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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多情应笑我

所属系列:不正常女主观察计划

多情应笑我

不正常女主观察计划

我是个普通的大女主。

我遇到了一个普通的绿茶婊女二。

就酱。

01

这小妹妹还挺好看的。

我摸着下巴打量桌子对面哭得梨花带雨半天了的女二,递了一包纸巾给她。

纸巾是清 X 的。

还是经典绿茶味。

她愣了一下,握着它旋即哭得更娇弱了:「我和逸哥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关系嘤嘤嘤……」

「只是我,我一直住在逸哥哥家里,伯父伯母说没有女儿就很疼爱我,并不是故意的嘤嘤嘤,姐姐你不要多想嘤嘤嘤。」

我摸着下巴,随口道:「姐姐不介意,姐姐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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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噎了一下,都快哭不下去了:「我从来都是把逸哥哥当哥哥的,逸哥哥可怜我才对我好,姐姐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就不缠着逸哥哥了嘤嘤嘤。」

我看了一眼手机:「姐姐挺高兴,你继续。」

「姐姐,」这小妹妹拿纸巾擦眼泪,一双无辜的下垂杏眼哭得通红,惹人怜爱极了,明显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她怯怯地看着我,「姐姐你千万不要讨厌我,我,我离不开逸哥哥呀。」

我看着桌子上点了但是没人吃、已经融化坍塌的冰激凌小蛋糕,反问她:「说完了?」

她怯怯地看着我:「姐姐……」

「说完了就走吧。」我掏出车钥匙,外头的重型喷绘机车车灯乍亮,我冲她往摩托那里偏头,「――上车。」

小绿茶妹妹:「?」

我压了买单的钱在咖啡杯下,对她歉意一笑,「老大喊我回去加班,今天只能聊到这里了。」

「上车,我送你回家。」我提着头盔往外走,随口,「今天遇到你很高兴――以后你要是还想聊天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有空肯定来。」

小绿茶妹妹:「????」

02

我骑着我心爱的摩托风驰电掣给人送回家了。

小绿茶妹妹――就叫她小茶吧。她呆若木鸡地被我拎上摩托,带上头盔。

然后小茶被迫惨叫着死死箍着我的腰,被迫参演参加一场名叫「老大喊我去加班但是我在送小妹妹回家」的速度与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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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得太惨了,要不是我们走得小路交警至少得给我开仨罚单。总之等我骑着我心爱的小摩托到达男主那豪华大别墅,我们小茶妹妹的嗓音都活生生嚎得劈了。

机车引擎轰鸣而至,高调炸街得别墅里面的人想假装没听见都难。我潇洒一个漂移,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水平摆尾就大咧咧直接整车横着停好堵人家大门口了;

小茶双腿虚软地从我后座往下爬,一落地就直接虚软跪地捂着脸哭起来了。

大别墅门应声而开,张妈匆匆忙忙赶出来,惊喜极了:「哎呀!阿弥!」

我把车横着停好,直堵人大别墅的正门口,还潇洒一挥手:「张妈好!」

这帅劲儿,这意气风发,这既视感。

就一个字!

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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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可能是被我帅到了,她直接忽视了小茶跪坐在车旁边哭得嗷嗷惨,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来超高兴:「你怎么才过来的呀!大家都好想你的呢!」

我本来是说妹儿说到位,我就赶回去上工;现在妹儿坐摩托坐哭了,我不得不下车再把她再提进男主家大别墅里面,再扭头回答:「最近忙的呀,我也想你们呀!」

张妈跟着我们后面直叫:「阿弥,快快坐着去,太太叫我煲了燕窝的,是老爷叫人送来的今年头茬好货呢,本来还说给你送去单位吃的呀!」

我放下人就赶紧走:「哎呀张妈我这得去上班了的不啦,她下午没吃饭,你给她整点儿哈。」

张妈垮起个脸了:「阿弥!」

我赔笑:「张妈,我手机都快给老大 call 炸啦,后天,后天我休假再来哈。」

她不肯放过我:「真的后天?后天你可真的要来的呀!」

「来来来,」我拍胸脯,「后天是伯伯生日,我哪里能不来!这肯定来,不来提头给你!」

「说什么鬼话!」她吓了一跳,嗔怪打我,「咱们阿弥要长命百岁的,说这样晦气话,该打!」

我忙不迭往外跑:「走了走了,张妈拜拜!」

「骑慢点儿――路上小心!不要飙车啦!」张妈追出去,「哎呀阿弥――」

而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骑绝尘而去的背影和重型摩托引擎轰鸣与扬尘。

我的声音混杂着机械轰鸣远远抛来:「晓!得!啦!」

03

「阿弥打小就这样子。」

张妈叹气地看着门口被摩托轮胎剐蹭出来的黑色痕迹:「风风火火的呀,让人担惊受怕的呦!」

其他家政的阿姨们才赶出来,但是连人也没见到,不禁群体失落:「弥小姐怎么这样呀,厨下还给她冰着樱桃呢!」

「哎呀!樱桃!」张妈大为懊恼:「忘记给阿弥带上了!」

一个年纪较轻的也深为失落,提议:「这东西隔夜就不好吃了,让司机老陈待会儿送去吧?」

张妈忽地提高了音量:「当然要送过去啦!」

众人心领神会,明里暗里都瞟向一边――张妈眼神似针似的斜里刺向一边默默上楼的小人儿,冷笑起来:「少爷托人连夜空运回来的,不给阿弥吃――」

「难道便宜了某些没脸没皮的小贱人!?」

小茶僵住了。

「这人心不足呢,蛇吞象的呀,夫人可怜她,才留一留当个玩意儿养着,现在倒是对主子起了心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那边仍然高谈阔论,字字如刀,七嘴八舌:「没脸没皮的,早知道让她死路上好啦,现在都敢找我们小姐弥面前啦!」

小茶低下头,佯装没有听见。

就像过去每一次这样的时候一样,她心里揪起来,腿脚发虚,眼泪不知道带着怨恨还是伤感地要夺眶而出,她死死咬着下唇加快脚步,要直奔回自己的房间把这些难堪都关在外面,那是她抵抗这世界唯一的方式,就像白鲸越出水面――

然后被射杀。

「我要告诉夫人。」

小茶被钉死在了楼梯上。

她回不了房间了,她猝然回头――

而张妈带着笑意,背身而立,一字一句地对众人说:「这事情,我要告诉夫人。」

04

你们养过狗吗?

这世界上有人养狗是锦衣玉食,视同亲子。

有人是给口饭吃,给口水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心情好就摸摸头,心情不好暴打一顿。

她的父母就是这样,养狗一样在养孩子。

所以她姐姐死了。

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姐姐说,刚开始的时候,爸爸其实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爸爸是被人骗了,所以失去了全部的钱,还承担了巨额的债务。妈妈根本吃不了贫寒的苦,所以跟别人跑了。

姐姐摸着她的头说,其实爸爸是爱我们的。

她不说话。

姐姐看她没有反应,急了,越发狠戾地揪她的耳朵、掐她的胳膊;姐姐的声音尖锐极了,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只是一遍一遍:爸爸是爱我们的!只是妈妈那个贱女人跑了!

她还是不说话。

她被拧得疼极了,她也想自卫型还手――可是姐姐的胳膊和身体上全是淤青与皮肉外伤,甚至混杂着烟头烫伤,姐姐尖锐地嘶叫,殴打着她:你说呀!你说爸爸是爱我们的呀!

她忍着痛,竭尽全力把自己狼狈地缩成一团,减少暴露出来的身体就能减少挨打,而姐姐最后只是疯疯癫癫地大笑起来,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再一刀一刀刺进沙发上那具尸体身体里。

爸爸,爸爸。

姐姐又哭又笑,下刀不停:你是爱我们的,对不对?

没有人回应。

回应的对象死了,而剩下的活人只是一言不发。

姐姐呆呆地握着刀,突然返过头看着她。

「我们一起死吧。」

「我们一起死吧。」她说话了,「如果你告诉夫人。」

一过经年。

她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噩梦,却没有想到自己成为了噩梦本身。

可是现在她面对并不是已经死去的姐姐,而是别人。张妈轻蔑地看着她:「小贱蹄子就要认自己的贱命,原来你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现在你敢去见阿弥,还想继续留在这里?」

「滚回去跟你赌鬼爸一起烂泥里吧!」

是的。

烂在泥里。

如果不反抗,如果不挣扎,如果不努力,如果不动歪心思,如果不做下贱事,就准备烂在泥里。

如果被赶出去,如果被夫人知道,如果被那个人发现。

会烂在泥里。

不可以。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冷静看着眼前的人,抽出来一边桌子上用来装饰的柄是珐琅彩绘的水果刀。

她说:「那我们一起死吧。」

05

我迟到了。

我的摩托仿佛脱缰的野狗一骑绝尘蹿入大院扬起少说一人高的灰土,我本人又像成了精的兔子一样从车上蹿下来跑出残影进了办公室。明明我已经如此努力了,我左脚刚刚迈入会议室,老大就闪现暴起摔了一沓纸在我脸上:「小王八的你倒是还知道得来上班啊!!」

我就地一蹲避开暴击:「老大我也不想的啊!家事啊!」

「你看我长得像弱智吗!?」老大勃然大怒,「你个万年单身狗有屁家事!!」

我蹲地上狂捡资料,讨好讪笑:「老大,你知道我有个指腹为婚的小未婚夫滴。」

「你有个锤――」老大强行咽下后半句脏话,「那,那算你有吧,你这是干嘛去了!?」

我挠脑阔:「陪小妹妹吃饭。」

「????」

「对了,」我趁热打铁,「老大!我后天请假再帮我值个班啊!」

「你 xx!!!!」老大瞠目结舌,指着我的手都在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他手忙脚乱接起来电话,「喂您好?」

这个电话接得猝不及防,我刚刚要抱头开溜,被他叫住的。

「找你的。」他面色古怪地递给我,「你手机下次别开静音行不?」

我:「????喂。」

「S 医。」电话那边很静,说话的人语气随意,「来一趟。」

「?不来,我加班呢!」我胡诌得唰唰甩资料,幻想着用这沓纸隔空抽这个狗男人的脸,「大哥,现在这约人也要注意基本法我又不是医生――」

那头笑了一声。

「阿弥。」

他笑着说:「她今天见过你后,自杀了。」

06

我翘班了。

去医院的路上我没敢飙车,我面无人色地戴着头盔骑着我心爱的小摩托,就是目的地不是浪漫的土耳其而是市中心 S 医院,相当规规矩矩地低车速行驶上路。

我再不飙车了。

我这摩托骑得人家绿茶小妹妹下车就割腕了。

司机老陈在医院门口等我,看我面无人色地规规矩矩骑车来,只是笑:「二十一楼 A 室,弥小姐瘦了。」

这是挺吓人,我是快给吓得都当场抖掉几斤肉。我面无人色地把机车交给他去泊车,老老实实鹌鹑似的去坐电梯直奔二十一楼探望「见完我就自杀了」的绿茶小妹妹。

电梯叮一声到楼层,自动门一开,我大皮靴子刚踩上病房的地面,就看见了抹泪的张妈。我乱了分寸:「这这这这这……」

这难道人已经???

张妈无声抹泪,一句话也不说,反而低着头出去了。我傻眼了,不知道该追出去安慰还是先探病。

而有人淡淡说:「来了?」

我面无人色地反问:「人还在?」

他笑了一声。

「怎么了,」我的未婚夫温和地把烟头摁灭在病人床头的花瓶里面,对我笑,「没想到会看见我?」

07

瞧你这话说的。

我冲上去就翻绿茶小妹妹的眼皮摸人家脖子,确定瞳孔没有扩散呼吸脉搏还是正常。

她只是装睡,不是死了。

旁边的男人若有兴味地看完全程,又点了一只烟。我看得心痒,但是要说他:「病房能抽烟?」

「你不能。」他含笑,「我可以。」

算了,老子不跟精神病计较。我忍气吞声:「怎么就自杀了?」

男人温和地低眼看着装睡的少女,对方的睡颜惨白而楚楚可怜,简直直击人性弱点,但是他就不当人很久了,所以拿最温柔的语气直击人最痛的地方:「可能是怕找你挑衅的事情被人告诉母亲,然后被赶出去吧。」

「这孩子是流浪狗。」他微笑着说,「所以缺爱又愚蠢,以为用这样的招数就可以留下。」

我:「……」

就男主这嘴,死人都能气活,我深以领教。

绿茶小妹妹也只是普通段位一绿茶,当下肯定装不成睡了,她只能假作悠悠转醒的样子,眼眶迅速泛红蓄泪,不知道该不该走原来的剧情,半晌说不出来话。

而她不说话,男人未必放过她,这厮是一点公德心没有直接坐病床边上吞云吐雾,还要披一张温文儒雅的人皮。

他微微一笑:「醒了?」

小茶声如蚊子叫:「……逸哥哥。」

「你的母亲现在做徐家继室太太,我为了挟制她才把你养在这里的。」男人温和地看着她,适时露出天底下最好哥哥的心疼表情,说着字字诛心的话,「你怎么想到要自杀的呢?」

「我从来不做赔本儿生意。蠢货儿,你拿了我这么多好处,吃喝上学,还没有用你你怎么能死呢?」

病床上的绿茶小妹妹都战栗起来,微微发着抖掉眼泪了,满眼恐惧:「逸哥哥我――」

「没关系。」他温柔地说,「没关系的。好在我是个及时止损的人。」

我:「??」

男主含笑看我一眼:「这孩子自杀的事情,我使人通知她母亲了。」

「她母亲没来。看来跟这孩子比起来,还是当徐家的太太更重要。」他微笑起来,「她没用了。」

没有用,就要被丢弃。

绿茶小妹妹发起抖来,她顾不上自己还输着液,猝然下床就要够男人的衣角:「逸哥哥!逸、少爷!少爷我错了!我、我有用的!我……」

「少爷我我会变得有用的――」

男人无视了她,微笑着只是对我敲敲烟盒:「来一只?」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居然稀里糊涂还真的伸手接了一根烟来。

似乎是跟我无心闲聊,又像是恶魔低语,他笑吟吟地:「这人呐,总有自己的价值,也要自证价值。显不出来用处,就是废物,是不是?」

我叼着没点燃的烟,皮笑肉不笑:「从来不见你做个人。」

「我是生意人,阿弥。」他口吻亲昵亲密,像是说情话,「你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生意人重利,你也该习惯才是。」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可不这样觉得。」

「嗯?」

「没啥,这文一开头不是说我是大女主不。」我实诚极了,「我寻思大女主不是应该有很多男人嘛?我应该不会沦落到只能跟你捆绑一辈子吧?」

「阿弥。」他笑起来了,包含深意,「以后你就懂了。」

我干巴巴笑了一声。

这能懂啥?

懂你不是人?一天天的就不干人事呗?

