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者
所属系列:Superpanda
不死者
作者:superpanda
反噬
天有些阴。
商容百无聊赖地坐在一间客厅的凳子上,等待组织来听取他的汇报。
这个地方远离市区,每次到这里来,来回都要搭上整整一天。
商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觉得很饿、很饿、很饿。
可是翻箱倒柜挖地三尺,找遍了整间大厅,都没发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商容!”
听到熟悉的声音,商容“刷”地转回头,瞅了瞅门口。
天晓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血。
商容嘿嘿一笑,问:“又出去执行任务了?”
天晓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是出去喝啤酒的吗?”
商容挠了挠头,又问:“那……任务执行的顺利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
“……”
商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天晓呢,是一个不死者。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伙特殊的人,他们被称为“不死者”。不死者在肉体即将消亡之际,可以抢占另一个肉体,将灵魂永远地延续下去。
而这个被称为“新生”的组织就是因此而存在的。
这个世界的法律不允许自杀。
但是“新生”会将想要自杀的人类带回,为一些甘愿为组织工作的不死者提供身体。
作为交换,得到了身体的不死者必须去和那些不受组织控制的不死者战斗。
他们也因此被称为“狩猎者”。
而天晓就是这样一个“狩猎者”。
天晓看了看大门,皱了皱眉头,说:“这群老头子,竟然还没谈完?!”
“咦?”
商容很好奇地问道:“你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天晓回过头看了看他,说:“难道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啊……”
天晓用丝毫不加掩饰的同情语调说:“组织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对方那边,出了一个异常强大的怪物。”
“不知道!”
商容有点忿忿不平:“你们都不告诉我!竟然这样无视我!”
“……”
“怪物怎么了?”
“你笨想也知道啊,组织损失惨重呗。”
看了看商容,又说:“哈哈,组织可真够衰的,最强的不死者竟然被你这样的东西反噬,再也没法用了。你那次自杀可真是轰轰烈烈,影响范围之广,持续时间之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商容不说话了。
他不喜欢听到别人谈及那次自杀。
三年前的自己一心只求一死,于是被组织作为容器带回这里。
但是,当排名第一的不死者想要占领他身体的时候,却遭到了反噬。
不死者的灵魂瞬间消失。
商容还是商容,却继承了不死者的能力。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跌掉了下巴。
“你在说什么呀”,商容不怎么高兴地说:“命运被这样安排,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我看哪……哼哼,我将你们那最强的不死者反噬掉了,这就说明,天要降大任给我。早晚有一天,我会变得能够呼风唤雨……成为拯救这个世界的大英雄!”
“得了吧”,天晓鄙夷的表情溢于言表:“就你那智商,还英雄呢。要是世界到了需要你拯救的地步,那还不如趁早玩完。”
“你……你……”
商容伸出手指着天晓:“你……你……”
天晓一把将商容的手挥到一边去:“我什么?”
“你……你……”
“看看”,天晓说:“连话都说不明白,需要你去拯救的世界太令人同情了。”
“胡说!”
商容跳脚道:“我反噬了不死者,这说明,我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
“你有什么意志?少吃一顿饭都不行。鬼才知道你踩了什么狗屎。”
“竟敢看不起我!我……我作为人类,却拥有你们的能力!也就是说,我是很特殊很特殊的!一定是凌驾于你们之上的!”
“凌驾于我之上?做梦吧你……”
商容怒极,正想再说些什么,就看见小柠檬又穿着鲜黄的衣服,一跳一跳地走过来,说:“让你们久等啦……!天晓,你先来汇报!”
“抗议!为什么是天晓先来!”
“无效,还是天晓先来。”
说完,小柠檬又一跳一跳地出去了。
天晓一把将商容推得跌坐在凳子上,非常欠揍地说了一句:“大英雄,谁让你的存在感那么弱呢……?”
“天晓”,天晓刚迈开一步,商容就及时地扯住了他:“英雄的问题,下次我再和你慢慢说。……你现在有吃的没有?我觉得眼前好像有星星。”
“没有”,天晓鄙夷地说:“你不是有钢铁般的意志吗?自己挺着吧,当心别饿昏了。”
“……”
五分钟后,商容被一个馅饼砸了个正着。
“疼!”
“干什么呢你!”
天晓在远处气得跳脚:“不是说你拥有了最强不死者的能力吗?!怎么会被一个馅饼打成这样?!”
商容又饿又疼,觉得有点生气:“当你饿得眼前都是星星的时候,还能看得到馅饼吗……?!”
“当你饿得眼前都是星星的时候,才更应该看得到馅饼吧……”
“我告诉你,绝对不是这样的……”
“行了行了”,天晓好像有点晕了:“馅饼给你,我必须得进去汇报了。”
“哦……哈哈!”
“你干吗……”
在馅饼快要吃完的时候,商容听到窗外雷声隆隆,终于天降暴雨。
回不去了……
今晚又要住在这里了呢……
正想着回家的事儿,就看见小柠檬又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说:“商容!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可以进来啦……”
“哼……”
商容很不忿。
他在心里想,一定是因为天晓是这里的战斗人员,而自己只是个汇报人员,所以才受到了这样的差别待遇,让天晓插在前面。
啊,可恶!
有编制和没有编制,真的差这么多吗?!
怎么可以这样不重视我!
以后,我会是个大英雄来的呢!
商容晃晃悠悠地刚一进屋,就听见天晓声音喊道:“商容!”
非常纳闷地看过去,发现天晓的表情特别严肃。
倒吓了他一跳。
他轻轻地对商容摇了摇头,商容认认真真地分析了一会儿,确信自己完全不明白这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天晓就被请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还有一群老头子。
商容一直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这群老头子的名字。
“商容啊……”,沉默了一会儿,牡丹花老头终于开口问道:“开始汇报吧,最近感觉怎么样?”
商容之所以叫他“牡丹花”,是因为这个老头面色红润,非常喜庆。
“还不错”,商容回答说:“就是好些人都有女朋友了,我还没有,很是郁闷……”
“……”
“哈哈”,老头子笑道:“很好,很好……”
商容有些怒,不明白到底哪里“很好很好”,他可是很认真地为这件事而苦恼着。
可是又不好发作,因为这种小事发作实在是不够酷,所以就只能保持沉默。
没想到那群老头子也都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人又开了口:“商容……最近这边的情况不太好……”
商容没接话,继续听他说。
“迷途者里面出了一个怪物,我们损失惨重……”
迷途者,就是指不受组织控制的不死者们。
“哈哈!”
商容想:天晓,刚才你一笔带过,可是现在我依靠自己的力量知道了!
“这个怪物呢……不怎么好对付……”,一脸皱纹的菊花老头说:“被你反噬的不死者是我们组织里面最强的,而你继承了他的能力。我们商量了一天,都相信如果你肯加入进来的话,希望就会大得多。我们希望你能够帮我们一把,和组织一起,消灭怪物,共渡难关。……但你并不是狩猎者,所以我们也得听听你的意见。”
“……呀!”
商容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自己竟然真的被邀请了!
商容想当大英雄。
组织里面每一个人都在和这个世界上黑暗的一方进行着战斗,守护普通人类平静的生活。
而自己呢,一直以来,在这个组织里出没的原因就是三年前的“自杀未遂”。
这让商容觉得很难堪,很丢脸。
觉得矮了一截似的。
天晓总是肆无忌惮地欺负他,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商容知道自己有很大的潜力,可是却没有机会出一出风头。
时间一长,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他继承的是最强不死者的能力。
商容只好不断地提醒别人这一点。
但是,任何证据都拿不出来的话,又怎么会有人把它当作一回事呢?
其实商容在心里不止一次地想过,和大家一样,拯救这个世界。
不过事实很明显,他就是一个定期来这里报道的“编外人员”而已。
商容想,如果自己成了狩猎者的标杆,老头们的骄傲,组织里的榜样,那一定是特别特别威风的。
就连天晓,都得羡慕他,崇拜他,讨好他。
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实在可惜。
一想到这里,商容身上的血好像都沸腾得冒出了泡泡。
自己才不要一辈子都背着这“自杀未遂”的坏名声!
组织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搞定商容,不让他出去和任何人商量。
“商容……”,老头们又说:“看看,那些狩猎者,虽然并不是你的战友,可是很多都是你的朋友啊!望之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躺在房里。难道,你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天下大乱、朋友战死吗?你想想看,男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件事是什么?”
“……啊?”
老头们终于发现,这种一问一答的方式对商容来说行不通,所以也没等商容细想,便主动给出了答案:“是正义和友情!”
“商容……”,老头们又说:“你一身本领,可不能输了胆子呀!”
“谁输了胆子?我才没输呢!”
“是呀,打败了这个怪物呢,你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了。你想继续战斗呢,就可以做我们的NO.1,代表着“强大”。不想战斗呢,就可以回去做平平凡凡的生活,代表着“光荣”。组织会永远记住你,播撒关于你的传说!”
商容立刻被美好的图景迷得七荤八素,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大展雄风的形象,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好的!一切都交给我!”
失忆
从会议室里出来,商容看见天晓站在一边。
看见商容,天晓走了过来:“你没答应他们吧?”
“咦?”
商容说:“当然答应啦……为什么不答应?”
听到这话,天晓大吼道:“你是蠢驴吗?!”
“干什么呀……”
商容有点不高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决定。”
“所以我告诉你别去,你就权当没看见?”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别去了……”
“我不是对你摇头了吗?!”
“哦……那个啊……谁知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说不定是赶苍蝇呢……”
天晓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进去告诉他们,你后悔了,不想去了。”
商容大叫道:“为什么?我才不要!天晓,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天晓沉下脸,声音特别吓人地说道:“我让你躲得远远的,你听到没有!”
商容大喊着:“没听到!没听到!你就是嫉妒我!你嫉妒我!”
“我嫉妒你个屁!我是担心你!”
“胡说……”,商容委屈得要命:“你就是不想看到我顶天立地的样子……”
“……”
天晓又叹一口气,放软了声音道:“商容,你知道这很危险吗?你知道组织损失多少人了吗?望之的伤养了很久都没痊愈。你还是远离那个怪物比较好。”
“我不!”
商容说:“我可是很强的!是最强大的啊!天晓你就不要胡乱担心了,我一定可以轻松摆平那个怪物的。”
天晓盯了商容半天,最后才说:“你是铁了心一定要加入战斗是吧?”
“没错!……就是这样!”
天晓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进去和他们说一下,派你执行任务的话……就让我和你一起吧。”
“……咦?”
“这是底线,我不会再让步了。”
“你和我一起倒是无所谓啦……”
天晓点点头:“你先去看看望之吧,今晚你肯定回不去了,那就还像以前一样,住在我房里。”
商容点点头,眼珠转了两圈,说:“你很聪明嘛,懂得傍上一个战斗大款。你放心,我们两个是好朋友,到时候,我会把功劳分你一点的!”
听到这话,天晓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商容高兴的样子,说:“……别得瑟了,我进去了。”
看着天晓进门之后,商容就晃晃悠悠地拐去了望之的房间。
推门进去的时候,望之正在看电视。
这部电视剧讲的是一个出身豪门的女人和一个穷苦的乡下小伙子相恋的故事。
望之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电视屏幕,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一个剧情。
商容在心里吐血,但是也只能抽出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等着这集演完。
没想到竟然是两集联播,商容看着看着,眼白一翻,就趴在望之的床边睡着了。
“喂,喂!醒一醒,醒一醒。我看完啦。”
迷迷糊糊地,听见望之的声音。
商容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他。
“哎……”,望之还在一旁唏嘘感慨:“女主角抛下一切和男主角回到乡下种田,真是太好看了……”
虽然商容早已习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抽抽了一下眼角。
望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电视。
尤其喜欢看狗血的电视连续剧。
剧中越是鬼哭狼嚎,望之就越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最不喜欢的事呢,就是战斗。
望之认为,真正的人生,就是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电视。
“望之”,商容说:“听说,你受伤啦……伤得重吗?”
“哈哈”,望之笑道:“没事的。求之不得!这样就可以不用出去工作了!”
“……”
“望之”,商容又问:“难道,你就没想过,逃离这里,去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躲开组织,摆脱现在的生活?”
“我?”
望之说:“商容你别胡说,不行的!还有啊,其实,等到我们消灭了所有迷途者的那一天,便可以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逃走什么的……太冒险了……我也舍不得大家。”
商容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于是颇为得意地告诉了望之他也要加入战斗的事儿。
还说:“望之你放心,有我这样的强力新援,很快,你的梦想便会实现喽……!”
一边说着,一边还比比划划:“看我几下就把那些迷途者送到外太空去!”
“商容……”,商容完全没想到,竟然连望之都十分扫兴地说:“很危险的……”
“望之”,商容不怎么乐意地回答说:“你们怎么全都看不起我?我会向你们证明,我非常强大!”
说完后,商容还是感到不大痛快,大家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啊!
听说自己也要和大家并肩战斗之后,他们应当是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喜极而泣的。
结果,现在,一个一个的都是这样,担心他,不相信他。
虽然是为了他好,但是却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果然,没有人认为商容会是非常重要的大英雄。
就连像望之这样,像傻瓜一样乐观的人都在害怕他会出什么事儿。
自己怎么可能那么不中用呢。
所以,商容再一次表明道:“现在怎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但是,实力就是实力……!”
紧接着又说:“天晓那个家伙说,以后每次出任务,他也会跟着我。嘿嘿……以后从天晓那里,你就可以听到我是多么地威风了……!”
“哦”,望之完全不懂察言观色,不知死活地说道:“有天晓的话,那我还放心一些。”
这让商容本就已经成了片片的自尊心彻底碎成了粉末末。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望之的重要属性之一。
商容觉得,像望之这样,傻到这种程度的,一辈子都别想找到狗血电视剧的女主角。
现在,望之又十分欠打地说:“商容啊……刚才那部电视剧的女主角,也曾经失去了记忆呢……!他忘记了乡下的小伙子,可是啊,最后有一天,她在给花浇水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呢!”
商容鼓着腮帮子,不吭声。
望之还在继续说:“所以,你不要灰心丧气,既然别人可以,你也一定可以!”
商容在那狠狠地揪床单,心里很讨厌被所有人同情的自己。
他真的不觉得有一点点事情想不起来是个多大不了的事儿。
那已经烟消云散的一段过去,对他现在的生活真没什么太大影响。
不过,好像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人全觉得这事儿特别重要似的。
没错,商容想不起来一切跟那次自杀有关的事情。
其他方面的记忆都还在,但他就是记不起当初究竟为什么要自杀。
甚至说,他根本就不相信像自己这样健康活泼积极向上可以说是祖国之希望人民之寄托的好青年会闹什么自杀。
“望之”,商容再次强调道:“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觉得有任何去寻找那段记忆的必要。”
商容想,那大概是鸡毛蒜皮的一点破事儿。
当时年纪小,一时冲动才会觉得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谁小的时候没想过自杀呢?
不过,即使这样,那肯定也还是有点儿悲伤的回忆。
所以就让那一夜的夏风将这悲伤全部吹散了,也挺好。
“商容……”,望之好像还挺坚持不懈的:“三年了……你真的一点儿也没想起来吗?”
“没有”,商容晃了晃脑袋:“最开始还会试着想想,可是很快就知道是徒劳。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哦……”
望之不说话了。
商容不喜欢这种被可怜的感觉。
如果他忘记的是物理化学,那估计连他本人都要抓狂了,说不定要再来一次寻死觅活。
但是不是。他现在在一所不错的大学里读书,除去少一个女朋友外,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利。
商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认为那会是非常重要的一段记忆。
他看了看望之思索的样子,突然伸手在他后背上狠拍了一下:“肯定只是一些小事而已!当时年纪小,什么打击都扛不住,真是……”
“是吗?”
望之说:“我不觉得是小事。我见过那时的你,完全没有一点生气,不像活人,看起来就是行尸走肉,眼睛里没任何东西。”
“哦……”
“简单地说,就是心已经完全死了。”
听到这话,商容浑身一个激灵:“望之……拜托别把你那狗血电视剧的台词带到现实生活中来……”
“哦……”,望之傻傻地答应了一声,终于没有再说下去了。
同宿
又胡扯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商容迷迷糊糊地向天晓的房间走去。
有的时候,如果汇报结束的时间太晚,他就会住在这里。
住在天晓的房间里,和天晓挤在一张床上。
商容觉得很奇妙。
他不是组织的人,但却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甚至还和一些狩猎者成为好友。
一走进天晓的房间,商容就看见天晓坐在桌前等他,眼睛都困得有点睁不开了似的。
“怎么这么久!”
刚一看见商容,天晓就怒道:“不要告诉我你在望之那里已经睡过一觉了!”
“……呀?!”
商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天晓有点危险地眯起眼睛:“为什么不回来?你在他那里睡什么觉!”
“哦……”,商容说:“去的时候望之在看电视,我只好先睡一觉等他……”
“你倒是挺舒服!”
“天晓啊……”,商容纳闷道:“你为什么不先去睡啊?不用每次都等我的。”
“……你这家伙!”
“哎呀哎呀”,商容赶紧安抚道:“你等我,我自然是很高兴……但是我觉得你会很累……毕竟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
天晓看了看商容,站起身走到床边说:“……知道我累以后就少在外面疯!”
“……”
“怎么还不去洗漱?气死我了你……”
商容听到这话,赶紧窜进洗手间。
抬头看看洗手间的瓷砖,两个熟悉的牙刷托架挨在一起,挂在墙上。
还有两个毛巾挂钩,也是并排摆着。
商容觉得,天晓这里,就是他在组织里的家。
在天晓家里吃喝睡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抬头又瞅了瞅,商容想:完了,我又想不起来哪个牙刷是我的了……
他望着那橙色和蓝色的牙刷,困惑不已。
可是又不太敢再去问天晓,因为前两次就已经问得天晓快要抓狂了。
不过,再怎么想,好像还是想不起来……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
天晓又在床上大叫大嚷。
商容把自己藏在门后,小心翼翼地问:“天晓……哪支牙刷是我的来着?”
果不其然,天晓大骂道:“怎么这么笨!”
“……”
然后天晓就没动静了。
正当商容非常纳闷可是又不敢催促的时候,房里才再次又声音传来:“妈的,连我都被你搞混了!”
然后天晓也进到洗手间里来,和商容一起,对着两个牙刷大眼瞪小眼。
可是天晓完全不认为自己也有错,就只是一直在怨商容:“瞧你弄得这是什么事儿!”
商容非常大度地不跟他计较。
最后,天晓终于委婉地承认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他说:“你就随便拿一个吧。”
商容说:“那怎么行?!大家都说,老婆和牙刷是不能够共用的!”
天晓皱皱眉:“你哪来那么多事儿?我都不在乎,你怎么就不行?”
“哼”,商容说:“你肯定是想,明早一起床,你就再去给自己买一个新的。这样,共用牙刷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天晓好像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似的。他瞪着商容:“这时候你就来聪明劲儿了是吧?我保证我我不买新的,……行了你赶紧刷,困死我了。”
商容抓住天晓,说:“那你也要刷。”
“为什么我也要刷?!”
“因为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怕只有我一个人粘上了你的细菌。”
“……”
天晓可能实在是太困了,这次居然没有骂商容。
他随手摘下一个牙刷,说:“这下行了吧?”
“行”,商容一边挤牙膏,一边嘿嘿地笑道:“其实你真的是挺体贴的,什么事情都陪着我,哈哈……”
天晓在一旁没作声,斜着眼睛,从镜子里面看商容。
上了床之后,天晓却又突然问道:“商容,今明两天你想一下,想要什么样的武器。”
“哦!那个啊!”
商容说:“我已经想好了!”
天晓有点意外地看了商容一眼:“……嗯?”
“我想用扑克牌!一张一张地飞出去,帅得要命!可以一张一张地飞,可以几张连发,还可以一次甩出去四个2,正好打死四个迷途者!”
“……”
“天晓啊”,商容说:“我连台词都想好了呢!我会用鬼牌来送给那个怪物致命一击!然后走上前去,两指夹住牌抽出来,说,沾上血了,这幅牌不能用了呢……怎么样!帅吧?”
“……”
“我还想了另外一种台词,就是潇洒地一笑,然后说‘即使别人可以凭这血迹猜到鬼牌,我也一样可以赢他们……’。哪种台词比较好呢?很苦恼啊……”
“……”
“……天晓?”
商容支起身子,看了看天晓。
没睡着啊……那他怎么不说话?
正想着呢,就听见天晓的声音传来:“明早找小柠檬,跟我一起去武器部,我给你挑。”
“……啊?”
商容问:“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那为什么啊?”
“因为我让你这么做!”
商容被他吓得一缩脖:“哦……”
“还有,组织很急于求成,恨不得你一下就成了战神之类的东西。如果他们要你立刻就去找那个怪物,一定要拒绝。去面对那个怪物之前,必须要有些经验。”
“哦……”
商容本以为天晓肯定是要睡了,毕竟之前一直喊困,没想到他还折腾个没完。
过了一会儿,天晓又唠唠叨叨地说:“自从三年前,迷途者的王失踪了之后,迷途者就成了一盘散沙。这三年也是组织最风光无限的三年。可是现在,那怪物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将迷途者们重新集结起来,可见其本事不小。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没有准备好的话,千万不要正面接触。”
“哦……”,商容也知道,从前,迷途者们一直是聚居在一起的。因为分散的话很容易被组织各个击破。
但是自从王不见了以后,他们的战力就打了很大的折扣。在这种集团的对抗中,凝聚力往往是最重要的一项特质。
“对了……”商容又说:“刚刚我听望之说,最近迷途者们扬言报复,经常主动攻击我们,这还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呢!”
