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美人鱼的蝴蝶效应
所属系列：不思议岛屿
知乎盐选 美人鱼的蝴蝶效应
为了合群，我找了个男神随便舔舔。
为了合群，我找了个男神随便舔舔。
百日之期一到，我准备放弃。
他却当着全校人的面吻住了我，「游戏由你开始，但什么时候结束，我说了才算……」
01
我被诅咒了：如果一百天内舔不到男神，我就得变成泡沫。
这样的事情谁信？
我信。
因为我一觉醒来，发现脚上长了一片蓝色的鱼鳞。
我忍着剧痛抠掉，不到一分钟，它又长回来了。
淦！
早知道昨天半夜就不在论坛里吐槽《海的女儿》。还大放厥词说什么给我一百天，妥妥地干掉冒牌货，把王子搞定。
现在好了，自己挖坑埋自己。
我垂头丧气，室友娇娇问：「可可，你今天给林烨发消息了没？」
「还没呢。」
说来也好笑。
我们宿舍其他三个都是舔狗，为了合群，我也得找个人舔啊！
既然要舔，就得舔个最厉害的，要不显得我没眼光，没志向。
所以我选了高冷校草林烨。
据说喜欢他的人，跟绕地球几个圈的香飘飘一样多了。
怎么着也轮不上我。
舔他，很安全。
结果现在，我百日攻略对象变成他了。
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要是当初决定舔我们班王大壮，我现在分分钟就达成目标了。
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进的水。
抱怨无用，开始行动吧。
事关生死，是时候祭出真正的舔狗技术了。
02
我平时都是给林烨发微信，今天换个路子：发短信。
「尊敬的烨夜夜，恭喜您被选为幸运用户。只要您现在回复『我爱你』，就可获得我们送出的荣耀水晶一枚，活动限时半小时，请尽快回复哦。」
烨夜夜是林烨的王者用户名。
作为一枚合格的舔狗，男神基本的信息还是要一把子掌握的。
任务是让他说爱我，没说必须要真心。
独辟蹊径，我可真是小机智。
焦灼地等待了 35 秒，林烨给我发了微信。
「周可可，我不会对你说那三个字。」
我秒回：「你存了我手机号？」
「你盯着我存的。」
我仔细回想了下，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娇娇让男神记住了她的名字，在我们宿舍一炮而红。
为了显示我也在认真地舔，我就在食堂拦住林烨，坚持让他存下我的手机号，不然就不还他餐盘。
他为了红烧排骨，从了我。
失策！
我把这事给忘了。
求爱第一波，失败！
有点失落。
但咱的专业素养不能丢，深情人设不能倒。
我马上回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喜欢你了，希望得到你的回应，哪怕是虚假的。」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发消息，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的。」
他回了一串省略号。
时间短，任务紧，我得尽快开始第二波攻击。
我焦急地在宿舍来回走，看到娇娇后眼前一亮。
03
她正在虔诚地给男神写情书。
「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
娇娇横我：「这是仪式感好不好？」
「有用吗？」
娇娇粉面晕红：「有用，他这周主动给我发了三次信息。」
不错呀！
我凑过去：「姐妹，借我抄一个呗。」
娇娇伸手捂住。
「一顿麻辣香锅。」
娇娇嫣然一笑：「咱俩谁跟谁，说什么麻辣香锅。你拿去抄，我这还有多的信纸也给你。」
看了内容我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她也是从网上抄的，不是原创。
算了。
麻辣香锅都许出去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做戏做全套。
写完后我还把信封拍了照，发了个仅林烨可见的朋友圈。
「把我的思念写成书，让秋风送去你手里。」
Yue……
有被自己恶心到。
但效果很好，两小时后，林烨又主动给我发信息了。
感天动地，一天内他居然主动了两次。
「信是你写的？」
我很激动：「是我写的，满满都是我对你的爱意。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浅浅的回应？」
「我只要那三个字，一次就够了。」
林烨发来一张照片，是拍的我手写的那张信纸。
「你好好读一遍。」
这多少有点恶心了。
但咱们舔狗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是满足男神的一切要求！
我喝了一口菊花茶，用尽全部的矫揉造作，开始逐句朗诵。
信太长，一分钟还念不完。
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总算念到最后一行：将你放在心尖尖上的，孟娇娇。
04
淦！
抄得太顺手，忘记改落款。
语音撤回失败，林烨发来两条信息。
「抄得难看，以后不要再抄了。」
「夹得难听，以后不要再夹了。」
我很难过，主要是太丢人了。
摆烂了一晚，第二天起来发现右脚上也长了个鳞片。
周可可，得振作呀！
要不然变成一条鱼，说不定会被宿舍三只吃货给红烧了。
宿舍四个臭皮匠凑到一块分析，最后娇娇总结：「远距离攻击想要拿下林烨这样的男神不太可能，你得近身作战。
「今天他有羽毛球比赛，你把握机会！」
好有道理。
送水加油什么的，太小儿科。
我要来票大的。
我从柜子里拿出我的宝贝——五年前我爸费了好大的劲，拿到的羽毛球大神某丹签名的球拍。
这拍子跟林烨平时用的是一个系列。
我将球拍取出来，轻轻摩挲。
这么好的拍子，我就用过一次。
脚背上的鳞片隐隐作痛，为了保住小命，只能牺牲它了。
也是巧，我扛着拍子，半路上就遇到了林烨。
他穿着一套清爽的白色运动服，跟几个室友走在一起，就像是野鸭里的仙鹤。
我乐颠颠地跑过去，进贡一样地举起球拍：「林烨，这是丹神签名过的球拍，送给你。」
他室友顿时「哇哦」。
林烨淡淡扫了他们一圈，这些人挤眉弄眼地走开。
他目光在球拍上流连，哂笑一声：「周可可，这球拍不是白送吧？」
我堆起一脸的笑：「必须白送，它能被你宠幸，是它的荣幸。」
「只要你说出那三个字。」我把球拍往他怀里怼，「以后它就是你二房。」
05
来吧。
这是你偶像签名过的球拍。
只要简单的三个字。
林烨目光沉沉，对上我满怀期待的眸，冷嗤一声：「周可可，你扪心自问，是真的喜欢我吗？」
他说完这一句，也不等我回答，就抬脚离开。
校园小道上人流熙熙攘攘，风吹得樟树叶飒飒作响，路过的人时不时看我。
我垂头丧气，将球拍慢慢收了回来。
我是喜欢他呀。
不然全校这么多人，我偏偏选他来舔，一舔就一年。
可我又不敢太喜欢，因为……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男生跑到我面前，急切地说：「什么也别信，都是假的。」
头突然一阵刺痛，耳边响起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我抓住那男生的手想要问个清楚，可缓过那个劲，却发现自己抓着的是娇娇。
她斗志昂扬地安慰我：「别丧气，记住咱们 101 室训——不求他人懂，我舔我快乐。
「我已经帮你买好水了。从这里走到羽毛球场要十五分钟，你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
「一会咱们走常规舔狗路线。你不要好高骛远，咱们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舔。」
我真的谢谢她。
不仅狠狠安慰了我，还为我提供了作战计划。
我疑惑发问：「你见到刚才跟我说话的人了吗？」
「我刚一直在那边看着你，没人跟你说话呀。」
是我的幻觉？
到了羽毛球场，才发现舔狗有点多。
证明我眼光是真好。
没办法，自己选的男神，含泪也要接着舔。
从前我偶尔也来看林烨比赛，那纯粹是为了维持舔狗人设。
这一次不能随便，我得走心。
我环视了一圈，发现了中文系的系花袁佳。
她是林烨的高中同学，论相貌排资历，她都是当之无愧的头号舔狗。
是压在我们其他舔狗头上的一座大山。
室友们鼓励我：「可可不怕，迎难而上，一号舔狗一定是你。」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像骂人呢。
但我还是得到了力量，在中场休息时，甩开膀子挤开了一群人，跟袁佳一起，一左一右把水递到了林烨的面前。
06
我是一瓶朴朴素素的脉动，袁佳则是花里胡哨的自制菊花枸杞茶。
可恶，没卷过！
别丧，舔狗要对得到男神永远抱有希望。
袁佳温温柔柔：「林烨，喝我的吧，可以降火。」
这时候我也得表明态度：「还是喝我的，可以上火！」
林烨嘴角抽了抽。
糟糕，只顾着跟袁佳反正说，没注意语境。
我赶紧胡说八道补救：「你在打比赛，这时候必须保持高昂的斗争，我们需要旺旺的火气。」