人家好端端一个小绿茶妹妹碰到个精神病男主角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我才反应过来:「不对啊。」

「你说她自杀叫我过来,我寻思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昂,你骗我过来干嘛?」

男人温和地看着我:「我回国两个月了,如果不这样你会主动来吗?」

那肯定不会,我脑子有病我天天跟精神病人玩儿。我又干笑了一声:「你是大老板,贵人事忙;我这手头的案子也多着呐,咱难得合一处呗――」

「当片儿警这么高兴?」他觉得有意思,兴致盎然了,越发温声,「阿弥,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躲我。」

我:「……我没躲你。」

「真的?」

「……那可不。」

他只是那样温和笑着看我很久,看得我那点儿良心都发颤,才低下头,眼神落到病床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少女身上。

少女怯怯又娇弱,一只仍扎针输液的小白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他忽然说:「你找阿弥,我很高兴。」

「这世上只有阿弥自己当局者迷,连你这样的流浪狗旁观一边都看得出来我对阿弥的心意。」

他含笑地从这只攥得发白的小手里取回自己的衣角:「――可是你找了阿弥。」

「我就不会再留你。」

08

男主是个狗东西。

这一点我相信大家应该看出来了。

如果没看出来,一定要去检查一下视力多吃胡萝卜少躺着玩手机。

加载中…
这位狗东西先生狗则狗矣,忙也是真的忙;生意人翻脸也是真的无情。他轻描淡写地放下了一句「留不得你」的话,司机老陈就带着一个行李箱出现了病房。

小茶妹妹简直脸色惨白如纸,她甚至一把拔掉了手上的针头不顾鲜血涌流就挣扎着跳下床,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去抓对方的衣角:「少爷!少爷我――」

血珠顺着她的手背流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被她光脚踩出来满地的斑驳红痕。漂亮绿茶妹妹都做这份上了,而男主这位狗东西连头没回一下,抬脚就出了病房门。

司机老陈带着一如既往的厚道笑容,拦在了病房门口。

她慌了神:「陈叔叔――」

「当不起。」司机老陈憨厚老实地一笑,「小姐,以后保重自己。」

门关上了。

小茶妹妹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叼着没点燃的烟,倚靠在墙上心想发烟不给火,老逸一如既往不是人。

「上床。」我摁响床头服务铃叫护士姐姐来处理这拔针事故,对她说,「先自己把胳膊肘摁着止血。」

她呆呆地看着我。

我摊手:「这不能怪我……是他精神病啊!你好端端一个小姑娘,咋的就想不开看上他了?」

她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有护士姐姐推着医疗车要进来,被满地血迹吓一跳:「哎呀!你们怎么搞的呀!」

「啊啊啊这个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跑出去找拖把出来拖地,「意外意外。」

护士姐姐柳眉倒竖,三两下把一动不动手背淌血的小茶叉回病床上了,斥责埋头拖地的我:「孩子没成年就割腕你们这些家人怎么当的!?她拔针头不知道拦一下,都是死人吗!?」

我灰头土脸地干着保洁,把踩出来的满地血脚印拖干净:「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了……」

「还有你是家属是吧?」护士姐姐利落地给小茶重新打上吊针,随口,「这个病人的医疗费取消挂账了!你待会儿记得去交费!」

结果她手底下的人算是突然有了反应,激烈了起来伸手要再次拔手背上的吊针:「我不――」

「行。」

我痛快地一口答应下来,一手提着拖把一手掏兜里的皮夹;我这人平生没有啥优点,就是掏钱绝不逼逼,当时就抽出了一张卡递给护士:「没有密码,用好点的药,谢谢您。」

护士姐姐带着卡推着小车走了。

床上的绿茶小妹妹呆呆地看着我。

我挠挠头打开皮夹:「这几天我怕是有得班要加,看是给你点钱你自己买东西吃还是给你请个护工吧要不……」

她打断我:「我没钱还你。」

「嗨,这都不是事儿。」我把皮夹里面所有的纸币拿出来压在她床头柜的花瓶下面,「我又不是生意人儿。」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我没钱还你。」

我给气笑了:「你个学生孩子能有屁的钱?好好治!治完去上学!」

她眼神一下黯淡:「……我不能接着读书了。」

「谁说的?」我反问她,「狗逸虽然是神经病,但是也不会没闲到给你学籍也销了吧,谁能拦着谁读书啊!」

她沉默了一下:「……我的钱不够。」

「?」我笑出声来,「就这?」

她茫然地看着我。

我那一挥手,那豪气干云,那潇洒不羁,那简直就像狗作者拍着自己的平胸信誓旦旦说这个月能写完两本文一样完全不过脑的嚣张,简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就痛快地贯彻了身上唯一的优点:「就这事儿,我给你平了!」

09

老大给我排了一星期夜班。

现在我觉得我老大也是狗东西了。

白天的片儿警仿佛正义的化身与和平的斗士,晚上的片儿警一般就是在邻里纠纷夫妻打架酒吧饭店闹事与史诗级大案要案间反复横跳。

可能上一秒还劝小俩口家和万事兴,下一秒安慰哭哭啼啼弄丢了爱狗的小姑娘,一转眼人家爱犬自己冲进派出所来吃完了我和老大的外卖吹空调等主人哭哭啼啼来接小日子爽得一批,再一眨眼,有人报案说市中心当街行凶。

还动刀了。

歹徒情绪极度不稳定,手里有刀具,还挟持了一个路人躲在一个 24 小时营业的银行 ATM 点。

老大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骂骂咧咧地带着我们打报告开了配枪柜。等我们全副武装赶到现场从面包车里面蜂蛹而出,现场蹲点的几个哥们儿情况一交接,我看了一眼照片。

我人傻了。

这人质在我印象里该躺在医院里面花我工资医病啊!

我还加钱给她办了单间儿!

「这些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歹徒远远冲人群疯狂叫嚣,又哭又笑,「死了活该!!」

老大赶紧忙着吆喝弟兄们疏散人群,抽空骂街:「什么情况啊这是!」

「嫌疑人被确诊患癌,因为无力负担医疗费用生了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想法,下午六点四十左右混入 S 医挟持一名人质。」案调的兄弟蹲一边敲电脑,「谈判专家堵三环高架上了,还得拖十分钟。」

他感叹:「要是能交换人质就好了,可是这种人一般不愿意,他就要认他手上那个人质。」

老大骂骂咧咧:「打狙击的兄弟呢?埋伏到哪里了,瞄他啊!」

「那个银行点儿视野盲区,那疯批躲在人质后头,搞不定了。」案调兄弟还敲电脑能,「你们谁去近点喊喊话稳定一下情绪?」

我二话不说开始脱防爆服,把配枪开了保险往后腰一塞就往那里冲――老大骂骂咧咧地扯住我:「你他娘的也疯了嘛!?」

我腰一猫就从他手下蹿过去了,直奔那地儿,大声吼:「里面的兄弟有话好好说!」

我振臂高呼:「要什么都好商量!」

「我不要什么。」里面的人警惕地看着我,「你是条子,对不对?」

「往后退!再过来我杀了她!」

我忙假装往后退了几步:「我不是条子啊!我是人质家属!你截错了你这个人质穷得一批啊!」

「穷鬼何苦难为穷鬼?」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每天上班供她读书她还闹自杀,你现在把她劫作人质了一点作用没有啊!」

日落西山,城市亮起街灯,银行 ATM 点的玻璃隐隐约约反光里面情况看不分明。我只看得见一个分外瘦弱的身影被逼着跪在那里,而明晃晃的一道刀锋抵在她颈侧――

而歹徒沉默了一下。

他说:「不想活了也好,不想活了也好,路上好结伴,我还没老婆呢。」

他疯疯癫癫地笑起来:「――这样刚刚好!你长得不错,这也不亏!」

我脚下悄悄地往前挪,嘴上说:「嗨!其实我比她长得好看多了,要不然你换人?」

「滚开。」

我愣了一下。

是里面的女声说:「滚开,我不要你管!」

她咬着嘴唇,似乎强忍着什么:「我不要你管――你算是哪门子的家属!你是什么人啊!你不要管我的事情!滚开啊!」

「我今天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关系――」

而她身后的人重重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臭婆娘我让你说话了!?」

我垂下眼,尽可能地无视里面的殴打声,手伸到背后悄悄地打了个手势,两队弟兄心领神会匍匐往两侧缓慢挪进。

我尽可能温声:「这样吧大哥,要不然你先喝点水,我给你拿点水,你给她也喝点好不好?大哥你吃东西了吗?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你先吃点喝的好不好?」

「我活不成了!」可里面的人狂笑起来,「我要吃什么喝什么!?」

「我就是,我就是没有钱!没有钱就活不成!穷病没法医!我现在是要死了,这小姑娘也得跟我一起走,路上结伴也好当我老婆!」

「这姑娘也太小了,哪儿有我好,」我急眼了,赶紧吹嘘自己,「你看我这细腰长腿波浪卷,一看就是狗作者笔下美如女妖的女主角啊!你不看我的脸你吃她的颜!?你眼睛没问题吧!」

但是这兄弟就真软硬不吃,他说:「隔着门我怎么看得清你的脸?」

我半信半疑:「……你真看不清?」

他怒了挥刀咆哮:「这门反光都糊了谁看得清啊!」

我搔首弄姿,嫣然一笑:「真看不见我这盛世美颜?」

「你是傻逼吧!」

我点点头,温声:「看不见好啊。」

他:「??」

「小茶低头!」我当时变脸,大吼着整个人往前撞去,玻璃门应声而碎,碎片像是下了一场刀子雨――

他下意识护着头脸。

就这一瞬间,绿茶小妹妹这倒霉孩子应声低头,我鱼跃撞入里面拔枪就射!

不是我吹,我发挥一向稳如老狗。当时眼准手稳正面莽上去两枪点射,一枪打右肩一枪打大腿,他惨叫一声刀子脱手,当时也激出来了血性探身抓了块碎玻璃就向我扎来!

咫尺之间,一个歹徒面目狰狞扭曲,一个绿茶小妹妹惊惧无比。

我退无可退,却因为空间狭小流弹跳弹而不敢再开火,索性肉身迎上。两下交手,他的玻璃扎进我的大臂,我一拳正中他腹间隔。

这局平了。

他也没了。

因为我背后是如狼似虎冲进来的老大,他狠狠地一只手掐住我的腰,一只手从我脸侧悍然出拳,那沙包大的拳头直锤上对方鼻骨――

对方应声而倒。

再就是我那群同样如狼似虎的弟兄们全副武装挤进来给人摁地上了,我大口喘气,对小茶摇头:「没事了。」

小茶呆呆看着我。

我:「?怎么了?」

她眼里很恐惧:「你,你的脸……」

我一摸:「???」再找反光的地方要看:「我脸咋拉?」

「什么事也没有!」老大忽然硬邦邦地掐住我后脖颈不让我看,他强行提着我出去大吼,「救护车!来人给她抬走!」

刚才我直接撞门而入,那场碎玻璃雨一半都下我身上,说跟千刀万剐真的没差――但是我皮实,手上也没有剐得血肉模糊,就是挺多细碎伤口。

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疼,茫然地被老大提进救护车了,还问他:「我的脸怎么拉?」

「没事,」他这样说,咬着牙,脸上肌肉硬邦邦地跳,简直不知道是暴怒还是懊恼,「好的很。」

小茶也被医护人员带来了,她披着大毯子坐在我旁边,看护士姐姐给我初步处理伤口,拔我肩膀上的碎玻璃,看我疼得嗷嗷叫。我就忍着疼问她:「我脸咋啦?」

她呆呆地看着我,却忽然哭起来了。

害,看吧,果然吓着她了。我忙哄她:「别啊,今天这事儿吧你说,嗨,你就当做了场噩梦,这不也没事吗?」

她还没说什么,护士姐姐先给我摁下来了用医疗液体冲我脸了,疼得我又嗷嗷的。旁边医生姐姐也草草看了一眼:「得缝针。」

我:「啊?????」

「刚才那么勇,现在怕了?」医生姐姐莞尔一笑,「放心,我手艺很好,不会让你变成大疤脸的。」

这位医生姐姐生得美极了,是那种温和慈悲的模样,看得我不禁荡漾极了,简直色授魂与:「姐姐――」

「这就叫我姐姐了?」她抿嘴笑了一声,看向旁边一直黑脸的我老大,「弟弟,你不行啊,我见这丫头也不是你说的木头模样呀。」

老大臭着脸坐在一边,他整个人往那里一坐就占地就特别大,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作战服勒出来一身宽肩窄腰,平头瞧着也还挺精神,就是剑眉鹰目凌厉得慎人,现在脸色难看就更吓人了:「……姐。」

「????」我脱口而出,「不是吧,你还能有这样漂亮的姐姐!?」

医生姐姐一笑:「那自然是表姐。」

我安心了:「好好好,吓死我了。」

只有老大臭着脸咬牙切齿:「阿、弥。」

我假装没听见,但是脸上又痒又疼,抬手想挠,被医生姐姐一巴掌轻拍下来了:「这抓了可就有疤了啊。」

我讪讪,但是实在是难受极了,扭来扭去:「医生姐姐我脸……」

「就你能的,脸撞玻璃门。」老大拧着那剑眉星目直冷笑损我,大掌一伸把我的手腕握住了。他用了点恰到好处的力气,又能捏着我手不让我抓脸,又不至于给我手捏断让爷去医院一条龙服务,只是这样紧紧地、毋庸置疑地握着我的手。

他掌心干燥而微微结着茧子,紧紧而又珍惜地捏着我的手,不许半分逃离。

但是这个狗老大一向脸臭嘴更臭,牵着我的手骂我:「以后再来一回,也不用给你记功了直接给你送大花圈!」

「记功?」我大喜,期期艾艾,「那今年抽调转型我可以进缉毒队了!?」

他呼吸一滞:「缉毒?!」

我双眼放光:「对啊!!那是我的梦想啊!」

「那是你的死因!」他冷冷,「缉毒什么牺牲率心里没点数!?」

我说:「可是值得啊。」

「值得我这一生,值得我的梦想,值得我的死亡。」我说,「我这样软弱的人,其实做什么都会留半分,可是这样的事情值得奋不顾身。」

老大没话说了,他气得磨牙狠瞪我:「只要我当你队长一天就想也别想!」

我想挠头,结果我另外一只手被一边默默哭泣的绿茶小妹妹眼疾手快摁下来也死死抱着了;我躺那里一只手给一个人握住,哭笑不得:「你当不了几天我队长了啊。」

他一愣。

我笑嘻嘻:「老大马上要直升市局了,前途无量,苟富贵勿相忘啊~」

我看见我老大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真的沉默了下来:「……」

「不会的。」

他说:「我不会放手的。」

10

你们真的不知道老大有多狗。

漂亮的医生姐姐把我拎进了清创室,给我扎了麻药――我被扎得嗷嗷哭,然后劲儿一上来就变成了面瘫。医生姐姐笑吟吟地给我细细缝好,开了祛疤膏,叮嘱好注意事项,我就垮着个麻药劲儿没过的批脸灰头土脸回所里接着上我的夜班了。