“嗯……”
天晓突然过来搂着商容:“出来了这么一个东西,组织风光的日子结束了。”
商容刚刚从望之那听说,迷途者的报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那些被组织消灭的同伴,还因为他们始终认为三年前王的突然失踪必然与组织有极大关联。
但是,组织内部却没有人知道关于这件事的一星半点。
在“新生”内部,狩猎者们一直认为,那个“王”的消失根本就和组织没有一点干系。
不过,反正两边早已处于战争状态,这个黑锅是背还是不背,都无所谓。
天晓告诫了商容之后,终于抵不住困意,抱着商容,闭上眼睛。
商容一直对他这种喜欢搂着自己睡觉的行为颇为不解。
其实最开始,天晓还是很规矩的。
喜欢搂搂抱抱,大概就是最近这一阵子的事儿。
商容觉得,天晓可能是个缺爱的少年。
毕竟没人知道不死者这种东西是从哪个次元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天晓看到人类都有父母情人兄弟姐妹,所以感到很孤单,因此比较喜欢这种身体上的接触,这样可以为他带去安全感。
哈哈!
商容的自豪感再一次油然而生:虽然天晓嘴上不说,但我一定是他精神上的依靠!
那些心理学上的东西,我也还是知道一点的!
不过,正当商容颇为得意的时候,他发现,天晓……好像不太对劲儿……
不过商容不敢确定。
嗯……到底是不是呢……
商容用腰拱了一拱,还是不敢下定论。所以又蹭了一蹭,仔细感受。
果然!
那个东西又大了!
商容觉得很惊悚,“嗷”的一声推开天晓:“你……你在干吗!”
天晓微微地睁开眼睛:“我怎么了?”
“你……你……为什么你下半身会有反应!”
“嗯?”
天晓低头看了看:“干吗大惊小怪的啊……做春梦了呗。”
“什么?”
商容问:“你这么快就做梦了?”
“嗯”,天晓放开商容,翻了个身,背对着商容,说:“做梦了,所以你别再烦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商容总觉得天晓的声音好像不是那么自然。
练习
第二天一大早,商容就和天晓一起来到了武器部。
商容看着那一排一排十分帅气的武器,很是眼馋。
可是,天晓却扯着他,一路拖着往前走。
“天晓你慢点……”商容挣扎道:“我看那把大刀很不错……”
“少胡扯了。”天晓鄙夷地说道:“那把刀重30公斤,根本不是你挥得动的。”
“什么呀,我可是继承了最强之名的皇牌主力啊……”
“商容……”天晓有些受不了地说:“NO.1的特质也并不是力量好不好……你就别扑腾了。”
“啊……”
到了一套钢刀前面,天晓停了下来。
将每一把刀都拿起来仔细地看。
“商容。”天晓说:“这个应该适合你。”
“咦?”
商容也凑过去瞧:“为什么?”
“比较灵活,也比较轻。近距、中距和远距都可以使用。我个人是希望你和目标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过有的时候近身战斗也还是非常必要。”
商容接过这套钢刀,觉得自己很喜欢它们。
这些刀泛着幽暗的光,漂亮极了。
刀锋很利,仿佛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于是,这一套钢刀就成了商容的武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商容都在练习自己的技能。
学校的课是彻底耽误下来了。
大三的课很多。
商容也不知道为了拯救世界而毕不了业这件事到底值不值。
为什么那些企业家运动员等等,天天不上课照样得到A,而像我这样为了全人类而奔波的人却仍然要担心这样的事呢?
不然……让组织去为我开了后门?
商容想,组织手眼通天,让他拿个全A毕业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很快就又觉得,不应该去想这样的事。自己应该是个全才来的,不用上课成绩也很好,可不能被扣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帽子。
教商容的人主要是天晓,只有在天晓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换成其他的狩猎者。
天晓喜欢由他来教给商容这些技巧,尤其是近身肉搏的那一部分。
商容觉得天晓不是一个好老师,因为他从不称赞自己的学生,反倒是只要看见商容犯了一丁点错误,他就要哇哇大叫。
现在,商容就又在被天晓“指教”。
商容握着钢刀一挥,天晓轻轻一闪,非常灵活地躲开商容的攻击。
看见其侧身,商容飞起一脚踢过去。
本以为这一腿会踢得结结实实,没想到天晓伸出手一把抓住商容脚踝,商容就尴尬地侧着身子立在那里,一条腿支在地上,另一条腿大张着,被天晓提在手里。
这个天晓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眨了眨眼睛,盯着商容两腿张开的地方瞅了好几秒钟,才伸出长腿,对着商容还立在地上的那只脚的膝盖处轻轻一踹,同时手一撤,商容就“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商容刚想爬起来接着打,就看见天晓“呼”的一下扑过来,跨坐在商容的腰上,两手抓着商容的两只爪子,问:“服不服?”
商容大叫了一声:“开什么玩笑!”
然后就不停地扭动,妄图进行一番垂死挣扎。
天晓也不再说话,他坐在商容身上,膝盖挨着地。因为要捉着对方的两只手,所以身体微微前倾。他把商容压得结结实实,垂着眼睛,看着商容在他两腿之间不停地扭。
最后,商容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躺在那里,老老实实地说:“我认输。”
天晓还是像刚才一样地看着他,不说话。
“天晓?”
商容纳闷地说道:“我已经认输啦!”
天晓看了看商容,松开了他的两只手腕,两手滑到下面握住商容的腰,微微地俯下身子。
商容瞪大眼睛看着天晓。
当他又凑近了一些的时候,商容终于忍不住问:“天晓?”
天晓没理商容,他低下头,在商容的耳边说:“……我倒有些希望你永远都这么菜。”
商容气得涨红了脸,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是一点就通,进步神速的。没有几天就可以超过排名前十的狩猎者,然后再过几天,他们就拍马也追不上了。
谁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天晓仍然可以轻轻松松地对付他。
仍然讽刺他,看不起他。
商容闷闷地推开天晓,从地上爬起来,说:“天晓,我们继续练习吧。”
“不要。”天晓打了个哈欠:“今天练习的时间已经过了。”
“你就再陪我一会儿……不行吗?”
“我为什么要陪你?”
“因为……因为……”商容说:“因为我们是哥们啊。”
天晓哼了一声:“谁跟你是哥们?”
听了这话,商容张大了嘴巴,看着天晓,吃惊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在商容听来,这比之前说他菜还要伤人100倍。
他一直觉得,天晓是他在组织里关系关系最好的朋友。虽然天晓性子差,脾气爆,但是对自己仍然是非常真诚的。
商容也知道,天晓嫌他笨,什么都不会,但是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看不起他。
商容是普通的人类,自然比不上他们这些不死者。
对他来说,唯一的希望就是从上一个NO.1那里继承来的能力。可是一切和他想的都不大一样,本事的进展竟然是那样缓慢。
天晓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来教他,也难怪会觉得不耐烦。
商容低下头,把脑袋藏起来,眼圈有点红却又不想让天晓看到。
“商容?”
听见天晓的问话,商容也不想做什么闹脾气之类的无聊事,所以小声回答说:“嗯?”
“抬起头来。”
“干吗啊……有事你就说呗……”
刚说完这句,就感觉两只手伸过来,很强硬地掰着他的脸往上一抬,然后就被人看见了有点红的眼圈。
“哎。”天晓叹了口气,把商容的脑袋扯过去,在他两只眼睛上都亲了一口,说:“开玩笑呢,你当什么真啊。”
“我知道……”
“你可真是个笨蛋。”
天晓的温柔让商容又觉得高兴起来,同时还很感动。
现在他已经完全想不起刚才那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于是他扯住天晓,说:“我们再继续练习吧。如果你想回去休息的话,我就找别人……我想,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都多练上几个小时……”
天晓看了看商容,说:“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认真。”
“……嗯?”
“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才答应了那群那老子。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下来,你努力得跟什么似的……这事儿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干吗这么拼命啊?”
商容觉得有些纳闷:“我当然是非常认真的呀……”
天晓皱着眉看商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个笨蛋。你这么笨,为什么自尊心还这么强呢?”
“什么啊……”
“你不用去找其他的狩猎者教你,现阶段还没有那个必要,有我就够了。”
“天晓啊……”商容说:“你不用勉强……”
“行了行了。”天晓说:“勉强我?就凭你?”
等到商容终于也觉得应该回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商容。”天晓突然说:“明天你跟我一起出去执行任务吧。”
“……咦?”
天晓说:“在演习场里永远也进步不了。”
“啊?!”
商容很愤恨:“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带我出去?!”
“哦。”天晓说:“那时我以为你只是随便闹闹而已。”
“……又看不起我!”
天晓听到这话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商容,说:“我没看不起你。对我,你不需要证明什么。”
商容觉得这话有点听不懂。
可是他又不想让人知道他并不十分明白,就只好硬着头皮不懂装懂:“嗯!天晓,你真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哇!”
天晓没回答。
他随口问道:“商容,消灭了那怪物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哦,那个……”商容说:“工作结婚生娃!”
“嗯。”天晓问道:“有喜欢的没?”
“啊!哈哈!”
商容笑道:“我觉得一个学妹很不错!”
“学妹?”
天晓这时候还八卦个没完没了:“什么样的?”
“柔柔弱弱,小鸟依人!说话轻声轻气,总是羞涩地笑,让人十分怜爱!”
天晓转过头看看商容,问:“你喜欢这样的?”
“嗯!”商容很肯定地答道:“我只对这个类型的有感觉!别的啊,都不行。”
天晓转回头看着前面,没再说话了。
“那你呢天晓,将迷途者完全消灭了之后你打算做什么?”走了一段路之后商容问道。
“我?”天晓笑了一声:“我也想过过普通的日子。”
“哦……”商容又问:“和谁一起呢?”
天晓没回答。
“喂。”商容又问道:“看来是已经有点打算了?”
“行了。”天晓不耐烦地说:“问那么多干吗?!”
“太狡猾了……”商容说:“我全都告诉你了啊……”
“那是你愿意!”
商容被吓得一缩脖,这个天晓,又发疯了……
狩猎
第一个任务的地点距离组织不太远。
一路上,商容都紧张得小心脏怦怦直跳。
这次的迷途者,一直伪装成一家贸易公司的小文员。但是在过去的一百多年中,已经更换过了十几个身体。
当看见天晓和商容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那个迷途者睁大了眼睛。
然后几步跑到窗前,一翻身就从窗子跳了下去。
天晓跟到窗前,从三楼向下望去,发现已经没有半个人影。
“追上他。”天晓低声说道,然后也纵身跃了出去。
商容往下看了看,出于人类的本能,他还是觉得这地方很高……
可是如果害怕这个,就太没出息了。
于是商容把眼睛闭得只留了一条小缝,面部扭曲地跳了下去。
商容不太好看地四条腿着了地,有点狼狈地爬起来之后,看见天晓站在那,满脸怒色。
明白自己扯了后腿,商容赶紧转移话题:“迷途者逃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天晓还是特别生气的样子。
事实上,即使是不死者之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辨识彼此的,必须要离得很近才能感受得到同类的气息。
所以,跟丢也并不是一件多稀有的事。
商容眨巴眨巴眼睛,向四处望过去。
“……哎?!”
商容说:“我看见他了!在那边!快追快追!”
说完拔腿就跑。
天晓跟在后面,并没怀疑商容判断的正确性。因为组织里的人都知道,前NO.1最出色的就是他的视力。
当走近的时候,天晓果然感觉到了不死者的气息。
他摸了一把商容的头发,对他说:“跟在我后面。”
“不!”商容扯住天晓,执拗地说:“应该是你跟在我后面!不需要你插手……!看我一个人就可以打败他!虽然你还没有察觉出来,但其实……实际上,我已经很强大了!”
天晓回头看了看商容,没说话,一把就将商容拽到自己身后,眼睛紧盯着对面的迷途者。
商容看见天晓右臂轻抬,五指微拢,手心便渐渐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光华。
然后他的手一扬,那道蓝色的光华倏忽而出,窜向那个迷途者。
商容知道,这个,就是“钉魂。”
这个世界上的不死者们在肉体非常衰弱之际,可以移到另一个身体,将灵魂永远地延续下去。
但是,如果不死者不去抢占其他的躯壳,那么当原先的身体腐朽后,灵魂就会进入另一个空间。
没有人知道那个空间究竟在发生着什么。传闻中,进入那个空间的不死者灵魂将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只剩下凶残的本性,相互嗜杀,永无休止。
组织最大的优势就是“钉魂”。
“钉魂”是所有狩猎者都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
它可以让不死者的灵魂在未来的一顿时间内无法脱离身体。
这样,在完成了钉魂之后,对狩猎者来说,只需消灭迷途者的躯体,就可以将他们的灵魂送去另一个空间。
商容不会“钉魂”。
其实并不是那群老头子们不愿意教。而是因为商容觉得自己作为人类去学习这项技能的话,显得不够光明正大。
他可不允许自己的英雄生涯有任何污点。
就在那蓝色的光进入身体的一瞬间,迷途者的身形猛地一顿。
他回过头,看着天晓说:“这就是钉魂吧?有些难受……”
商容“嗖”地一下从天晓的背后探出脑袋,“唰唰”两下扔了两把钢刀过去。
迷途者闪身躲了过去,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商容那伸出一半的脑袋。
商容觉得,这个眼神不是看英雄的眼神。
他心里不太好受。
于是想要从天晓身后走出来,以同伴的身份与他并肩而立。
可是没想到,天晓不让。
他回头喝道:“呆那别动!”
商容本能就停下了动作。他一直都听天晓的,“听天晓的话”已经成了思维定式。
不过,虽然没再胡乱走出来,却仍然觉得颇为难堪。
那个迷途者装作要说些什么,却突然举起一块大木板两人砸过去。
眼看着那木板已经离天晓很近了,商容心里着急,怕天晓会被伤到,于是“嗖”地一下把胳膊掏出来,将那木板格到一边。
迷途者掷木板的力气很大,商容痛得呲牙咧嘴,木板也在两股力量的作用下碎成了几块。
天晓回头想骂,但看看商容这副样子,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迷途者趁着商容去挡木板的工夫又转身想跑。
天晓看着他,动也没动,又像刚才那样,伸出右手,五指轻拢,掌心便升腾起一片模糊的似是火焰的形状。
然后天晓手臂一扬,迷途者一挡,却什么都没挡到。
顷刻间,这股艳丽的红就牢牢地附在了迷途者的身上。
在右肩形成了一片复杂的火纹。
迷途者停下来,好像有点慌。
他看着天晓说:“你先别忙杀我。我和其他的人不一样。”
那个迷途者很笃定地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哦?”天晓好像颇感兴趣似的说:“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不是随随便便去抢占人类身体的。”迷途者说:“世界上呀,有很多人每分钟都在受着熬煎。很多没有了爱人又没有了工作,或者被蒙上了不白之冤。我夺取的只是这部分人的身体,想想看,其实我是在帮他们摆脱这种痛苦,同时又不令他们的亲人伤心。我敢保证,我每一次都进行过详细的考察,一次错误都没有犯过!”
“呀……”这下,商容不乐意了。
他又从天晓背后探出脑袋,说:“不要小看了我们人类啊……!其实每个人都是痛苦的时间长,高兴的时间短……!可是即使实在最伤心难过的日子里,也仍然会有感到快乐的时候……!只要有这一点点的快乐,人类就可以坚强起来的……!不要从外人的角度去评判一个人到底应该是选择生还是选择死啊……!”
“……行了。”天晓说:“大道理到此为止,不管你的借口多漂亮,抢占别人的身体就足够让我送你到那个空间里去逛一逛。”
一边说着,天晓一边打了个响指。
于是迷途者的右肩,天晓刚刚留下的火纹之上,立即窜起一大片火苗。
“……啊!”
迷途者跃上房顶,胡乱地翻滚着,企图扑灭那些火苗。
天晓在下面静静地看,半晌才说:“我的火纹没那么容易去掉。”
然后又打了一个响指。
商容从天晓背后看见屋顶上冒出了更加浓烈的烟。
“喂,喂,喂……”商容有点从后面扒住天晓的肩:“我们把他带回去给老头子们仲裁吧。”
天晓皱了皱眉,说:“这种情况不用仲裁。”
“啊……”商容呜呜地说道:“可是他看起来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啊……”
“商容。”天晓说:“我们的存在不是为了惩奸除恶,是为了让不死者这种东西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知道……”商容还是觉得,把那个一直认为自己没有错的迷途者送去未知的时间这事儿很不厚道。所以他一直持续地烦着天晓:“带回去吧……带回去吧……让老头子们决定吧……”
“……行了行了。”最后天晓终于架不住商容的苦苦哀求,收了自己的火纹,火势立即小了很多。
一个迷途者,对付普通的火焰还是绰绰有余的,很快,那火就全部都被扑灭了。
天晓上前夹起这个半死不活的迷途者,不耐烦地说:“行了,别哼了,带你回‘新生’。”
“哼……哼……”
哼哼唧唧的声音更大了。
“……”
“商容。”天晓转过头去说:“给我看看你的胳膊。”
“啊?”
“你刚才不是用胳膊挡了那个木板一下?我听到咚的一声。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我没事儿……”
天晓骂道:“我说你老逞什么能啊?这迷途者弱得很,就他抛过来的东西,能把我怎么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我挡刀挡枪了?!”
“什么啊……”
其实挡那一下,真的只是个无心的举动。他当然也知道天晓比自己强得多,但是当时真没时间想那么多。
商容觉得这骂挨得挺委屈。
“你快点!”
“……啊?”
“胳膊!”
“切……”商容不理。
天晓急了,“哐”的一声就把那个迷途者扔在地上。然后抓住商容的袖子,“唰”地一下撩起来。
“……没什么事儿。”
看了半天,天晓终于下了定论。
“我就说嘛……”
商容得意到:“小题大做,跟女人似的……”
天晓正捏着商容的手腕,听到这话,用力向上一提。
“妈呀……”商容说:“疼……”
“下次再这样,有你好果子吃!”
“哦……”
“商容……”天晓弯腰又捡起那个迷途者:“刚才你说的那段话,自己也记着点。”
“什么?”商容有点莫名其妙:“哪段话?”
“就是那段……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坚强起来……”
“当然喽……我说的都是真理嘛……”
“我不放心。”天晓走在前面,回头又看了一言商容,说:“你有前科。”
错误
第二天,商容想回学校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处理的事情。
刚要出门……就瞧见望之在门口探头探脑。
“望之呀!”
商容赶紧把望之拉进屋子里。
望之之后,四处瞅了瞅,说:“天晓这房间真干净。”
“哈哈!”商容笑道:“当然干净啦!也不看看是谁每天收拾这屋子!”
“咦?”
望之好奇地回头问道:“是谁?”
“……”
商容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他得意地说:“肯定不是天晓喽,你猜猜看,是谁啊?”
“嗯……”望之最怕这种猜谜游戏,他手足无措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说:“是……是田螺姑娘?”
商容在心里吐了一口血,想自己也是个傻瓜。
于是他告诉望之说:“其实,是我在负责整理这个房间!”
“啊?”
望之好像完全没有想到似的,傻愣愣地看着商容。
“干吗啊……”商容说:“历史上的全才很多的……”
“哈哈……”隔了好几秒钟,望之突然笑了起来。
他说:“说起来,你和田螺姑娘也差不多呢,都是为了报答,所以帮着房间的主人洗衣做饭,是不是?”
商容看着望之那亮闪闪的眼睛,明白他又自动切换到电视剧的模式中去了。
“我不是为了报答……”商容解释道。
“那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
“……?”
“因为天晓告诉我,要想住,就得收拾屋子……”
两个人聊了半天,商容估摸着,望之大概是把正事儿给忘了,于是主动问道:“望之,你来找我有事?”
望之一愣,足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哦,对啊!昨天你们带回来的那个迷途者,闹出事请来了。”
商容心里咯噔一下:“闹出事情来了……?”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老头子们就让我过来,和你俩讲讲。”
“到底怎么了啊……?”
“哦。”望之继续傻愣愣地说:“本来像那个迷途者那样的情况,没什么好仲裁的。可是既然你们将人带了回来,老头子们想可能还有些什么其他的隐情,就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况……”
“然后呢?”商容瞪大了眼睛问。
“然后啊……”望之说:“然后就问他愿不愿意为‘新生’效力。其实啊,这只是例行的一个问题,想要从迷途者摇身一变成为狩猎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呢。”
“望之啊……”
商容觉得有的时候望之的话比哑语还要难懂。所以他又问:“……最后到底怎么啦?”
听见商容这样问,望之也有点急了:“……商容你好好听啊!”
商容不作声了。因为他知道,望之最怕别人催他了。一催,就会想不起来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望之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半天,最后点到正题的时候,却是出乎意料的简洁:“结尾就是,那个迷途者对参与仲裁的高层发动了攻击。”
“……啊?”