林烨神色复杂：「谢谢，我自己有水。」
都没要。
平局。
室友们纷纷竖起大拇指：没有输就是赢。
我也这么觉得，可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都是假的，他接了袁佳的水。」
怎么回事？
我又幻听了？
我拧开脉动准备喝一口冷静下，一只小麦色的手伸了过来：「我需要点旺旺的火气，谢谢啦！」
是林烨今天的对手云海。
我们一起上马克思的大课，他之前没带书，还找我借过。
可恶。
五块钱没了。
云海咕咚咚一气喝完，然后把空瓶子塞回我手里，对我油腻地 wink 了一下：「我会带着你的火气，赢下这一局的。」
我翻了个白眼。
他跟林烨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不可能赢。
然而大概是我的脉动火气太旺，云海猛地一球下去，林烨的球拍线断了……
07
袁佳急得不行：「不是两周前刚给球拍换的线吗，怎么会断？」
林烨拿了别人的球拍，可惜牌子不一样，用得不顺手。
本来他已经领先六分，后来生生被云海反超，输了第二局。
羽毛球是三局两胜，现在一比一平。
林烨的状态不好，这样下去要输啊！
那可不行。
我挤出人群，把怀里的球拍递给他。
林烨神情疲倦烦躁，黑眸不耐烦地看向我。
「这个送你，不要你说爱我。」
「留在我手上也没用，不如让它在你这里发挥价值。」我扬起嘴角，「拿了我的拍子，一定要赢哦。」
林烨神色复杂：「周可可……」
我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把球拍往他怀里一扔，转身钻进一堆舔狗里。
很快第三局开场，林烨举高那支球拍，看向我的方向。
全场在这一瞬安静了下。
他沉稳有力的声音砸在我耳膜上：「周可可，谢谢你的球拍。
「我会赢的。」
我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袁佳脸绿了，室友们超兴奋。
这是 101 舔狗之家里程碑式的胜利，值得欢欣鼓舞。
拍子有丹神加持，林烨找回状态，云海则心神不宁，节节败退。
最后，林烨大比分拿下了这一局。
我替他骄傲，手都拍肿了。
赛场上是对手，私下里林烨和云海都是羽毛球社的，关系还不错。
比赛结束后，他们羽毛球社团的人一起吃饭，袁佳也一起。
她站在林烨身边，矜傲地看我一眼。
林烨朝我看了过来，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说话。
还没发出声，云海已经朝我热情洋溢地招手：「可可，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袁佳皱着眉：「她不是我们羽毛球社的，这样不合适吧。
「林烨，你说呢？」
08
隔着几米的距离，我跟林烨的目光相接。
周围一切喧闹在耳边都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音，我听到他轻声道：「周可可，一起来吧。」
我带着全宿舍的期盼，脚踩风火轮飞奔到林烨身边。
迟一秒我都怕他反悔。
袁佳岂会轻易让我上位，她一脸为难：「聚餐是社团经费……」
言下之意，我不是社团成员，去蹭这个饭不合适。
「她的那份我来出！」
「我来出她的部分！」
林烨和云海齐齐开口。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云海肆意张扬：「我刚喝了她旺旺的脉动，得感谢一下。」
林烨神情淡然：「好像也没给你提供多少火力，倒是她的球拍给我帮了大忙，应该我请。」
这是借着我把刚才球场上没用完的劲发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我的舔狗呢。
我笑眯眯摆手：「不用客气，我那部分我自己出。」
我又不差钱，就稍微有点缺爱。
袁佳脸都气歪了。
对于她的难过，我深表遗憾。
但舔狗绝不能同情对手，一旦有机会，还得把敌人狠狠踩在脚下。
我这人吧，属于典型给点阳光就灿烂，这会已经有点飘了。
不行不行，先脚踏实地舔一波。
路上正好有机器人的展板，我狂吹彩虹屁：「林烨，你真有远见，你读的人工智能专业是朝阳专业，既好就业又对人类发展有意义。」
他眉头微皱：「科技是把双刃剑，百年后人工智能发展到极致，不见得是好事。」
哇。
不愧是我男神，有远虑，而且说得好像他亲眼见到了那时景象似的。
到了餐厅，我眼疾手快，抢到了林烨旁边的位置。
反观袁佳，因为过于矜持而错失了良机。
不过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等到上好菜，她开始发起攻击。
「周可可，听说你爸是羽毛球教练，怎么没见你打过球？」
我微笑：「我没天分。」
「怎么会呢，让你爸给你开个小灶呗。」
她笑容满面，可那眼神里满满都是毒蛇的脓液。
有些事，她明明知道，却还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揭我的伤疤。
我握紧手里的杯子，抬眼跟她对视：「开不了，我爸妈五年前一起死了。」
09
喧闹的包厢骤然一静。
众人看我的目光都变得小心翼翼，怕被我看出他们眼里的怜悯。
袁佳一脸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拍子是不是你爸的遗物？林烨，你是不是得还……」
林烨沉下脸：「袁佳，够了。」
袁佳十分委屈：「阿烨，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就是想看我失态吗？
不就是想剥掉我笑哈哈的皮囊，往我伤口上撒盐吗？
我偏不如她的愿。
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撒谎，你就是故意的。」
袁佳眼眶红红的：「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你怎么埋怨我都可以，只要你心里舒坦点。」
我的天啊！
这绿茶味，熏得我都睁不开眼。
我语气沉沉：「袁佳，那次我去辅导员办公室请假，说要去给我爸妈扫墓，你当时就在门口，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我目光咄咄：「你以为背对着辅导员站着，她就没看到你？她桌上有镜子，你走后，她还跟我聊了你几句呢。」
袁佳睫毛狠狠一颤，伸手去抓林烨，嗫嚅道：「我真的事先不知道的。」
林烨避开了她的手，拿出手机，语调平静，但足够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到：「袁佳，我有周可可辅导员的微信。
「你要我现在问问吗？」
我放在桌子下的手顿时捏紧。
其实我也在使诈，辅导员根本不知道袁佳在。
好在她做贼心虚：「不，不用了吧。今天是周末，别打扰她了。」
林烨冷了眉眼：「既然这样，你给周可可道个歉。」
袁佳张大嘴，眼泪滑落：「阿烨，我们这么多年的同学……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她的吗？」
10
林烨皱眉：「别攀交情，别混淆视线，做错事就该道歉，这是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
包厢里安静极了。
也有人一脸不忍，想要为袁佳说话。
结果林烨一个眼神过去，那些人就乖乖闭上了嘴。
袁佳脸色白得像纸，无比屈辱地开口：「周可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到你爸妈死……」
林烨霍然站起：「闭嘴，袁佳。」
袁佳眼泪汪汪地看了他一眼，拎起包哭着跑了。
有护花使者追了出去。
好爽啊！
男神护着我了，虽然大概率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正直的人。
可作为一名资深舔狗，我还是超开心的。
就是包厢里的气氛挺尴尬，大家都有所顾忌。
林烨眉心蹙着，侧头看了我一眼。
我冲他咧开嘴笑：「我没事的，都过去五年了，我已经走出来了。
「我爸其实很厉害的，他以前还当过很多运动名将的陪练，我跟你们八卦八卦。」
他们基本都是羽毛球爱好者，说起这些趣事也很感兴趣。
气氛又重新活络了过来。
饭吃得差不多了，云海提议玩游戏。
十二根一次性筷子里，有两根是短的，抽到短的两人，要当众打个啵。
因为一共四女八男，所以有极大的概率是两个男的亲嘴。
真的好刺激。
我的腐女之魂熊熊燃烧，竟莫名期待看到林烨跟云海两人相杀相爱，难分上下……
我能冲会员看一万集。
可我的姨母笑很快就凝固了，因为我抽到了一根短签。
我在心里狂喊救命，这时，林烨伸手抽了一根。
筷子不小心掉地上，他捡起来后放在桌上——
短签！
云海马上道：「不可能啊。」
林烨看了眼负责抽签的他：「为什么不可能。」
云海不说话了。
林烨倾身过来，凝着我的眼。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他平日冷淡的眼，此刻水汪汪的。