老大是在医院就被一个电话 call 回所里了,绿茶小妹妹接着住我给她办的私人病房去了。

我打车一瘸一拐吊着个胳膊垮着个麻木的批脸回去接着上班,没进门就听见所长的咆哮:「谁!谁允许她开枪的!」

老大沉声:「我。」

「闹市区!记者都在场!什么影响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是这辈子不想去市局了!?还有阿弥!阿弥你说说你自己这样对吗!?!看你还把自己整得跟个木乃伊似的!!」所长咆哮得唾沫四溅,马上愕然,「等会儿,阿弥?」

我对他扬起来一个因为麻药劲儿半瘫所以格外扭曲的笑容,脸上一道疤从眉骨拉到下颌:「哟,杨所。」

杨所又惊又愕,惨叫起来:「哎呀!阿弥啊!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啊!」

「害,情况所迫呗。」我吊着个胳膊,空的手要无意识地摸鼻子,马上给老大手疾眼快地又钳住了。

杨所心疼得围着我直打转儿:「哎呀我的阿弥啊,这我可怎么跟你婶子交代哎呀……」

「怎么就上了呢!」他急得跺脚,「怎么你就上了呢,脸都这样了!」

「小事儿,」我潇洒极了,趁机求情,「那杨所你看我胳膊都这样了这案情纪要就……」

杨所想也没想:「小刘,你来写。」

被点到的刘姓兄弟惨叫起来:「不是吧,这回肯定要写好几本的!」

老大牵着我去工位,漫不经心:「叫你写就写。」

我茫然不自知,还冲那兄弟幸灾乐祸地笑,结果马上咔一声,我手腕上冰凉――老大敛着阴沉眉目,直接给我拷桌子上了。

我目瞪口呆:「???」

「不能挠。」他掐着我下巴细细地看了一圈我脸上伤口,满意了,「看着情况,最多一个月就能好全。」

我指着我手上这幅手铐:「拷一个月我人也得死这儿?」

他扬眉,真的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手铐,我刚刚准备收回手――他又慢条斯理地把另外一个格口拷自己左手上了。

「那这样可以了。」老大心情愉快,「你要干什么我带你去呗。」

我:「我要去女厕所。」

「你可以跟我去男厕,」这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反正都是单间。」

我呆滞:「――那我生理期。」

他瞥我一眼:「那是下个星期的事儿。」

「?你变态吗这都知道??那我下星期怎么办?!」

老大掐着我脸,干燥指腹搓我下巴的皮肉,似笑非笑:「松开你也就一只手,多不方便,我帮你啊。」

我惊悚:「你原来就是这种变态吗?我要报警了!」

他嗤笑了一声:「堂下何人因何事状告本官?」

我:「……啊啊啊老大你变了!你不是原来的狗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更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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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狗狗的老大很凶地瞪我,瞪得我声音逐渐消失,要是往常他肯定要大力揉我的头,揉得老子头发炸如鸡窝,但是现在我满脑壳都是细碎伤口,他无从下手,只能恨恨地捏我下巴那一块儿好地:「这脸上都这样了还不安分……」

「是不是要把你拷家里锁起来,哪里也不让你去也不让你见人,」他居高临下,看上去阴鸷而慎人,「才知道什么叫安分?」

11

那必不可能。

安分不可能安分的,我老实巴交地被老大拴手上溜了一天,老大虎视眈眈一步不离地蹲人,连老子回宿舍换班睡觉他都要给我押到床边。

现在老大又把我拷他办公室了,他接着去被杨所絮絮叨叨念,我从他桌上摸了个曲别针,掰成个小铁丝,三下五除二给手铐下了。

然后我翻墙跑了。

因为我想起来了,我假期用完了请不动假了,但是今天是伯父生日。

没想到我堂堂片儿警有一天得翻墙出逃――我这一手瘸了脸上还豁一大口子,这情况老大必不会放我,但是我要是敢放狗男主鸽子,狗男主就敢专业代杀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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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命要紧,我从老大办公室窗户翻出来从食堂后面矮墙跑了,我这单手骑不了我心爱的小摩托,只能打车直奔他家。

其实有时候不得不认。

狗男主狗则狗矣,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很成功的生意人,他家真的很有钱。我花了小八十块钱打车赶到战场,一下车就给这满地衣冠楚楚香鬓裙影的名流阵仗惊了。

狗男主家的大别墅,直接把老大一个花园布置成了精致的时令园景,鲜花鲜果,遍地美人,大家都精致而高级,就我一个翘班来的半残片儿警。

张妈一眼看见我了,也一眼看见了我脸上的伤和吊着的胳膊,大惊失色地转身奔远――果不其然片刻后,我偷偷摸摸地在拿甜点台的水果吃,一道哭腔平地而起!

「弥弥啊!」夫人仪态都顾不上了,奔出来大哭,「我的弥弥啊!怎么就这样了啊!」

张妈也擦眼泪:「哎呀弥小姐!」

我讪讪地拿那只好的手轻轻地给夫人擦眼泪:「干我这行是这样的嘛,不要哭呀伯母,我真的看见你哭就特别难受。」

「我不想看你们伤心,」我哄她,「再哭就不是冻龄女神了的呀。」

夫人转泣为笑,娇嗔着轻轻拍我:「你这小油嘴滑舌的就是讨厌,我还不是气你这不爱惜自己?」

「昨天的新闻都播了,」她美目含泪,「本来好好的看着综艺,结果插播什么新闻,一眼就看见你了。千金子坐不垂堂,弥弥你不要接着做了,不要做了嘛!」

我赶紧摆手:「哎呀哪有这样的事情不啦!那都是看着吓人,我这是出了意外哦!」

张妈也生气:「什么意外,记者都报道坏人有刀的呢,弥小姐你怎么这样的呀!」

我拍自己胸:「我还有枪呢!这是这样的嘛,片儿警,该往前冲的呀!」

「哦,」旁边有人也跟着笑,「萧易让你冲的?」

我浑然不觉脱口而出:「那必然不是,老大是没抓住我――」

众人:「……」

我:「……」

马的,失言。

再一回头果然是这狗男主。

他今日许是居家摆宴,穿着不是往常那样拘谨严肃,西服外套也脱了,淡灰的衬衣宝蓝的袖扣,身形挺拔孤如鹤。

夫人年轻的时候是娱乐圈的,艳冠群芳,这点儿好颜值也全给这个独子继承了,狗则狗矣,好看也是真的好看,连整理袖口的手都骨节分明而修长。

难得看见他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连侧脸的线条都看起来柔和明朗了。

可谁知道长这么好一兄弟,能狗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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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夫人气得都不哭了要骂我了,我赶紧转移话题:「这伯父生日,伯父在哪儿呢伯父呢?」

「在前面。」他温和极了,「和你杨叔聊着呢。」

我不敢去了。

按道理我现在应该在上班,我杨所也该在上班,结果我俩现在在这里相遇,就剩老大一个还在上班。

这不得行。

我选择尿遁:「哎呀我去一下洗手间!」

狗男主含笑:「你去不了。」

「为,为什么?」

「因为作者发现每天都有无数人催稿,打开评论区遍地是蹲更,但是就是没人关注她,」狗男主笑吟吟地打量我的脸上的伤口,「所以作者很生气地把洗手间拆了,就是不让你也去蹲。」

我:「……那作者也挺狗的。」

作者咆哮:「所以看到这里了都不关注我就不狗了嘛!!!?」

我:「读者是金主爸爸,金主怎么会狗呢!」

作者:「男主也是你的金主爸爸,你每天都骂他狗!!」

我:「男主和女主的事情也能是普通看待的嘛??我们之间的事情…这狗非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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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男主含笑的眼睛我声音越来越小:「……」

他慢悠悠地踱近站定,忽然伸手摸上我的脸,指尖轻轻从眉梢虚掠到下颌的长贯伤口。这有点痒。我想躲,不给他摸,却被他的眼神看得钉住了脚,他温和地问我:「自己弄的?」

我胡乱点了点头。

「阿弥,你知道的,我并不想你做这样的事。」他笑意莞尔,言语轻柔,「从前我没有管你,是怕你伤心。」

我不敢点头,想躲开他的视线,但是又不得不跟他对视。

这个人很奇怪,衣冠楚楚,儒雅温润,嘴角微微上扬,而金丝边框眼镜后半阖眼眸里掩着浓浓的戾色与强压的怒气,却还能做出和颜悦色的模样来,莞尔:「我不管你,怕你伤心,这些事阿弥都知道――那阿弥知不知道,我并不高兴见你这样呢?」

我不得不点头。

「萧易昨天打电话给我,聊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转了话锋,温声,「你这位队长老大很关心你,哪一天挑个时候请他上门做客来,我代你好好谢谢人家,替你做这个人情。」

我只有点头的份儿,但是发出疑问:「等会儿,我的队长为啥请来你家做客?不该是在我家吗?」

他慢条斯理地反击:「哦?平日里见你来吃饭时也不曾分过如此清楚,现在倒是作两家人了。」

我讪讪:「没有没有,不敢不敢,肯定肯定,当然当然。」

他垂眸看我,半晌轻笑了一声。

「阿弥,」他温和地说,「你喜不喜欢萧易?」

这话像是天雷滚滚直落我头盖骨,我从大惊失色到尴尬不已,连连嘘他:「我才不会有职场恋爱!嘘!嘘!这话说出去让以后我怎么正常上班啊!!」

「那就是,」他只是笑,「」不喜欢?」

我恨不得用唯一一只完整的好手捂他的嘴:「我呸,狗逸你是疯了,这话传出去了老大直升市局无所谓了,我他妈还要在这地儿当片儿警的!我怎么还能上班啊这!什么人才会跟同事恋爱啊!!」

男主只是垂眸,似乎早有预料:「我就知道。」

「啊?」

「没什么。」他抬腕看了一眼表,姿态优雅,「张妈为你炖了三九汤,希望能补补你的脑子,也好少伤别人的心。」

我就知道这厮嘴毒得连死人都能气得站起来,我不跟他耍,赶紧吊着我半残的胳膊晃去黏张妈要汤喝,但是张妈不见人影。

狗男主实在是有钱,他有钱的确像个男主。

这独栋别墅的地盘大得惊人,光后花园和游泳池就够人走半天,一路上大家衣冠革履文质彬彬,就我一个吊着胳膊灰头土脸到处找张妈。

问了好几个小脸绯红的仆佣小姐姐也不知道张妈在哪里后,我一边感叹万恶的资本主义一边晃晃悠悠往自助餐桌的地方走,打定主意今天至少要把打车钱吃个回本,然后为了抄近路我决定从花园翻过去――

「你什么意思!」

女人尖叫声差点把我从正在翻的栅栏上给吓摔下来,我直接跌了个屁股墩,裤子差点直接挂烂。

这地方偏僻,我还以为我翻墙给逮了,赶紧准备撤,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冷静地说:「我的意思你很清楚。」

「如果你不愿意,」她说,「那我去跟他谈。你现在的老公,那个徐先生,还不知道你有过生育史吧?」

我脚就像粘地上一样,挪不动了。

我护着差点挂烂的裤子,站着哪里呆若木鸡。

一整面的花树墙泼泼洒洒的枝叶藤蔓后,一个脸色苍白而穿着普通的少女,咄咄逼人地勒索着一位贵妇打扮的妇人:「总之,你必须出钱供我读书,我不管你这钱哪里来――你必须掏!」

「不然这钱我就去找徐先生要了,关于我的事情你还瞒着他吧!」

我看着她呆若木鸡,心里只有一句话。

妈的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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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绿茶小妹妹的妈真的要濒临崩溃了,一派贵妇姿态也稳不住了,扶着花墙大口喘息,眼睛都红了:「你!――你跟你爸一样都是小杂种!」

贵妇又哭又笑,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你跟你爸一样――你们这些肮脏下流的底层狗!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我――我是生了你又怎么样!现在我已经――我已经不是原来那样的人了!我不是跟你们一样的人了!你怎么不跟你该死的爸一起死了!」

嘿完了,这看起来我还撞上了人家的家事现场。

我被迫围观,尴尬得简直能用脚指头抠出来三室两厅,当时就想偷偷溜了,我寻思等绿茶小妹妹回医院了非得好好教训她,这孩子咋就蹲不住非得出来找事呢――

而那头不知道绿茶这倒霉孩子又说了什么,贵妇的声音直接拔高了三个度:「你疯了吗!!你不能去告诉他!!!!」

「我没有这么多钱!」女人已经崩溃了,贵妇姿态荡然无存,「你放过我吧……你就不能去死吗!你放过我吧!」

而绿茶小妹妹只是一字一句:「以前的事情我不怪你,但是现在你必须给我钱。」

那头静了一瞬间。

随之就是哗然重物落水声!