商容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变得很重。
“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这个迷途者实力很弱。但是如果换一个很强的,就不一定能有现在这样的好结果了。所以老头子让我来告诉你们两个一声,以后别随随便便带人回来。”
商容不说话了。
这事儿其实和天晓无关,是自己任性。
幸好结果不太坏,所以没人想追究。如果真出现了特别严重的后果,那时会怎么样,商容想都不敢想。
出的一个任务就是这样的结尾收场,商容觉得很挫败。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吧?
天晓什么都没让他做,结果到头来竟然还是给他添了一个大麻烦。
越想做好就越做不好,怎么会这样呢。
这时候历史课本上的一句话突然蹦进了商容的脑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果然,当初就不应该带回来。
可是商容有点不明白那迷途者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他又忍不住问望之:“那个迷途者,到底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呢?他应该明知道这样做没什么好下场啊。”
“不知道。”望之说:“他好像是觉得,对战士来说,忠诚远比生命更加重要。”
商容想,所以,这就是忠诚的代价吗?
因为犯了错误,此后,商容都不敢再做什么不合规定的事情了。
他告诉自己,像迷途者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论他们有什么理由。
有了指示的时候,商容就出去和天晓一起执行任务。没有任务的时候,就日复一日地在演习场里面练习自己的技能。
商容看到自个儿这么拼命地努力,自己都被自己给感动了。
商容想,他这辈子头一次做这么有意义的事,可千万不能半途而废。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今日的辛苦,哪有明天的威风呢。
这个时候,也多亏了商容的迟钝,认准了一件什么事儿,就能够一直坚持做下去。就像当初学校判定商容考上知名大学的几率只有33.5678101%,可是,经过商容不分白天夜晚不分地点场合的学习,最终还是考进了一所非常不错的学校。
商容从未感受过消沉沮丧这样的情绪,因为他从小到大的轨迹就是十分用功最后拿到一个自己还算满意的结果。
他也一直觉得,只要有目标,肯花大工夫,梦想就一定能实现。
对于不少书里都描写过的那些不管怎么努力最后还是很失败的角色,商容不相信生活中真的会有。
那些天生的东西,能相差多少呢?
所以,虽然现在很辛苦,可是商容从不怀疑自己可以打倒那个混账怪物。
不过,和这个怪物的过早遭遇绝对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一天,商容照例跟着天晓去狩猎迷途者。
此次的目标是一个画家。
这个画家就连商容都听说过,没想到居然也是个不死者。
画家感情浓烈,色彩鲜艳夸张,画里面有着强烈的爱恨。
商容去看过一次他的展览,觉得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极端情绪让人怪瘆的慌的……
这个画家被称为“狂人”,还有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外号叫“马大嘴”。
因为他经常在公共媒体上胡咧咧,说把故意违法的人全都杀了,世界就清净了……之类的一些疯言疯语。还说小偷都应该被抓去砍手,偷一次,砍一只,偷两次,砍两只,没说偷三次应该怎么样。
看见马大嘴的时候,商容很兴奋,像个拳击手似的在那跳来跳去,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嘿……马大嘴……正义降临了……死吧!”
马大嘴看了看商容,居然什么也没说,一上来就开打。
他抄起一个巨大的画笔,对着商容的脑袋就甩了过来。
“哇!”
商容一步就藏到天晓的身后:“天晓……他用拖布打我!”
“……”
“什么拖布!”
马大嘴不太高兴:“这是我的画笔!”
“画笔?”
商容看了看:“不可能吧……这一头这么脏……”
“这是墨!”
马大嘴好像彻底被激怒了,拖着那画笔就向两人猛砸过来。
天晓扯着商容躲开。
但是,商容这个时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出任务时的菜鸟了。
他推开天晓,避开马大嘴的攻击,同时在寻找机会。
后来,当看见那怪异的兵器又一次来到眼前的时候,商容也没多想,一把抽出短刀,本能地将它格到一边去。
然后,商容就感到眼前多有很多毛在飞。
这些毛飘上飘下,完全掌握不到规律,最后差不多全都落在了商容的脑袋上。
“哇!”
商容伸出爪子,在脸上乱抓:“进到眼睛里去了!扎!”
“……”
“滚远点,自己弄去!”天晓不耐烦地骂道。
于是商容赶紧哒哒哒哒地从画室里跑出来,站在一家婚纱店的橱窗前,把脸贴得距离玻璃只有一厘米,掀着自己的眼皮,往出扒那些毛。
扒着扒着,商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感受到了一股异常强大的不死者的气息。
商容夹着耳朵,从玻璃里面偷偷观察自己的身后。
果然,在漂亮的婚纱旁边,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像。
商容大惊,“腾”地一下跳起来,转过身,盯着那个男人。
感觉背脊上一阵一阵的麻。
那男人也看着商容,过了半晌,直到商容的指尖都有些发抖了,才悠然问道:“你就是那个反噬了不死者的人类?”
商容瞪着他,不吭声。
那男人笑了,眼睛里全是讽刺:“组织想要用来对付我的,就是你?”
听到这话,商容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小抖了一下。
“呀呀呀!”
商容拔腿就跑,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起跑从没这么快过。
一边往回跑,一边喊:“天晓呀!怪物来啦……!”
初遇
再回到画室的时候,战场已经转移到了房顶上。
商容只看见那熟悉的红光一闪而过,心想那马大嘴死定了。
结果,眼前一花,马大嘴的人就不见了。
商容扭过脖子,看了看旁边。
果然,那个怪物一手提着马大嘴的领子,好像很悠闲地站在那里。
马大嘴眼睛紧闭,好像已经没意识了。
商容赶紧“嗖”地一下窜到天晓的旁边,指指点点,小声说道:“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怪物……”
“嗯。”
天晓盯着那怪物:“看出来了。”
一开始,几个人都没动。而后天晓突然暴起,想要攻个出其不意,在那个怪物的身上种下他的火纹。
没想到对方轻轻巧巧地就闪了开去。
商容看天晓在尝试战斗,于是也跳上前去。
那怪物轻笑了一声,在两个人的夹击中仍然显得游刃有余。
“商容。”
一轮无效的进攻过后,天晓告诉商容:“望之告诉我,他的上方是死角。你试着寻找机会,从上方对他展开攻势。”
“好……!”
“还有!”天晓又说:“离他远一点……我也会这样做。”
商容窜东窜西,最后,当看到怪物已经被天晓缠住的时候,突然跃到半空,看准了下面,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钢刀用最快的速度掷了下去。
心里不禁窃喜,想,这下肯定可以戳到他的脑袋!
没想到那怪物忽然离开了刚才的位置。
他一下就转到天晓身后,天晓大骇,一步窜出,在半空转回身,却惊讶地发现他正盯着仍在空中还没来得及落地的商容,然后突然一扬手,对着商容的方向就甩出去一样东西。
“呀呀呀!”
听见商容的叫声,天晓心里一缩,赶紧回头。
商容捂着自己的肩窝,狼狈地趴在那里。
同时,一样东西掉落在地,发出一阵金属的响声。
天晓看着地上那枚硬币,又看看了商容,轻声问:“……你怎么样?”
商容在地上呜呜地叫着:“巨疼……”
天晓想过去看,又不敢,怕对方再有动作,于是只好紧盯住对方,想从商容的声音来确定他的伤势:“伤到骨头了?”
“我……我不知道……”
“……”
“爬到一边去。”天晓说:“等我收拾了他再去看你。”
商容知道天晓赢不下这个对手。
事实上,即使是他们两个人,都一点胜算也没有。
于是商容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天晓的旁边,说:“我没事……他的力气小的很,疼一下就过去了……”
那怪物听到这话,突然笑了一声:“算了吧,我根本没用力。”
天晓没说话,很谨慎地看着前方。
商容想来点什么能灭灭他威风的台词,可是想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
那怪物走回去,拎起地上的画家,又看了一眼还躺在那里的硬币:“第一次见面,那钱就当赏你的。”
“……?”
那怪物有些玩味地看着商容:“现在杀了你,连我都觉得无聊。”
商容有些怕,将自己藏在天晓身后。
耳听得那人又说道:“想保住命,以后最好能让我觉得有趣些。”
商容猫了好一会儿,才探出脑袋,看到现场已经只剩下自己和天晓两个人。
“……走了?”商容问道。
“嗯。”
“吓死我了……”
“嗯……”
天晓回过头来,看了看商容,解开他上衣最上边的一颗扣子,轻轻地从领口处拨开他的衣服。
然后就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肩膀看。
“……怎么了?”
“硬币的图案……印在你的肩上……”
“啊?”
商容急忙扭头去看:“真的……”
“天晓……”商容说:“前NO.1最出色的就是他的视力对吗?不论是静态的还是动态的。”
“没错。”
“其实,我看见那枚硬币过来了,甚至连它的轨迹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但是……我躲不开……我知道只要我弯下身子去就不会被击中,可还没等动,就已经疼的呲牙裂嘴了……”
天晓没说话。
商容知道他很沮丧,因为实力确实差得太多了。
就连商容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有能够赢下他的那一天吗?
老头子们说商容一定可以打败怪物,是不是因为因为已经没有办法,所以死马当做活马医,什么可能都来试试呢?
反正多一个人,就算这个人没什么用,也没坏处不是吗?
可是对自己来说这算什么呢?
那么努力,冒着危险,课也不上,最后还帮不上忙的话,就太可怜了。
商容感觉自己就像个大皮球,一开始涨的都要爆掉,突然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里面的气就“呼”地一下,全泄了出去。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跟这个怪物相抗衡呢?
正想着呢,就听到天晓恨恨地说:“又被望之给坑了!”
“……啊?”
“望之说可以找那家伙的上方下手,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哦……”商容说:“望之告诉你的答案,怎么能信呢…… ”
“可是他当时的表情认真得让人不得不相信!”
“可是他每次都这样啊……”
“少说我!你还不是也一样?!明知望之的答案肯定是错的,还每次都犯傻!”
“你说……望之怎么会对一个完全错误的答案那么有自信呢……”
天晓好像特别看不上那个怪物,把那家伙从头骂到脚。
“那怪物,简直神经!”天晓说:“作为一个迷途者,竟然找来那么扎眼的一个壳!那副皮相,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得到一个!本来就不是人,花大时间去寻一张脸,有必要吗?要多无聊才会去做这样的事啊!”
商容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惹天晓,可是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自己也一样啊……当初需要换一个容器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肯,就是因为嫌弃他不好看……后来听说来了一个帅气的,你‘嗖’地一下就跑过去,动作快的跟兔子似的……”
天晓看商容竟敢和自己对着干,大怒道:“组织一开始要给我换的那个容器实在太恶心了!我怎么可能长那种样子!”
“后来的几个你不是也不满意……”
听到这话,天晓厌恶地说:“一样恶心!”
“……”
商容不知道应该该说什么了。
因为在这方面,天晓确实和那怪物是一样的,可是他却不承认。
天晓看了看商容,突然道:“你脸上竟然还有画笔的毛。”说着就伸手到商容脸上,一根一根地摘下来。
商容傻愣愣地看着天晓。
后来,天晓大概是嫌这样太慢了,捧起商容的脸,一口气吹过去,毛就被吹散了不少。
于是天晓又连吹了几口气,商容赶紧闭上眼睛。
这时候其他的感官就会更加敏锐,他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天晓的气息和味道。
天晓停下来之后,商容还是不敢睁开眼,怕天晓忽然又猛吹一口。
但是没有,商容感到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落在自己唇上。
他动了一下睫毛,有些纳闷地看着天晓。
天晓笑了:“安慰的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被吓到了?”
商容有些郁闷:“我们可是刚抢回一条命,现在都觉得瘆得慌。虽然我不会被送到未知的空间去,可是,我是人,是会死的呀。”
天晓看了看商容:“比起那个空间,死亡可能更好一下也说不定……对不死者来说,去那个空间绝对是最严酷的刑罚。可是死亡对人类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你们觉得肯定是坏事对吧?可是对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来说,如何区分是好是坏?”
没错,狩猎者和迷途者一样,未知的空间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其实,最开始,迷途者们是不会钉魂的。
他们只能攻击狩猎者的肉体。
但是对狩猎者们来说,抢夺路人的身体是绝对不能违反的禁令。
于是,在和迷途者们的争斗中,有的人至死都没有离开组织给予的肉体,于是在肉体消亡后被送去了那个空间。而另一些人则因为太过恐惧而违反了禁令,自作主张进入了路人的身体。这种行为被视为对组织的背叛,实施这种行为的人会遭到组织的剿杀。
这样,很多狩猎者背叛了组织之后加入迷途者一方。很快,迷途者也掌握了钉魂的方法。
不管是狩猎者还是迷途者,失败就意味着要离开这个世界。
商容不敢再跟天晓继续探讨这个问题,于是他转移话题道:“不管怎么说,任务失败了……你的排名又要有一段时间停滞不前了……”
“那个无所谓。”天晓说:“不过那个画家很危险。他太极端,憎恨人类,看到他觉得该杀的,就没有丝毫的怜悯和仁慈,虽然具体数字那些老头子们也不知道,但是这画家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个人……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一些了……”
再会
不过,如果迷途者存心隐藏自己,组织是很难发现的。
所以,虽然天晓认为此人必除,但事实却是,自从那一天之后,组织就再也找不到马大嘴了。
马大嘴可能是觉得怕,暂时躲起来了。
于是,商容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实践中磨练着自己。
他有的时候跟着天晓,有的时候跟着一个叫德辛的人类。
德辛虽然参与狩猎,但他实际却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他也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老头子们看商容的进展有限,想同为人类的德辛也许可以教商容一些天晓体会不到的东西。
商容早就知道德辛,这个人作为狩猎者,就像一个传奇故事一样,没有不死者的特殊能力却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在残酷的战场上生存下来。
不过,见到德辛的时候,商容却觉得失望。
这个人明显年纪已经不小,却总也不肯服老,硬说只要还走得动,就要一直和迷途者们战斗下去。
但是身体条件又已经不允许,差不多每次出去执行任务,都要带一身伤。
让商容在一边看得心里毛毛的,还总得上前救他。
功夫也因此长进了不少,因为天晓总也不肯让商容接触到任何危险。
和德辛的相识,也让商容开始认真思考“我也是个人类”这一复杂的问题了。
世界上最让人唏嘘的事不外乎两件:美人年老,英雄迟暮。
曾经横刀立马,难敌岁月流年,自己也总有每况愈下的那一天。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商容却不得不承认,那个怪物确实比自己强得太多啦。这么长时间下来,什么实质上的进展都没有,那如果到了像德辛这样的年纪,还是不能消灭怪物,又该怎么办呢?
商容觉得自己肯定是看不开的,肯定也要像德辛一样勉强自己继续下去,然后突然有一天,在哪个奇怪的角落里,“嗷”的一声,就被人打死了。
想到这里,商容不禁觉得有点怕怕的。
他想要加快进程,却又无从下手。
眼看着还有不到一年就毕业,商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打怪兽”这事儿不能作为生活的依靠,于是他想出去先淘弄一个清闲的工作。
组织倒也没拦着他,于是商容就开始在一家公司做网站开发方面的工作。
世界步入信息化不过几十年,找到这方面的工作还是很容易的。
他白天去上班,晚上去狩猎,一开始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当然能搞定。可事实却是,刚上了两天班,就累得要命。
这天,商容照例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站在电梯里,想以后周五的晚上就给自己放假吧,既不去练习,也不去狩猎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累死了。电影电视剧还有动画片里面说的那些白天上班上学晚上去拯救世界的英雄们夜晚睡觉的时候肯定个个都像死猪一样。这活儿可真不是一般人干的……
正感觉意识在空中飘来飘去,眼前开始有画面,似乎已经开始做美梦的时候,商容依稀听见电梯开开关关,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几楼了,但又睁不开,也懒得睁。
电梯又晃晃悠悠地上行,梦里好像有个人忽然说道:“胆子还不小……”
这个声音有点熟,是谁呢?
梦中,商容正站在本市最高的建筑物通天电视塔上面,非常拉风地纵身一跳,身影就消失在漆黑妖异的夜色里。
一边飞一边想:刚才说话的那个,是哪头蒜?
想啊想啊,商容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怪物吗!
拉风的商容一个失控,一头就撞在了通天电视塔上。
“疼!!”
商容清醒了之后,发觉自己撞到了电梯上,疼得眼前金星乱冒。
同时又松了口气,幸亏是做梦……幸亏是做梦……
自从上次相遇之后,商容总是心有余悸。
这家公司电梯门内侧是一面镜子,商容站定了,眼睛到处乱瞄,没想到,竟然真的从镜子里看到了怪物!
“啊!”
商容大骇,嗖地转过身,将后背“砰”地一声贴在电梯门上:“呀呀呀……!!!”
对面的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商容,似乎还有些玩味。
商容回过手,用爪子拼命乱拨,把所有楼层按钮都按下,瞪大眼睛盯住怪物,一动都不敢动。
这时候他总算知道刚才那句“胆子还不小……”是谁说的了。
“这么害怕干什么?”
那怪物张口问道。
虽然感觉到电梯已经停下,但是,商容还是不想连句狠话都不撂便落荒而逃。
于是他迅速从电梯正缓缓打开的缝隙间钻出去,说:“……谁怕你了?我才没有怕呢!等死吧你!”
说完就飞快地跑掉了。
耳朵里听到身后怪物的声音传来:“……有意思,我先不杀你。”
开什么玩笑啊!
商容慌慌张张地想,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一阵风一样地从公司刮进组织里,商容大叫道:“哇哇哇!我和怪物在一个公司!我和怪物在一个公司!”
老头子们这回反应异常迅速,很快就把商容扯进房间去,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完商容句句饱含着血泪的陈述之后,老头子们沉默了。
过了半晌才又问道:“他说不杀你……是什么意思?”
商容呆呆地说:“……想要骗我卸下警戒心,然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杀掉我?”
“……他需要这样做吗?”
“……需要吧?”
“……需要吗?”
“……需要吧?”
过了一会儿,老头子们又说:“商容,他不杀你,但是你可以杀他啊。”
“……啊?”
“我们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宗狩猎的希望实在是很渺茫。出其不意大概是最好的方法……”
“……那是什么?”
“嗯……”老头子们好像在犹豫究竟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措辞比较好,不过最后也没想出来,于是就非常直白地告诉商容:“回去上班吧,找机会做掉他。”
商容“嚯”的一下就站起来:“……不!”
说完就跑到门口去拽那扇门:“开什么玩笑……送死的事情我才不做……”
“商容。”老头子们又说:“依我们看,他不会杀你。迷途者虽然邪恶,但是说过的话一向算数,对于时刻处于危险之中、需要紧密团结的迷途者们来说,契约的力量非常强大。不遵守诺言的人会失去同类的信任,自取灭亡。”
“我不……我不……呜……”
耳朵里听到老头子们轻轻的叹气声:“果然急不得,慢慢再说吧。”
说着就按下电子键,商容面前的门被缓缓打开。
商容的自尊心又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组织只有在刚刚说服他加入的时候表现出了对他极大的重视,但是,随着日子的推移,大家看到商容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于是渐渐地就又忽略他了,渐渐地就又觉得商容是可有可无的那么一个人了。
整整一天,商容都觉得心里憋屈。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总也忍不住想,到底要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硬拼拼不过他,冒险却又不敢,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
难怪组织已经对他失望了。
但是他不想让人失望,他想杀死那个怪物给大家看看。否则的话,这样努力的自己就实在太丢人了。加入狩猎,受苦挨累,最后却连最基本的目标都没有实现,那岂不是会像个小丑一样?
商容告诉自己,别忘了你到底是为什么在这里啊。
这个晚上,商容总是会梦到德辛。
明明就已经老了,却还想坚持。他想消灭所有的迷途者,究其一生,遍体鳞伤,却终不可得。
商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从年少轻狂到垂垂老矣,放弃青春、放弃一切,不停地战斗、等待,战斗、等待……最后却和那个目标渐行渐远。
商容是那种自尊心很强的人。已经上了这条船,不到岸他是不会下去的。
但是,他总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像德辛一样,几十年的拼搏都灰飞烟灭,愿望终于沦为镜花水月。
当希望变成0的那一天,又该怎么办呢?
商容知道,执着、拼搏都是不能守护世界的。
天晓在一旁感觉到商容一直都在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还不睡?”
“没事……”商容说:“就睡了,就睡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偷袭
后来的几天,商容照常去上班。
他也知道了那个怪物的名字——李承影。
商容想,承影才应该是他的本名,人类的姓氏就只是一个伪装的工具而已。
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这一天,承影在公司逗留到很晚。于是商容也假装在工作,一直留在座位上。
随着天色渐黑,加班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最后,当商容忽然间发现公司里已经没几个人在的时候,一瞬间,他就觉得很紧张。
刚刚认识到这一情况时,商容简直慌了。他知道这就是老头子们所说的机会,无论如何都得试试,可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害怕,希望时间能够停止下来,让他仔细琢磨琢磨,准备准备。
最后,仅剩下的几个人也都离开了。偌大的公司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两处昏黄的灯光,让人觉得害怕。
商容盯住承影,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他说,商容,没什么好怕的,悄悄地走上前去,把他打死吧!