看我的眼神也像是在看心爱的人。
我紧张地靠在椅子上，结结巴巴：「你，你要是不想玩，我，我们可以喝酒……」
他低低叹息，嗓音沙哑：「再喝我就要吐了。」
「我可以替你……」
我话还没说完，他伸手按在我后脑勺，唇印了上来。
我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都僵住。
可能只有不到一秒，又或许有一个小时。
林烨松开了我。
我傻愣愣地说那句被打断的话：「替你喝…… 嗝……」
林烨噗嗤一声笑了，严肃冷峻的眉目彻底舒展开：「就你这样，吐得比我还快。」
他笑起来太好看了。
像是无尽荒原里，突然有一树桃花灿灿盛开。
风吹落花瓣，片片拂过了我的脸。
我听到自己的心怦怦怦怦像是在打鼓。
糟糕。
我突然生出认认真真舔，一定要舔到手的想法。
快散场的时候，我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包厢里空空如也。
他们都走了，把我给落下了。
我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
很正常的，我本来也不是他们羽毛球社的人。
我抬着发沉的脚步走到大门口，就见林烨斜斜靠在路边的香樟树上，手里夹着一根袅袅的烟。
烟头猩红的火点明明灭灭，仿佛是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头又狠狠刺痛了下。
脑子里闪过他躺在一个蓝色窗帘房间的画面。
可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那样的房子。
这时林烨扭头看到了我，他迅速把手里的烟掐灭，道：「散场了，他们都走了。」
我定在原地，问：「你是特意在等我吗？」
「嗯。」
嘭嘭嘭。
心里乐开了花，我欢天喜地快步走上前：「那咱们走吧。」
我们并肩而行，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往我鼻子里钻。
是舔狗滤镜吧，我竟觉得很好闻。
他将拍子拿在左手上，我们沿着马路走了一小段，他突然问：「周可可，你那会是因为爸妈的事，才爽约的吗？
「我连续等了你十个周末。」
11
我睫毛颤动：「你记得我？」
「记得，大一时我还让学姐邀请你加入羽毛球社，你拒绝了。」
我爸妈都是羽毛球运动员，我自然也深受影响。
每个周末，我都会去家附近天桥下的羽毛球场，挑战那些体力好、技术也不错的人。
于是遇到了林烨。
他技术佳，体力好，跟我用的还是一样的拍子，打起来很尽兴。
我们约好每个周六上午都一起打。
我跟他吹嘘，说我爸爸会拿我的球拍去让丹神签名，作为我的生日礼物。
然后我就失约了。
因为我爸妈为了赶着给我过生日，疲劳驾驶出了车祸。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法拿起球拍。
林烨听我说完，伸手慢慢按在我肩上：「如果你想哭的话，我可以让你靠一下……」
我抬头看着天上疏淡的星星，灿烂地笑着：「我不会哭的。
「我爸临走之前叮嘱我，一定要开心快乐地长大，我答应过他的，要信守承诺。」
林烨喉结滚动了下，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加大了点力道：「你做得很棒。」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些蠢蠢欲动的眼泪压回去，笑着看他：「林烨，今天你要我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我现在想回答你。」
林烨表情一凝：「嗯。」
我笑得没心没肺：「我是真心喜欢你，但又不敢太喜欢。」
「为什么？」
我耸耸肩：「因为太喜欢，失去的时候，就真的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所以我浅浅地喜欢你一下，浅浅地追你一下。」
我明明对着他笑，但不知为何，眼里有了水光：「这样万一被拒绝，我也不会太难过。」
林烨上前一步：「周可可……」
我赶紧退后，迅速用衣袖擦了下脸，笑着摆摆手：「林烨，如果你可怜我的话，就说出那三个字，我保证以后不再打扰你。」
活下去和得到林烨的爱，当然是活下去更重要。
「哪三个字？」
我感觉自己的心飞速跳动，低声道：「我爱你。」
四周的风在这一刻都停止了流动。
林烨凝着我，过了很久很久，他低声开口。
12
「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说。」
我的心一下跌落到谷底。
却听得他又说：「周可可，要让我说出那句话，你得再努努力。」
在林烨担忧又带着歉意的眼神里，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好，我知道啦！」
没有被彻底地拒绝，总归是好事。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早就学会自我调节，遇事往好的方面想了。」
不然，我早就被爸妈的死击垮了。
我还有九十几天呢。
不丧！
我轻轻拽了下他衣袖：「咱们回去吧。」
我们学校大门外有一个小公园，一到晚上热闹得很。
路过时，我发现今天套圈有了新的彩头。
一条施华洛世奇的天鹅项链。
这项链我在官网看过，得一千多。
我挺喜欢的，但没舍得下手。
老板这是下血本了。
不过盒子很大，又放得最远，想要套中肯定很难。
我情不自禁地看了几眼。
老板招呼我：「美女，今天不玩吗？」
我搓搓手准备拒绝，林烨点头：「想玩就玩吧。」
老板熟门熟路递给我十个圈：「你上次说我的彩头太小没劲，我这次可整了个大的，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拿走。」
我狠狠瞪他。
没看到我今天带了个帅哥，瞎说什么，等下林烨还以为我是个老赌徒。
虽然心里吐槽，手却很诚实地把圈圈接了下来。
人菜瘾大，好高骛远，说的就是我。
十个圈下去，连项链盒子都没碰到。
老板笑嘻嘻：「再来一组？」
我摇摇头：「不了。」
万事适可而止，以小博大的事情尤其如此。
林烨扫了码：「再来一组吧，我请。」
老板立马递来了十个圈。
我接过后一通操作猛如虎，九个圈下去屁都没捞着。
只剩最后一个，我正要出手，林烨上前握住我的手臂。
「你得瞄准了再下手，手臂用力，就想象着是在打球，要把羽毛球落到那个点上。」
夜风微凉，我们身上的酒香纠缠在一起。
他的气息喷薄在我耳边，我的背就靠在他的胸口。
他看着很瘦，没想到肩膀这么宽，我感觉自己整个被他拥在了怀里。
我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渐渐地，我们的心跳同步了。
「别分心。」
他的语调亲昵愉快，握着我的手臂往前送：「出手吧！」
13
我扔了出去。
按照偶像剧的套路，这个圈一定会套中，然后林烨亲手帮我戴上项链……
我已经在脑子里准备好婚礼进行曲的背景音乐了。
然而，那个圈圈转呀转呀，最后直接飞出了场地！
林烨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手生，多试几次就好了。」
老板喜不自胜，又要递圈圈，我拽着他就跑。
「走啦，不然你项链没套着，人落老板的圈套里了。」
一直走到我宿舍楼下，他还在意这事：「我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问题，应该多试几次的。」
「林烨，把你的手十指相连，环成一个圈举平。
「快呀！」
林烨一脸不解，却还是按照我要求的，在胸前环出一个圆圈。
我蹲下来，把头塞进那个圆圈里，然后仰着脸对他笑：「你看，现在你套住了。
「我的头，可比那根项链值钱。」
林烨黝黑的眸直勾勾看着我。
「周可可，你……」
我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很暧昧，讪讪笑了笑后，迅速从那个圈里钻了出来。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回去了。」
我一路小跑到门口，回头看到林烨还站在原地。
我歪着头，看着他笑：「林烨，哪怕没有套到那个项链，我今天也很开心。」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一溜烟地跑了。
到了宿舍后，我第一时间跑到窗边。
14
看到林烨还站在原地，手里夹着一根烟，靠在路灯柱上慢慢地抽。
隔得远，我看不清他细微的表情，只是有一种感觉：他整个人似乎凝重又悲伤。
真奇怪。
他虽然性子冷，可生活的状态一直是积极的。
室友们都在，围着我询问今天的进展。
当听说我们接过吻后，全部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101 舔狗之光，是我没错了。
