你们还是什么都查不到……」

刘邦的目光直视我。

「秦王,你可知这代表了什么?」

我吞了口唾沫:「代表了……什么?」

「代表你们秦人的基层,已经烂了!这个王朝的根基腐朽了,那么再华丽的空中楼阁,都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刘邦冷哼一声。

「当然了,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看来,只要自己下了命令,底层就一定会执行、百姓就一定会受惠,然后便会对你们感恩戴德。可说白了,这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自我感动罢了。那些老百姓们真正的哭泣哀号你们永远看不见、听不到,你们只眼光太高了,高到云端里,大鹏扶摇几万里,根本看不见地上的蝼蚁。」

我脸色发白,苦涩道:「可最终,我们还是输给了这成千晚上的蝼蚁。」

「不错。」

刘邦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世人皆以为是我刘邦灭了秦,其实不然。灭秦者,是你们秦人自己,从来不是天下人,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善待天下百姓,那当然可以传递三世乃至万世而为君,怎么可能有谁能够族灭你们呢?」

「最后一个问题。」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问出了最后一问:「你为何不杀我?」

「因为没有必要。」

刘邦打了个哈欠。

「自我进咸阳以来,尽废秦法,只与百姓约法三章,于是关中父老对我爱戴之深,唯恐我不为秦王,既然民心在我这里,你活着或者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14

刘邦在大秦的废墟上,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

大汉。

他一反秦时以严法治国,采用黄老之道,轻徭薄赋,与民更始,一时之间,四海承平,天下大治。

我被授了一个闲职,偶尔会离开宫殿,在长安的大街上走走逛逛。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有鳞次栉比的商铺、竹篱茅屋前正给鸡喂食的妇人、荷锄归家的农夫、牧牛归来的牧童……触目所及,百业兴旺,人们的口袋中有钱,似乎人人都在笑,一家家,一户户,都是灶膛炉火旺、满街饺子香。

我胸中吐出一口浊气。

「父皇,他好像……做的真比我们好,大秦,亡的不冤。」

15

数年之后,刘邦驾崩,尚年幼的儿子刘盈即位,朝政大权操持在皇太后吕雉的手上。

吕雉为了护住自己儿子的江山,还是大肆提拔娘家人,还血腥地屠戮功臣宿将,韩信、彭越、刘氏诸王等等,均惨遭毒手。

很快,就轮到了我。

我被骗到大殿,然后被一群卫士包围。

眼前的吕雉目光冷冽,淡淡地声音发出。

「胡亥,我知你并无野心,可你的身份太敏感,深得一些前朝遗老之心,所以,为了我儿的皇位稳固,你必须得死。」

我知道,下一刻,我身旁的卫士,就会一拥而上,将我斩杀在殿内,就如同韩信之死一样。

但我不惧。

或者说,无所谓了。

「其实,你并没有这个必要。」

我想起刘邦曾经的话,所谓时势造英雄,其实任何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倘若没有大势凭依,也只会碌碌无为一生。

现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泰,就算有野心家煽动,没有那个民心基础,是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真的没必要平添那么多杀孽。」

我的神情露出悲悯,连我都不知道,我是在悲悯吕雉,还是在悲悯父皇,亦或者是曾经的那个自己……

「你说什么?」吕雉高声呵斥。

大殿内突然死一般的沉寂,吕雉脸色陡然一变,顿时煞白。

「你……你怎么……」

我被吕雉的表情吓了一跳,再一看,发现大殿内其他人都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一个个神情惊惧,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我低头,忽然一惊。

因为,我发现我居然慢慢的变得透明,然后忽然浑身一轻,灵魂从胡亥的身体冲了出来,飘荡在身体的头顶上。

那是我的本来面目。

「你……你是扶苏公子!」

在场有人曾在秦宫为官,竟认出了我,惊声大叫。

吕雉死死盯着我的灵魂,满眼的不敢置信。

「秦亡了,但秦的理想不该亡,希望汉能传递它的意志,将炎黄子孙的血脉传承下去……」

我的话语在大殿之内缓缓流淌,但我的灵魂却慢慢透明,最终化为漫天光点,一点点的消散在阳光之下……

多年以后,吕后病逝,群臣迎立刘邦之子、代王刘恒为帝,是为汉文帝。

汉文帝在位期间,宽松法律、轻徭薄赋,他的儿子汉景帝刘启即位后,继续父亲的政策,与民休息,历史学家将这段时间称之为「文景之治」。

中国自春秋战国以来的几百年大动乱,无数百姓深受战争与劳役的摧残坑害,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停止。

人们享受到了久违的和乐安宁,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太平治世。

——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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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03-14 11:2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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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和霍去病陷入了时间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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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光选中的英雄:假如历史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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