我大骇,也顾不上蹲树墙后偷听了,赶紧吊着我半残的胳膊就往前冲,便冲便大吼:「来人啊!来人啊!」

花园里头确实有一个小型的蓄水池,平时还会呲啦喷点喷泉,但是狗男主实在是太有钱了,连这破蓄水池都要修得又大又深。现在鬼知道谁推了谁,总之贵妇和绿茶小妹妹都掉进去了,我跑得快赶紧边叫人边伸臂一捞――结果贵妇比我还叫得大声。

她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我一眼就看出来绿茶小妹妹完全不会游泳,赶紧扒在池边死死拽她的胳膊――可我看不出来贵妇是不是会游泳,我只看得出来她拼命地把绿茶小妹妹往水底摁。

她差点连我也扒下去,我简直是急得不行了吼她:「放手我拉你!」

可是贵妇只是死死把绿茶的头往水里摁,叫声尖利:「救命!救命!!」

再不松手都要有人来救我了!我顾不得了,忍着胳膊剧痛一只手拽着绿茶,一只手摸出来腰后配枪,黑洞洞枪口直对贵妇,凶神恶煞:「松手!」

贵妇脸色瞬间就惨白了。

绿茶被摁得太猛,被骤然松开时死死抱着我胳膊都顾不得上岸就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贵妇浮在水里万分惊惧地看着我。

我满意地收了其实连保险都没打开的枪,但还是凶神恶煞:「给老子收声,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老子见过的凶杀案比你见过的活人还多。」

而这个时候总算是有杂乱脚步赶到了现场――安保人员看见这幕也是大惊失色,赶紧扑上来救人:「徐太太!」

一时间现场终于混乱了。

贵妇嘤嘤嘤地捂着脸哭起来,安保人员捞完这个捞那个,又是毯子热饮又是 call 家庭医生,还要礼貌的劝说闻讯而来非富即贵的吃瓜群众们。

这只能证明人不管是什么社会地位都热爱吃瓜,这里简直成了聚会主场,大家衣香鬓影,济济一堂。

而绿茶没有这么体面,她从水里出来之后一身白色的裙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体上,乌发散乱,脸色憔悴而苍白,裹着毯子委顿在一旁地上低声咳嗽。

而贵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那身高定礼裙平日看着就能把人箍得喘不上气,现在更加让人崩溃;她妆发散乱娇弱地嘤嘤嘤直哭,安保队长听了一会儿,神情严肃了起来。

安保人员走过来,还是很客气:「你怎么进来的?」

绿茶脸色唰地更白了。

「你不是这里的客人,徐太太指控你潜入进来还袭击了她。」安保队长示意把她带走,「报案吧。」

绿茶那点儿强行的镇定全被击碎了,她猝然地出声看向徐太太:「不――我,我是――」

「她什么也不是!」徐太太比她还要惊慌失措,贵妇的风姿简直荡然无存,简直声嘶力竭地全心全意要把眼前人送进监狱,「她不属于这里、你们干什么吃的!你们快把这种底层狗赶出去啊!」

人群哗然,沸沸扬扬。

人人神色都暧昧不明,而有人已经走到绝路。

安保队长无端地被斥却不能还口,当时脸上也挂不住,喝令下属:「快动手!」

「等一下。」

我正在单手拧湿衣服上的水,苦于一只胳膊还吊着而无法帅气出场,只好抬腿单脚踩在水池边的高阶上,一腿隔开了人群和绿茶,活似个痞子一样站那里。

我说:「我不懂你们要干什么――因为她是我带进来的。」

「小茶,她说你袭击了她。」我盯着远处惊得都没有嘤嘤嘤了的贵妇,「这我就不明白了,我就走开了一会儿,怎么徐太太就嚷嚷什么底层狗什么了――徐太,底层狗这词儿也不是什么好话,这人哪,说别人坏话前也得自省一下自己的出身。」

「在场大佬也有白手起家的,徐太自己恐怕也不是什么满清遗少吧,」我笑吟吟地把绿茶扯起来,「这底层,怎么就狗了?」

我这突横插一脚高调搅这浑水,事态无疑又复杂起来了,看得众人简直吃瓜吃得不要太津津有味;

徐太已然又梨花带雨潸然泪下了,指尖颤抖直指我们这对奸妇淫妇:「你……你们――」

「只许你借徐总的势,」我强硬地用完好的胳膊掐着绿茶小妹妹的纤腰,「不许我罩别人?!」

徐太太慌乱地摇头:「分明、分明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子?」我笑嘻嘻地露出流氓嘴脸:「人就是我带进来的,我临时起意要带人来肯定不在宾客名单上啊,要赶连我一块儿扫地出门呗。」

安保队长只能反复地看我和徐太太,他感觉到这是一出浑水,当下也迟疑:「这……」

徐太太脸色惨白,绿茶小妹妹脸色也惨白。

所以我笑吟吟地一锤定音:「误会一场,哪里要这样兴师动众!」

谋杀现场强行变为误会一场。徐太太脸色惨白地委顿在地,她死死地盯着我们,而绿茶小妹妹却撇开了脸并不与她对视。

那边安保队长已经疏散人群了,大家没吃到什么瓜大失所望,现场只有我们这群涉事人员。

而绿茶小妹妹垂着眼,她忽然问:「你现在过得好吗?」

这话肯定不是问我,我下意识地看向那边地上的女人。

而那女人浑身湿漉漉的,也没了贵妇劲儿,只是狼狈地跌坐在那里,被问了反应也迟钝,她沉默了这么久,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我心底叹息了一声。

12

我原来就认识这位贵妇。

大家别看男主想通过她拿捏她老公徐总,其实徐家跟我们男主家还是姻亲关系。

本来都是亲朋好友,可惜男主六亲不认。

这位贵妇原来是张家的女儿,可惜后来张家落魄了――张大小姐自然是不肯以身抵债的,于是雷厉风行当卖了全家剩下一点钱,把自己和张家的未来都全押注在了当时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也确实是人才,这个男人甚至还有一个别的女人生的女儿,他靠着倒爷生意确实也重振了一段时间张家门楣,可惜后来策略失误还是败落了。

于是张大小姐再次跌入尘泥。

而昔日仇人这一次也还是伸出了手,世人从来不怕东山再起,而是怕东山起又起。这次的张大小姐已经尽失原来的傲气,连亲儿也不要了只想抓住这个救命稻草。

或者说张大小姐其实已经死了,现在重回贵人圈的只是徐太太。

至于为什么当初张家败落,为什么叱咤风云的男人一夜落魄,为什么徐总能非常恰当地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发妻迎回这位旧人,为什么张大小姐变成了徐太太以后没有任何人再提以前的旧事。

没人问。

只有那次徐总续弦的大宴来了满城的名流,狗男主一边挽着我带笑看着台上那对旧人结婚成新人,一边拍着我不得不挽着他臂弯的手。

他忽然问我看出来了点什么。

我盯着旁边摆了一长条自助餐吧台心里口水逆流成河,当时我他妈连加班 18 个小时还得委委屈屈在车里面换上点体面的衣服胡乱梳顺头发来走这个过场。当时我盯着那只被侍应生毫不留情连盘带汤撤下来的比我头还大的虾,口水和眼泪齐下,饥饿和怒火共飞。

我点头:「我看出来了,你今天根本不是叫我来吃饭的。」

狗男人微微地扬眉,慢条斯理地捏我的指尖玩儿:「旁人都说饿了就能聪明点儿,怎么这理在你身上行不通?」

我忍着口水,眼神实在是直从台上那对万众瞩目的新人身上往旁边餐台上瞟:「我想吃牛肉。」

「什么也没看出来,倒是看见人家晚上请什么菜了。」男主大佬简直是气笑了,微微摇着头,「再看看罢,这许是对你是极要紧的。」

我要流泪了:「婚宴不吃饭,还能有什么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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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笑容实在是温柔到了极点了:「世间美事不过破镜重圆,今天带你来看看殊途同归。」

「啊?」

他微微俯身,亲昵地搂着我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台上的新人,笑容捉摸不透:「什么也没看出来?」

我被迫看向台上,后知后觉地小声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年纪略大……?」

他看着温和,眸里却淀着乌沉沉一片暗色:「还有呢?」

我迟疑地看看左右来宾面上的奇怪笑意:「……不被祝福?」

「错了。」他轻声说,「是一定要得到。」

「就算心许别人,就算跟了别人,就算已经…来不及了,」男主语气缱绻地说着残忍的话,「那也要得到。」

「过了花期也要拥有,跟了别人也要夺回,因为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要做这样的事。」

我被他压在臂弯下面搂着艰难移出来视线投往台上,突然不敢直视那位儒雅随和的徐叔叔了:「……这是为什么?」

他温和地吻我的发顶:「这是命。」

「啊?」

「所以你不要做出一样愚蠢的事。」他温声说,刚好台上的新人们交换戒指,台下的人们笑吟吟地心口不一地鼓掌说着好听的话。男主同样露出笑容,但是他没有鼓掌,他只是牢牢地握住我的手。男人的十指扣着我的十指,牢牢地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地相扣着、纠缠着。他垂着眼看我,唇角微微勾起:「也不要让我做出同样的事。」

13

我花了八十块钱打车赴宴,吃了两块西瓜被扫地出门。

马的,男主奸商实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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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我真的没想闹这么大――男主狗则狗矣,男主的爸爸可真的是个慈祥伯伯,就算今天闹出来这样的事情,但是今天的寿星主角该是我们宋伯伯才对。

我早前就送了礼物,现在再垂头丧气地领着绿茶去跟宋伯伯认错贺喜,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再祝一杯寿酒就找了个理由走人了。

宋伯伯也是儒雅的大叔,只是听说年轻时混黑出身的,模样难免生得威严凌厉些,现在不怒自威沉沉看人就叫人腿软:「弥丫头现在知道闹得大了?」

他笑一声,让人胆寒:「为她,也值?」

「许是我倒霉呗,让我看见了我就得管呗。」我悄悄往边上让了一步把满脸惊惧的小茶结结实实挡在了身后,「我跟您赔罪了。」

「你这片儿警当得,」宋伯伯失笑摇头,「倒是再称职不过了。」

只是夫人不高兴了:「是啦!从前你说要当这个,我们本以为你是去做户籍工作,许是帮人开开证明、补办身份证便也算啦,如今自己都搞成这样了还管别人的闲事!」

「对不起,」我垂头丧气,「俺知道错了,请大美女不要生我的气。」

夫人更不高兴了:「你打小就喜欢管人家闲事,往前隔壁家丢条病狗你都要抱回来医病的呀,好啦是有爱心,但是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捡的呀!」

她一锤定音:「你呀,长点心吧!」

我茫然:「点心?什么点心?张妈给我留了点心吗?」

夫人看着我背后浑身湿透我见犹怜的绿茶小妹妹更是来气,被我气得柳眉倒竖:「你这个笨丫头!不给你点心吃!」

我讪讪地赔罪,再灰溜溜带着永远不好好待在医院的这位病人走了――今天是宋伯伯的寿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必然要以一方离场为结局的。

宋伯伯待我如此好,我不能坏他的好日子。虽然男主明显更打算让另外一方退场――

而在这之前,我就悄悄从后门跑了。

爷今天残血状态都翘班打车过来赴宴,别的不说,光打车费就花了我八十几块,结果我就吃了两块西瓜就跑了,就真的,血亏。

血亏啊!

更不要说我还得花一百块打车回市区医院,绿茶去做检查,我去换药。结果闹今天一出,绿茶好的很,连块肉皮都没擦破;而我伤口进了脏水,恐怕要发炎了。

护士小姐姐给我清创处理,我哭得比旁边打屁股针的小孩声音还大。护士小姐姐还训我:「又是你!胳膊都吊着一只还乱跑!」

「萧医生说要是你再这样来就给你拿酒精冲洗伤口,也好让你长个记性!」

我哭得简直像个两百斤的狗子:「萧医生像菩萨姐姐那样漂亮,对我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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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小姐姐对我翻白眼:「萧医生是怕你被自己的好心害死。」

我脱口而出:「作者都没有因为很多人只点赞不关注而饿死,我怎么会被自己的好心害死!」

护士小姐姐翻白眼:「作者已经因为没人关注和没有加班费而怒捡剩饭吃了,你也吃剩饭?」

我讪讪:「……我有工资,我吃麦当劳。」

护士:「那可以,你吃不完的记得邮给作者。」

护士小姐姐手下飞舞给我包得跟个没有雕的杨过一样,我悲伤地拿到处方单跟人家告别,小姐姐很严厉:「明天再来换药!再碰水就给你办住院!」

我跑得可比杨过快多了:「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绿茶小妹妹全程沉默,只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背后,一步也不走开,一寸也不远离,又似乎畏惧着什么,只是跟着我却不敢紧紧地靠近。

我招呼她往外走:「吃麦当劳吗?」

她怯懦地说:「好。」

「或者吃别的,」我看着路边重庆小面,「你喜欢吃辣吗?」

「都好。」

我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完好的那只胳膊揽住了她的肩头。

小茶几乎浑身剧震了一下,条件反射性就要怯懦地躲开,但是她又硬生生克制住了。这个动作怎么看怎么亲热,就像大姐姐搂着小妹妹,实在是太亲近、太不设防备了,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人?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

「阿逸这个狗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搂着她解释,给狗男主脸上贴点金,「你不要看现在他们家这呼风唤雨的,其实原来也是落魄过一段日子,那时候他爸想着单干但是老大不放人,他亲伯伯又跟他爸争家产……大家里应外合的害他爸,搞得他爸就这样坐了一段时间的牢。」

「那段时间他和他妈妈,住在我家。阿逸其实原来不是这样的,只是那段时间太磋磨人了,他如今心思重,你不要怪他。」

小茶只是沉默。

我搂着这个妹儿往麦当劳走,她沉默的样子看起来呆呆的,我叹了口气:「狗逸这个人吧,一般是不怎么对谁好的,毕竟他对自己都不怎么好。所以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呗。」

「不是的。」她忽然说,「少爷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我笑了,揉她的头:「就这?」

「那倒是算给狗逸积了点德!」我搂着她进了麦当劳,边笑边摇头,「对了,今天那位是你妈吧――」

听见我提这个,她刚刚稍微缓和了一点的身体重又僵直了,简直惊惧地看着我,像是我要揭开她身上某处隐秘的伤口上溃烂的皮肉。

我想了想,说:「她在徐家过得其实不好。」

「因为是续弦,你太小了,你不懂。徐家又是出名的守旧,就算徐总真心疼她,她的日子也不会很好过。」

何况徐总也不是很心疼她。我腹诽完了,接着说:「你不需要去打扰她,你要什么就找我拿吧。」

她定定地看着我,声音轻不可闻:「――可是你本跟我没有关系的。」

「我们没有关系。我得罪过你。你没义务对我好。」她说,「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我愕然地看着她,反问:「对别人好,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小茶只是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物种似的看着我,我也像是被人发现的新物种似的看着她。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我没忍住笑出来了:「害,多大点事啊!」

「你就当,因为我的缘故狗逸给你赶出来了,我接你这个盘呗!」我一把揽着她强行勾肩搭背,「反正你个小丫头片子能花我多少钱?」

「你这怪聪明的,以后读书指不定能大出息,我也不指望你怎么回报我。只是你现在太小了,没有力气对抗整个世界也是正常,要不然常人怎么说形势比人强?」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拍拍她的肩,「等以后你长大了就懂了。」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紧紧地抿着嘴。

「但是你千万别恨阿逸啊!」我说,「他原来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他只是过得太苦了。」

13

我很早很早就认识宋逸,因为他住我家隔壁。

那时候我爸老说宋伯伯是做大事的人――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也不知道那群对宋逸俯首帖耳的壮汉是什么来头,只一心以为宋逸有这么多大汉亲戚还对他毕恭毕敬。宋逸这辈分还挺大,那他过年岂不是有很多压岁钱?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懵懵懂懂地看着警车的红蓝灯划破夜空,宋伯伯一夜入狱,宋伯母散尽家财,我爸妈四处上下奔走找人打点。

无果。

我爸说有人铁了心要弄死宋伯伯,如今之计只能保命要紧。

我爸说,战友一场,至少要替老宋保住妻女。

那时候宋家也每天都有壮汉出入,只是这些陌生的壮汉全然换了一副嘴脸,他们不再对宋家恭恭敬敬规规矩矩,而是肆意地横行骚扰,他们搬走了宋家的家当抢走了宋家的财产,他们说这都是债,老宋不在了就得小宋还!