娇娇也很开心，因为她的男神约她半个月后见面。
我下意识开口：「别去，他是个渣男，会带你去开房。」
娇娇变了脸色，我自己也怔住了。
我怎么会知道娇娇的男神会带她去开房？
头又开始刺痛，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简直让我觉得我是在某个虚拟世界里。
我握住娇娇的手：「对不起，从前两天开始，我脑子里总是会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我跟她们解释了一下。
娇娇很感兴趣：「有没有可能是平行时空什么的，或许在另外一个时空里，林烨彻底拒绝了你，跟袁佳那个绿茶在一起了……」
大家开始了一轮热烈的讨论。
卧谈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脚背隐隐作痛，又有新的鳞片在生长了。
宿舍已经熄灯，我起来上厕所时，发现桌子底下有微光。
是我之前抠下来的鳞片。
我把它捡起来，放在一个大玻璃瓶里。
心里突然有了个荒谬的想法：我每天都抠一片鳞片下来吧。
如果我注定会变成泡泡，那这些鳞片或许是我存在这世上的证明。
到时候，我就把这些鳞片送给林烨。
这么特别的礼物，他会记得我的吧。
抠鳞片真的很痛，可想到这是给林烨的，似乎就好了很多。
第二天是周一。
按惯例，一早起来浅浅舔一下林烨。
「林同学，早上好，今天天气真不错，来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周吧。」
发完后我就去刷牙了。
出门时看手机，发现林烨给我回复了。
「嗯。」
「你也喝一杯，可以长高。」
？？？
所以你 185 男神嫌弃我这个 160 小仙女长得矮？
好气气。
不过为了我的目标，得忍住。
我虚情假意：「你的关心让我感动落泪，请问你今天可以对我说那三个字吗？」
15
「不可以！」
很好，这也是三个字。
我每天都会问一遍林烨，是不是可以说爱我。
他每次都回我同样的三个字。
我经常会「偶遇」他。
有时候也故意在食堂坐他对面，在图书馆坐他旁边。
他就像是一个渣男。
不主动，不拒绝，也不说爱我。
我脚背上的鳞片越来越多，稍微多走一点路，脚就很痛。
但想到每一天都在更靠近男神，疼痛也变得甜丝丝。
这天林烨的导师有个讲座，谈的是人工智能的未来。
林烨因为格外优秀，虽然才大三，已经跟着导师一起做项目了。
在讲座上，林导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畅想。
人类无法攻克的疾病越来越多，如果人工智能迅速发展，或许未来可以将重病患者的意志转移到机械体身上。
这样疾病就可以不攻自破。
讲座结束后，我情绪不高。
林烨难得主动：「你不高兴？」
我拨弄着书包上的叶子吊坠：「只是想到我爸妈，当初他们出车祸，内脏大出血，可大脑还活了半个月，如果林导说的这个技术可以实现，他们是不是可以活下来？」
林烨停下脚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周可可，人工智能至少在未来的百年内都不是成熟的技术，你千万不要动这样的念头。」
「我知道了，我就随便说说。」
林烨目光灼灼：「如果有一天，我重病不治，你有这样的机会，绝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的关注点却偏了：「只有夫妻才有权做这样的决定吧，林烨，你是不是……」
「你别走这么快，你回答我呀！」我小跑着追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就把那三个字说了吧？」
又失败了。
哎！
真想狠狠警告他好好珍惜我这条舔狗，否则哪天惹毛了我，我不舔了！
很快半个月过去，娇娇的奔现日到了。
她的男神是隔壁市的，这天吃过午饭，她收拾打扮一番，美滋滋地去火车站接人了。
可到晚上九点多，她哭着给我打电话。
「呜呜呜，他真的拉着我去开房，我不同意，他说我装清纯，扔下我见网友去了。
「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他，他却只想着跟我睡觉……」
我在夜宵摊找到她时，她已经喝了不少。
她说起这些年暗恋的种种，说起自己为了配得上他，拼命努力才从平平无奇的成绩，考上我们现在的大学。
她奉上了全部的真心。
可对方想要的却只是她的身体。
娇娇苦笑着：「可可，我宁愿他拒绝我，至少证明，这些年我的真心没有错付。」
我陪着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或许是酒精刺激，脚背越来越痛。
我有点醉了：「我跟你不一样，我现在只要他说爱我，假的也没事。」
旁边桌的一个大姐醉醺醺地接话：「想让男人说爱你还不容易。男人在床上，什么甜言蜜语也说得出。
「等他到手了，就一脚把你踹开。」
我心里腾起一丝希望：「真的吗？」
娇娇傻傻地笑：「真的，他也说了很多好听的话，要不是你之前提醒我，我就上当了，男人，呵呵……」
我拽着娇娇把她送回宿舍，然后自己往校外冲。
林烨他家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房子，他一般周末都会住在那。
16
我憋着气一路往他家跑，脚痛得厉害，我在他楼下脱了鞋，发现袜子已经全部被血浸透了。
那些汩汩渗出的血滴，就像是我正在流逝的生命。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搞得自己太紧张太沮丧，可实际上，头顶悬着的那柄剑，正离我的脖子越来越近。
只是我选择视而不见。
可我得活着呀，因为我还背负着爸爸妈妈的爱，因为爸妈出事的时候，我也在车上。
是他们用自己的命，换我活下来的。
我不能死！
我必须让林烨说爱我。
我忍着刺痛，敲开了林烨家的门。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林烨穿着睡袍，看到我后很惊讶。
他还没说话，我就一把挤了进去。
我一言不发开始脱衣服，很快就脱得只剩一个吊带。
林烨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臂，愠怒道：「周可可，你在干什么？」
我整个人撞入他怀里，顾不得羞耻：「林烨，你想不想跟我睡？
「我还从没有跟任何人睡过。」
我扯着笑脸，泪水滚滚而落：「只要你说一句爱我，我愿意陪你睡，绝对不要你负责，以后再也不纠缠你。」
林烨太过震惊，手上力道也松了。
我趁机踮起脚吻住了他，伸手扯开了他的浴袍。
17
我胡乱地吻着他，像是一头急切求生的野兽。
我吻着他的脸，他的唇，他的下巴，他的喉结。
可我渐渐感觉到不对劲。
林烨就像是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我睁开雾蒙蒙的眼，看到他正用一种无限怜悯的眼神看我。
轰……
就像是猛然被泼了一盆冰水。
我所有的热度和勇气，在他这样的眼神里，退得干干净净。
啊……
我一直在骗自己。
我并不是随便挑个人舔。
我并不是为了合群。
我是真的喜欢他呀。
喜欢耀眼的、冷酷的、自持的、帅气的他。
可我不敢承认。
我不敢太爱他，我不敢付出太多真心。
可在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很爱很爱他了。
我慢慢松开他，退后两三步：「对，对不起，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你不说，我，我会……」
喉咙猛地一阵剧痛，像是被人扼住了，我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触犯规则了，我无法告诉他背后的隐秘。
我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脱鞋。
让他看到我脚上的血，他也会明白。
可就是那么诡异。
我脚上此刻干干净净的，一点痕迹也没有。
我把袜子脱了，脚背上的鱼鳞也消失了。
然而那种剧烈的痛感，却一下下撞击着我的太阳穴。
呵呵呵……
我笑了。
越笑声音越大，眼泪哗哗地掉。
我压根不敢看林烨，艰难开口：「对不起，你就当我喝多了发酒疯吧。
「我现在就走。」
我光着脚，提着鞋子和袜子往外走。
很痛。
我体会到了美人鱼踩着刀尖跳舞的感觉。
林烨一直盯着我的脚，在我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
18
「宿舍已经关门了，你准备去哪里？」
我甩开他的手。
一半是羞耻，一半是莫名的气愤。
「你是我的谁，你管我去哪里。」
我继续往外走，林烨突然弯腰将我抱了起来。
我尖叫一声，下意识勾住他脖子，结结巴巴：「你，你要干吗？」
「万一你明天死了，我是你最后一个见的人，我不想成为杀人嫌疑犯。」
！！
他居然还诅咒我明天就死。