承影好像很专心,不知道在埋头做着些什么。
商容抽出一把钢刀,轻轻离开座位,蹑手蹑脚地向他靠过去。
现在,商容甚至不需要钉魂。
周围没有任何人的身体可以用。商容想,如果承影想要争夺我的身体,那就拼一下试试看吧!既然我可以压过NO.1,那么,我没有理由吞不下你这只怪物。
其实,这更像是一种赌博了,赌的是承影不能抢走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全完了。但是他实在想不出如何能够在出其不意的同时进行“钉魂”和“攻击”这两个步骤。对于这个家伙来说,必须一击成功。
走到离承影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商容停下来。轻轻抬高手臂,仔细地比量,他甚至能听到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跃声。
商容闭了一下眼睛,心想老子就拼了吧!赶紧把这刀扔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死就死,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呜……还是不想死……
商容瞪圆了眼睛,从后面瞄着承影的心脏部位,死命地将那钢刀掷了过去!
刀的去势很快,商容甚至来不及看个清楚,就已经听见“哗”的一声。
承影身前的玻璃碎了满地,因为承影早已不在他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上。
就在那一片清脆的碎裂声中,商容感到自己的手腕突然一紧,被人捞起来死死地反剪在身后,同时有一只手抓住他的后脑,猛地向下一按,商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咣”的一声,脑袋狠狠地砸在了刚才用来遮挡身形的办公桌上。
承影笑道:“偷袭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因为撞得太狠,商容眼前阵阵发黑。
“呜……”商容特别没出息地说道:“你说过不杀我的……你说过不杀我的!”
“我是说过不杀你。”承影笑道:“不过今天这样的举动让我觉得非常无聊。”
说着又俯下身去:“下次动点脑子吧你。”
“呜……呜……”
商容在承影手底下不住地挣扎,嘴里还说着狠话:“少得意,走着瞧!这次让你踩了狗屎运,下次一定你弄死你!活不了几天了,你好好珍惜吧……”
承影又笑了,他摸了摸商容的头发,轻轻地问:“商容,你就那么想死?”
商容立刻就不敢说话了。
承影没放开商容,他问:“都说你反噬了不死者,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我反噬了不死者呗……”
“我要的是原因!”
“我……我还想知道呢……”
承影没再追问,他看着商容,过了半晌才又开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的……4月15号……”
“果然……”承影说:“就在龙树失踪之后……”
虽然被扣死了不能动这件事很难受,但是商容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龙树是谁?”
承影的声音突然变得阴贽:“少跟我装蒜!龙树到底在哪?”
“龙树到底是什么啊……”
承影冷笑道:“装糊涂也没用。你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和龙树的失踪一前一后。你敢说这是巧合?”
“……啊!”
商容突然反应过来了:“就是你们那个王对不对?你高看我了,还真就是巧合……”
承影轻轻地把手□商容的头发里,让商容感觉有点毛毛的。
然后承影五指突然一收,抓着商容的头发猛地一下就把他扯起来,对准了桌角狠狠地撞过去。
“啊!”商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一个鸡蛋,被人在碗边一磕,就要碎成两半。
头上的感觉不太对,商容知道自己一定流血了,但就算把他打死了,不知道的事儿还是不知道啊。他觉得自己这罪受得有点冤。
“说不说?”
“嗯……”商容迷迷糊糊地说:“别打我了……有事好商量……”
承影根本不理商容的求饶,他又扯着商容的头发一把就将他甩在墙上,凑过身去捏着商容的脖子,说:“接着嘴硬?”
感觉到承影在他脖子上使的力越来越大,商容渐渐觉得呼吸困难。他张着嘴,贴在墙上乱扭,眼前重影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到最后,看什么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承影突然松开了手,商容一下子就坠下身去,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承影问。
“我和你们那王,真没关系……”
商容违心地安慰道:“他消失了我也很难过啊,虽然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承影好像还是不死心,看着商容,商容觉得他心里肯定还在想阴毒的招数。
于是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辩解道:“同时发生的俩件事不见得一定有关系啊……你吃饭和我大便也可能是同时发生的,它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行了。”
承影厌恶地皱皱眉:“装疯卖傻。”
商容脚底抹油刚想溜,就又被承影推回到墙边:“不知道反噬的原因也就算了,当时自杀是为什么?”
“我……”商容结结巴巴地说:“我忘了……”
承影反手一个耳光就劈了过去,商容赶紧举起爪子乱挥想要挡住,结果连爪子带脑袋都给刮到,被扇得一个踉跄。
商容扁扁嘴,有些委屈,这个家伙怎么从来都不听人把话说完?
“我真的不记得了……”商容说:“我失去了部分记忆,所有跟那次自杀有关的事情通通都想不起。你打我也没用……”说着又忍不住往墙角缩了缩。
这真是太丢人了,商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怕他。
承影看着商容,若有所思。
过一会儿突然诡异地一笑:“我说不杀你,就是不杀,你那么害怕干什么?”
听到这话,商容又是一抖。
说完,承影就放开商容,后退几步,说:“饿了吧?出去吃点东西?”
这前后判若两人的转变让商容彻底惊呆了。
“不……不……”商容急忙摆手:“我要回组织,练习的时间到了……!”
承影笑道:“你说在监视我,他们不是会很高兴?”
“我……我自己也想要练习啊。”
“哦?”
承影有些玩味地看着商容:“这么认真干什么?”
“为了……为了……”
商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大喊道:“……为了打死你!”
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出门的时候似乎听见身后的承影轻笑了一声:“……有意思。”
回到组织以后,天晓一眼就看到商容挂了彩。
“怎么回事?”
天晓说:“今天没任务。”
商容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必要瞒着天晓,于是他说道:“怪物在我们公司里!”
天晓一听就暴怒了:“商容!你有没有脑子啊你!”
“先别急先别急。”商容安抚道:“怪物……哦,他叫承影。承影说,不会杀我的。”
“为什么不杀你?”
其实商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天晓。商容的字典里没有“对天晓说谎”这一个词组。
听完之后,天晓冷笑一声:“你还真当你自己是根葱。”
“……啊?”
天晓还是刚才那一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表情:“他不杀你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他觉得你的反噬和失忆和那个王的失踪有关系!不管是揍你还是温言细语,都是因为这个!如果被他发现你和那王真的屁关系都没有,你看他砍不砍了你!”
“啊……”
这话说得商容怪害怕的。
“那……那……”商容说:“我得赶紧去练习了,要赶在他发现之前杀死他才行呢!”
“你!”
看见商容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天晓终于忍不住骂道:“又笨又想逞能!”
商容心里委屈,又没法反驳,只好不说话。
“那群老头子可真够精的!”
天晓又说道:“让你监视那个怪物,我看他们早就猜出来那怪物留着你的原因了!”
“……啊?”
天晓抓狂道:“只有像你这么笨的人才会不明白他们在拿你当诱饵!”
停车场里的战斗
晚上,商容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刚想美美地睡一觉,就感到有一只手伸过来,几下就把他的铺盖给扯开。
“呀呀!”商容很怒,回头看着天晓,说:“你在干什么?!”
天晓没说话,把手伸进商容的被窝里,搂着他的腰,把商容拖到自己身边。
商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了天晓的肚皮,脖子后面也传来天晓呼吸时的热气。
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最近这段时间,差不多每天都要经历一遍。
商容“嗖”地一个转身,一个熊抱,死命地搂住天晓。
天晓似乎有点惊讶,半晌之后,才渐渐收紧胳膊,用下巴蹭了蹭商容的脑袋,问:“已经这么喜欢我了……?”
“哼。”商容好像没听见天晓的问话,自顾自地说:“我让你也尝尝被人抱着动弹不了的滋味!”
“……”
“天晓,你这个毛病实在是太坏了!”
商容想了想,可能是想要加深对方不舒服的感觉,最后干脆连脚也缠上来,死死地粘在天晓身上:“怎么样!很难受是不是!可是我每天晚上都是这样进入梦乡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嗯……”天晓说:“我倒是觉得还好。”
“少嘴硬了!”
商容一边说着,一边又加大了力气:“这样呢?!”
“还好啊……”
“哼。”商容道:“最开始的阶段可能还好,可是一直都不能动的话,过不了多一会儿,你就会受不了啦!”
“是么……”
天晓说:“要不要比比看?我们两个互相钳着,看最后谁先认输?”
激将法之类的,对商容最管用不过。
只要有人提出比赛,商容肯定是满口答应。而且,为了赢得胜利,商容特别能忍。有一次,同学们说要比试一下,看在疯狗冲过来的时候谁能做到最后一个逃跑。那次,商容得到了冠军,他被疯狗咬了四口。
现在,自然也不会例外。
一听到这样的邀约,商容立刻答应:“好啊!来分个高下!”
商容想,天晓是第一次,而自己早已身经百战,怎么会输呢?!
于是,两个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死命地搂在一起,看谁会先受不了。
天晓比商容想象中能忍多了,过了好久,对方还没有一点不适的征兆,可是自己却感觉快要抓狂了。
商容平时最恨的就是不能动,小的时候他还被老师说是多动症儿童。现在,他就觉得心情烦躁,呼吸困难,好像要爆炸了一样,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喊着“我想动一下,我想动一下!”
可是他又不想认输,所以只能在自己能够做到的范围内小幅度地乱扭。
商容左边拱两下,右边拱两下,向后面弓一弓腰,再向前面挺一挺身。扭着扭着,就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商容立刻就察觉到了那是什么……
“喂……”商容颤抖着声音问:“天晓……你……呜……怎么会这样……”
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心里也确实害怕,但却还是不撒手。
天晓没说话,他微微地动了动腰,在商容大腿内侧轻轻摩擦着。
商容的一条腿用来钳人,所以现在两条腿分得很开。
“呜哇……咿呀……”
被天晓这么一摩擦,商容觉得好像连自己腿间的那个都有点不对劲了,因为这种感觉真的是太诡异了。
他又忍了一小会儿,最后终于无法再继续比试下去,“嗖”的一下抽回自己的手脚,弹起身来,躲在床的一角,大喊道:“我输啦!天晓是禽兽!是□狂魔!”
天晓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显得亮亮的。
他看了商容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才终于翻了个身,说:“折腾半天,困死了。我就知道这招有效。”
“咦?”
商容好奇地问道:“难道你是故意的?你竟然可以控制这个?”
天晓没回答,显得神神秘秘的。半晌之后才说:“今晚不抱你,你可以自由一晚上。”
“……”
商容闭上眼睛,突然想起来承影,于是又起身去拍打天晓。
天晓好像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
“嗯?”商容问道:“你在干什么?”
“没。”天晓回答了商容,声音有点哑:“怎么了?”
“啊……”商容说:“就是那个,那个怪物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以前没这号人物啊……”
“老头子们好像也不太清楚……”天晓说:“难道还会有新的不死者出现?是的话就太令人头疼了……这么多年来并没听说会有新的不死者诞生。”
“哦……”
其实商容对这些技术层面上的问题也并不是很关心,他现在一心只想打倒怪物。
第二天,商容照例去监视承影。
一走进公司,就听见地下停车场里好像有打斗的声音传来。
商容赶紧跑下去看。
果然,组织的四个人正在围攻承影。
承影在四个人的包围下仍然显得游刃有余。
“不过”,商容想:“如果再有一个实力派的加入,5个人的话,他就不一定对付得了啦!”
这第5个人,自然就是商容。
商容摸出一把短刀,悄悄地移到承影身后。承影现在正站在不知哪个倒霉鬼的豪华车上,对着起身跃上来的狩猎者虚劈了一下,对方本能地抬起武器格挡,承影却突然闪到他身后,抬腿就将他踹翻在车顶上。
商容一看承影正在空中,心里一乐,心想这下你可躲不开了,于是连忙将手里的刀死命地掷出去。
没想到承影非常轻松地抬手一弹,那刀立刻就转了方向,向另一个狩猎者飞去。
商容有些吃惊,这承影借着他的力道伸手一弹,刀的速度竟然比刚才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扔出去的速度还要快。
作为目标的狩猎者显然没有想到短刀突然就改了一个方向,躲闪不及,被刺中了大腿,血一开始好像并不多,但没过几秒,便开始汩汩地流出。
商容一看自己刚一踏上战场就犯了错误,使己方损失一员战力,心里有些愧疚,连忙飞身扑上,想要堵住枪眼。
承影看见商容,一把就拽住商容的手腕,随手一扯,想要把他甩到一边去。
商容大头朝下,又摸出一把刀,抬手就向承影正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胳膊划去。
承影撒了手,将商容抖到一边。
商容一个翻身,还没等落地,就“嗖”的一下就把手里的那把刀向承影扔过去。
承影又是抬手一弹,但是这次商容和他的距离很近,承影明显没有刚才那样轻松。
将那刀弹到一边去之后,承影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正在流血的手指,轻笑了一声:“不错,进步了啊……”
商容也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应该不开心,所以就没有反应。
承影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
商容看了看另外三个还可以战斗的人,大喊一声:“伙计们,上呀上呀……!”
然后……无人响应……整个停车场里安安静静……
正在商容觉得非常受挫的时候,他看见另外三个人分别从三个方向飞快地攻了过来,于是商容也赶紧补上剩余的那一个位置。
承影从地上捞起商容的短刀,斜劈两下,荡开两个狩猎者的武器,然后趁着他们有点乱的时候就闪出了包围圈,一把扯住商容的衣领,将他扔到了一边去。
商容揉着屁股站起来,看见承影正在三个人中间滴溜溜地乱转,刚想再跑过去,就看到承影猛地一下,将商容的刀插在一个狩猎者的右肩上。
“啊!”
那个狩猎者好像很疼似的叫了一声。
于是另外两个狩猎者猛攻了一轮,让受伤的同伴有时间可以退下去。
“时间不太早了,等会儿就会有人过来了。”承影笑道:“你们确定还想在这继续玩儿下去?”
对方两人只是进攻,不说话。
狩猎者和迷途者之间的战斗不可避免地会被一些普通人类看到,对外,组织一直宣称是在追捕有特异功能的犯罪者。
但是,组织的原则是,如果能避免被看见,就最好不要将人类卷进来,而这也是迷途者们默认的习惯。
承影看了看他们,又说:“结果难道还不够明显?再打下去,你们四个就可以在那个空间里碰面了。”
还在两个狩猎者脸色微变,唰唰猛挥两刀后,一边护着自己,一边缓缓地退开了一段距离。
承影也真的没在做什么。
他看了看商容,对他轻佻地勾了勾手指,说:“走了,商容。”
商容有点尴尬。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承影那一边的人似的。
看商容没有反应,承影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商容知道自己再不动弹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于是就一步三回头,慢慢地蹭了过去。
蹭的时候为了表明自己其实是不愿意的,还睁着无辜的眼睛望向自己的四个同伴。
可惜,那四个狩猎者都在盯着承影,根本没人看他,这让商容的自尊又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损害。
不重视我……呜……
等最后终于移到了承影身边的时候,承影说:“快点,回去了。”
“啊?啊!”
商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要去捡我的刀!”
“……”
承影好像特别不耐烦似的说:“赶紧去,少磨蹭!”
“哦……”
商容哒哒哒地跑过去,一边捡,一边在心里伤心地想:“……我怎么就成了怪物的跟班呢?”
起源
在电梯里,承影突然对商容说:“从今天开始,你做我的助理。”
“啥?!”
商容非常惊悚地说道:“你说啥!”
“我说,做我的助理。”
商容大喊道:“我才不要!”
承影斜过眼睛看了看商容:“这可由不得你了……”
“我不要……”
然后,到了中午,商容果然接到了通知,他已经被调去做承影的助理。
商容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太黑暗无光了。
自从天晓说了承影不杀他的原因之后,商容就每天都觉得怕怕的。一直想要离得远远地监视,完全不希望跟他产生任何的瓜葛。少说话就少错,这样,承影就不会发现自己和那个什么王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也就不会气急败坏地杀了他了。
搬东西过来的时候,承影突然问道:“你家人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自杀?”
商容心里咯噔一下,想这个承影果然还没放弃,变着法儿地打听我的事情。
但是,商容想,聪明人是绝对不会在没有必要的时候说谎的。因此商容答道:“我没有家人啊。”
承影停下了手头的事儿:“……嗯?”
“我没有家人呀,从记事起就是我自己一个人生活的。”
“一个人生活?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商容委屈地说:“不要小看了我们人类啊!在面对生死的时候,可是出乎意料的坚强呢!”
“那你的朋友呢,也没人知道?”
这个承影还真是不死心。
“哦……”商容说:“他们呀,还真没人知道……我说,我自杀这件事真的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承影不说话了。
不过商容知道,他八成还没有放弃。
等到商容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过来之后,承影突然说:“去,给我泡一杯咖啡。”
商容骨子里“组织”的基因瞬间迸发:“我不去!”
他想,自己再怎么说,也都是组织的人,这点骨气还是要有。
至于是哪点骨气?当然是:在承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要惹怒他,在承影心情好的时候就要小小地违抗他。
商容知道自己没出息,但是,从古到今,不知有多少人曾经忍受屈辱而最后功成名就,商容觉得,这就是自己目前的轨迹。要说具体的计划么,暂时还没有,但是只要有坚定的意志,最后一定是可以消灭怪物的,他对这点坚信不疑。
作为组织的人,相信组织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看商容拒绝,承影也懒得多说什么,自己端着杯子就出去了。
商容不会泡咖啡,于是想着出去看看也好,于是就跟着承影身后大摇大摆地到了咖啡机前面。
承影泡完咖啡之后没理商容,径直回屋,剩下商容一个人在那探头探脑。
他扯过来一个纸杯,放在槽里,按下一个上面画着杯子的键,破机器没有反应。
于是商容又按了一遍那个键,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正当商容把脸凑近去想要细细研究的时候,咖啡机突然发出一阵轰鸣,“嗖”的一下,水就浇了下来,倒把商容吓了一跳。
眼看着那个纸杯就满了,商容只好把杯子撤走,眼看着一大半咖啡就进了槽里。
然后商容拿着杯子,蹑手蹑脚地离开,身后机器又是一声巨响,商容吓得赶紧回头去看,发现又是一大杯,全都进了槽里。
这下,商容明白了,刚才按了两次那个键的意思就是“两个大杯”。
左右瞅瞅,幸好没人在看,于是商容赶紧端着杯子跑了。
跑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商容抬眼一看,承影正悠闲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商容蹭蹭蹭地跑回来。
“让开。”商容鼓着腮帮子说道。
“让开?”
承影笑道:“你可是我的助理。”
“谁是你助理?”
商容大叫道:“你是我的敌人!”
“敌人?”
承影又笑了:“看看你刚才的样子。组织的老头子们老糊涂了?怎么会把你派来当我的敌人?”
商容猛地一抬头,看着承影,说道:“虽然你现在比我强,但是总有一天会栽在我手上!”
“哦?”
承影挑了挑眉:“那我等着。”
商容不再理他,伸手一推,其实没推动。
可是商容装作已经把承影推到一边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了门槛。
说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了门槛其实也不准确,因为商容刚才根本没推动,所以他其实是硬挤过去的。
“喂,承影。”
商容这时突然反应过来总是承影在问他问题,他还没有审问过承影。
所以他抬起头,问道:“你这家伙,到底是打哪来的?”
承影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
他看着商容:“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我又不是你们那边的人,跟敌人说话,还要讲究什么口气啊……”
承影喝了一口咖啡,望向窗外。
商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音,忍不住又问道:“你到底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以前,组织里的人都没有见过你啊……!”
承影收回目光:“我自己的事,我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不仅仅是我自己,整个不死者的起源,我也能大致猜出来。但我完全没有告诉你的打算。”
“……咦?!”
这话可出乎商容的意料之外了。
不死者的起源!
商容睁大了眼睛,看着承影:“不死者的起源是什么……?”
要是知道了这个,可是一条爆炸性的大新闻!
不仅能震住天晓、望之,还能在整个狩猎者的圈子里掀起风暴!甚至说,就连老头子们,都可能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承影斜睨了商容一眼:“我说了,我完全没有告诉你的打算。”
“……到底是什么啊?”
“商容。”
承影突然过来,一把掐住商容的下巴:“你总是让我把话再重复一遍,我没有这个习惯。”
商容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承影说:“我也没有告诉你的打算。”
商容觉得,这个承影,狂得要命。
有的时候还算和颜悦色,但是他把和颜悦色都当成是对人的恩赐似的。
他虽然也会笑,但是本质上,他是不会为任何人着想的,他觉得自己全宇宙第一。
整整一天,商容都在惦记着那个“不死者的来源”。
干什么都干不好,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在意。
好像也不纯粹是因为好奇,商容心里隐隐地有点觉得,那个答案可能会完全颠覆他们现在的生活。
不死者们诞生的目的,大概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分成两派,相互杀戮。
商容想的头都痛了,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他知道天晓比自己聪明得多,于是,当晚上回到了组织之后,商容忍不住告诉天晓:“承影今天说,他知道不死者的起源……”
天晓的反应极大。
他一下就转过身来,盯着商容:“快说!”
商容被天晓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摆摆手想要澄清:“我不知道的,他没有告诉我……”
“你问过他了?”
“当然了……”商容说:“可是他不肯说……”
天晓不吭声了。
他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最近,我也想把这件事弄明白……”
“咦?”
商容问:“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突然想调查这件事?”
天晓歪着头:“最近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些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到底哪不对……不光是因为那个怪物,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和以前不太一样的地方……”
“……哎?”
商容问道:“什么地方不一样?”
“说了我不知道!”