他们从宋伯母的耳朵上硬生生扯下了珍珠的耳钉,他们哄笑地看着伯母的耳朵被撕扯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伯母年轻时是名满娱乐圈的艳花,性子难免被纵得娇气些,可那时候她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她只是死死地护着她的儿子,不许他们伤害她的儿。

那时候我爸还没下班。

我扒在我家楼顶花园上看得简直心急如焚,我忽然灵光一现,我跑去偷了我哥私藏拼装的小型手持式充电电锯。

那时候我哥正是中二期,床底下私藏了一大堆美女写真和这玩意。他称这个为「近战之王」,在不会被警察叔叔抓走的情况下手持式电锯就是真理本理,至少每个人看见了它都会选择跟你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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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哥是对的。

这东西岂止是真理本理,这东西简直是维护社会稳定和谐的利器,就算漫天神佛都下凡讲经论道也渡不了恶人,就算摩西为他们东渡、耶稣为他们二次受难、大唐为他们取经、湿婆为他们起舞,他们今天也不会离开宋家一步。

但是我提着我哥的电锯冲进去,发动机狂鸣链条溅火,他们就全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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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威风凛凛地提着电锯追着他们跑了大概十分钟,直到他们连滚带爬跑上轿车当场跑路,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宋伯母简直呆若木鸡地看着我。

然后她抱着我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宋伯母哭。我慌了,赶紧把我哥的电锯扔下扶着她在沙发坐下。我想找医疗箱给她包扎耳朵,但是伯母的耳垂简直血肉外翻触目惊心,我都不敢动,我觉得她哭得这么伤心一定是很痛吧。

我笨拙地抱着她,轻轻地拍她的背。

我太笨了,我只会说:「不要哭,不要哭,伯母不要怕,我保护你,我保护你。」

伯母捂着面失声痛哭,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耳朵上的伤口,还是宋家满地的狼藉,还是因为入狱的丈夫。

可是伯母又是这样坚韧的人。她只是长得一副柔弱的好皮相,借此一难她毅然地决心重回娱乐圈。她联系了旧友、放下脸面去求了前经纪人。

如今家里的男人不在,那么就由她撑起这个屋檐。

只是拍戏都是常年外漂,宋逸就住进了我的家。

那时候我的中二病哥哥已经入伍去也,他的房间正好空出来给宋逸住;我爸妈常年都忙得难着家,就顾得上扔给我钱让我至少把这个战友之子别养死了。

那时候的宋逸因为家庭变故是个阴郁寡言的少年,他不笑也不说话,没有朋友也不和同学交际。

就像他抿着嘴站在阴影里,阳光永远照不到他身上。

他吃得很少,也不说话,只是沉默。

眼看这兄弟真的要被我养死,我急得简直团团转。我真的怕他自杀,真的,那时候的宋逸就是给我这种感觉。要不是打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身高就不长了而他肉眼可见地长高,我简直要每天跟他打一架把饭塞他嘴里。

我太知道他,世人都忙于生计奔波,连他父母都自救无暇,可是我太清楚他,宋逸打小待谁都和气,但是他骨子里太骄傲了,这样的变故他根本就承受不住。

他就像一只羽翼折断的白鸟,现在陷入泥泞,所以生无可望。

我四处求救无门。

漫天神佛都没有谁愿意看他一眼,举世众人都让他无望,我只能妄图以己渡他。

我怕他死,我每天都牵着他的手把他从家里牵去学校,过马路的时候更是死死抱着他的胳膊怕他想不开冲出去;放学了我也是连小姐妹的团伙都不加入,他分明比我大,我还得狂奔着去他班级门口接他放学。

我太怕他死了,甚至连他洗澡的时间久一点、我都怕他其实是在割腕而狂敲他的门。

他在里面洗澡,我在门外哭得撕心裂肺叫他的名字拍门:「宋逸!宋逸!你不要死!」

「我去当警察!我以后当警察把宋伯伯放出来!」我哭得跪倒在浴室门口,简直泣不成声:「宋逸!你不要死!」

然后门终于被我拍开了,热腾腾的雾气弥散,他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的睡衣扣子都扣错了,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哭得像个二百斤的狗子,连滚带爬冲进去满浴室检查,发现没有想象中的凶案现场,转身就扑过去抱住了他。

「宋逸,」我死死地抱着他,我矮他太多,那时候的少年就像雨后节节拔高的青竹,我算得上拱在他胸腹前,哭得稀里哗啦,「你不要想不开啊!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他被我抱住,浑身僵直得简直像个雕塑,被我哭了一通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哑声:「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死?」

我哭哭啼啼:「我,我觉得你不太想活了!宋逸!你千万要活着啊!」

「以后会好起来的,」我胡乱地哭叫,死死地抱着他,「以后会好起来的,我怕你难过,宋逸,逸哥哥,你不要难过。」

然后他也伸出手,用几乎是凶狠地、要把我揉进他的血肉的力度抱住了我,他死死地把我摁在他怀里,不允许丝毫的空隙存在。这一抱把我的哭声都勒碎了:「我陪着你,我陪你一起,以后会好起来的。」

他狠狠地收紧臂膀,把我死死勒进怀里。

「好。」宋逸说,「这是你说的,你要陪着我。」

我简直哭得比他这个遭难的正主儿还惨,拼命点头,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身,一直重复:「会变好的,会变好的……」

――总之,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我这一哭起了效果,还是漫天的神佛终于开了眼,情况确确实实变好了。

至少第三年,宋伯伯出狱了。

为期 29 个月的牢狱生活让宋伯伯瘦了很多,再也不见了原来的那股子敞亮,但是看上去那股狠劲儿依然在,行事举止更加内敛而含蓄。

宋伯伯回来了,宋伯母自然也马上就结束了拍戏生涯回来,宋逸的家又齐全了。

这三年的改变也并不止宋伯伯,这三年里宋逸已经脱出了少年意气全奖考入了帝国 Y 大,我也正好卡在升学的最后的关键一年。

也就是这一年,宋伯伯和我爸喝了一场痛快酒后,在大醉的情况下敲定了我和宋逸的婚约。

我爸喝蒙了,我人也蒙了。

那时候我卡在升学的关键点,我爸为了方便我上下学给我买了一辆小电车,但是宋逸提出他可以每天接送我――我爸就高高兴兴地又把我的小电车收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宋逸读大学到底干嘛了,反正人家就是可以莫名其妙地变出钱来。所以他真的每天早晚就开车送我上下学,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我起初是很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他的,但是他表现得太自然而坦荡,加上他每天晚上都给我带吃的,我就屈服了。

对不起,他每天都带吃的来,那实在是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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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每天晚上他都会站在校门口,在成千上万鱼涌而出的学生里精准地捞出来我,接过我的书包牵着我去车上,然后给坐在副驾驶的我检查好安全带再送我回家。我的作用就是坐在副驾驶腆着脸吃他带来的零食,有的时候会带糖炒栗子,有的时候是泡芙,有的时候是果拼,总之就是――都很好吃。

他每天都几乎固执地要牵着我的手送我到学校门口,再牵着我的手回到家里。宋逸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十指扣稳就牢牢地握住,不留一点点空余。

算上从前,他一共牵着我的手上下学整整四年。

直到后来我升学,他再也牵不住才被迫结束。

因为我,考上了,帝国警校。

14

考上警校的第一天,我爸妈打得我嗷嗷叫。

考上警校的第二天,发誓一起考 Y 大结果她们考去了 Y 大我偷偷报考了警校的我的基友们打得我嗷嗷叫。

考上警校的第三天,宋伯伯和宋伯母没有打我,但是联合我爸妈对我展开了四堂会审。我爸妈越审越狂躁。

是宋逸的来到打断了我爸妈即将展开的男女混合双打。

我哭哭啼啼地被他牵回了他家,他牵着我上了二楼进入他的房间,冷静而温和地坐在床边把我摁在腿上。

然后狠狠地打了我的屁股。

「为什么不考 Y 大?」他温声细语,手下无情,「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

我被打得嗷嗷叫,在他膝上疯狂扭动借力护着我的屁股:「我要当警察!我不管我要当警察!」

他笑了一声,从金丝边框的眼镜后折出来冰冷的眼神,抬手就重重拍在我臀上:「在 Y 大读个差不多专业,毕业了也能考警职,这样是在跟我闹气?」

「我要当刑警!我要学缉毒!」我哭哭唧唧地扭,「我不当文职!我要上警校!」

宋逸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感觉他下一秒会掐死我,怯怯地看着他。但是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松了衬衣的领口摘下来腕表,温柔地搽掉我的眼泪:「前几天,送你的成年礼物还喜欢吗?」

他送了我一辆机车。想起我的宝贝车我双眼都放光,疯狂点头,雀跃:「喜欢!」

「喜欢就好。」他湛湛一笑,一把把我摁倒在床上,「――成年了,也考完了,总是要做大人了。」

我被掀翻在床,转眼他就压了上来,我疑心他还要打我的屁股于是抓过枕头来死死地挡着自己的臀部,但是我力气不如他大,转眼枕头就被扔到了地上。所以我赶紧急急忙忙地手脚并用爬着要逃,转眼就被抓住脚踝拽了回来。

大掌果然探上了我的臀,我双臂被反制着压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掀开了我的裙子,我实在是不想挨打了,所有积攒的委屈都爆发出来。

我大哭起来。

「我要当警察!我、我就是要当警察!」我痛哭,「这是我的梦想,我就要当警察,我不要干别的!」

「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你们根本都不喜欢我!你们不懂我想干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哭倒在他床上,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简直不成人形,「你们,你们只会打我……」

有人叹了口气。

他摘下来眼镜,垂着眼压在我身上居高临下看着我:「我没打算打你。」

「你刚才打了!」我爆哭,还质问他,「你们打死我好啦,打死我找别人好了啦!」

他微微挑眉,一巴掌拍在我臀上:「像这样?」

我泪崩:「狗逸你丧心病狂!」

「……」宋逸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叹了口气,揉揉了刚才打的地方,「有这样疼?」

我咬着被子哭哭唧唧地点头。

「这点儿疼也受不住,」他冷笑起来,但是没有打我了,只是重重地捏着手下软肉,「还想做警察?」

「你管不着!」我恼羞成怒,脱口而出,「我,我的事情!」

狗男主很冷酷地垂眼看我,看得我声音逐渐变弱,我又哭起来了:「我想当警察!我要当警察!」

他似乎是冷静了下来,伸手掐着我的下巴,指腹重重摩挲我的下唇,:「可以,让你去做警察。」

我高兴起来了,半信半疑:「真,真的?」

他「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漫不经心地说:「考也考了,录取书也到了,总是得叫你去读的。」

「不然,」他笑了一声,「总不能让你现在就嫁给我天天在家里生孩子。」

我:「……」

「毕竟你还这么小,」宋逸眸色暗沉一片,只是用指腹反复摩裟我的唇,直到看着它染上艳色,他低低笑了一声,「难道要把你关在家里天天让你求我饶了你,哭也哭不出来,让你大着肚子睡在床上每天就是等我回来跟我撒娇吗?」

我有点迟疑:「……不是,你这看起来还挺想这么干?」

他挺散漫地「嗯」了一声,忽然低下头吻上我的唇。

我呆若木鸡。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吻,在我为梦想抗争的时候,对象就是狗逸这个邻居家大兄弟――不是兄妹胜似兄妹但比兄妹还要亲,至少我那个狗亲哥就万万不会做这种事情――

总之我被亲蒙了,我想跳起来一脚踹翻他,但是,但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可能是我被摁得太死,可能是这个吻很温柔,可能是我稀里糊涂地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操作。总之就是他强制地摁着我给了我一个绵长而缠绵悱恻的吻。

我被亲蒙了,哭也不哭了,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被亲得缺氧了就哼哼唧唧地叫。宋逸常年都用一种我不知道牌子的男士淡香,他刻板而自律得几乎偏执,认定了这一种味道就再也不会换,平时这味道淡得要凑到他袖口才闻到,可是现在却像气味的海洋一样淹没了我的感官,又冷又欲,像是雪原上枝叶全白的青松微微露出一点青翠意欲滴的绿。

「阿弥,」他吻完了也埋首在我脖颈,温热的气息氤散开来,我觉得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身上这香水味儿了,他慢条斯理地亲着我的脖子说,「你想做警察,我可以帮你达成目标。」

我被亲得哼哼唧唧地叫,呆呆地问:「啊?你帮我吗?」

「我会去说服你的父母,并帮你安排所有的事情。」他嗓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沙哑,声带微微有磁性地震,「你可以去读警校做警察,做你想做的事。」

我大喜:「??啥?你原来就这么好吗!」

他笑一声:「但是,你要支付一点代价。」

我:「?」

「等你毕业入职第一年末尾,在第二年的春天,」他说,「你要嫁给我。」

我:「?????」

宋逸是个天生的奸商,只是温和地激我:「这么,刚才还为了上警校哭得死去活来,现在连这点儿代价也不愿意?」

「giao!」我大声,「年轻人你不讲武德!欺负我一个十八岁的小同志!我刚成年就让我――」

「所以呢?」

所以呢?

――所以就如同大家所见,我就读警校了。

我剪短了我的长发,穿上警校服,雄赳赳气昂昂地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警校生。

后来我的头发留长,换上了警服,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在警校认的萧易老大一起入了警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片儿警。

而现在,毫无疑问,我是在躲着宋逸的。

这不躲不行啊。

这不躲谁顶得住啊??

我的事业才他妈开始,总不能婚后还一天天骑着摩托大街小巷抓小偷吧???