气得我丧失理智，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嘶……」
他发出吃痛的低呼。
「林烨，你再咒我，我就把你脖子咬断。」我反正老脸也豁出去了，「我上辈子属狗的，你信不信？」
林烨皱着眉，冷嗤一声：「你哪是狗，就是一条胆小又爱作的鱼。」
他把我扔在浴缸里，直接拧开花洒。
温水劈头盖脸地浇在我身上。
林烨居高临下看我：「好好泡泡你身上的酒气，小丑鱼！」
他说完转身就走，我气咻咻：「谁是小丑鱼，我是美人鱼。
「林烨，你是不是不行？」
热水已经将我淋湿，我本来就只穿了件吊带，现在吊带贴在身上，我的轮廓全部被勾勒出来了。
他猛地回身蹲下，手撑在浴池两侧，将我环在里面。
花洒的水汩汩而下，他的头发湿了。
水滴沿着他额头往下，滑过鼻梁，唇瓣，最后滴答一声，砸在我的嘴唇上。
他伸手捏着我的下巴，黝黑的眸子火光蔓延。
19
「周可可，不要一再挑衅我……」
他凑到我耳边，低声道：「要不然我就在这吃掉你，把你这丑鱼的骨头渣都吞下去。」
我呆住了。
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等门关上我才反应过来。
别光说不做，你倒是吃呀！
显然，时机这东西转瞬即逝，而我刚才没有抓住。
一个热水澡下去，我醒酒了。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真是恨不得埋进浴缸里淹死自己。
磨磨蹭蹭地泡了很久，感觉整个人都被泡发了，我才爬起来。
踮着脚出了浴室，看到林烨戴着眼镜在客厅看文件。
他又恢复了那副高冷模样，好像刚才锋芒毕露是我的错觉。
「宿舍已经落锁，你睡左边的次卧，就今晚。」
「哦！」我的手背在身后，应了一声。
他摘了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事？」
「我，我想晒衣服。」
他背后就是阳台，但我要晒的是内衣，多少有点不方便。
林烨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你过来晒就是。」
我又不好解释，只能埋头过去。
晒在阳台里面，岂不是他一回头就看个清楚明白？
那多尴尬。
外墙面也是有晾衣杆的，我拿了个衣架，准备把衣服晒到外面。
结果刚准备挂上，林烨的声音猛地在耳后响起：「今天晚上有雨，你把衣服晒出去干吗？」
吓得我小手一抖，衣服从五楼掉，掉下去了。
20
我拢了拢浴袍：「我下去捡。」
林烨皱眉：「还是我去，你穿成这样下去，被邻居看到不好。」
哦。
他很快就上来了。
脸红红的，眼睛平视，手臂僵直地把我的红色内衣递给我：「脏了，得再洗一下。」
害羞了？
他也会害羞？
我噗嗤一笑，把衣服接过来：「哦，知道了。」
林烨没有看我：「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睡了。」
我叫住他，故意问：「林烨，这件衣服你喜欢吗？」
林烨捏拳：「周可可……」
我噗嗤一笑：「我知道了，你肯定喜欢，你刚才抓得那么紧。」
林烨深吸一口气：「我那是怕被人看到……」
我对他做了个鬼脸，关上洗手间的门。
一想到刚才贴身的衣服被他紧紧团在手心，我忍不住脸红心跳。
共用杯子算是间接接吻，那我们这算什么？
间接抚摸？
天啊！
我满脑子装的什么黄色废料。
我使劲把衣服搓干净，出来的时候林烨已经不在，我找了阳台的角落挂上，却发现旁边就是他的内裤。
红色的。
跟我的衣服好配哦。
而且尺码也……
不行。
周可可，继续想就下流了。
我换了个位置挂好衣服，捂着脸钻进了次卧。
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睡在林烨的隔壁。
我心里斗争了无数次。
近水楼台，美色当前，不把握机会，那岂不是傻子？
凌晨两点，我悄摸摸爬起来去拧主卧的门。
淦！
他反锁了。
这是防我到什么地步。
不过奇怪的是，屋子里传来林烨压得低低的声音。
「我会控制好自己。」
……
「我知道这很重要，我不会冲动的，我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
这大半夜的，他给谁打电话呢。
正琢磨着，房门「唰」的一下拉开了。
21
林烨逆光站着，整个人乌沉沉的，充满了压迫感。
我结结巴巴：「我，我去厨房喝口水。」
刚抬脚，浴袍领子被人勾住。
「厨房在这边，那是厕所。」
唔……
有点丢人。
可咱舔狗脸皮厚啊，我讪讪一笑：「第一次来不熟，下次我就知道了。」
小夜灯黯淡的光线里，林烨轻嗤了一声。
「周可可，你还惦记着下次呢？」
当然。
舔狗不就是如此，只要给一丝微末的希望，就能想到三胎取什么名字。
「你是不是睡不着？」
「嗯。」
「在这等着。」
他转身回主卧，我屁颠屁颠地跟上，他伸手抵住我额头：「乖，不准进来。」
啊……
他是什么大家闺秀么，卧室还不给进。
不过这一个乖字，是不是有点宠宠的？
林烨很快就出来了。
他拿了个黑乎乎的小东西摆在次卧的床尾。
「这是什么呀？」
「你按下去就知道了。」
我伸手，轻轻按在一个发着蓝色微光的按钮。
瞬间，一整片灿烂的星河投映在了天花板上。
林烨站在漫天星河之下，冲我浅浅一笑：「数着星星，你会很快睡着的。」
所有的星光，此刻都汇聚在他的眼睛里。
我的心呐。
就像是千万树桃花一起盛开一样。
实在忍不了了，我跳起来整个人勾在他身上，然后在他的唇上「吧唧」一口。
「林烨，我真的好喜欢你。」
林烨白皙的脸浮出绯红：「下来。」
我偏头，凑过去又亲了下他发红的耳垂：「不，我现在已经爱上你了。」
林烨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对着他耳朵吹气，软语低低：「林烨，说你也爱我，好不好……」
22
林烨喉结滚动了下，过了好一会，他低低开口：「下来，你该睡了。」
呜……
这样也不行。
他伸手揉了下我头发，语气无奈：「听话……」
腿软了，姐妹们。
很难违抗这句话。
第二天室友们在微信群教育我：「不是说了循序渐进，你别那么虎，一会把人给吓跑了。」
不得不虎。
性命攸关，我很急呀。
不过娇娇说得有道理，我得按捺住，别一下子把人吓跑了。
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目标，每天问一次。
周一早上，我带着一杯热牛奶出现在他面前。
「林烨，喝了我的奶，说爱我可以吗？」
他喝了奶，他不说。
气！
周二中午，我排队买到了限量版红烧排骨送给他。
「林烨，啃了我的排骨，说爱我可以吗？」
他啃了骨，他不说。
气！
周三晚上，我给他带了一杯热热的奶茶。
「林烨，喝了我的奶茶，说爱我可以吗？」
他喝了奶茶，还是不说。
气死个人。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下雨的傍晚。
他说自己有点事，下雨的事他会自己解决，可我还是一路狂奔去图书馆接他。
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发愁地看着头顶连绵不绝的雨。
我要上前，一个学妹快我一步，拿着一把伞，凑到他面前说着什么。
学妹娇俏可爱，双面酡红。
林烨微微笑着，目光柔和地跟学妹说着什么。
我的一腔热情被这一幕浇得冰凉。
林烨太耀眼了。
哪怕站在那什么都不做，也有前仆后继的扑棱蛾子飞上去。
我的脚背已经被鱼鳞覆满，现在鱼鳞开始往脚底长了。
每走一步都痛得要命，可我说不出来，别人也看不到。
看到又如何呢。
我把自己的心剖开给林烨看了，可他还是不懂呀。
突然就不想送伞了。
我转身离开，磨磨蹭蹭走了一小段，一个人突然挤进我的雨伞里。
23
我心头一喜。
抬头一看，扬起的嘴角又垂了下去。
云海笑嘻嘻地抢过伞举着：「借我也撑一撑，我一会请你喝奶茶。」
「哦。」
雨势渐大，我为了跟云海保持距离，半个身子都到了外面。
外套很快就晕开一片深色。
云海伸手一把揽住我肩膀：「靠近点，这么漂亮的衣服，淋湿了多可惜。」
「你放开我。」
云海挑眉：「不放。周可可，我发现你这人看着热情大方，其实就跟蜗牛似的，只要稍微受点惊吓，马上就躲进壳子里。」
「我非得把你好好拽着，不让你缩回去。」他笑出一口大白牙，「怎么，你还怕我会吃了你？」
我都快死了，怕个屁哦。
我心里甚至生出一点小小的报复心。
林烨你不是不拿我当回事吗，你看，我选择多着呢。
云海话很多，而且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可可，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林烨？」
我反击他：「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你们男生不也喜欢袁佳那样的柔弱美人吗？」
云海嗤了一声：「谁说的，我就喜欢成天笑哈哈的沙雕妹。」
我惊呆了：「云海，哪个女的这么惨，好好的姑娘被你喜欢，结果沦为了沙雕？」
云海怔了怔，随即咳咳咳……
「你不懂，在我眼里，沙雕很可爱的，我喜欢那样的妹子。」
行吧。
我在心里为那妹子默哀三秒。