“哦……”
天晓又说:“其实以前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我们是从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记忆只有最近这一百多年的。那之前呢?在一百多年前,究竟有没有‘不死者’这样的东西?还是说,我是在一百多年前,突然出现的?”
一连好几个问号,商容自然是一个都不会的,所以他只能看着天晓。
可是天晓也不会。
承影说他知道,但却又神神秘秘地不肯说。
天晓又继续说:“在我记忆的初始,我就是在这个组织里,学习狩猎,做着一切和狩猎相关的事情。不过最近越来越困惑,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
商容有点心疼。
他看着天晓,走过去盯着他的眼睛,说:“一定有办法知道的!既然承影能够知道原因,咱们没理由不如他的!”
“嗯……”
天晓把下巴搁在商容的脑瓜顶上:“当然。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哎?”
商容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然去问问老头子们?他们会不会稍微知道一点什么?”
“不。”
天晓一下就打断了商容:“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希望自己一个人去查。”
“哦……嘿嘿……一个人有点可怜哇……”商容说:“我帮你一起好不好?”
“不用。”
天晓笑道:“你那么笨,能干什么?把嘴闭严了就行了。”
“……啊啊啊!”
商容抓狂道:“你又看不起我!”
意外
商容觉得,“上班”对于承影来说,好像是非常无聊的一件事。
又因为承影想要套出自己的秘密,但却无从得知,于是心生怒意,变着法儿地想让自己过得不舒坦,总是摆出一副老板的架子。
他经常叫商容晚上加班,做很多很多的工作,然后在里面挑挑拣拣,只用上那么一点点,剩下的全部扔进碎纸机。
商容敢百分之一百地确定,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这个发现让商容恨得牙痒痒,但是又没有什么回击的办法,所以只好持续地诅咒他。
诅咒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没什么用,商容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恶毒的招数。
这天上班之前,他跑进组织里的医药铺子,问小荔枝道:“嘿……小荔枝……咱们这有泻药吗……?”
小荔枝一脸困惑地抬起头来:“泻药……?”
“对!”
商容笑着说:“一定要无色无味的!今天,我要把它们全部倒进怪物的咖啡里!让他总是折磨我!我拉死他!拉死他!”
“哦……”
小荔枝回答说:“稍等一下,我进去看看。”
商容在外面等了好久,等得上班都快要迟到了,小荔枝才又从里面探头脑袋来,对商容说:“这个药用的人不多,正好都没有了,周四才会去采购呢!周五早上再来拿好不好?”
商容有点失望,但是他想,反正也不差在这几天,周五就周五吧。
这几天好像过得特别慢。
商容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周五的到来。
一方面是因为有些忙碌,因为有一家之前怎么都无法搞定的公司突然就表达出了强烈的合作意愿。
另一方面当然就是因为他想早点拿到泻药,恶整一下承影。
小荔枝说话果然算话。
再到药材铺子里去的时候,她果然拿出了一小瓶东西递给商容,说:“喏,这个就是你要的,给你!这个药很厉害的,一杯放进去1克就可以了。”
“哦!”
商容急急地伸手来接:“好的好的!”
小荔枝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去,她说:“商容,不是我不相信你啊,但是我想,还是只给你1克吧。”
商容觉得有些委屈:“为什么啊……明明就是不相信我……”
“嗯,那你知道1克是多少吗?”
“……咦?”
商容说:“还真不知道……”
说着,还用手比划着:“这么多?少了?看来是多了……”
“……”
就这样,商容最后就拿着一个差不多空了的瓶子离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叨咕:“这么少,真的可以嘛?”
虽然觉得少,不过试总还是要试一下的。
上午,承影照例使唤商容去给他倒咖啡。
他总是要在固定的时间喝咖啡。
商容倒好咖啡后端到自己的格子间里,把那东西刷地一下全都倒进去,然后眉开眼笑地递给承影。
承影在看文件,并没在意。
下午,商容要和承影一起去那个大客户那边去谈一谈具体的合作细节。
到了会议室门前的时候,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秘书突然走过来,对商容说:“可不可以随我过来一下?我们准备了一些资料给你们。”
“哦……”
商容看了看承影:“那……我去拿资料了?”
承影不置可否地扫了他一眼,迈开步子,一个人进了会议室。
看到承影没说不行,商容赶紧转过身对漂亮女秘书说:“走吧走吧……咱们拿资料去!”
资料一拿就拿了好久,女秘书漂亮是漂亮,可是办事实在是慢的很。
打开文件夹清点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份,于是又慢慢悠悠地回到电脑旁边找资料,看到没有,又拿起电话,说要叫一个同事再发一份给她。
同事不在办公桌前,女秘书就倒了一杯水给商容,出去找这个同事去了。
左找右找最后终于找到,打印出来一份之后又说格式不对,改啊改啊……改了好半天,再打印一遍,然后说要盖章。
等到这个不知到底有什么用的章盖回来之后,商容早已经觉得非常无语了。
商容拿好资料之后急急地想要赶回去,但是一出门就懵了。
这公司大的要命,他早就想不起来会议室在哪里啦。
一路东张西望,等摸到会议室的时候,那个会早就已经开始了。
商容苦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想,到底要不要敲门进去呢?
不过,还没等他决定好,商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声音。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打斗的声音。
商容赶紧去拧门把口,想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拧的时候却发现,这门已经锁了。
商容站在门口,有些无措。
门锁了显然是因为里面至少有一方的人不希望他进去。
可是,万一另一方的人希望他进去呢……?
听着里面的声音,商容觉得自己也非常紧张,他也不知道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他终于还是决定打破锁冲进去。
刚用了点劲儿,商容就吃了一惊,因为这竟然不是普通的门和锁。
现在,再傻的人也知道这公司不对劲儿了。
商容想起来,以前天晓曾经说过,为了探查和狩猎迷途者,组织下面设有很多很多家公司。
这样看来,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大概也是组织的产业。
商容觉得有点委屈,不明白为什么组织精心安排的打怪物活动竟然不带上自己,还特意要把自己给支开。
他觉得,组织大概是不相信他了。
毕竟上次有好几个人亲眼看到他变成了怪物的跟班。
可是,他不是怪物的跟班,他只是在忍辱负重而已。
一颗忠诚的心却被误会,看来是每个英雄都必须要经历的磨难呢。
这样一想,又觉得好像舒坦了一些。
正在胡思乱想着,商容就看到眼前的门动了一下,之后缓缓地被人从里面拉开。
承影从里面走出来,扶着门框喘气,身上全是血。
这样虚弱的承影,商容第一次见。
看见商容,承影眯起眼睛,冷笑一声:“你给我下了什么东西?”
“……啊?”
“好样的商容,我最近竟然疏忽了你……”
“……啊?”
商容说:“下了什么,下了泻药呀……”
虽然这话说出来丢人,但是竟然被发现,那也不能不承认。
“泻药?”
承影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你自己觉得这谎有多高明?”
商容呆呆地看着承影。
“怎么?”
承影又问:“不攻上来?虽然我现在没力气,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
现在商容终于明白了——小荔枝骗他!
那个根本不是泻药!
而是一种厉害得不得了的,呃,药!
具体是什么,根本不重要,组织刚才支开他,大概也不是因为不信任他,而是因为骗他利用他罢了。
没错,如果事先知道的话,打死他也不会去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的!
承影又说道:“机会不好找,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不攻上来试试?”
商容看着他,咬咬牙说:“我才不会趁人之危呢!”
说着就背过身去,说:“趴到我背上!我送你去医院!”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对方也有动作,商容急了:“快点啊!过一会儿说不定又会有组织的人来了呢!”
耳听到承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搞清楚你自己的立场。”
“我当然知道了!”
商容说道:“可是,男子汉会堂堂正正地和对手交锋,夺取最后的胜利!才不会用这样的方法呢!骗我下药给你,实在是太可恶了!”
商容正在那愤愤不平,冷不丁一下,就感到有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背。
伸手一摸,有血。
商容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一下劲儿,又对承影说道:“抓好了!”
然后就撒开脚丫,蹬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出门背着承影拦车,人家一看到有一个血糊糊的东西要坐进来,全都不同意。
如果叫急救车,又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可能还没有身为不死者的自己跑得快呢。
商容实在没办法,看着承影的情况好像真的不太好,心里害怕他的生命值会低到那个临界点,让其有机会去抢占另一个身体,如果那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的话,就可以说自己又犯了一个大错误。
于是,商容抬头确定一下方向,把承影又向上拽了一拽。
因为承影实在是太高了,总是像要掉下去一样。
然后商容甩了甩脑袋,脚底一蹬,就向医院的方向窜了过去。
医院很远,商容觉得有些累,但是承影可能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于是也只得咬牙坚持。
身后的人一路上都很沉默,就只有在看见医院大牌子的时候,才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倒吓了商容一跳。
承影说:“莫非……你真的是个傻瓜?”
叛变
傻瓜不乐意了。
他累死累活地把这个重得不得了的东西抗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对方不但不感激,还骂他是傻瓜。
商容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你才是傻瓜呢!”
然后就听见身后的承影低低地笑了一声。
热气喷到耳朵上,商容感觉有点痒,可是两只手都抓着承影,又没有第三只爪子可以去抓,难受得要命,只好拼命地摇脑袋,可是痒痒的感觉还在,他恼火极了。
突然间,商容意识到承影的脸颊就在很近的地方,他想都没想,就赶紧贴上去,在承影的颈间使劲蹭了一蹭,觉得不过瘾,又蹭了一蹭。
好啦,终于不痒啦!
拐进医院的大门,商容正兴奋着,觉得曙光就在眼前,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破空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正向自己飞过来!
商容背着个人,上窜也不是,下跳也不是。
正不知该怎么办好,就感到背上忽然一轻,接着一股很大的力扯住自己的领子把他在空中抡了一圈,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像那次的马大嘴那样,被承影提在手里了。
他赶紧稳住身子,扑棱了几下,从地上爬起来。
抬眼一看,气得不轻。
这不是组织的人吗!
竟然来“射人先射马”这一套!
没看见那“马”是自己人吗?!
万一真弄死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商容忍不住指着自己,喊道:“是我!是我!我是商容!你们刚才差点打死我啦……!”
这几个狩猎者跟商容不熟,仅仅是见过面而已。
听商容这样说,他们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一个狩猎者开口道:“商容?新加入的那个人类?”
“哈哈!”
商容想:我这么有名吗?
没想到,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这狩猎者突然冷笑了一声:“人类就是人类,竟会帮着敌人逃走!”
“嗯?”
商容想了一下,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错,男子汉敢作敢当,所以就大方地承认道:“……组织用的方法实在是太让人瞧不起了!我可不想取得那样的胜利,我要靠自己的实力解决这个家伙……!”
“商容。”
在一旁的承影这时突然插话道:“实话实说也没什么。有我在这里,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在另外几个人看来,这就是坐实了的背叛。
为首的狩猎者冷哼一声:“早就知道胆小懦弱的人类不可相信!”
商容一直以为自己是非常无私非常伟大的,冷不丁被扣了个“胆小懦弱”的帽子,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眼看着一个六角星形状的铁器到了眼前,商容却还是呆呆地看着。
直到又被承影像刚才那样扯到一边。
承影一手甩开商容,另一手两指一勾,捞过那把铁器。
把食指伸进中间的孔洞,转了几圈,好像觉得很新鲜。
看够了这东西之后,承影才慢慢抬起眼,目光在那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商容站在旁边,都觉得背脊发寒。
那几个人显然也意识到承影已经不是刚才虚弱的承影,很识相地迅速逃开。
承影也没去追。
他看了看那几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手里的东西,突然一抬手,将它扔了出去。
然后商容就看见为首那个狩猎者的肩上迅速漫出一片血红。
他忍不住轻轻一抖。
“替你报仇。”
听到承影的声音,商容才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被打得快要死了吗?!像个血人似的!”
“我没这么说过。”
承影笑了一声:“血差不多都是别人的……”
“……啊?”
商容盯住承影的眼睛。
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唔,有点不好意思。
承影终于觉得这耍人的游戏该结束了:“你给我下了药,我没力气,刚刚才恢复得差不多。至于伤,倒没那么严重,药效来得比他们预计的更晚,在失去力气之前已经先收拾了两个。”
商容被气得发抖:原来刚才这家伙刚才只是没力气,懒得走!
“怎么可以这样!”
商容说:“你等着!你等着!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要我好看?”
承影勾了勾嘴角:“别忘了,刚才是谁救你的?”
“……啊?”
“要没人帮你,现在你说不定已经在停尸间了。”
商容张了张嘴,却找不出话来反驳。
刚才差点就没命是事实,承影出手救了他也是事实。
商容自然是不愿意受人这么大一个恩惠的。
所有大英雄都不会愿意。
所以,商容装作很潇洒的样子说:“你想要我做什么?赶紧说!我不会欠你的!”
“嗯?”
承影看着商容,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微微倾过身子:“要你做什么,暂时还没想到。”
顿了一下之后又说:“但是我会慢慢想……”
商容被他搞得毫无办法。
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承影突然一转身,走了。
商容又只好跟在他后面进了医院。跑前跑后地给他挂号,排队……等等,希望借由这些小恩惠让承影忘了那什么救命之恩。
不过,很快商容就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承影又问商容:“跟自杀有关系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
因为已经不知道回答过多少遍,商容很流利地说道:“不但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就连当初的那种心情,也完全体会不了。”
“嗯。”
承影低头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又说:“把你从小到大能想起来的经历全都说给我听听。”
“……啊?”
商容吃了一惊。
这个承影,真是没完没了。
但是出于本能的恐惧,他又不能拒绝,于是只好一件一件地说给承影听。
整整几个小时,从医院一直说到公司,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不是一个人长大的么。”承影问:“怎么好像没吃过太多苦?”
“哦!那个!”
商容说:“还是有一些好心人的帮助!比如说邻居家的大哥哥……之类的!”
承影点了点头。
商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推测应该是没有。
因为最后承影没话找话似的说了一句:“你果然是个傻子。”
“……嗯?”
“从小到大……”
“哈?”
在下班前,商容完全没有想到的人来到了公司——天晓。
天晓一出口就是一句吓了商容一大跳的话。
他让商容暂时别回组织。
因为今天那几个见过商容的人怀疑商容叛变。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商容气得跳脚:“他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叛变了?”
天晓完全不理商容的愤怒。
他盯着商容问:“是真的吗。你真的帮那怪物逃走了……?”
“嗯……”
商容把脑袋垂得低低的,说:“他们骗我给承影下药……我不喜欢这种方式……也不想趁人之危……”
天晓好像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看了商容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把商容拉到自己怀里,说:“你怎么这么笨呢……”
商容伤心地趴在天晓怀里,郁闷非常。
他本来是要做英雄的,怎么还什么成果都没有,就被诬蔑成了叛徒,被人怀疑自己的忠心呢。
商容一时没了主意。
这个情况实在是太惨了。
“天晓……”商容抓住他问:“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暂时先不要回去。”
天晓说:“我会和老头子们说明你的想法。在消除嫌疑之前,你先躲起来吧……家也别回了。”
“哦……”
“还有,这个班,你也别上了,别让他们找到你。”
听了这话,商容立刻把脑袋抬起来:“我不!我突然想到啦……!只要我杀掉了怪物,不就可以证明我的忠心了吗?我也是有脑筋的!”
“嗯?”
天晓好像没想到这一层。
但是困惑只持续了几秒钟,天晓就恢复了刚才的神态。
他说:“这也是个办法……你尽量和他在一起。他怀疑你和失踪的王有关系,不会看着你死。”
“……啊?”
商容觉得天晓的理解好像有点偏。
天晓掰起商容的脑袋,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才放开他,说:“那个怪物,在你办公室里面的那一间对么?我去找他。”
“不行!”
商容一把拉住天晓:“你去找他干什么?!他会杀了你的!”
天晓笑了:“我不是去打架的。我是想和他谈一下……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然后,天晓就把商容从身上抖下去,转身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商容也赶紧跟在后面。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果然没有动手。
天晓再出来的时候,也没多说话,就只是摸了一把商容的头,说:“等我和那些老头子们说明白,先不要回组织。”
商容点点头表示明白。
等天晓离开后,商容还是架不住好奇,钻到里面去问承影:“刚才天晓和你谈了什么?”
承影抬起头,看着商容,轻笑了一声:“谈让你搬到我那去住……”
“啥?!”
商容大叫道:“啥?!”
“你没听错。”
承影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搬过来。作为交换,他会从组织内部替我们打探龙树失踪的真相……”
同住
晚上,商容跟在承影身后回到了承影的家。
没想到承影对自己的老巢还挺上心,人类用着觉着舒服的家具和电器,承影一样不缺,全都弄回了家。
商容局促不安地坐了一会儿,看到承影并没有特别关注自己,便开始琢磨着搞点什么吃的东西。
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吃冰冻的西瓜。
商容说到做到。
冰冻西瓜的影像刚刚在脑海里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商容的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楼下西瓜摊的边上。
他挑挑拣拣,最后买了一个自己觉得应该很甜的大西瓜,抱回了承影的家。
打开冰箱门一看,有点发傻,里边没有地方放!
于是,商容“呼”的一下,把承影的东西全都推倒冰箱的角落,然后把自己的大西瓜堂而皇之地摆在那里。
绿油油的,十分显眼。
当承影打开自己家冰箱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绿油油的东西。
竟然把他看得一愣。
意识到这玩意儿到底属于谁之后,承影倒也没多说什么。
晚饭自然是由商容负责。
自己一个人长大的孩子,对厨艺非常有自信。
承影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商容看得出来,他很满意。
洗过碗之后,商容就美滋滋地打开冰箱门,把那个西瓜扒拉出来,高高兴兴地坐在在承影家的客厅里,用手轻轻一掰,把瓜掰成两半。
商容拿出承影的勺子,一勺一勺狠狠地挖。
承影一走进客厅,就看见商容坐在地下,正在用勺子细细地刮。
半个西瓜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空瓢。
直到这个时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家里多了个傻子。
商容抬起头,看见承影,露出满足的笑:“……嘿!”
承影扫了他一眼,不想说话,推门就要进屋。
“承影!”
商容叫住他,挖出来一勺颜色最好的,看着最甜的:“……要不要尝尝?”
这时候承影终于不再吝啬目光:“……自己留着吧。”
说完就关上房门,把商容一个人留在外面。
商容觉得有点委屈。
他是很喜欢和别人一起分享这样的好东西的。
以前,和天晓住在一起的时候,天晓从来没有这么冷谈过。
虽然天晓脾气差,爱发火,但不会无缘无故不理人。
天晓……哎,天晓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组织真的还会再相信自己吗?
天晓说不用担心,但是,哪是那么容易的呢……?
商容打开电视,一眼就看到望之前几天看的那个狗血电视剧正在播出。
商容有些不能理解,像望之那样的不死者,看尽人间百态,什么样的悲欢离合没见过,为什么却喜欢这种假得不能再假的东西呢?
非常轻易地就可以被别人的演技所感动,这大概就是只有望之才能拥有的特质吧?
和其他的一些不死者不同,望之从来没有觉得高人一等。
他自己不是人类,但是常常把人类的感情想得过于美好。
商容还是很喜欢望之这个朋友的。
虽然经常被他气得要命,那也还是打从心底里喜欢。
生气的原因是,望之总能“推测”出来一个完全不靠谱的结论,却对此深信不疑,还一脸认真当做重要消息告诉他的同伴们。
组织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望之说的不能信,但他说话时的表情却让人不能不信。
当得知自己又提供了错误情报的时候,望之总是深受打击。可是下一次,他还是会认为:这回一定没有错的!然后再重复一遍上述的模式。
想到这里,商容觉得好笑又有些伤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望之呢……
一想到自己现在是组织的“叛徒”,还藏在怪物的家里,商容就有一种在梦里似的感觉,甚至还会有一种不知未来会去向何处的预感。
这简直是糟糕透了。
正觉得狗血电视剧确实挺好看的,连自己都有点入迷,就看见电视上雪花一闪,美丽的女主角不见了。
商容赶紧歪过脑袋看。
承影站在后面,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随意地调着频道。
寄人篱下的商容又默默地转回头,他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想:承影爱看什么都看什么吧!
谁知道承影突然按了关机键,电视“嗖”的一声就灭了。
“睡觉。”
这更像是命令的语调。
听见这有点低沉的声音,商容傻傻地抬起头,看见承影正垂下眸子看着他。
“哦,好……好。”
商容赶紧爬起来,一头扎进浴室里去洗漱。
再出来的时候,看见承影的房间里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商容蹑手蹑脚地爬回自己的房间,突然觉得很紧张。
他觉得承影睡觉的时候就是灭掉他的最好机会。
摸回床上躺好之后,商容还是不能控制,心脏怦怦乱跳。
再等一会儿吧,商容想:等他彻底睡死过去的时候,就动手。
于是,商容在黑暗里坐了好几个小时。
这是人生中一个非常奇妙的经历。在半夜12点的时候,盯着表看上一个小时,突然发现,1点了!
而后再盯着表看整整一个小时,发现,竟然2点了……!