主要是宋逸现在太有钱了。

宋家现在俨然一个富门巨贾,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是绝逼不会让自己老婆骑着摩托一天天满大街跑抓小偷送走失儿童回家找妈妈或者冲在一线顶当街行凶暴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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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有钱,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女的都没,狗逸这行情也是实属不怎么样,难怪抓着我不放。

好不容易有个绿茶小妹妹往他那儿扑,他还给人撵出来,现在就我接盘。

接盘就算了,我还要在绿茶妹妹面前说他的好话让她别恨他。

老天爷,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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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麦当劳灯火通明。

我挥舞着我完好的单只胳膊点了两个套餐,正苦于单臂端着满满的餐盘就再拿不下可乐,一只手伸过来,端起来我的可乐插入吸管,还当着我面喝了一口。

我:「!!」

好家伙!说时迟那时快,我端着满满当当一餐盘的炸鸡汉堡简直拔腿就跑――然后被他一伸臂就抓住了衣领。在挨打前,我抢先一步求饶:「对不起老大我知道错了嗷嗷嗷!」

「接着跑啊。」

老大喝着我的可乐,眼神简直让我毛骨悚然:「不是挺会跑的吗?」

「宝贝车都不要了,是什么急事,」他阴恻恻地咬着吸管,「急着去见谁?」

回答他的是一声饱含愤怒的厉声:「放开她!」

我愕然地看着绿茶小妹妹简直目露凶光地扑上来要从老大的手里抢出来我,她突然暴怒:「你不许碰她!」

狗老大一手提着我,一手放下可乐就毫不怜香惜玉地制住了这个柔弱少女。

他也纳闷:「这又是谁?」

「快松手你个大混蛋!」眼看绿茶小妹妹给这个手下没轻没重的狗老大都要拎哭了。你妈的好家伙,喝我的可乐弄哭我的妹,我急眼了,搁下餐盘就吼:「萧易你要是给弄她哭了我可跟你拼命!」

老大皱着眉,手一松,给我俩都放生了。

绿茶小妹妹嗖一声就应声躲我背后去了,我愤怒地挥舞我的胳膊:「欺负小妹妹你还是人嘛!」

他挑眉,伸手就捏住我的下巴把我拖过去,借着光细细地看我脸上的疤,发觉没有问题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仍不放手,还是捏着我的下颌:「自己的脸也不当回事,吊着胳膊就往水里跳。」

「你这是不想做人了?」老大嗤了一声,「这样破相了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我把绿茶挡在背后,一味嘴硬:「我才不在乎这些,结不结婚的哪里重要了?」

「这就不重要了?」老大摁着我们坐下来了,他从餐盘里捡出来一根薯条蘸上番茄酱,就不由分说塞我嘴里,「人家等你这么多年,订婚不结婚,这像话吗?」

我只咬了一口薯条上蘸酱部分,厚着脸皮示意他再给我蘸点儿酱:「狗逸合该娶个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哪里该娶我?」

老大「哦」了一声,却是很自然地把我咬了半截的薯条吃了。

然后他又蘸了一根喂我:「宋老板生意铺得那样厉害,哪里还用得着女人帮衬。」

「襄王有心,」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扬起眉来,「神女无意啊。」

我把汉堡推给小茶示意她快吃,颇为稀奇:「你怎么找到我了。」联系到上文,我狐疑:「你?你现在都帮着狗逸来劝婚我了?」

「老大!这脏钱咱不能赚啊!」我义愤填膺,「当初演练老子背着你夜奔十里求援,你现在可不能就这样卖了我啊!」

老大正在喝我的可乐,闻言直接呛得直咳嗽。

萧易,我们老大他一直都长得桀骜,肤色晒得微深更是显出五官的凌厉野性,还剃一个极短的平头,精神气里带点狠劲儿,怎么看都是狠角色,明明穿着警服却是一身匪气。现在他喝可乐呛了,再看我的时候简直凶相毕露,吓得绿茶小妹妹都捧着汉堡直往我背后躲。

他阴恻恻:「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人?」

我狐疑:「那你提这个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躲着狗逸……」

「我要是有办法,」萧易微微地扬着那对浓黑的剑眉,「让你再也不用躲着他呢?」

我更加狐疑:「??你有这么聪明?你原来就这么聪明吗?」

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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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挨这顿毒打,我明智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并且拿了一根薯条往嘴里放:「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萧易盯着我,他瞳孔黑黢黢的一点儿褐色也无,像是化不开的夜雾隐藏下整个世界的隐秘,他这样定定地看着我,让我感觉自己介乎于活物或者猎物之间。

他说:「跟我结婚,你就不必再避着他了。」

薯条从我嘴里掉下来了。

我呆若木鸡。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大惊地摆手,「――实在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而老大只是勾起嘴角:「我可是跟宋先生聊过了。」

我嘴角抽搐:「你们俩……」

「宋先生说,」老大慢条斯理地拿薯条堵住我的嘴,「就算你殉职了他也要跟你冥婚,百年之后合于一墓,总之是不会叫你跑了。」

我:「……这都什么时代还有这种封建糟粕?我可是无神论者我拒绝!」

老大只是盯着我,一字一句:「我说,我也是。」

15

我笑不出来。

老大这个「me too」的意思肯定不是他也是无神论者,看他现在这极具侵略性的眼神都不是这意思。还没有殉职就被盯上了骨灰归属的我瑟瑟发抖:「……我觉得我还能活个五十年不过分吧……」

「阿弥。」他忽然笑起来,饱含深意,「这并不是在逼你。」

「只是,你迟早要选一个的。」

选?

怎么选?

我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们,本来该我发抖,可是我背后有人抖得比我还要厉害。我回头,绿茶小妹妹安静地微垂着头,满面泪痕,她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十指都攥得青白。

但是她没有说话。

只是一言不发。

去富人家做太太是很好的事情,母亲舍弃了她去做徐太便可见一斑,现在阿弥也要去做富太太了,她自然是不会跟着去的。

他们也不会让她跟着去的。

只是很好的事情,她应该为她高兴,这个做警察的姐姐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现在阿弥有这么好的行情,这么好的归属,她怎么能不为她高兴?

可是她浑身发着抖,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母亲悄无声息离家的某个清晨,母亲摸着她的头让她不要出声,她就没有出声,然后母亲一去也没有回来。

现在她不能出声,她要笑,要为阿弥高兴,要鼓掌。

哭什么!?

这可是阿弥啊!

要笑出来!是好事啊!要为阿弥感到高兴、要笑啊!!

她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

「我为什么要选你们?」

我反手握住这只抓着我衣角的小手,她受惊似的一抖,但是我只是奇怪地看着萧易,反问他:「我为什么非要选你们?」

老大眼神一厉:「那你还有谁?」

我说:「谁也没有,嘿,你们俩给我整这一出,怎么说,我是个东西得被抢来抢去的?」

「我真的不明白,」我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们可以就这样限定死我的选择区间,就像……就像我不是个人,只是个被你们争的什么东西?」

老大被我问得沉默,他轻声说:「你就当我们不是个东西吧。」

我:「……」这还有自己骂自己的?

「我们的确是在逼你。」他涩声,「阿弥,太晚了,你不该认识我们,现在已经谁也不愿意松手了。」

我沉默了。

「最开始我想当警察,是因为那时候我太小了。」我说,「那时候宋伯伯入狱,当着我的面被拷走的。我以为我当了警察就能把狗逸的爸爸带回来。」

「后来宋伯伯回来了,可是我还想当警察。」

「因为我总是想保护点什么东西。」

我说:「我一直都不怎么聪明,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只能做的就是当个小片儿警,天天找找走丢的猫猫狗狗、劝劝架之类的,我的能力这样有限,因为我其实并不是什么什么很优秀的人。」

「可是,我很珍视这样的自己。」

「老大前途无量,青云直上,入职一年就直调市局。」我叹了口气,「你家门口武警站岗,哪里还缺我个片儿警?」

「你们都是富贵人,看不上我这一亩三分地,可是我很珍视这样的自己。」

我呆呆地看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我说:「我真的好喜欢当警察,我才不结婚呢,为了当警察我连自个儿都能往里面搭,难道我会为了结婚就放弃这行吗?」

他眸色暗沉地看着我的胳膊。萧易从来不骗我,所以他直言:「正是因为你把自己往里头搭,所以才不能看着你这么干。」

我冲他翻白眼:「你管得着吗你?」

老大脑门青筋都在狂跳,他看起来像是想 neng 死我,但是他只是咬着牙关说:「不管你,看着你这么造,直到看着你把自己造死吗?」

干这一行,我也不敢说自己会不会真的就这么殉职,只是含糊着过去:「……总是我自己愿意的。」

这话眼见着是聊不下去了。

他也沉默了不太说话,只是往我嘴里塞薯条让我也别说话了。

但薯条都凉了,也不太好吃,嚼着无味,我吃了几根,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我车呢?」

「在所里呢。」他看我一眼,怼我一句,「现在记起来自己的宝贝车了?」

我讪讪:「我没锁……」

老大忍无可忍:「你是还怕有人上派出所偷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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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哪里住。」他深呼吸,竭力不让自己被我气出来什么病,只是皱眉看着我背后怯生生的少女,「你怎么带着她?」

绿茶小妹妹怯怯地看他一眼,马上躲到了我背后。

我精神一振,我他妈是放心不下给这个妹妹住医院里面了,好家伙,她这真的是到处乱跑,再跑几次我都怕把我人搭进去了。所以我说:「我带她回家住去,所里宿舍太小了,不方便。」

「刚好,她学校离我家也不远,上下学也方便。」我盘算着,「明天给她带着认认路就行。」

萧易皱眉:「季叔不在家?」

「老头子和老妈都去帝都了。」我浑然不觉地挠头,「说是我那倒霉亲哥整出来事了,也不懂他这一天天当兵咋当出来这么多事,反正横竖死不了吧。」

老大一愣,看着我片刻,似乎欲言又止,但是很快就撇开了我哥这个话题,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下个月调去市局。」

我单手打包着没吃完的汉堡薯条:「啊我知道,不是早恭喜你了,咋,想请我吃饭?」

「不。」他看着我,古怪地说,「同喜。」

16

我车真的没了。

当夜我就带着绿茶小妹妹回了家。

好在老头老妈不在,但是家佣王阿姨还在,当晚就收拾出来了一个房间安顿好了小茶。第二天等我给小茶配了把家门钥匙,然后带着她认了遍去学校的路,再给了她张卡和一点现金,把她领到学校门口让她好好读书去。

然后我跑回所里上班,第一件事是打卡,第二件事是打完卡翘班去车棚看我的宝贝机车。

我车没了。

我呆若木鸡。

然后我当场就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车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车啊!!!!!!!」

我的惨叫简直冲破云霄,实在是又惨又凄厉,我的上司端着茶杯闻声就冲出来了紧张得不得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车!我的车!」我半疯了,「谁!谁昨天半夜上派出所给我车偷了!!!」

「什么你车?」杨所长一摸头,「对啦,你怎么在这儿?」

我围着空空如也的车棚转急得嗷嗷的,直到昨天晚上值班的小张都给我嗷起来了,他没好声气:「你不是调去市局了吗?萧队帮你把车骑过去了!!」

我:「???市局?什么市局?我都没去过市局我车怎么去的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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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所端着茶杯吸溜吸溜:「害你这孩子从来不看公示栏!阿弥,你是和萧队一块儿被调市局去了的呀!」

「算了算了,」他吸溜茶水,唏嘘不已,「你们全升调了,好事,好事!」

我简直是震惊他妈给震惊开门直接震惊到家:「什么市局?什么升迁?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是好事,萧队有心要带你上青云――」

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顾得上悲愤欲绝了:「我的车呢!!!!」

杨所:「……你这个笨蛋!!!来人给萧队打电话让他把车骑回来给人也领走!」

我蹲局子门口等我的宝贝车,简直蹲得望眼欲穿,杨所在旁边唠唠叨叨吸溜茶水:「等你升调去市局了就不要这么高调,老实做人本分做事,别跟同事吵架也别给人欺负了,你爸去帝都这么久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啥难处了我这还等着老季回来和我一起钓鱼呢……」

我眼巴巴地看着路尽头等我的宝贝机车,但是始终不见人影。

好半天可算听见引擎轰鸣,我大喜,站起来一看,一辆通身漆黑的豪车轰鸣而来。这是四个轮儿的,不是我的宝贝机车,我茫然地看着司机老陈面带一如既往的老实表情从驾驶座下来,恭恭敬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你咋来了?」杨所也不喝茶了也不怅然地想我爸这个外出的好基友,也蒙了,「贵客啊,是有啥事吗?」

宋逸从车里出来。他今天估计很闲,都没有穿正装,浅灰的衬衣没有往日那样严谨地扣到领口外面也是松松地套一件藏青的毛衫,倒还是戴着那副金丝眼镜。显得人长身玉立又温文尔雅,他整理着袖扣温和地打着招呼:「杨叔好。」

杨所乐了,也不在门口蹲着说教我了:「好家伙,合着来叔这儿逮人来了?」

早在他出现的时候我就手疾眼快往杨所背后一缩,结果这老头儿贼不地道,闪身就撤:「叔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叔先走了!」

我也转身就要往里面避,被一句话定住了脚后跟。狗男主只是含笑立在车门处,淡淡一句:「车丢了?」

我蔫了。

昔日我顺利升学的时候,狗逸送了我一辆帅爆的机车作为奖励;然后他发现我升学升进帝国警校了,打了我一顿把车没收了。

好家伙,升学那三个月的暑假我可全耗在他身上,天天舔着个脸去磨他,端茶送水捏腰捶腿,基本上除了陪睡啥都干了。奈何狗逸就不是个普通人,心志坚定得简直不去当地下情报人员都是帝国的损失。

但是我太能当舔狗了,活生生舔了他三个月,直到我马上开学在即我心急如焚,他可算大发慈悲才把车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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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这么多年过来,这辆车跟我有革命情谊,我也把它改装得很好维护得很好,它看起来也很新,狗逸也要送我别的车,我都舍不得换。

现在车丢了,我心里都快把标着老大的小人儿扎烂了,这样被他一问,我又蔫了,茫然又委屈:「……我昨天停院子里了。」

「这里是派出所啊,」我简直要掉眼泪了,「咋车就没了呢??」

狗男主宋逸只是淡淡地看我一眼,似笑非笑:「这么想要车,打车去市局骑回来不就好了?」

我不吭声了。

他气笑了:「这又不敢去了?」

「因为你人去了市局就直接算作报道,把你人扣下资料一调就算是彻底脱开这里的原单位了。」狗男主纵横商海多年,简直是人精中的人精,看我一眼就能把我心里话说出来:「舍不得这里,不想去市局?」

我就是不吭声。

「哎呀你这笨蛋!!」听墙角的杨所沉不住气跳出来了怒喝:「升调是多好的事情!难道你要和叔蹲这个小所蹲到死嘛!?那可是市局!叔希望你的路越走越宽啊!」

我不知所措:「可,可是……」

「可是啥?你跟叔说说可是啥?!」

「可是,」我小小声,「……市局都不下一线,我不想去啊。」

杨所急眼了:「你这个傻蛋脑子!你看看你这胳膊你这脸,别人赶着都恨不得退二线,你现在登天的梯子都不愿意上啊!」

我:「……真不想上。」

眼瞅着杨所就要给我气厥过去,狗男主才慢悠悠地说:「不想去就不去好了。」

我精神一振。

而宋逸只是微微一笑,叫司机:「陈叔,麻烦你走一趟,把她那宝贝车骑回来吧。」

陈叔对我们憨厚一笑,领了任务就转身离开。

眼看我心爱的小摩托马上就回来了,我马上就高兴了,狗腿地准备上去拍狗男主的马屁:「害!这事整得――」

宋逸只是慢条斯理又绅士地对我拉开副驾驶的门,做了一个请上的手势:「有什么好听的话上车再说。」

我马上顿住脚不敢走了,讪讪:「害,这事儿――」

「想什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是你哥哥回来了,他不方便接你,让我捎你回去。」

敬业的我狗腿地拍他马屁:「我哥哪里来这么大面子请动宋老板……」

「以后都是一家人,」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有什么好见外的?」

这话我不敢接,我讪讪:「……现在还上班呢,也走不开人――」我话没说话就被杨所推出来了,杨叔急了:「嗨呀!你哥难得回来一次!他是人民英雄,快回去见一眼!」

猝不及防被翘班的我:「……」

遂默默上车。

自从宋家几年前起势,便也是很富贵的人家,至少宋伯母这辈子就没自己开过车,也没驾照,而司机老陈差不多也是跟了宋家几十年的老人,只落魄时被辞退过,而后马上便又招回来。

像我们狗男主这种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肯定是不会自己受苦受累的,反正骂他一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毛病,所以现在我坐他的车我真的心惊胆战。

大家别误会,我不是因为堂堂宋总亲自开车载我而受宠若惊。

我心惊胆战。

我真害怕狗男主养尊处优太久,车技一日千里倒退回驾校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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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马上机智地提出:「让别人看见你开车影响你的身价啊宋总,不如我来开吧。」

狗男主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是放心不下、怕我开车拐带你?」

我:「……倒也不是如此。」倒确实是怕你带我直接上黄泉路啊啊啊!