云海坚持要请我喝奶茶答谢。
下雨天，平时热闹的奶茶店也没人。
我一眼就看到了林烨和那个学妹。
24
或许是因为我脚痛走得慢，他们竟然到了我们前面。
此刻，林烨正在跟店员说话，应该是在点奶茶。
学妹乖乖巧巧地站在一边，双眼是掩不住的欢喜。
他还从来没有请我喝过奶茶。
他总是说，奶茶喝多了不健康，让我少喝点。
想到这，我的心一阵揪痛，转身就想离开。
可云海紧紧揽住我，大剌剌地叫人：「林烨，好巧啊！」
大颗的冬雨砸在脆弱的伞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隔着奶茶店的玻璃窗，林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在看到我肩膀上云海的那只手时，他眸子慢慢眯了起来。
学妹兴趣满满，握着林烨的手臂，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对于她的亲密，林烨没有反感，也没有推开。
心在这一瞬被扔进了冰湖里。
云海勾出一个带了点邪气的笑，揽着我上了浅浅的台阶。
他单手收了伞，推开门，揽着我一直走到了林烨面前。
「可可，给你点你最喜欢的奶盖啵啵？」
「好，谢谢。」
学妹笑靥如花：「姐姐，我也最喜欢喝奶盖啵啵。
「刚才烨哥哥给我点的就是这个，我叫魏漾，姐姐你叫什么？」
嫉妒在我心里张牙舞爪，可我很清楚，她不是袁佳，她不是个坏姑娘。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曾在阴暗里踽踽独行，所以是天真还是伪装，我一眼就可以识破。
眼前这个姑娘，是被爱浇灌长大的，一如五年前的我。
灿烂又热烈。
「你好，我叫周可可。」
魏漾眼睛亮了：「你就是周可可，烨哥哥跟我提到过你。」
我捏紧藏在口袋里的手，扯出一个笑，问：「他跟你说我什么了？」
此时店员在叫奶茶做好了。
林烨转身去取，不忘叮嘱魏漾：「乖一点，别乱说话。」
魏漾调皮地对他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句「好」。
可等林烨走远点，她马上凑过来低声道：「烨哥哥说你傻乎乎的，有时候觉得你有点烦人，但……」
她凑得很近，毛衣里的项链滑落出来。
是那次在学校附近公园，林烨套圈没有套中的那一条。
25
所以，当时他那么在意，是这个原因吗？
他最后还是得到了，然后送给了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姑娘？
「魏漾……」
她话还没说完，林烨已经沉声叫她。
她瑟缩了下肩膀，娇声道：「知道了，不说了嘛……」
可她刚才的话，一遍遍在我耳边回响。
傻乎乎的，还很烦人……
这就是他对我的全部印象了吗？
我那么努力地靠近他，我用尽全力不对他输出我的恐慌和害怕，我把伤口藏起，向他绽放出我全部的灿烂。
最后，收获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对我若即若离，却对别的女孩笑脸相迎。
他把我最喜欢的项链，买来送给了她。
心像是被劈开了一道口子，看着仰着头对着林烨微笑的魏漾，我眼里一阵刺痛。
再也无法多待一秒，我转身冲进大雨里。
身后林烨和云海都在叫我。
可是我一秒也不想停。
脚好痛。
每跑一步都像是踩在无数的钢针上。
可我却有一种自虐般的快感。
身体的疼痛，可以抵消心里那道巨大的流血的口子。
也不知跑了多远，我被一个石头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手蹭破了皮，冬日冰冷的雨水砸下来，血渍晕开在泥坑里，很快就消失得没有踪影。
我躺在地上不动，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从掌心渗出，像是小蛇一样钻入泥水之中。
别再努力了。
就这样一直躺着吧，反正迟早要死的。
如果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双重折磨，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冰冷的雨砸在我脸上，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耳朵贴在地上，我听到了急切的奔跑声。
很快，头顶的雨停了。
有人蹲下来扶我。
「周可可，快起来。」
我睁开眼，看到林烨急切无比的脸。
他一只手扶不动我，索性把雨伞扔到一边，双手齐上，总算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蹬掉鞋子，露出没有穿袜子的脚。
上面鲜血汩汩，蓝色的鱼鳞已经被染成了血红。
我艰难地把脚抬起来，眼泪摇摇欲坠：「林烨，我好痛。」
林烨喉结重重滚动，轻轻托住我的小腿：「你再忍一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没用的，不只是脚痛，我手也痛，心更痛。」
我抬起泪水涟涟的眼看他：「林烨，我好痛，也好累。」
「喜欢你，追求你，让我心力交瘁。」我泪水滚落，「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喜欢你，不想再爱你了。」
滚烫的泪落在掌心，已经变得一片冰凉，我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林烨，我要放弃你了。」
26
如果注定得不到那一句「我爱你」，如果我真的只剩下最后一个月的生命。
那我就趁着这时间，好好爱自己吧。
无望的爱情，只会折磨得我遍体鳞伤。
我拂开他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我用衣袖擦干脸上的脏污，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他绽出一个灿烂的笑。
「我以后…… 再也不会烦你了。
「林烨，再见了。」
再见了，我珍藏在心底的爱人。
我转身要离开，林烨却一把拽过我。
没有任何先兆，他低头吻住了我。
这是一个急切的攻击性极强的吻，跟他一向的清冷人设背道而驰。
我脑子是懵的，一开始想伸手推开他，可到最后，我身体却优先于脑子，做出了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松开了我。
我们两个都已经湿漉漉的了。
他额头与我相抵，语气低沉沙哑：「周可可，做我女朋友吧！」
我懵了。
他在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
打开，里面是魏漾的同款项链：「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脑子嗡嗡嗡，一巴掌招呼在他头上。
「渣男，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渣男！」
27
我推开他要走，这时候魏漾和云海跑了过来。
看到林烨被我推倒，她很吃惊。
然后她看到林烨手里的项链，瞬间恍然，赶紧解释：「可可姐，你别误会。我是烨哥哥表妹，我今年才高二呢。
「我不知道烨哥哥也给你买了这项链，早知道我就不戴了。
「我刚才话还没说完，烨哥哥说有时候觉得你很烦，但你不去烦他，他又觉得日子没乐趣。
「你说他是不是贱骨头。」
林烨的脸色精彩极了，又羞又恼：「魏漾，你闭嘴。」
魏漾冲他吐了吐舌头：「就你总是端着，这误会什么时候才说得清，喜欢人家就大胆地说呀。」
「怂！」
林烨侧过脸，耳根都红透了。
云海挑了挑眉，笑得勉强：「看来你们已经解开心结了，不过身体要紧，先回去换衣服。」
他目光深深地在我脸上落了落，笑着开口：「周可可，其实我说的那个沙雕就是你。」
「林烨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他笑得恣意飞扬，「我当你的头号备胎。」
林烨紧紧握着我的手，腮帮子绷出了肌肉的线条。
「不需要，我的女孩由我来对她好。」
他打横将我抱了起来，打个车直接去了他家。
他一直将我抱到浴室，开了花洒，急切地吻了过来。
「林烨，你这是干吗……」
他抵着我的额，呼吸粗重：「上次你来我就想这么做了，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可，我真的好想你。
「我远比你想象的要想你。」
28
我脑子一团浆糊。
有很多话要问，最后却都淹没在他的吻里。
真奇妙。
明明在这之前，我们甚至都没有认认真真地接吻过。
可此刻，我们却像是已经灵魂契合过无数次一样。
迷迷糊糊间，那道奇怪的电子音在我耳边大喊。
「别信他，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整个楼似乎都在晃，眼前有很多雪花点。
我不安地抱住林烨，问：「是不是地震了？」