就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商容觉得机会应该已经来了。
于是他摸出自己的钢刀,悄悄走出自己的屋子,穿过客厅,走到承影房间的门口,屏住呼吸,轻轻地转动门把手。
果然,正如他想的那样,承影对自己极有自信,晚上是不会锁门的。
商容像一只猫一样摸到商容的床前。
窗外月光洒进来,看不见白天那种锐利张狂的眼神,这个时候的承影,让人觉得漂亮极了。
商容歪着脑袋看着承影,指尖冰凉。
他好像能听见自己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的声音。
整个人好像都被钉在地上,动不了。
动手啊!
商容告诉自己:你怕什么呢,他已经睡着了啊!
把你的刀对着他的喉咙,狠狠地戳下去,这事儿就结了!
别再犹豫了,过一会儿他醒了,可有你好看的!
快,咬咬牙,刺下去!
这样,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商容咬着嘴唇,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他知道自己作为组织最忠心的一员大将——好吧,是弃将,应该不顾一切地让眼前这个不死者消失在世界上。
但他脑袋里就是会不住地往外蹦白天被围攻时承影出手救他时候的那些镜头。
这些镜头闪得他眼睛都要花了。
没什么的,那没什么的!
商容告诉自己:承影是因为想得到失踪的王的消息,才不能让你死的!
哦,对了,如果让他知道了你俩根本没关系,说不定还要亲自收拾你呢!
让你到这里避难,也只是和天晓的交易而已啊!
商容反反复复地想说服自己,反反复复地也说服不了自己。
他从不知道自己这样优柔寡断。
最后,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是个大英雄来的。
大英雄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应该是先报了恩,恩怨两情之后,在一个公公平平的场合下来一次堂堂正正的交锋。
怎么可以有恩不报,还在半夜偷偷摸摸地摸进来呢!
想到这,商容如释重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想:太好了,现在不能杀他呢!
之后又忍不住看了看承影的睡脸,伸手帮他掖了掖被子,然后就蹑手蹑脚地离开。
他当时想的是,承影身上有伤,再着了凉,对伤口总归是不好。
慢慢挪啊挪,终于到门口的时候,商容突然感到,似乎有两道目光钉在他后背上!
他被这感觉吓了一大跳。
胆战心惊地回过头,看见承影还是在睡着。
呼,商容叹了口气。
错觉,一定是错觉。
然后,他就悄悄地打开房门,钻出去了。
海涯
过了几天,商容和学校里的好友一起出去逛逛。
一见到好友,商容就觉得不太对劲。不管自己怎么样努力地讲笑话,对方都只是敷衍地笑笑。
“喂……”商容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
好友转过来来看了看商容,说:“我听说,有一个叫做‘新生’的地方……想要结束生命的人在那里可以得到批准……是吗?”
“啊?”
商容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好友发现了什么。
“哦……”
商容小心翼翼地说:“不过,大部分人在经过‘新生’的开导后,都会改变主意……那里有最好的心理医师。”
“嗯。”
好友又轻轻地问:“我听别人讲,这些人是由‘新生’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可以没有痛苦地死去……是这样吗?”
商容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于是便停下来,看着好友的眼睛,问:“……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没事。”
好友回答说:“好奇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商容总觉得他回答这话的时候好像有点勉强。
晚上回家,商容越想白天的事儿就越觉得不对,心里面总是非常不安。
他从客厅里把承影的电话扯进屋里去,开始给其他的朋友们拨电话。
最近,他要么在组织里,要么在实习单位,要么在承影这儿避难,都没回过学校,自然也不知道学校那边的事情。
没想到,这一打听,竟然听到了一些此前完全不知道的事儿。
那个好友确实出了意外。
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像中邪一样,各样不幸纷纭而至。
本来免试研究生十拿九稳,却意外地栽在面试这一关。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判定他的品格有问题,还给学校打来电话,告诉学校应该“重点关注”这个学生。一时间,学校流言四起,所有人都在猜测他在面试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接着,是他从大一就开始细心经营的公司业务骤减,从风生水起到彻底崩盘,前前后后大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再然后就是相恋八年的女友突然变心,只用一条短信便宣布了分手。
商容没再继续听。
比起那个,还用更重要的事,就是打消好友心里正在盘算着的那个念头!
商容咬着嘴唇,快速地按下了好友的手机号码,没人接。
商容抓起鞋子往脚上一套,一把推开客厅的窗子,翻身就跳了下去。
一边没命地往组织跑,一边试着拨宿舍的电话。
果不其然,还是没人接。
于是商容又联系了其他的朋友,叫他们赶紧去学校找人,找到人之后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他。
这个时候他心里那不好的预感又加重了。
这个好友,一路顺风顺水,而且心理很脆弱,因为一点点小事儿就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听不了课上不了班,一天一天就发呆难过。明明是个男人,有时候却忍不住偷偷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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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离市区太远,商容只知道没命地跑,他只知道必须回组织。
就算他是叛徒,组织的人一见到他就会将他给绞了,他也顾不上了。
路上他还给天晓打了电话。
“天晓天晓!”
商容急急地说:“今天有没有人类过去?”
“嗯?”
天晓无所谓似的说:“好几个呢。”
商容心里咯噔一下:“那……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你傻了?”
天晓问:“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他们接受完心理引导了吗?”
“出来都半天了……你问这个干吗?”
“天晓……”
商容哀求似的说:“里面好像有我的朋友。你想办法去看看行吗……帮帮我,帮帮我……”
“行了别嚎了。”
天晓说:“我这就去。先别乱,他可能不在这,毕竟这个地方很难找。”
“谢谢你天晓……”
“嗯。”天晓不客气地说道:“等我的电话。”
“对了……”
商容又抱着一丝希望似的问:“今天,有没有需要用这些身体的狩猎者?”
天晓好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你也知道,最近很乱,那些迷途者到处攻击,每天都需要新的身体……”
商容一个失神,脚下一顿,差点被车撞个筋斗。
他大叫道:“天晓你快去!你快去……哎,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嗯。”
天晓说:“我立刻就去查。你不要过来。”
“嗯嗯嗯。”
“你听见没有!”
天晓喝道:“别过来!”
商容没理天晓的嘱咐,还是向着组织的方向跑。
一直到看见了郁郁苍苍的庭院和树木中遮掩着的小楼,商容才慢慢停下脚步。
现在这个身份,不大好进去。
必须得像个法子才行。
正绕着墙根转来转去,商容突然发现,好友就在墙外的地上坐着!
他两条腿伸开,微微仰着脸,阳光好像把他的面孔也镀上了一层金。
商容一下没坚持住,就跪倒在地上。
那一瞬间,他高兴得差点哭出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商容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冲上去:“千万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还有我们呢……!”
刚冲了几步,商容就猛地顿住。
张大了嘴,难以置信似的看着面前的人。
没错,就在商容接近他的时候,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了不死者的气息。
商容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朋友了。
虽然外表一模一样,可是感觉已经完全不同。
原来,还是太晚了。
商容没想到,组织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使用了他的身体。
他明明是今天才来到这里的,竟然就一点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其实,商容也能够理解组织的所作所为。
毕竟现在情况很乱,需要的容器奇缺,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身体就赶紧顶上。为了在和迷途者的战斗中取得胜利,这种手段也没什么可以加以指责的。
想到这里,商容又不禁抬头看了看这个不死者。
他的气息有些陌生。
商容确信自己跟他并不熟。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脸和完全不熟悉的气质,商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对面的人站起身,仍然带着温和的笑。
他大概并不知道这个身体原来属于商容的朋友。
“商容是吗?”
那个不死者轻轻地说:“我是海涯。”
海涯!
商容瞪大了眼睛。
海涯!
原来他就是那个自己一直在极力避开的人。
组织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海涯是前NO.1的恋人。
一对鸳鸯,硬生生地就被商容给弄得阴阳两隔了。
正因为如此,商容一直都特别怕见到海涯。
其实也并不是怕海涯削了他。
因为那个人似乎从来都没想过报仇。
只是,多年前见过几次之后,那双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眼睛就让商容下定决心,以后最好再也不要看到。
那是已经没有任何眷恋的眼神。
没有温度,叫人从心底里觉得凉。
商容觉得这气氛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可不是么?最想找到的人的身体就在这里,里面却是最不想看见之人的灵魂。
“商容。”
海涯叫住了商容:“我想问你一件事。”
商容被吓得一激灵:“什么事?”
大概是关于前NO.1的事吧。
商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但是那个灵魂确实不在这个身体里。
他敢百分之一百地确定,前NO.1从未取得过自己的肉体。
“就是……”
海涯低头想了稍微一下,继续说:“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
商容想,果然还是关于那件事情啊。
“我觉得……我觉得……”
商容说:“他在哪里……我真的没头绪……不过我敢肯定不在我这里……”
海涯打断了他:“那件事,我早就明白了。”
“啊?”
海涯又重复了一遍:“我早就明白了,你身上没有任何不死者的气息。但是,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他……是不是已经解脱了?那我呢?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宿命……?”
“……啊?”
商容是真的不明白。
海涯看了看商容,温和地笑了:“我想知道的是,如何才能永灭?”
商容有些疑惑地看着海涯。
海涯还是挂着那种招牌似的温和笑容:“这是我一直都在探求的东西……没有离开肉体的话,我们就会被送到另一个未知的空间去……却仍然跳不出不死者这个可笑的身份。我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获得永久的安宁……?”
“啊……”
商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他抢占了好友的身体,可是商容却没有办法恨他。
想了一会儿,商容才试着安慰道:“……不要绝望啊!前NO.1可能……可能还会回来的呢!所以,不要一心求死啊……!”
“不。”
海涯望向远处,好像在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跟那个没关系。”
“……?”
“这是我一直以来都在想的事,和他的消失没关系。他会给我快乐,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能够成为永恒的,就只有痛苦。只有这永远都不会改变。即使他现在仍然在我旁边,我也会不懈地寻找那个答案。”
商容愣愣地看着海涯。
他以前并没有想过这些。
“好了。”
海涯笑着说:“罗嗦半天,你该告诉我了。当时是怎么回事?我想知道发生的全部事情。”
“嗯!好的!”
商容运了一口气,摆出长篇大论的样子。
想了一会儿,又把那口气全都吐了出去:“其实……其实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当时,我就像所有准备好的容器一样,被注射了麻醉剂和安眠药。”
“嗯。”
“然后,醒来之后,就听说了这个事件。其实我知道的一点都不比你们多,和组织里任何一个人知道的情况都一样。”
“是么……”
海涯好像有些失望似的:“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做到反噬。”
商容看他这样,又觉得有些难过:“对不起……那个……”
“没事。”
海涯笑了:“就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达成这个愿意呢……?不过没关系。我早已经习惯了不断地等待。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寻找这个答案,本来也没指望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再继续找下去,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怀疑
海涯走了以后,商容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觉得好像一时之间有点转不过来劲儿。
以前他一直觉得,“永远延续的生命”是一件特别酷的事儿,从不知道竟然还有不死者在为此而痛苦着。
正在墙角发着呆,突然看见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把他往后面拖。
商容想喊却喊不出,一边胡乱扑腾着,一边被扯进了后边的树林。
进了树林之后,察觉到嘴上的那只手有松开的趋势,商容立刻呲出牙,“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妈的!”
身后的人大骂道:“你是狗啊你!”
咦?
商容赶紧回过头去看。
果然,天晓一脸怒容。
一边还抖着爪子,好像真的很疼的样子。
“啊……”
商容一看自己闯了祸,心里暗叫不妙,连忙抓起天晓的手来看。
一排清晰的牙印,鲜红鲜红的。
刚才商容真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咬他。
“舔舔。”
“……啊?”
天晓不耐烦地说:“你们人类不都是这样?手上有伤就放进嘴里?让你舔舔怎么了?”
“哦……”
商容一想,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于是他凑过脸去,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刷过去。
果然有血呢,有点腥。
还有一点儿……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天晓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天晓突然把手一翻,手心向上。
商容有点奇怪,因为他刚才好像没咬出这么大的面积吧。
不过虽然奇怪,天晓的话肯定是要听的。
于是他又趴上去,一边伸出舌头,一边还抬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人。
没想到天晓很快就把手抽了回去。
商容还觉得有点纳闷。
“很痒。”天晓说:“你果然是狗。”
“喂!”
商容一直到这时候才觉得不对劲了:“你刚才在干吗啊?!拽着我就往树林里拖,不会出个声吗?”
天晓冷笑一声:“还好意思说我?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我怎么跟你说的?!”
“那个……”
商容自知理亏,也不想再谈这个。
“天晓……”
想起好友的事,商容说:“关于我朋友的事情……你不用再去查了……他已经死了。”
天晓好像并不意外。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商容,过了半晌才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嗯……”
虽然明知天晓会生气,但是商容从来不对天晓说谎。
所以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看见他了……灵魂换了……是海涯的……”
“你!”
天晓一听,果然暴怒:“你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幸亏海涯对叛徒不叛徒之类的事情不敢兴趣。要是换了别人,你脖子上的这颗猪脑袋,早进太平洋了!”
听了这话,商容吓得一缩:“以后不会这样了……”
“明知组织在找你,还在这附近大摇大摆地晃悠,就这么想死啊?!”
“没有没有。”商容赶紧摆手道:“再也不会了……呜……”
天晓其实还是想骂,不过看商容委委屈屈的样子,也就没再继续纠缠,转而问道:“海涯说什么了?”
“他……”商容回忆道:“他是自杀狂……其实也没说别的,就是问我,还记不记得当初反噬的事情。他想知道NO.1到底去了哪里,是在另一空间,还是得到了永远的安宁。他说,他一直在追求着永灭……”
“这个海涯。”天晓皱了下眉头:“还是那样啊。”
“天晓……”
商容问道:“海涯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谁知道?”
天晓回答说:“好像一直都是那副样子。当初和前NO.1成为恋人的时候,大家还都以为他能把这毛病改一改呢。结果在他心里,死才是第一位的。看起来好像对谁都很温柔,其实是对谁都不关心,我怀疑他和前NO.1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太孤单了而已,那个家伙又缠得紧……”
絮絮叨叨地八卦了好一会儿,天晓才晃过神来:“还在这干什么?这地方很危险。赶紧回怪物那去。”
“他叫承影……”
“怪物就是怪物!”
天晓黑着脸道:“你最近好像很不喜欢听到‘怪物’这个词儿……这么快就被收买了?真够有本事的你!”
“什么啊……”
商容心里一直都堵,也懒得和天晓为了这些无聊的事情争吵。
所以他很勉强地笑了笑,垂头丧气地说:“我走了……最后,还是没能救他……那我就先回去,你也不用查了。”
“不。”
天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还是要再查一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嗯?”
商容问:“哪里不对?”
“就是……算了,你还是别知道的好。这也只是我的推测,没有丝毫根据。”
听他这样一说,商容急了:“这是我朋友的事啊!赶紧告诉我!”
天晓神情复杂地看着商容:“你不会想知道的。”
“别卖关子!”
商容道:“既然你已经说了一半,有什么不能讲完的呢!”
“……也好。”
天晓说:“最近组织损失惨重,本来容器的数量非常紧缺……”
“嗯。”
“……但是最近,要死要活的人好像一下多了起来……”
“……嗯。”
商容一时有点抓不住重点:“为什么多了起来?”
“我不知道……”
天晓说:“我怀疑是……我怀疑是……组织计划好的……”
“……啊?”
天晓继续说:“本来我没想那么多。但是刚才我发现把你朋友公司搞垮的……似乎就是组织旗下的产业,虽然我不敢确定。而且,以前也听说,那些著名的大学里面好像也都有组织的人……刚才听你在电话里说你这个朋友心理一向脆弱,所以我想,会不会是计划好的?”
听到这话,商容脸都绿了:“天晓你在胡说什么啊!怎么可能呢!虽然老头子们一向比较难惹,但是组织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人类呀!说什么为了狩猎者而逼死人类……实在是太荒谬了!狩猎者的牺牲,不正是为了人类吗?”
天晓刚才说的,商容半个字都不相信。
虽然被冤枉了,但他对组织的正确性深信不疑。
组织策划了好朋友的自杀……这故事也实在太离谱了点。
“我说了我不确定。”
天晓说:“回去吧,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也不要和别人说起。可能……我刚才真是昏了头吧。”
出走
回到了承影家,商容仍然觉得天晓这个家伙真是莫名其妙的。
一进客厅,就看见承影低头在翻一个资料夹。
看见商容进来,承影合上那个资料夹,看都没看商容一眼,就回房间了。
商容觉得很饿,于是赶紧钻进厨房做菜,顺便还要做承影的份。
他总是比承影先感到饿,所以总是先下厨的那一个。
慢慢地,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变成了承影的保姆。
收拾屋子,买菜做饭,洗衣刷碗……全都是商容在做。
晚饭的时候,商容看着承影,想,像承影这样冷漠的人,有没有思考过“死亡”这个问题呢?
想到这里,他夹起一根菜叶,把自己挡在后面,问:“承影……你有没有想过要去追寻永远的死亡?”
承影的筷子好像在空中一顿:“……什么?”
“就是……”商容小心地琢磨着措辞:“如果不去抢夺另一个身体,就要进入那个空间吧……听说进入那个空间就会失去意识,相互嗜杀,永无休止……那,如果活够了,该怎么办?”
“去那个空间又怎么?”
承影低笑一声:“相互嗜杀,倒也快活。”
听到这话,商容吓了一跳。
快活?他管这叫快活?
承影又说:“又没有意识,还管那么多?”
“那……”
商容说:“那毕竟也是你啊!哪能那么随随便便的!”
“是么?”
承影说:“我无所谓。”
“哦……”
隔了一会儿,承影突然又说:“不过,还真没想过那问题。装成人类,还是有不少值得留恋的地方……”
说着,伸出筷子一拨,就把商容用来挡住自己的菜叶子拨到地上,然后又用筷子夹着商容的脖子,往前一扯。
其实承影并没用力,但商容也好好呆呆地随着移动,生怕一个不听话被夹断了喉咙。
看着送到眼前来的人,承影探过身去,在他唇上轻轻一舔。
商容被吓得忍不住抖了一下。
幸好承影很快就放开了他。
商容赶紧捧着饭碗坐到了最远的地方。
承影轻笑一声:“果然味道不错……”
洗好碗,擦好地板,商容琢磨着应该练习一下自己的本事,于是冲到楼下的超市里买了几瓶罐装饮料,找了半天,找到一个水壶,将饮料全倒进去,然后就抱着空瓶们,走进院子里,要开始练习了。
他把那些罐子全都堆在一起,然后站得远远的,一边上蹿下跳还加上翻筋斗地快速移动着,一边尝试用钢刀去击倒那些瓶子。
每次听到哗啦啦的一声响之后,商容就跑过去,查看钢刀刺进去多少。然后再把它们重新堆好,重复之前的行动。
终于,在第三次“哗啦啦”的声音之后,房子的门被人一把拉开。
承影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你在干什么?”
“啊?”
商容挠挠头:“在练习。”
承影冷笑一声:“又是为了杀我?”
商容觉得那笑里面全是讽刺,非常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商容。”
承影又说:“我让你住在这,没让你弄出声音。”
“哦……”
眼前一花,承影就出现在了面前。
他摸了摸商容的脖子:“……以后少让我觉得烦。”
商容觉得有点委屈。
可是他又打不过承影。
想了半天,终于决定,离家出走!
可是组织在找他,他又觉得不大好走。
想来想去,还是给天晓打了电话。
“天晓……”商容说:“今天晚上有任务吗?”
“嗯?”
天晓说:“有。”
“那……”商容说:“我和你一起去,行吗?”
天晓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怒道:“你发什么疯啊?!”
商容理直气壮地说:“我都快忘记怎么战斗了……这样怎么行啊……”
天晓又犹豫了一下,最后才说:“在家等我,乱跑的话,有你好看!”
就这样,商容高高兴兴地离家出走,去和天晓出任务了。
天晓最近很受重用,自从可以去接触高级别的迷途者之后,他的本事就“噌噌噌”,一个劲儿地往上窜。
到了约兰市中心广场摩天大厦的楼顶,天晓离得老远,就看到了目标的迷途者。
他正坐在对面旋转餐厅靠窗的位置上。
“就是那个。”天晓看了看资料:“灰色西装,黑色围巾的那个。”
“哦……”
商容傻兮兮地点了点头。
天晓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对准窗玻璃就砸了过去。
只听一声脆响,对面的迷途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吓,居然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同时还有一群保镖一样的人迅速冲到前面。
“呵!”
天晓笑了一声:“排场还不小。”
一边说着,一边轻拢五指。商容看到,蓝色和红色的光华竟然在一起跳动。
也就是说,现在的天晓,竟可以在钉魂的同时,种下他的火纹。
然后,商容就看见那光猛地窜出,准确无误地冲向迷途者的身体。
之前商容并不知道,原来天晓已经可以隔得这么远去发动进攻。
他觉得很羡慕。
但是,在羡慕的同时,也隐隐约约地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
待到火焰熊熊燃起的时候,商容才突然明白了奇怪的地方是什么。
这个迷途者竟然没有什么像样的反抗!
像现在,他所做的全部就是笨拙地在地上翻滚,命令保镖们扑打他身上的火焰。
而在刚才……天晓钉魂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按理来说,迷途者们在被钉魂的时候,应该是有感觉的。
“天晓!”
商容慌乱地喊道:“停!停!他好像是人类!”
“……什么?”
天晓莫名地惊讶:“……开什么玩笑呢!”
“我没有!”