好在可能男主确实狗则狗矣,也属实靠谱。虽然他位高钱多,但是无疑他车技还是很娴熟的。在我忧心忡忡欲言又止中,他忽然看了我一眼:「一晃眼倒是许多年没有这样过了。」

「可能当初不该送你机车,」他笑一声,听不出来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打趣一句,「不然还能多载你几年。」

我大惊,以为得罪了这位金主爸爸,只能干巴巴地救场:「……我很喜欢机车的。」

「知道你喜欢。」宋逸漫不经心地打这方向盘,「阿弥,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是写在脸上的,让人看得一清二楚,想不知道也难。」

他微微勾起唇角,笑意漫出:「只是有的时候,因为实在是太想要了,所以就算明知道、也要装出不知道的样子一样去强争。」

我听得糊涂了:「啥知不知道的,有啥是我不知道的吗?」

「没有。」宋逸看了我一眼,视线从金属边框细细的眼镜里折出来,玻璃镜片冰冷,但是眼神是温和的,「蠢一点也好,至少不会被吓得怕了跑了。」

这我听懂了。我大怒:「狗逸你过分了!凭啥说我蠢!?」

他只是悠悠地说:「既然阿弥聪明,那么也该是会应对现在为难的局面了。」

我:「……」

「如果阿弥有这样的好野望,」他微微勾着嘴角,轻飘飘地拱火,「我会替你铺好路的,肯定轮不到你那个老大上来做事,早知道你今天也得遇到这一出,还不如我替你做。」

宋逸只是慢条斯理地偏过脸,温和而嗓音低沉:「你有你想做的事,就去做。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从来不会如何干扰你,是我爱着你,有心要成全你的羽翼。」

「现在是萧易要折你的羽翼呢,小阿弥,他说着爱你,却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他言语带着微微的笑,若有若无地掺着什么隐秘的私心,「我可以成全你的梦想,但是我不会把你交到这种人的手上。」

像是恶魔低语,用财富换取人类的灵魂。也像是私心作祟,挑着这种时候打压拉踩情敌给对方上眼药。

我听得糊涂了,但是他看起来是再正经、再温和不过了,神色如常带着淡淡的关切,就是往日的狗男主宋逸。

他还对我微微一笑,似乎真的是关心我到了极点:「阿弥,如果你不知道如何面对,我可以替你解决这件事情。」

我张了张嘴:「……你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他很温和,也很诚挚:「我会让他不再这样逼你、打扰你的工作。他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你,也不会再怎么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我惊了:「好家伙,你是准备杀了他吗??不要啊狗逸!这是犯法的!」

「不,只是需要跟他谈一谈。」他只是微微一笑,「只要你同意,我会让他再也不出现的。」

我:「……」不我还是怀疑你是准备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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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平稳行驶进了车库,我默默揣着我吊着的胳膊下车,还不忘记叮嘱他:「要是待会儿我爸妈问我怎么受伤了你就说是公伤哈,不然他们可又觉得我是骑摩托给自己摔了,救命啊狗逸!」

宋逸长腿一迈下车,慢条斯理地走到我身边伸手捏住我后颈:「伯父已经见惯了,不会吃惊的。」

我:「??」

他不多言,只是环着我肩背:「进去吧。」

――马上我看见在床上被包得像个木乃伊的我哥,我就懂了。

17

「季觅你神经病啊!!!!」

我一根胳膊还吊在胸前就冲床上这个伤兵咆哮起来:「你妈的背着家里调去南境当暗线你失心疯了!想死我送你一路倒也不用没名没分地埋在不知道哪个臭水沟里面!!!!」

这个伤兵不甘示弱,但是苦于他浑身打满石膏和绷带,毕竟他浑身上下骨头断了二十多根。要不是他现在动弹不得,他已经跳起来跟我打起来了,只能声音微弱地咆哮:「季弥你才是神经病!你看看你当个片儿警都给自己造成这个样子!!!」

「你才是疯了!你都不怕死吗!!」

「你个臭丫头片子没资格说我!你胳膊都还吊那儿呢!!」

亲兄妹掐成一团,简直要天雷勾地火当场就翻脸伤员互啄,好一派家和万事兴的景象,气氛和睦幸福。

季家父母都铁青着脸,宋伯母挽着宋伯伯的胳膊坐在沙发上看得笑眯眯:「哎呀,孩子们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我还是未感知到危险的逼近,仍然跟亲哥对跳:「反正你弄这么一出我觉得你的职业前景也到头了!季觅你没有心!」

「你才是到头了!女孩子给自己脸上弄这么一大疤都不在乎!」亲哥浑身动弹不得,但是嘴皮子很溜当场反唇相讥,「好好的文职不做非得拿人去一线顶,不知道还以为是家里苛待你!」

「总比你偷偷跑去南线好!」

「反正比你在本地都弄成这样强!」

这一片吵得叽叽喳喳,直到季母抽出来插在花瓶里面的鸡毛掸子,几步逼过来狠狠一掸子抽在墙上:「你们俩都出息了!?」

一瞬间安静了。

我乖巧如鸡,我哥当场闭嘴。

老妈发飙,全家 MVP。母上大人一手叉腰,一手操着鸡毛掸子用它指着我们鼻尖:「坐好!」

我腿一软,顺势坐在我哥床上。

而我哥给我坐到了伤腿当场「嗷」一声痛叫。

母上大人柳眉倒竖,一鸡毛掸子抽在床脚:「让你叫了!!」

我哥当场销声。

「你!成年了,有本事了,跑莱南那一片了!」

看得出来母上想狠狠抽一遍我哥,但是我亲哥浑身上下没什么好地儿可以给她下手出气,再抽人都没了。所以她只能拿着鸡毛掸子无情地戳着我哥唯一一张完好而露出来的脸:「可以啊,能耐啊,你爸老战友叫我和你爸去帝都,说你立功了,老娘以为你是比武演习立功,结果你是当暗线!!老娘好好一个儿子入伍,还老娘一个木乃伊回来!!!」

我哥脸都被细长木棍戳得变形了:「妈……」

母上双目喷火:「你还知道自己有妈!!!」

我哥支支吾吾。马上母上怒火矛头又一转,鸡毛掸子也一转:「季弥!还有你!!」

喜被提名的我浑身一哆嗦,噌一下从床沿边站了起来,结果起身幅度过大又碰到了我哥伤腿。我哥痛得又「嗷」了一声。

我战战兢兢,满眼恐惧:「妈、妈,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挺好的我还要上班……」

「你好个屁!」鸡毛掸子无情地指着我的鼻尖了,母上大人怒火攻心抬手就抽:「你看看你自己那小花脸!好啊,人民警察大英雄!!在自己家门口也能把自己弄成这样,早知道你读警校的时候就该打死你!」

我像个小鹌鹑缩着脖子闭眼等挨打:「妈、不、不是这样的……」

鸡毛掸子落在宋逸肩膀上发出一声闷响,宋逸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他恰到好处地出现把我挡在身后,挨打了都还是温和的态度:「伯母息怒。」

母上打错了人怒气也未歇:「大侄子稍开!这丫头现在不训不行了!家门口的祸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这是亲妈?我惊了。

「哎呀他要挡你就一起打嘛!」宋伯母连着摆手,浑然不在意,「他自己愿意为人挨打,你成全他的呀,小男孩都喜欢耍帅的不啦~」

这是亲妈??我又惊了。

总之我亲妈是真的武德充沛,二话不说上来就干,扬手把鸡毛掸子简直挥出漫天残影,逼得我瑟瑟发抖连连败退。

这鸡毛掸子打人真的很痛,又细又直的竹柄落到身上就是一长红痕。宋逸不退也不让,只是反手把我揉到怀里用自己后背挨了这顿毒打,脸色都没有变过一下。

我亲哥躺在床上看得也于心不忍:「妈,她也知道错了,别打了让人看笑话……」

母上一声冷笑:「那把她的账一起算你头上?!」

「――简直错得离谱!」亲哥瞬间变脸,义愤填膺,「蠢妹子做这种事情!该打!多打几下!!」

然后被宋逸揉在怀里的我闻言大怒,一脚踹上他床脚:「狗觅!你给我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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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乱糟糟的局面是我爸发话才结束,老头也微怒,但是更加疲倦:「好了!都别闹了!」

「打,打她有效果吗!?不都到头来把老宋的儿子打了一顿!」老爸沉声喝止,「是让人看笑话了!」

母上眼圈当时就红了,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扔,赌气:「那你不管他们!这一个个的,从来不听话!大的考学背着我们入伍,小的也有样学样还会背着我们自己上警校去了呀!」

季老爸也很心累,疲倦地撑着额头:「……那又能怎么办呢?」

「自小教过了,惜福养身。也不求做出多大的成绩、怎么样子,好好地活完就行了。现在孩子大了,管不住了。」他怅然长叹一口气,只是拍着自己好基友宋伯伯的肩,慢慢说:「……老宋,让你看笑话了。」

宋伯伯也浑不在意自己儿子挨打,只是说:「别打弥丫头了,女儿家皮嫩不能挨。实在气不过就打宋逸吧。」

「就是这啊。」季老爸长叹,「我这些日子想了又想,弥丫头和你儿子的婚事,要不然就算了吧!」

宋伯伯愣住了,宋伯母也愣住了。

我妈都愣住了。

而他们反应也很快,还没有等宋伯伯搭上我爸肩头细谈,就有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落下――

「不行。」

几乎是我爸说完这事的同时,我就感觉到了宋逸本来绅士而带着保护感而虚虚拢在我腰背的臂瞬间重重地收紧,直把我摁在他怀里死死地一丝一毫的空隙也没有。

他的笑意当时就消失了,几乎不容置疑地呵斥:「不行。」

宋伯母慌神了:「对的呀!不行的,都说了明年就领证,怎么可以这样子!你,你累昏了,你先歇着吧!」

而宋伯伯握着娇妻的手,也是缓缓摇头:「……老季,这事儿,没得谈。」

老季疲倦地撑着额头:「这事儿我也是想了很久,阿弥的性格太跳脱了,她打小就这样,叫她去做全职太太就跟把猫扔进河里学游泳一样,肯定是不行的。」

「说来说去,是老宋你这儿子太优秀,我们阿弥吧,不太配得上。」他叹气,「这过日子,不能凭一时的喜好来过……」

而宋逸只是打断他,冷冰冰地:「不行。」

我爸无疑是被震住了。他和我妈面面相觑,再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好基友老宋:「这……?」

宋伯伯在我印象里一直是威严凌厉的模样,现在居然避开自己儿子的锋芒,而只摁下不提:「老季,孩子们大了。」

老季叹气:「正是大了,才不能再拖了,不如就此作罢――」

「来不及了。」

宋逸毫不犹疑,他冷静而冷冷地说:「弥弥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我老爸叹的气断了。宋伯伯手里的茶杯掉下来砸脚边了。我妈看向我像是见了鬼。宋伯母……宋伯母鼓了鼓掌。

一瞬间现场陷入死寂。

直到我哥一瘸一拐从床上鱼跃而起,忍痛狂吼下床就要跟宋逸打一架:「小王八蛋你死定了!!!」

我爸和宋伯伯惊醒。

宋伯伯二话不说起身就捡起桌上烟灰缸要上去拍自己儿子脑门上,我爸撸袖子就捡地上的鸡毛掸子。宋伯母拦架:「……哎呀!!干什么的呀!」

眼看今天得交代在这儿,我扯着宋逸狼狈后退火速要跑路。

我边跑边急眼:「他乱讲的!你们这也信!?」

而宋逸不领我的情,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命悬一线。他冷笑一声,伸手扣着我的下颌就当场直接狠狠地结结实实地吻了下来。我大惊失色,死命要推,但是挣不过他反而被他反扣住我腰际把我死死地摁住怀里。

众人呆若木鸡。

宋伯伯手里的烟灰缸直接掉地上了。

这个飞来横祸一样的吻接得并不久,但是又狠又凶,都不算缠绵,只是一味地占有与侵占,分开时候我嘴唇都麻了。宋逸也冷静了下来,回复到了温文尔雅的样子,他用指腹拭了拭我唇瓣,淡淡地看向众人:「如你们看见的,弥弥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如果你们要安排弥弥和别人结婚。」宋逸如是笃定地说,「――我不介意终身不婚,只做弥弥的地下情夫。」

无疑,我爸我妈我哥都被这番爱的宣言和偏执(不要脸)给震住了。

而宋伯伯闻言也马上捡起来了烟灰缸要上来干,我慌了赶紧挡着:「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行!不能打他!」

宋伯伯掂着烟灰缸,沉声:「丫头,让开。」

我哪里敢让?这哪里能让??我赶紧推着宋逸出门,慌慌张张:「你们别来了!别!你,你们可收手吧会出人命的!」

「这,这是我们的事情!」我面红耳赤,耳朵脖子都红得夺目,我冲他们大喊,「你们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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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已经崩溃了,他扶着墙:「老宋,家门不幸,我对不住你啊!」

宋伯伯面色沉重:「你不要说这话,是我没生出来个好儿子。」

而宋伯母早就亲切握住了我妈的手:「老姐姐,孩子们的事儿我看今年就定下,择日不如撞日下月就是好日子,直接办了吧!」

我妈措手不及:「啊这下个月是不是――」

「没关系的就这样先给证领了!」宋伯母喜上眉梢,「好事,好事,现在可算真是一家人了!」

已经扯着狗逸蹿出了大门的我简直目瞪口呆。而宋逸安静地被我扯着,面容温和含笑,但是大掌毋庸置疑地紧紧地扣着我腰眼。

直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发动机轰鸣声。这动静我不能太熟了,我没受伤前天天都骑着它炸街整出这动静呢――我下意识地回头,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正好长腿一甩就下了机车,逆光边摘头盔边走来。

萧易浓眉鹰目,人被一身还没有换下来的作战服勒得精神而挺拔,肩宽腰窄,单手把头盔拿着,眉目凌厉又桀骜,他几乎一下车就盯住了宋逸扣在我腰间的大掌,却沉声问好:「季叔,宋叔,久不见了。」

我爸惊喜:「啊,老萧的儿子!稀客啊,怎么来这一趟,是老萧犯酒瘾了叫我们啦?」

「不。」老大毫不客气地上来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从宋逸怀里强行扯出半个人来,他说,「来抓她。」