他握着我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周可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不是在做梦。」
我在他黝黑的眼珠里看到了面颊潮红的自己。
摇晃的感觉停止了，雪花点也消失。眼前的人变得清晰、触手可及。
我仰着脖子吻住他的喉结，轻声说：「林烨，我爱你。」
这一句爱，是我情之所至，不需要你的回应。
后来，我累得睡着了。
再醒来时，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脚也不再流血。
那些蓝色的鳞片，在冬日清晨的阳光里波光粼粼，就像是日光下的蓝色海面。
厨房里出来的食物香气拼命往我鼻子里钻。
头又痛了。
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三十来岁的林烨俯身亲吻我，叫我起床吃早饭。
晨风吹起蓝色的窗帘，在他背后鼓成了一片风帆。
这画面太真实了，就像我亲眼见过一样。
「周可可，你怎么了？」
林烨的嗓音将我拉回现实，刚才的画面消失了。
我摇摇头：「没事。」
我起身下床，脚踩在地上那一刻，整个人一软。
林烨眼疾手快接住我：「是脚痛吗，我们一会去一趟医院。」
我摇摇头，脸红得要出血：「不是脚痛，是腿软。」
林烨咳嗽两声，语气很不自然：「那我抱你过去。」
我还来不及拒绝，他就打横将我抱起来。
他坚持带我去医院。
可医生查不出个所以然。
我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在楼道里给人打电话。
他听上去很生气。
「你们怎么能这样？」
……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
「要不是为了大局，我现在马上告诉她……」
林烨话说到一半，回身看到我。
29
他眸里闪过一抹惊慌，挂断电话后上前扶住我，关切地问：「怎么样，医生给你开药了吗？
「现在还痛吗？」
我伸手按在他胸口，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问：「林烨，你这里有我吗？」
「有！」他回答得很坚定，「这里，装的全是你。」
这就够了。
我跟林烨开始恋爱啦。
这是舔狗的胜利。
我是 101 乃至整个 A 大的最厉害的舔狗，是舔狗们向往努力的目标。
走在路上，都能收获无数崇拜的眼神。
还有很多迷妹加我微信，问我怎么才能像我一样，舔到梦想中的男神。
要不是林烨不允许，我准备开个号直播授课。
我们得空会一起去看电影。
科幻电影居多。
我总是臣服于编剧的想象力：「好想活到两百岁，看看未来到底是什么样。」
「人类不见得会越来越好。」
「怎么会呢？我觉得随着技术的发达，一切都会变好。」
林烨眸光沉沉：「或许有一天，人工智能统治了世界呢？」
「不可能吧，你入戏太深了，电影只是开脑洞，现实不可能真的这样发展。」
林烨有点奇怪。
以前他提到自己的专业，总是双眼放光。
现在却给人感觉忧虑重重。
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只能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那就是——
好不容易追（舔）到的男神，必须得抓牢。
这天在图书馆，有学妹给他送巧克力。
big 胆！
我就坐在旁边，这届学妹好大的狗胆。
不过那巧克力看着好诱人。
林烨拉着我的手：「对不起，我有女朋友了。」
学妹满面绯红，鞠躬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林烨问：「方便的话，你可以把巧克力卖给我吗？」
「送，送给你们吃。」
林烨坚持：「不，必须要给你钱。」
他扫了学妹的二维码付款，拿到了巧克力。
我酸唧唧的：「哎哟，学妹的巧克力，肯定特别好吃吧。」
林烨哂笑一声，将巧克力递给我：「给你买的，我看你眼睛都要黏上去了。」
啊……
「怎么不吃？」
「舍不得吃，我一会再吃。」我拿出手机，「先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
「无聊。」
我怒目：「你说什么？」
「可爱。」他眉眼含笑，「我说你可爱。」
我凝着他的眼，感觉自己心脏怦怦怦跳得剧烈。
好想亲他一口，可现在是在图书馆。
正胡思乱想，有人叫：「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
12 月 24 日，距离我变成泡沫，只剩下最后一周，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大家无心学习，林烨也被我拉着出了图书馆。
雪花纷纷扬扬落满他的头。
他不知何时把巧克力拆开，塞进我嘴里：「别舍不得吃，吃完我再给你买。」
「嗯。」
「好吃吗？」
我点点头：「你要尝尝吗？」
「我不爱吃这些……」
我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将嘴里的巧克力递过去：「可是我想跟你分享一下这甜蜜。」
30
本来只是想让他尝尝巧克力的。
可后来，就变了味道。
我们在簌簌雪花里接吻。
这个吻甜得发齁，甚至让我尝到了很多的苦涩。
雪花落满了我们头发，他总算松开我。
我轻声问：「林烨，你爱我吗？」
他呼吸不稳，声线低沉：「周可可，31 号那天，我会告诉你答案。」
31 号。
就是百日之期的最后一天。
「你会在新年来到之前告诉我答案吗？」
「会！」
我吻了吻他的唇：「好，那我等你。」
「可可，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年还是一百年，我都是我，从未变过。」
每一天都是痛并快乐着的。
我突然能理解美人鱼公主了。
哪怕是踩着刀尖，只要是奔赴心上人的身边，那痛也变得微不足道。
幸福的日子总是格外短暂，31 号这天来了。
每年学校都会在这天办元旦晚会，今年也不例外。
林烨以前很少参与这样的场合，可这一次他有表演。
吉他弹唱。
曲目居然是保密的。
室友们都很激动。
「他一定是要在全校人面前跟你告白，他太浪漫了。」
「可可，今天你可要好好拾掇一下，别丢我们 101 的脸。」
她们给我在羽绒服里面穿了一条雪白的蓬蓬裙。
好夸张，像是去结婚一样。
可实际上，我心里也是紧张又期待。
因为那一句我爱你，不仅是他心意的表露，更关系到我的性命。
到了礼堂外，娇娇突然拽住我，双眼发直：「可可，别信，这都是梦。
「林烨是假的。」
「娇娇你说什么呀？」
31
娇娇甩了甩头：「什么我说什么？」
她不记得自己刚才说过这奇怪的话，室友们也说没听到。
真奇怪。
可我无心多想，只惦记着今晚的承诺。
我在后台看到了林烨。
他穿着一身西服，做了发型，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帅得让人窒息。
这样的造型，好眼熟。
头又痛了，我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的装扮呢。
还没想个明白，晚会开始了。
前面的节目都挺好，可我的心只在他身上。
林烨的节目是压轴，十点，总算要轮到他了。
上台之前，他问我：「可可，如果在活下去和我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我一时怔住了。
活着，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我一直拼尽全力地接近他，爱他，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
林烨揉了揉我的头，绽出一个微笑：「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你。」
「阿烨……」
千言万语想说，可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了。
林烨抱着吉他上台，聚光灯下，他是整个世界的焦点。
他唱的是一首很老的歌：情非得已。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你的声音，挥散不去。
……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他拿着话筒，笑着看台下的我：「周可可，对不起，现在才说我爱你。
「我只是想跟你再相处久一点而已。
「一会不要哭……」
怎么可能不哭，我的眼泪已经下来了。
是舞台效果吗。
为什么他的背后冒出了那么多泡泡？
为什么他的身影在不断变淡？
回想起他上台前的话，我脑子「嗡」的一下。
我猛地脱下自己的高跟鞋，发现脚上的鳞片都在消失。
我明白过来了。
这个诅咒是双向的。
我如果得不到他的那句话，我会死。
他如果说出了那句话，他就会消失。
32