商容急急地说:“他都没有什么反抗!刚才被钉魂的时候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先收了火纹,再去确认也不迟!相信我的眼睛!”
天晓相信。
毕竟前NO.1最出色的,就是视力。
他收了火纹,飞身跃下,沿着双子楼中间的铁架就跑了过去。
商容也赶紧追在他的身后。
到了另外一边的楼上,天晓轻轻一跃,攀住大楼上浮出的装饰,抬腿一踹,将玻璃全部踢碎,纵身一跳,就进了屋内。
“死了……”
商容看着地上的尸体,小声说道。
“嗯。”
感觉到那些保镖有开枪的意思,天晓赶紧抱住商容,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商容轻轻地眯起眼睛。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一时间,两人都是沉默。
“天晓……”最后还是商容先开了口:“就是照片上的人没错。……是不是你拿错资料了呢?”
“不可能。”
天晓想也不想地否决道。
“那……”商容的脑子笨,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别的可能性:“真的不是你搞错了?”
“说了不可能!”
天晓暴躁地回答:“我执行过多少次任务?!这个人就是这次的目标!”
“可是……”商容有点踌躇:“最后走得很进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不死者的气息,他确实是个人类没错啊……”
天晓不说话了。
“难道是老头子们弄错了?”
商容又问。
天晓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不定是故意的。”
“……嗯?”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发现他是个人类,不会看清楚钉魂的时候他究竟是不是没反应。对于当时他所处的位置来说,远程攻击是最好的办法。”
商容一头雾水,只好听着。
“所以……”天晓继续说:“组织……可能是故意的。”
“天晓!”
商容不高兴了:“你怎么还是在怀疑组织啊?组织怎么会让你去杀一个人类呢?!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啊?!”
“没。”
天晓摇了摇头:“他带保镖,应该是个不小的人物。回去关注一下媒体,看看他的身份吧。”
由于出了这么一个岔子,商容想离家出走的事儿,也没跟天晓说成。
所以他最后只好又回到了承影的家。
一进门,商容就赶紧打开电视。
看到电视上说,刚刚死去的男人,是另一国的政要。
而这两国之间,其实早已处于半战争状态。
战争的前奏
大概在半年前,两个国家就因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发生了摩擦。
商容所在的国家总理希望去邻国做国事访问。
邻国大概是嫌来的人级别不够,二话没说就给拒绝了。
商容的国家很是愤怒,觉得受到了侮辱和蔑视。
没过两天,对方又觉得这样好像确实不太好,又通知说,如果你们要进行私人访问,那可以。
听到这样傲慢的回答,商容的国家被惹得彻底炸了毛,说我们国家的领导人从来不私人访问,当即就召回了自己的大使。
邻国一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别国不派大使过来,自己当然不能耍贱,于是也召回了自己的总领事。
就这样,两国停止了一切政治上的来往。
渐渐地,这政治上的冷战又演变为全方位的对抗。我说你要倾销,你说我不达标,终日鸡飞狗跳。
就在一个多月前,邻国在国家联盟的会议上怒斥商容的国家正在采用非人道的野蛮行径进行异常危险的生化武器试验。
商容国家的代表奋起反击。
可是这事儿,就是数学一样,想要证明“有”非常简单,想要证明“没有”,可就难了。
邻国仗着自己有权有势,迅速通过了一个决议,要求对方必须在10日内上交所有数据,停止这种反人类的研究,并主动邀请“检查团”去“参观”那些已经被毁掉的设施。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商容的国家,人民群众十分愤怒。
他们上街游行,高举着“交你妈!”、“跟你丫死磕!”、“滚犊子!”的革命口号,反对这种不公正的裁决。
而这时候,商容仍然在进行着对全人类都有益的打怪物活动。
虽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却并没有过多地参与和关注。
他只知道,10天过去了,20天过去了,自己的国家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商容相信那什么“危险的生化武器”并不存在。
对于不存在的东西来说,上哪弄一个交出去?
这一天,商容一边看着报纸上有关战争可能性的讨论,一边吃着包子往家里走。
今天没有和承影一起回来,商容花了将近3个小时才到家。
这是因为他一路走一路吃,把沿途所有看起来不错的摊位都逛了个遍。
看见承影家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
商容非常意外地看见院门口聚集了很多的人。
大家都仰着头,看着天上,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商容也抬头向上看。
一架飞机。
一架飞机正在那来来回回地盘旋。
依照商容的视力,他甚至可以看到飞机的轮子有几成新,但他实在搞不清楚那有什么好看的。
“听说是邻国的飞机啊……”
旁边的眼镜哥哥一脸忧虑地说道。
“……呃!”
听到了商容的惊呼,眼镜哥哥继续说:“没错,大家都很害怕啊……”
“我没有害怕……邻国的飞机怎么了?”
“……咦?你猜不出?”
眼镜哥哥纳闷地说:“那刚才为什么那么惊讶?”
“不是的。”
商容认真地辩解说:“我刚才是打了一个嗝……”
说完又想打嗝了。
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晚上实在吃得太多啦!
眼镜哥哥非常好心,他继续对商容说:“是邻国的飞机,大家都在说,它是在侦查呢!”
“侦查?侦查什么?”
“好像……”眼镜哥哥小声说道:“好像是要开打……”
“啊?!”
这回商容是真的惊讶:“为什么呀!他们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们在进行奇怪的试验?!”
“那个咱们怎么可能弄得清楚?这个混蛋国家,一直都看着咱们的地盘眼馋。我看哪,他们就是想划走一大块地,什么试验不试验的,都只不过地借口罢了。”眼镜哥哥忿忿地说。
商容觉得有点乱。
什么和什么呀!
过去,他一直以为,战争呀什么的,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呢!
飞机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大家惊慌失措地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先不要自己吓自己,就算开战的话,应该也不会波及到这一片住宅区。
相互安慰了好一会儿,才纷纷告别,并叮嘱其他人,如果有了消息,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分享给大家知晓。
商容摇摇晃晃地进了家门。
一关门,就把钥匙一丢,躺在床上睡觉。
睡着睡着,便做起梦来了。
梦里他不再打怪物,而是在打飞机。
梦中的自己正站在地下,拿着钢刀,对着飞机比比划划,然后天上忽然有一个炸弹轰下来,自己瞬间就变成了渣渣。
自己变成渣渣时的爆炸声好大。
一声“砰砰砰”、“砰砰砰”的不绝于耳。
变成渣渣的自己都已经消失了很久,那声音好像还在耳边。
又在床上进行了几次无意义的翻滚,商容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个声音不是梦里传出来的!
想到这,他“唰”地一下就睁开眼皮。
果然,门正被敲得震天响。
同时还伴随着眼镜哥哥焦急的叫声:“商容!商容!快开门!大家决定带好几天的食品衣物,去上次战争留下的防空洞里躲避一下!洞的数量有限,一定要事先抢到一个才可以……!不然,等到双方真的宣布开战,怕就来不及啦!”
“呀!就是这样!”
商容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心里万分庆幸自己住在这样一个充满智慧的住宅区里。
“来了来了!”
商容叫道:“就是23街的那个地下娱乐场是吧?我在这里收拾一下东西。等我的朋友回来了,立刻就会立刻赶去你们那边……!”
送走眼镜哥哥,商容连忙开始收拾东西。
承影的毛巾,承影的牙具,承影的衣服,承影的枕头,承影的被子,承影经常看的书……
捆起来足足有1.5个立方米。
然后商容就跪在那里捆呀捆的。
巧的是,刚刚捆好的时候,承影就回来了。
他一进门,差点被商容绊到。
刚要开骂,就看见一团小东西“呼”的一下,扑到自己身上:“……呀呀呀!承影你总算是回来啦!快走快走!”
说着,就将那个大包甩到了背上:“走了走了!”
承影站在那不动。
他插着胳膊,看着商容。
商容回过头,包太大,看不见承影。但是可以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
商容说:“等你呀!我们要赶紧避难去了!大家都说,可能要和邻国打起来了呢!”
“哦?”
“洞的数量有限,咱们要赶快出发了!”
商容示意着承影:“你的东西在我这里!把门打开!我们走了!”
承影还是站在那里。
商容没有多余的手去开门,就只好站在那里,看着门把口干瞪眼。
瞪了没有几秒钟,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扯住自己身后的大包向后一拽,然后商容就“砰”的一声,四脚朝天,仰躺在地上。
确切地说,是仰躺在包上。因为直到这时,他都没有撒手放开那个大包。
承影蹲下身去,将布扯开,随意地拨弄着从里面散出来的东西。
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垂下眼睛,看着还在地上的商容,问:“怎么都是我的东西?”
他本来就高,现在立在那里挡住客厅的灯光,更显得身材修长。
经他这么一提醒,商容才想起,刚才着急忙慌地装着承影的东西,竟忘了收拾自己的。
可是这当然不像是一个英雄的行为。
所以商容想了半天,最后才充满英雄主义地说道:“我先把你送过去。然后再拿我自己的。”
“是么?”
承影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转过身将外衣脱下挂在衣架上:“我就在这,劝你也在这。”
听到这话,商容急了:“为什么呀!”
“为什么?”
承影站住了,回头看了看商容,又说出了在医院门口说过的那句话:“有我在,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天晓的出走
商容还是跪坐在地上,看着承影。
手里仍然死死地抓着那个大包。
承影却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沙发上,用眼尾扫了一下还坐在地上的商容:“哪儿拿出来的就放回哪儿去。”
“承影……”
商容又央求道:“我们还是躲进洞里去吧……!”
“不可能。”
承影想都不想便拒绝了商容,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旁边的扶手上轻轻叩着:“不然,说一个逃跑的理由给我听听?”
商容不说话了。
他知道,承影骨子里就看不起人类,甚至根本就不相信人类能把他怎么样。
想到这,商容明白自己不得不放弃说服。
于是,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那个大包在地板上慢慢移动着,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承影颇有兴趣地看着商容。
看他已经开始前前后后地收拾,才又开口道:“你不用和我在一起,自己愿意去就去。”
商容摇摇头,望了承影一眼:“我肯定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的……”
说完,又步履蹒跚地开始挪动了。
“哦?”
承影换了个姿势,用手微撑着头:“死也一起死?真够可以的……我是你什么人?”
这个问题不用想。
商容没有一点迟疑地回答说:“你是我的敌人!”
承影笑了。
他问道:“为什么要陪着敌人送死?”
“我才没有想和你一起送死呢……”
“那是什么?”
商容晃了晃脑袋,说:“你要是被打到,必须更换身体,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我要看住你,这是我的任务。”
“哦……?”
承影看着商容,说:“我还以为这任务早就不存在了。”
“当然存在呀!”
商容一脸坚定:“早晚有一天,我会重新回到组织去的!”
“是吗……”
承影不明所以地评价说:“你还是别回去的好。”
“而且……”商容又说:“上次医院门口的那个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报。”
听到这话,承影眉毛一挑,看着商容。
刚想再针对报恩的事情说点什么,脑内灵光突然一现!
“我想到啦!”
商容兴奋地扭动着身体:“我的视力是不死者里面的第一……!所以,我想,我可以提前很久就看到对方的飞机和坦克!这样,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凭我们两个的实力,一定不会有问题!哈哈……这回,我终于可以报了你的那劳什子救命恩了。”
“商容。”
承影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在吃饭的时候别说远处的飞机坦克,就是1码之外有人用枪指着你,你都不会发现,你让我怎么指望你?”
“……胡说!”
商容刚要跳脚,承影就一摆手,让他闭了嘴。
“还有……”承影又继续说道:“我不会蠢到让人类损坏这个身体。所以……你那恩怕是一辈子都报不了了。”
顿了一会儿,才又欠揍地说:“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商容用了整整一晚上,才把那些东西又放回原来的位置。
当然,对于大部分的东西,他并不记得到底是从哪个角落里扯出来的。
幸好承影今天心情不错,几乎是有问必答。
就连因为收拾到太晚而耽误了睡觉时间这件事,承影都没有计较。
第二天下班前,天晓又来找商容。
他一过来就很霸道地说:“晚上和我一起去狩猎。”
听到可以出去逛,商容自然是很高兴。
对于这次的狩猎来说,应当采取的手段又是一个教科书般的远距离攻击。
天晓站在对面的楼上,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到商容终于忍不住寒冷而打了一个喷嚏的时候,天晓才有了动作。
不过,他并没有出手去攻击那个迷途者,而是在看了看对面楼的动静之后,突然一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商容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也只好跟着。
天晓径直走进对面的大楼。
按下迷途者所在的那一楼层的按钮,依旧沉默地看着红色的数字不断地跳动。
商容觉得天晓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具体是哪不对劲儿。
到了房间外,天晓才终于又停下,站在那,看着那扇门。
“天晓……”
商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这次狩猎……还是从对面楼上攻击比较适合……”
天晓没说话。
他紧抿着嘴唇,而后突然抬腿,一脚就将门踹开。
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里面是一条走廊。
还是一条布满了保镖的走廊。
一看见天晓和商容,这群人拔枪就打。
天晓一一闪开,就只是一门心思往里冲。
商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天晓的速度快得可以,商容跑得腿都快断了,才勉强跟得上。
到了最里面,天晓一点犹豫都没有,又是一脚,连人带门地冲了进去。
狩猎的对象此时正在慌慌张张地撤离。
天晓只看了一眼,商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这狩猎对象到底是站着的还是趴着的,就瞧见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妈呀!”
商容赶紧拉着天晓调头就往回跑。
一路上子弹嗖嗖地从身边擦过。
商容上蹿下跳,避开这些攻击,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大马猴。
他倒并不担心身后的天晓会被打到。
因为手枪对于不死者来说,还是太小儿科了。
他担心的是天晓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因为在冲进房间的那一刹那,商容也明白了。
房间里没有不死者。
在那里的,包括那个狩猎目标,全都是人类。
那个狩猎目标,大概,也是邻国的重要人物吧!
“商容!”
出来之后,天晓叫住商容。
商容觉得天晓现在肯定特别难过。
他比谁都知道天晓暴躁个性之下的另外一面。
为组织工作了一百多年,到头来,被骗得这么惨,被利用得这么彻底,肯定特别不能接受。
况且,那天在约兰市,天晓已经杀死一个人类了。
商容做好了准备,不管天晓说什么,都要尽最大努力地去让他变得开心一点,决不为组织辩驳半句。
没想到天晓竟然只字未提。
“饿了吗?”
天晓说:“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螃蟹,去尝尝?”
“……啊?”
转变得太过突然,商容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天晓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天晓说吃螃蟹,那就去吃螃蟹。
在螃蟹店里,商容懒得用那些钳子啊什么啊,就把螃蟹腿放在嘴里,“咔咔咔”地几下,全都嚼碎。
这对不死者来说,是非常简单的。
但对普通人来说可不简单。
周围人都用看惊悚片似的眼光看着商容。
商容不理他们,一边咬,一边吃。
天晓笑了,伸手过来扯住商容唇边的螃蟹腿,稍微往外拽了一下。
商容知道天晓在示意自己松开,于是赶紧张大嘴巴,让天晓把那螃蟹腿扯出去。
“用钳子。”
对面的天晓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让商容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天晓轻轻地把那些螃蟹腿都钳碎,仔细地将蟹肉都挑出来,盛在盘子里递到商容面前,又把商容那个全是杯盘狼藉的盘子拿过来,放在自己面前。
“天晓?刚才那个狩猎目标……”
“还要不要?”
天晓突然开口,打断了商容的问话。
“嗯?哦……”
天晓笑了,将那盘子里剩下的螃蟹腿也都一一处理好,全拨到商容的盘子里:“多来一点。”
“哦……”
“想不想再来两只?”
“啊!不用了不用了!”
商容急忙说:“我已经很饱了……!”
天晓温柔地笑笑:“那就好。”
商容觉得天晓有点不对劲,可是却不敢问为什么。
这个答案一直到出了饭店的大门才有了答案。
“商容。”
天晓用黑黑的眸子盯着商容:“短期之内,我们也许不能见面了。”
“……啊?!”
“电话……我也不会再用以前的那个。”
商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天晓看出商容在担心,避开了视线:“我不会再回去了。”
末了,似乎在确认什么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不会再回组织了。”
“你……你要背叛组织吗?”
商容有点着急地问道。
“嗯。”
天晓越过,望向远处:“我现在已经比以前强得多,应该足够自保,你不用担心。”
“那你今后去哪里呢……?”
“我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虽然不再是狩猎者,但也肯定不会加入群居的迷途者。就做一个边缘人吧……事实上,这样的不死者也有一些。”
商容觉得,天晓虽然看起来平静,其实已经是伤心透了。
“我和你一起去……”
商容说:“既然你不在组织了,那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不是吗?我们两个,都是那个……那个……叛徒呀!”
“不。”
天晓想也不想便说道:“你留在承影身边。现在我还不够强,不足以保护你……”
稍微顿了一顿,又很肯定地说:“但是,等我足够强大的那一天,立刻就会来接你过去。”
“那、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商容的眼圈红红的:“你要小心。组织的人对待叛徒向来是不留情面的,你、你一定要小心。就算暂时加入群居的迷途者,也没有什么的……你看我,我现在不就像是怪物的跟班一样吗……”
天晓笑了,他捧起商容的脸,轻轻地吻下去。
不同于以往那种玩笑似的吻,这回天晓撬开了商容的牙齿,卷住他的舌尖,霸道却不失温柔。
相识
商容感到有点奇怪,但又觉得,天晓立刻就要离开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那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如果闹别扭不让他亲,就太坏了。
天晓吻了很久。
分开的时候,商容感觉自己的嘴唇湿漉漉的,忍不住伸出舌头,上上下下地舔了一舔。
天晓看了看商容。
然后又伸出手,把他抱在怀里,一手轻压商容的下唇,示意他张开嘴巴,再次吻了下去。
商容觉得有点迷糊,忍不住把爪子架在天晓的脖子上,轻轻地挠了挠他的背。
“我走了……”天晓的嗓音有点沙哑:“等我。”
“嗯。”
商容乖乖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一定会使自己变得更强大!这样,我就可以早点见到你了……是吗?”
“没错。”天晓笑了笑:“……我不在身边,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天晓,千万不要把自己弄伤啊!”
天晓离开的这天晚上,没有月亮。
偶尔吹过一阵风,却让人更加焦躁。
商容看着天晓离开,一点一点消失在远处漆黑的夜色里,只想冲上去扯住他,告诉他,自己可以保护他。
可这明显是梦话。
自己太差劲了,只会给天晓拖后腿。
商容对自己说:忍住啊,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令天晓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来回报天晓。
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天晓就对他很好。
其实和天晓的初遇,自然里面带了点偶然。
当时商容每月两次地去向组织做报告。
最开始,他每天都用一个小本子,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像记流水账一样地记下来。
早晨几点起起床,吃的是包子还是花卷,坐的几路车上学,上课讲了些什么……
后来老头子们说,组织对这个不感兴趣,只需要说说有没有什么异样就好。
商容没什么异样。
于是渐渐地,就没了存在感。
有的时候,他真恨不得自己有些什么异样。
由于一个月只来两次组织,所以最开始,商容和那些狩猎者们都并不相熟。
商容其实很想认识他们,但却苦于没有途径。
自己偶尔才来汇报一下,那些狩猎者每天来去匆匆,能有什么交集呢?后来有一天,商容又来组织作例行的汇报和检查。
结果老头子们在开会。
商容百无聊赖,只好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溜达。
“谁啊这是?”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不礼貌的评价,商容很不高兴地调过头去。
看见不远处两个狩猎者正在那嘀嘀咕咕。
他们大概是因为没有感受到不死者的气息,所以以为商容是普通人类,听不清他们的谈话。
可是商容听清啦!
那时候,他还以为继承了NO.1的实力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当过第一名。
因此商容立刻跳脚道:“我是继承了最强狩猎者之技能的人类!笑话人的人其实最不如人了!”
那个一开始问这是谁家伙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商容一眼,迈开长腿,晃晃悠悠地就走了。
剩下那个斯斯文文的,飞快地说了一句“抱歉”,也没把商容放在心上,跟在那人后面就离开了。
商容第一次和狩猎者打交道,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老头子们的会开了一整天都没有开完。
商容坐在外面的小厅里等了整整一天。
后来小柠檬告诉他,看来老头子们今天是没有要见商容的意思了,叫他明天再来找她。
说完就一蹦一跳地回她房间去了。
商容觉得很茫然。
天已经这么晚了,他回不去了。
就算使用不死者的技能,上蹿下跳地跑回去,他也还有那个问题。
那个问题就是不认路。
商容打开小客厅的门,在走廊里左右瞅瞅,没人。
走廊空得吓人。
他怕走丢,赶紧又回到小客厅。懒得开灯,就坐在黑暗里,想等老头子出来了,让他们给自己安排一个住处。
很快,商容就困得眼皮直打架。
可是他还得坚持。
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走廊里有狩猎者的脚步声。
商容睁圆了眼睛。
从凳子上跳起来,“呼”地一下就趴到了对着走廊的窗玻璃上。
没想到外面的人也正通过玻璃从走廊向屋里看。
这两人的视线一对上,双方都吓了一大跳。
商容知道他就是白天那个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他大概是刚刚才执行完任务回来,感觉到屋里有人,所有才靠过来向里面看。
商容明白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没有地方去,所以很希望这个狩猎者能够帮帮他。
那人看着商容明显带着央求的湿漉漉的眼睛,嘴角一勾,笑了。随后就拉开后门进来,伸手在墙上一摸,室内便灯火辉煌。
“黑咕隆咚的,装鬼吓人呢?”