我爸:「????」

宋逸敛了笑意,冷冷地看着这个半路杀出的人:「萧队现在该是上班执勤时间,擅离职守?」

老大倒是冷笑起来了:「宋总连我的下属也带走了,没有搭档,怎么执勤?」

这俩人针锋相对。我懂了,我不顾我有一条胳膊还吊着呢,果断伸出俩手把这俩人嘴全捂了。

宋逸和萧易:「……」

「好了!放开我的妹儿!」我亲哥像个僵尸一样单腿蹦出来,他威风凛凛地喝道,「――这是我的妹子,你们争什么争!」

这话还实属没法儿反驳,两人只得松手。

我赶紧跑过去扶着这位人形木乃伊英雄伤员,我亲哥把萧易上下看了一遍,狐疑:「萧家的小子?你来干什么?」

「阿弥升入市局,我来接她。」老大沉声,「以及我爱着她,也正在追求她。」

宋逸不笑了。

我亲哥转而狐疑地打量我:「……之前没看出来你这么有魅力啊?你搁哪儿学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我疯狂摇头。

「想来也没有。」我哥嘀咕,然后威风凛凛地冲这俩大兄弟吼,「总之你们不要在我家门口争这些事情!你们还有别的事做,比如先把我搬回床上去!!」

我:「???」

亲哥龇牙咧嘴:「……害,腿骨裂了走不回去了,兄弟们发发好心,给孩子搬回床上去吧。」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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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事实证明我哥人缘属实不咋样。

我爸我妈宋氏夫妇全部忙着围着宋逸和萧易解决我的人生大事和显而易见的情感危机,都没人搭理我可怜的病号老哥。只好由我战战兢兢地扶着这位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亲哥回房间。

而他倒在床上的第一刻就死死地拉住了我的胳膊。

「妹子,哥的证件行李在床底下,今天晚上爸妈出门去喝小姑妈儿子升学的喜酒,你带个轮椅来给哥偷偷运走。」他急切地一口气交代完,简直像是挣命,「我们先坐轮渡过江再去江北坐飞机去淮南,你记得多带点钱!」

我惊了,压着嗓音:「你疯了!你腿都是断的,这样你还去淮南?你去干啥!?」

「有人在等我。」我哥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他生得其实不够悍勇英气,但是有往日风雨铁血里练出来坚毅神色加成也很能震住人心,他说,「我一定要去,我答应了她,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去接她。」

「现在我活着。我一定要去。」

我恨不得给他打醒:「你现在是还活着,等你舟车劳顿过去你可就不一定能活着了!你现在是病号,是伤员!」

「少说废话你这臭丫头!」我亲哥也压着声音,「外头那两个盯这么死,要不是你哥哥我有本事看你怎么办吧!」

我:「?你有什么本事?」

「这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给我弄到淮南了。」我哥微微挑眉,这张和我肖似的脸露出得意的神色,他意味深长,「妹妹,你哥哥我这么多年蹲在局里不是白干的。」

他对我嗤之以鼻:「你就是个不开窍的傻子,我看那俩人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你你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还好的是你比较小,多想两年也迟早能明白。」

我懵懵懂懂:「啥啊,明白啥啊?」

「……」

我亲哥对我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他说:「你的逸哥哥不是你亲哥哥,他想给你娶回去跟你生一堆娃。你的老大也不想当你的同事,他想当你合法配偶跟你同床共枕。」

「现在看来,你要是从了阿逸,我们是放心的,但是萧兄弟肯定不会放手;你要是跟了小萧,阿逸恐怕真干得出来当你情夫。」

我哥啧了一声,神色一言难尽:「怎么这么好的事儿都给你这个小傻妞赶上了?」

我面红耳赤,捂住他嘴:「你别说了……」

「好在哥哥疼你。」他得意洋洋地说,「你好好给你哥哥送到淮南去,哥哥给你安排呗――」

「啊?」我茫然,「安排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当然是安排你,去过你想要的人生。」

我语气都变了:「……缉毒?」

他想了想:「违禁药片呗,也差不多?」

我犹豫了一下:「那,那阿逸和老大……」

「这个啊。」我哥仰面躺在床上,他说,「他们嘴上说着爱你,可是哥哥我这些年也看过太多爱离散的事情了,兰因絮果可是最要不得的。」

「他们嘴上说着爱你,可是这份心和感情能有多深,哥哥一定要看见他们证明。世界上深爱你的人就算所隔山河重洋,也会跋涉而来,我的妹妹这样好,值得他们行万里路。」

「你只管去,倘若他爱你,他会来的。」

「正如我现在,」他微微笑起来,「我要去淮南,我早就该去淮南。」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只是垂下眼睫,神色温柔得像是想起来一朵易碎的花儿。

他叹气:「走吧,妹妹,你去找你的人生。」

我恍惚:「那你呢?」

「我去见我的小姑娘。」他微微地笑起来,「她等我许久了。」

19

有一位小姑娘也等我许久了。

我魂不守舍地从我家后墙的一个一米高的偏门跑出去,因为有两件大事要做。

一是,给我哥弄轮椅。

二是,接小茶放学。

夜幕深沉,我吊着个胳膊准备一路小跑步行去的那个学校,还没出两条街,就看见小茶从一辆漆黑油亮的豪车上下来了。

她神色冷淡,推门下车:「就在这里。」

车里面似乎有人笑了一声:「等你回复。」

小茶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我默默在心里记下车牌号,又想了想,转身往回赶了几步,做出一副刚刚转过拐角来刚刚赶来发现她的样子,隔很远就说:「哎呀!小茶!我是不是接你来晚啦!」

小茶闻声一愣,脸上的紧绷当时就缓了下来。小姑娘快步向我迎来,做出轻松的态度:「没有,今天下课早。」

我余光看见那辆车无声无息地驶远,伸手接过她的书包:「走呗,晚上想吃啥?现在家里乱糟糟的,咱们在外面吃了得了……」

小茶明显有心事,但是装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偷偷地看我,最后只是低声:「都可以。」

我单肩背上她的包:「害,今天上学感觉怎么样?课程跟得上吗?我看见隔壁小孩每天下课都参加啥啥兴趣课题,你要不要也报一个?别给我心疼钱,这都不是――」

她冷不丁说:「你是不是调进市局了?」

我愣了一会儿:「啊,……啊?」

「你是不是不想去。」小茶垂眼盯着脚尖下长长的影子,「……他是不是逼你了?」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很轻快地说:「没有,哪有这样的事儿,没谁逼我。」

「你说过你不想这样。」这个小孩儿固执地看着我,瞳仁又黑又亮,面容清秀而初现美人的雏形,像是小荷花苞苞,「是不是别人逼你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打哈哈:「这事儿――」

小茶眼神黯淡下去。

「今天,我妈妈来找我了。」她慢慢说,「……她说,她想接我去徐家一起生活。」

我愣住了。

而她只是平静麻木地说:「我觉得我应该和我母亲一起生活,我应该搬进徐家。」

「徐……我妈说,她可以让你重回一线,不必被逼。而且我跟你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这样麻烦你,实在是不好。」她态度疏离,冷冷清清地这样说,「这段时间实在是麻烦你照顾了,我觉得这样也是很好的。」

「我要回徐家去了,可能明天就搬走。」

我张了张嘴:「……你真的想回去吗?」

小茶:「是。」

我一时语塞,只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笨拙地蹭她的脸,她像个小兽一样警觉地要避开,但是我手速飞快。

「……你这样心甘情愿,」我叹气,「那你为什么流泪呢?」

她小身板倏然巨震,却还是强撑着固执地说:「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不情愿咱们就不回去好了,」我想摸她的头,但是我一只手提着她的书包一只手吊在胸前,我耐心地说,「你不要有任何压力,我也不缺这些钱,咱们不情愿咱们就不回去呀。」

小茶眼里黯淡无光:「那你呢?」

「你不想退下一线去市局,你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她像是说着什么世界上最荒谬无极的笑话,而她忍着眼泪的样子就像这个笑话指她本人,她问我,「那你呢?我不走,你怎么办?」

「……那个人说,可以帮你。」她说,「我觉得我也该走。」

我愣住了。

这个小丫头身体单薄而瘦弱,简直是风大一点而都能给她吹上天去。她忍着眼泪,一字一句地问我:「那你呢?」

「阿弥。」她头一次叫我的名字,她忍住泪竭力做出平静的样子,「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让我去吧。」

我静静地看着她,答非所问:「你喜欢帝都吗?」

小茶一愣:「我不知道。」

「我没有去过那里。」她低声说,「……太远了。」

我看着她,温声:「那你相信我吗?」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嗯。」

「你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至少远比我聪明;而你也是个运气很背的崽崽,但是人运气背到了一定程度总会转运的。」我叹了口气,「小茶啊,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你不必用你自己为我换取任何东西。」

「梦想啊工作啊对我来说是很重要,但是比不上你的人生。我不能用别人最宝贵的东西来给自己铺路,人不能踩着别人的尸骨前行,你实在不必替我做这件事。」

我把她的书包往上挪到肩上,单手摸了摸她的头搭着她的肩往家走,路灯把我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今天晚上是阴天没有什么月色。我轻声说:「你信不信我?」

小茶抿了抿嘴,声音低弱:「信。」

「那,」我说,「你跟我走吧。」

「去哪里?」

我微微笑起来,说出来一模一样的话:「当然是去找你自己的人生。」

20

大家好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主。

现在我很紧张。

我觉得我哥不是人。

自从一个星期前,我连夜搞到了轮椅推着我断腿亲哥跑路。

在我亲哥的指挥下我们连夜过江坐半夜的航班,终于在凌晨四点赶到了淮南,又换大巴换火车,最终坐着船踩着熹微晨光,赶到了一个烟雨小镇。

小镇很宁静平和,不常见到什么外人,所以我们这明显奇奇怪怪的一路人就引起很多好奇的目光。

毕竟我们一行人,亲哥几乎浑身是伤还断了腿坐在轮椅上,我吊着一只胳膊脸上包着纱布推他的轮椅,年纪不大的小茶背着大大的登山包牵着我的衣角。

怎么看也怎么奇怪,就是缺胳膊断腿的三人行。

而其中伤得最重的我亲哥,这位半条命都去了的人民英雄,自从踏入这个小镇了就显得非常焦灼不安且忧心忡忡,像是奔赴千里来见一个故事的最终结局。大家缺胳膊断腿,这厮还非得注意自己的形象求着小茶给他把剃须刀找出来。

江南水乡烟雨蒙蒙,晨光熹微,人人家门口前小桥流水,早起卖菜的大爷摇着橹晃着乌篷船从我们身边的小河悠闲漂过。

小茶从来没有看过这些景象,新奇得伸着头看。

我单胳膊举着镜子,我哥正在艰难地对镜剃胡茬,我念念叨叨:「哎呦你浑身都包得看不出来个人形了呀!都只能勉强看出来你是个人还刮什么胡子……」

我哥不搭理我,他认认真真地把淡青的胡茬刮完,接着就摆弄自己的头发起来。我绝望了:「大哥,你不吃不喝不睡就算了,我还带着个小丫头呢!小茶正在发育期,你给人孩子饿出问题来了咋整!」

我哥只是难得正色,严肃地放下胡子,使唤我了:「你从这个巷子进去,看见那个门口种着桂花树的第三家了?去敲门。」

我:「??这是哪家?」

「是我战友卖给我的老屋。」我哥说,「……你去敲门,三长两短。」

我点头,牵着小茶往哪里走了几步。小茶怯怯地看着我哥:「……你不自己去吗?」

我哥紧紧地握着轮椅扶手,平静地说:「我不敢。」

「我答应她,如果我活着出林子就来这里找她。」他声音涩又哑,「……内线说,我进林后,当地武装帮派火拼,死伤无数。」

「我不敢。」

因为怕她等太久生气,因为怕开门的人不是她……因为怕自己来了而她没有来。

怕自己活着,而她没有。

小茶垂下眼,她听懂了这个意思,但是小姑娘什么也没有说。

我已经用我完好的胳膊拍门了,三长两短,重重地敲着黄梁木做的古旧大门:「有人吗!开门啦!」

里头没有回应。

「请问有人在吗!」我敲门,「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我哥脸色发白。

我一头雾水,正不知道该不该接着拍,忽然小茶的脸色也唰得白了,她当场简直拽得我往后一倒。我猝不及防地往后一退――因为下一秒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个缝隙,直接斜地里刺出一道刀锋!

常年混迹在这一行给肌肉留下来相关习惯记忆,我敏捷摁下小茶就地一滚避开被攻击区,大吼:「季觅你让老子敲个鬼门!你想弄死我吗!」

门里的人似乎一愣。

而我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轮椅上站起来了,他一瘸一拐艰难地往这里挪,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眼圈都红了,声音颤抖:「我来了,是你吗?」

木门开了。

我和小茶呆若木鸡,要不是我还半跪在地上呈防御姿态,我都怀疑刚才那一出是幻觉,而门口的一道小身影直接无视了我们冲我哥蹿出来扑过去。

我哥说得对,这确实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头发乌黑得像一匹缎子,皮肤白皙身材娇小,是个小美人,手腕细得让人怀疑能不能拿起比茶杯更重的东西,但是还插在门上那把柴刀告诉我,她可以。

狗东西亲哥浑身是伤还站在那里,他紧紧地抱着这个小姑娘,又哭又笑,像是再也不分离。

「她叫晚晴,」狗东西亲哥又坐回轮椅上了,他身上的伤其实看着可怖但是不重,只是断的那条腿需要静养,所以这个人实在是太狗了,他都坐轮椅上还要抱着他的小姑娘坐在自己没受伤的那条腿上,亲热得让人难以直视,他尽力想严肃点,但是抑制不住笑意,「以后就是你嫂子了。」

小姑娘晚晴默默地脸通红一片。

我目瞪口呆地指着他们:「……这,这妹妹还没我大呢!季觅你老牛吃嫩草咱爸非弄死你!」

「那不是问题,」狗亲哥浑不在意地摆手,「咱爸应该会先弄死你。」

我:「?为啥弄我?」

「因为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国安局的人了。」这个狗亲哥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有个老战友欠你哥哥我命大的人情,哥哥给你联系了让你去国安入职。」

「刚刚好帝国研究院里面有个人也想谢谢你哥,」他得意洋洋,「你不是想去缉毒吗?哥哥给你弄去帝研院里面当保安,就负责违禁药品这一块儿,满不满意!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我呆若木鸡,惨叫起来:「……你妈的季觅!缉毒和这个能一样吗!!!这是当保安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都是一个玩意儿吗?违禁药片儿和缉毒也没差多少嘛!」

「这都当保安了!!」

「哎呀你这个蠢妹!不一样不一样不是保安!最多可能让你去当研究员的安保人员之类的――」

「那不就是保安吗!!!?」

日光微现,长巷悠悠。

桂花香气暗香浮动,小茶牵着我的衣角勾着头看外面吆喝叫卖黄杏子的小贩,我和我哥正在吵架对骂,坐在我哥腿上的小姑娘垂着眼剥龙眼喂到我哥嘴边。

一只狸猫被骂声吵醒,懒散地转出来围着小茶打转蹭小茶的腿,小茶蹲下挠它下巴看它懒洋洋的胖脸。

「真是太好了。」

小茶露出一个微笑,她悄悄地对这只猫说:「――这样,真是太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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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应笑我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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