我疯了一样地爬上舞台，一把抱住林烨。
「不，不要这样，你别死，你别死。」
林烨身上的泡泡越来越多，已经把我们包围了。
他在五颜六色的泡泡里对我笑：「别哭，我是自愿的。
「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听不懂他的话，只紧紧抱着他嘶吼：「不，我不要你死。
「让我死，我愿意换你活下来，我愿意。」
林烨越来越透明了。
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变成一个大泡泡，轻轻一碰，就彻底消失。
我泪如雨下：「求求，求求你们。
「不管是谁给我下的诅咒，请你停止，带我走，让我死，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真的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他的吗？」
「我愿意我愿意。」
「可你的命，是用你爸妈的命换过来的。」
我彻底崩溃了：「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妈妈，可是我真的不能看着他死。」
「好，如你所愿。」
我脚上的鳞片疯狂地生长，很快，就蔓延到了小腿。
剧烈的疼痛切割着我的灵魂，与此相对的，是林烨逐渐凝实的身体。
他抱着我，轻声道：「你看，其实选择真正来临时，你也会这么做。
「可可，你不会死，我们会在一百年后相见，你累了，睡吧。」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烨的声音在召唤我：「可可，醒来吧，看看你一直想看到的未来。」
33
我慢慢睁开眼睛，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
天空乌沉沉的，眼前都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
太阳光似乎被黑色的棉花遮挡，光线落不到地面。
霓虹灯的光刺目闪耀，耳边充斥着各种电子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机械金属的气味。
视线之内，竟然一点绿色也没有。
各色奇怪的金属体在路上行走，它们……
就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这里，好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末日未来。
正这么想着，就见好几条金属蛇，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疾冲。
下水道的盖子被揭开，金属蛇后背伸出长长的手插进去，将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拎了出来。
那孩子恐惧地哭喊。
只是一声「妈妈」刚溢出喉咙，就被拗断了脖子。
我吓得惊呼一声。
那些金属蛇一把火将小姑娘烧成了灰烬，然后开始下一轮的搜寻。
林烨握住我的手：「别怕，这只是全息投影。」
我站在繁华的荒芜中，颤声问：「这是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变成泡沫了吗？」
「这是一百年后，2132 年的地球，是我的世界。
「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吗，现在你看到了。
「机器人，或者说半人类已经统治了地球，它们在四处残害原始人类，也就是你这样的个体。」
林烨打了个响指，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风吹动屋子里蓝色的窗帘，像是大海里漂浮的风帆，林烨眉眼褪去青涩，变得锐利。
「可可，你仔细想想，你现在在哪里？」
34
头好痛。
无数的画面涌入脑子里。
大学时，我就注意到了林烨。
可惜那时候我不够勇敢，只敢默默喜欢，反而是袁佳出尽风头。
哪怕他靠近我，我也不敢太过爱他。
后来我们一起留在本校读研，机缘巧合才渐渐走到一起。
我想起来了。
我已经三十岁了，昨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我们约好去学生时代常去的那家饭馆吃饭。
我准备在饭后告诉他，我已经怀孕了，他马上要当爸爸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栋七层楼的建筑违规搭建突然倒塌。
林烨护住了我，自己却被狠狠砸断了脊椎，陷入深度昏迷。身体机能在迅速下降，医生诊断他随时可能会死。
这时候，林导找到了我。
这些年他们一直在研究人工智能，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将林烨的脑子取下来，接入机械体之中。
这样有一定概率他能活下来。
不过这需要我签字。
林烨抚着我的脸：「你当时签字了，我的确活了下来。
「这个项目成功了，人类用一个全新的角度，攻克了疾病和衰老。」
因为机械人是不会生病，不会衰老的。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机械体上。
医学迅速没落，环境无须保护，因为机械体不需要氧气。
人们欢欣鼓舞，可不到十年，人工智能觉醒了。
它们掌控了身体，将人类的意识彻底压制。
它们将自己打造成各种奇形怪状，并且还四处搜捕残存的人类。
从来都是如此。
活下来的种族，都是踩着其他族群的尸体上位。
「可可，保护你是我的本能，为你付出生命，是我心甘情愿。就像你在我搭建的梦境里，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我的一样。
「我们扯平了，你不用觉得愧疚难安。
「可可，你看到未来的世界是如何了，这不会是你想要的结果，对吗？」
我握紧他的手：「可我不只是愧疚，我只是想你活下来，我只是想……」
我眼泪滑落：「如果我拒绝签字，根据蝴蝶效应，你是不是，是不是就彻底死了？」
35
林烨轻轻吻住我的额头：「可可，我爱你，我永远活在你心里。」
滴滴滴……
耳边响起尖锐的电子声。
林烨最后抚了一把我的脸：「可可，再见……」
不！
不要这样。
我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动，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端。
墙上的挂钟显示 2032 年 5 月 21 日下午 2 点 30 分。
林烨的主治医生和林导一起推门进来。
林导递给我一份文件：「可可，时间不多了，签字吧。」
病床上，林烨安静苍白地躺着。
初夏的热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得我手脚冰凉。
我捏紧那根黑色签字笔，移动到落款处。
番外
然后，缓缓打了一个叉。
「对不起，林导。这字我不能签。林烨他不会想让我签的。」
林导劝说无果，叹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是我的错觉吧，肚子里才两个多月大的宝宝，似乎在这时候动了一下。
病房里的气氛凝重极了。
就在这时，一个护士匆匆推开了门：「万院长，有个来自国外的电话。」
…… 生生五岁生日，家里布置一新。
他趴在窗户边，伸长脖子往外看：「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今天不会又要加班吧。」
「他答应了你会回来陪你过生日的，别急。」
滴滴滴……
汽车的喇叭声响起，生生一跃而起，旋风一样冲出了门。
很快，林烨右手抱着他，左手提着一个巨大的乐高出现了。
夜里，生生睡后，林烨随意挑了一部老电影——《蝴蝶效应》
他抱我在怀里，我看着看着，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他问：「怎么了？」
「我在庆幸，那一年幸好没有签字，要不然或许现在你就变成了机器人。」
「瞎说，这怎么可能。将人类意识移植到机械体上的技术很不成熟。没人会冒险做这样的事。」
我轻轻一笑，吻了吻他：「是呢。」
有些事，他不会懂。
他不会懂那一年我拒绝签字之后的艰难绝望。
也不会懂，当主治医生说，有国外的专家想会诊一下林烨情况时，我的劫后余生。
我们每一个细微的决定，都会导致完全不一样的后果。
还好。
未来的他，给了我一次修正的机会。
「林烨，说你爱我。」
「老夫老妻的……」
「今天你必须说，你不知道当初我为了让你说这一句，吃了多少苦。」
「瞎说，明明是我主动追求的你。」他轻轻吻住我，「不过这不妨碍我说爱你，我爱你，周可可。」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