“不是……商容说:“我是来向组织汇报近况和例行检查的,可是……今天组织的人有急事,没有汇报成,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对面的人听到这话,插着胳膊,看了商容好一会儿才突然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啊?啊?”
那人皱了皱眉:“我说带你回去!”
“真的吗!”
商容赶紧拎起自己的包:“我睡觉像小狗一样!从来不会捣乱的!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嘿嘿……”
“行了闭嘴。跟我来吧,出来的时候关灯。”
“嘿……”商容说:“其实你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吗!我啊,我叫商容!”
“天晓。”
“嗯?”
“叫我天晓。”
到了天晓房间里的时候,商容在厨房门口来来回回徘徊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决定要得寸进尺:“天晓……我一直都没有吃东西……”
天晓正靠在床上看书。
听到这话,他看了看商容,然后把书扣下:“等着。”
说完,就轻轻推开商容,进了厨房。
十五分钟后,当吃到美味的食物的时候,商容高兴得简直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嘿嘿……”商容道:“白天的时候我还想,这家伙真不是个人!”
“快吃!”
天晓不耐烦地数落道:“我本来就不是人。”
“……”
“你每次来找老头子们,都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
商容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回答:“就是……最近有什么感觉不太对的地方……哎!我还详细地记录了我每一天的全部活动,结果,根本全都用不上吗!”
“哦?”
天晓挑了挑眉:“我倒是很感兴趣。等会儿在床上你讲给我听听,就当是个催眠。”
听到这里,商容赶紧保证道:“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每次见到天晓,商容都会拿出一些时间,磨叨一些自己最近的柴米油盐。天晓也乐意去听。这是他们第一天认识时就养成的习惯。
“商容。”天晓又问:“你每个月都什么时候过来?”
“啊!”
商容回答道:“13号和28号!”
“是么……”
天晓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转头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日历:“……今天是27号。”
“哎……?”
“少在那怨老头子们了,虽然确实很讨厌,但是这次,老头子们一点错都没有。”
“是、是这样吗?我弄错了日期?”
“行了行了。”看到商容这副呆样,天晓伸手过去敲了敲桌子:“快点吃!别耽误我睡觉!”
就这样,商容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狗一样,被天晓捡回了家。
从此,天晓那里,就是商容在组织里的家。
下药
商容蔫蔫地回到了家里。
承影不在。
正好,商容心里想,承影不喜欢自己弄出很大的声音,那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打包收拾行李。
他明白,天晓离开了组织,就代表自己应该从这里搬出去。
承影留他在这的原因是天晓可以从组织内部打听失踪的王的真相,现在天晓已经不可能和承影继续这个交易了,这就说明现在的自己没有丝毫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他不想等承影发现这一事实而将他撵出去,他决定自己主动点。
商容从不骗人。
他对“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等词语有一种很傻缺的执着。
因为他想当大英雄。
所以就要用大英雄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
不知不觉地,在承影这里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东西零零碎碎,东一件西一件,不大好收拾。
可是商容知道,非得整理好不可。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最后商容终于收拾好了一个很大的大包。
然后他就躺在床上,抱着枕头,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又一翻身打个滚坐起来,哒哒哒地跑到承影房间里去,把自己扔在承影的床上,轻轻地嗅属于承影的味道。
他喜欢这种有人在身边的感觉。
对于今后会去哪里,商容完全没有主意。
以前的家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回去过了。
在这几个月中,一开始他是和天晓住在一起,后来和承影住在一起。
但是很快,就要自己一个人了。
不对,商容甩甩脑袋,想:即使是自己一个人的那个家,也不能回。
他现在是组织的叛徒。
不可以让组织的人轻易地找到他。
现在,商容已经明白了,天晓和承影做交易,让商容和承影住在一起,是因为想要保护他。
从这里出去的那一刻,就是保护伞被收起的那一刻,商容觉得自己大概很快就要横尸街头了。他所能做的,也唯有尽量地藏起自己,拖延被组织找到的时间而已。
商容不知道承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客厅里有昏暗的灯光。
他揉着眼睛走出去,定定地看着承影。
他承认自己是想要再在这里待一晚。
只呆一晚。
从明天开始,大概就见不到承影了吧。
想到这里,商容直愣愣地看着他。
“看够没有?”
承影的眼睛还看着电视,戏谑的声音传进商容的耳朵。
商容回过神来,讪讪地也觉得这样盯着非常不礼貌。
换了以前,他肯定要跑回自己的房间。
但是今天,他想在承影的身旁多留一会儿。
商容走到承影身边坐下。
承影在看也不知道是几百年的老电影。
撑着头,看戏一样的表情。
商容觉得,就要离开的人有理由胆大妄为。
所以他轻轻扭了扭,贴着承影坐在那里。
承影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商容,却没将他撵走。
电视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画面。
商容啃着自己的爪子,脸红红的。
看看承影,还是那一副样子。
他好像不管干什么,都是那一副态度。
“喂……”商容不知死活地问道:“你有做过这种事情吗?”
“没有。”
“咦?”
商容一骨碌爬起来,看着承影:“怎么可能啊!”
承影皱眉看了看商容:“怎么不可能?”
“你……你已经出来晃悠好几个月了吧?!”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不说别的,就说我们公司里的女同事们,可是有很多人都经常谈论你呢!”
“哦?”
承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没兴趣。”
商容觉得很不公平!
他很想要一个女朋友,可是却没有人愿意给他当女朋友。
旁边这个家伙,很多人愿意给他当女朋友,可是他却不想要女朋友,还说自己“没兴趣”!
“嘿……!”
商容很邪恶地笑道:“一定是因为你使用这个身体的时间才短短几个月,又成天打啊杀的,累坏了……所以还没有来得及体会这其中滋味!”
“哦?”
承影又甩出这经典的反问句,然后笑道:“确实没体会到。”
“真是……真是……”商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才好,就只是说出一句:“太可怜啦!”
承影一偏头,黑色的眼睛里带着戏谑:“难道你有过?”
“没……没有……”
承影可以说是非常故意并且刻意地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商容看着承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自己本人超想做这种事,而对方却完全不明白这个中滋味,让他怎么能不替对方感到着急!
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一包那个,催情药!
要说这药是怎么来的,说来……其实话也不长。
有一阵子,望之很迷这一类的狗血电视剧。
后来,望之的一个狩猎对象,是一类□场所的老板,有很多这一类的东西。
望之看见了电视剧中的东西,自然要拿一些回来收藏。
而商容呢,长期以来,是望之唯一可以用来讨论电视剧的对象。
所以商容就十分荣幸地也得到了这么一包。
商容想,承影救过自己的命,这恩想要通过救他的命来报答,是无论如何也报答不了了。
自己还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晓得天晓究竟弄到了什么有用的情报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又欠了承影的,不是吗?
所以啊,既然无法还这救命之恩,就换个法子,帮助承影体会一下那舒服的感觉吧!
主意打定,商容又陪着承影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回到房间,找药去了。
因为他之前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到,所以完全没有头绪,无从找起。
可是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在商容锲而不舍水滴石穿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找到了那一小包催情药。
然后,他就带着那种离别的伤感和莫名的兴奋,纠结地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末,但商容起得比平时还要早。
平时,就一直是商容在负责早餐。
今天这顿早餐意义很不一样。
甚至可以说是十分重大。
商容煮好了牛奶之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包药倒在了承影的杯子中。
还仔细地搅了一搅。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要说单纯是为了承影吧,商容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神经病。
他依稀地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希望,在与承影告别之前,和他发生些什么,留下一点痕迹。
他喜欢和承影在一起。
但是这个念头实在太过奇怪,商容不敢去细想。
整个早餐时间,商容的眼睛都在承影身上滴溜溜地乱转。
每次看见他端起牛奶杯,心里都一阵紧张。
洗好碗筷之后,商容回到自己房间,估摸着那药就要发作,犹豫着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刚一打开柜子,就感到一股热流直窜到下面!
商容傻了。
他想,这催情药可能有一些也进了自己的肚。
虽然他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跑到自己肚子里去的。
脸颊热得好像快要烧起来,浑身燥热,皮肤上还起了好多小红点。
肚子里好像有个炉子一样,下面难受得要命。
“哎呀呀呀……”
商容赶紧捂住自己的下面,钻回了被窝。
在被子里面握住自己那个东西,想要赶紧把这解决掉。
没想到越想解决掉就越解决不掉。
一次之后还想再来一次,欲望好像怎么都填不满。
商容闭着眼睛在被子里面拱来拱去,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迷迷糊糊中感觉房间的门好像被人打开,赶紧探出脑袋来一看,承影正悠闲地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
“承影……”
商容沙哑着声音说:“你……你怎么没事?”
“当然没事。”承影说:“因为那杯牛奶全都被你喝了。”
“咦?”
商容脸上发烫,面色潮红:“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的?”
承影笑了笑:“那药被你下的,好好一杯牛奶成了疙瘩汤。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
商容不想被承影看见自己这个难堪的样子,觉得很丢脸,于是就只是一连串地催促道:“你快出去……出去……出去啊你……”
承影没出去。
不但没出去,还反而进了屋。
他在商容的床边坐下,看着商容的脸。
商容两只眼睛早已没了焦距,什么都不想去看。
承影突然把手伸进商容的被子,在他的大腿上摸了两把。
“啊!”
商容受到这刺激,忍不住叫出声音来:“依依呀呀……”
承影又一把握住商容的下面:“这样?”
商容浑身一阵战栗,忍不住伸手捉住了承影的衣服。
承影却还在逗商容:“还是这样?”
“后……后面这种好一些……”
商容小声说道。
“你是说……这样?”
“嗯……嗯……呀呀……对……就是这样……嗷……”
承影低下头,在商容的耳边说:“就这么舒服?”
“嗯……嗯……别停……别停……”
正说着别停,承影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可不负责给你干这个。”
商容一下觉得非常空虚,忍不住央求道:“承影……承影……”
“叫我名字也没用。”
承影说道:“我完全没有给你做这种事的打算。”
说着,就从被子里拎起商容,一路把他拖到浴室。
扔在浴缸里,把冷水开到最大。
商容忍不住浑身发抖。
冷水的刺激,还是催情药的刺激,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冰与火的地狱里一样。
“好好淋着吧。”
承影说完就站起来,开门出去:“你该庆幸自己从没有过经验,不然可没这么容易就能解决。”
商容其实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就只是坐在那,夹紧膝盖,一个劲儿地抖。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难看了。
明明不想让承影看见,却又忍不住哀求他,然后承影果然没有答应。
求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对方怎么可能同意呢?
给承影下这催情药,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他只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等一会儿,仍然可以漂漂亮亮地离开。
“以后少跟我玩儿这种小花样。”
末了,商容又依稀听见承影说了这么一句。
遇见望之
那股火下去以后,商容在浴室里又坐了一会儿,听到承影出门,才慢慢走出来。
在屋子里又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
商容心里明白,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承影了。
只要踏出这门,一切关系都会被隔在门里。
因为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交易而已。
商容心里明白,离开承影就是死路一条。
东躲西藏,能躲多久呢?最后还不是要被组织拖回去。
被组织拖回去之后会怎样,商容不清楚。
最近这一段时间,商容已经明白了,组织那个绝对不允许杀死人类的铁则,其实也不是那么铁。
天晓的意思大概是要商容先瞒住承影,在这庇护伞下再磨蹭一段时间。
等天晓觉得一切都步入正轨的时候,再来这里接他。
商容想:我真是个傻瓜。
他觉得自己很笨。
可他就是无法像天晓所期望的那样做。
一方面当然因为那个,伟大英雄的伟大心灵。
另一方面,商容非常害怕将来会有那么一天,被承影得知自己在欺骗他。
他害怕被承影讨厌。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商容也不是很清楚。
就只是近乎本能地认定,不能让那一天到来。
所以他选择离开。
因为,如果抱着侥幸的心理留下的话,被揭穿的一天迟早会来。
商容在心里设想了一万遍,组织究竟会如何处理自己。
还画了一个表格,列上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研究得脑袋都要炸了,还是没有头绪。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毕竟只是个人类而已,组织……也许……不会弄死自己吧。
然后商容就提着个包,开始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他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小旅店住下,白天晚上地窝着,根本不敢出门。
饭就只吃旅店提供的那些。
其他的时间,就全都用来研究战斗的技巧。
天晓说,一遍一遍地设想不同状况下应该采取何种招式是提高自身技能的有效方法。
所以,商容就反复地设定战斗中可能出现的情形以及化解的方法。
每想好一种新的方法之后,还会在那狭小的空间内比比划划,具现刚才想好的每一个动作,力求熟练和完美。
他没有战斗的对象,他只能通过这一种方法来和天晓一起努力。
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商容渐渐地放松了警惕。
是啊。他想: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和邻国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组织哪有那闲工夫来管我的事呢。
赤国,就是商容所在的国家,已经正式和橙国进入了战争状态。
商容所在的城市还没有受到波及,但是听说几个主要的军事基地已经被炸了个遍。
但是人们都说炸归炸,其实赤国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损失,因为重要的武器全都放在地下。
并且由于赤国是个边幅辽阔的国家,敌国的飞机很难到达内陆。
导弹没有用,可以轻易地拦截。
战斗机飞行不了那么远的距离。
即使要飞,也会被赤国的战斗机从空中接下,同时还要面临被对空导弹击落的危险。
人们纷纷传说两国很快就要在陆地上交手。
但具体什么时候会发展到那一步,却没有人能推测得出来。
商容不知道这场战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痛恨这场战争。
更明白地讲,他痛恨一切战争,尤其是这一场。
这场战争将他的生活全都搅乱了。
因为这场战争,组织的面目变得狰狞,天晓杀死了人类,被迫出走。
由于天晓的叛离,他也告别了承影。
现在,天晓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商容也是。
两个人都背负着叛徒的恶名。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宁愿龟缩起来,宁愿被组织虚伪的善良所欺骗,只求一个安宁。
不过,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意识到组织应该很忙之后,商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他开始去找寻自己的记忆了。
记忆什么的,一开始商容真的觉得无所谓。
不过,承影那么想要知道的事,说不定真有什么玄机在里面。
最开始,他一直希望承影永远也弄不明白,这样也就不会杀他。
但是渐渐地,他自己也有点想要明白那被遗忘的一段过去。
商容甚至希望事实的真相真的能与迷途者消失的那个王有点关系。
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帮到承影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再见面。
想到这个可能性,商容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他跑回了自己出生和长大的社区,一个挨一个地询问自己当年的事情。
但是可惜的是,所有认得他的人给出的答案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无父无母,邻居非常照顾自己……什么的。
接连调查了好几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商容觉得有点丧气。
终日奔波,累得要命。
结果,果然和消失的王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这件事,大概真的是承影想错了。
这一天,商容又像往常一样,低着头蔫蔫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儿!
停下脚步,细细地感受。
果然,有两个不死者,就在他的附近!
其中一个商容很熟悉,是望之。
商容很想念望之。
但他不能冲过去。
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人。
望之就在这里,商容犹豫了好几秒才下了逃走这个艰难的决定。
他把领子竖起来,背过身去,向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不过,已经晚了。
刚迈开没几步,就听见一个声音说:“呦,望之,看看这是谁?”
商容看见一个身影快速地移动过来,赶紧后退了两大步,保持距离。
看了看对面这个人,见过,不熟。
组织的NO.3。
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唯一的爱好就是和强者的较量。
旁边一脸惊讶的人是望之。
望之定定地站在那里:“商容……真的是商容……”
商容一看见望之傻乎乎的脸,在组织时的那段日子又从记忆中不断地往出翻。
天晓和望之是他最亲近的朋友。
“战争时期,街上没人。看来是老天爷的意思,让我拴你回去。”
NO.3一脸“顺手立个末等功”的表情。
商容抽出一把钢刀,摆好架势,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商容!”
耳听得望之在一旁叫道:“别看他的眼睛!”
嗯?
商容莫名其妙地想,眼睛怎么了?
还没细想这个问题,他就觉得眼前一片昏天黑地。
世界好像变成了黑白两色,眼前的东西激烈地晃动。
“怎么了……”
商容使劲了眯了眯眼睛,还是不行,什么都看不清。
正想要再努力一些,就感觉一阵风迎面而来。
这个状况他设想过无数次,对方比承影要慢。
所以,就像在旅馆里练习的那样,商容抬手一挡。
“当”的一声,就把搞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给荡到了一边去。
“呦。”
对方好像有点惊讶,笑道:“忘本的狗,爪子还挺利。那这样呢?”
商容专心地听周围的声音。
可是这回,什么动静都没有,对方的动作很慢。
当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剑的寒气已经刮到脸上,再用手挡已经来不及了,商容只能将头一扭,向着剑的去势拼命地躲,脸上立刻被刮出一道很深的口子,血往外流,火辣辣地疼。
这个时候,商容感觉眼前景象扭曲的情况好像好了一些。
定了定神,想要专心抵御。
视线中央的东西渐渐清晰。
商容心里高兴,努力地瞧,睁大眼睛向中心那逐步变得清楚的东西看去。
意外的是,竟然看见了一双闪着奇异色彩的眼睛!
一刹那间,眼前又是迷蒙的一片。
“商容!”
商容听见望之着急的声音,他看不清,从声音来判断,望之和那个高傲的家伙好像发生了什么纠缠。
等到眼前再次出现景物的时候,商容才发现,望之竟然从后面紧紧地抱着那个狩猎者!
两只手正死命地箍住那人的身体。
“望之,放手。”
那人说道:“别在这种时候犯傻。你最清楚我的旋转剑,只要我使出这一招,你的肚子立刻就会变成一个窟窿。”
“你转吧。”
望之咬咬牙,继续说:“反正……之前已经有过好几次重伤了。在一方因为个人原因想要终止狩猎的时候,另一方是不能够杀他的……需要带回组织裁决,你忘了吗?”
“呵呵,没忘。”
那人笑道:“不过,就算不杀你,一样可以摆脱你。我是NO.3,你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是……”望之说:“但是……但是商容是我的朋友,我比你更拼命!”
说完又看了看商容:“跑啊!还等什么呢!”
商容直直地盯着他们两个。
他心里明白,那NO.3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想要抓自己回去。
从他现在站在那里,被望之缠着,却没什么下一步的动作这一点上即可看出来。
就像传闻中说的,他只对和强者之间的较量感兴趣。
“我不想和你拼命。”
NO.3垂下胳膊,剑尖指着地:“那边的小子,告诉那怪物,我期待着和他的战斗。”
再见承影
回到家,商容窝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担心,最后终于给望之打了电话。
望之在电话里没什么异常,听到商容的声音非常高兴。
“喂……”商容问:“那个……你帮我逃跑的事情,组织知道了吗?”
“知道。我汇报上去了呀。NO.3说他会替我隐瞒,可是我不敢对组织撒谎……”
“……”停了一下,商容又问:“那……组织会怎么处理你?”
“没有什么!”望之回答说:“三天禁闭而已。现在狩猎者的数量奇缺,毕竟前一阵子,狩猎者在和迷途者的战斗中元气大伤……”
“那就好……”
“对了,商容……”
过了一会儿,望之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变异生物吗?”
“变异生物?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丑陋的大昆虫……现在有些城市里出现了这种恶心的东西。我们现在不仅要对付迷途者,还要去对付这种大昆虫。累死了……”
“那到底是什么……”
“听说啊”,望之又开始了那种神神叨叨的样子:“听说啊,这些大昆虫本来就是组织弄出来的东西呢!组织把它们先运送到边境前线去,为以后可能发生的地面战争做准备。因为邻国的军事实力是我们的9倍嘛!所以就要开始动用这些东西了……城市里的这些虫子,好像就是在运送过程中出了事故,逃出来的那些。”
商容沉默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组织出这种招儿,他并不感到奇怪。
只是不知道那些变异生物,会给城市带来怎样的灾难?
“具体我也没见过……”望之还在说变异生物的事:“组织还没有派我去执行过这类任务……不过很多狩猎者都已经和它们正面交过手了。”
“你、你小心一点……”
商容自己就是个废柴,除了告诉望之小心一点,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商容啊……”望之犹豫了一下才又说:“现在组织缺人缺得厉害。只要你回来,表明你已经痛改前非,和那什么怪物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头子们……应该会很欢迎你回来。”
“我不回去。”
商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回去。”
稍想了一下之后又说:“望之,……你知道天晓为什么离开组织吗?”
“我不知道啊……”望之好像完全是一头雾水:“天晓突然之间,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实在是很奇怪啊……他到底怎么了?”
听到望之的发问,商容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到底应不应该告诉望之关于组织的事呢?
话几次到了嘴边,最后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于是商容模模糊糊地回答说:“唔……天晓他……他就那样呗……”
“……哪样?”
“就那样呗……”
“……”
过了一会儿,商容决定稍微试探一下,问道:“望之,最近组织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
望之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是没有……不过德辛说……哦,德辛就是狩猎者里唯一的人类,你也见过。德辛说,组织派给他的目标中,有很多都不是迷途者,而是普通人类,邻国的政要官员等等。他说老头子们看他是人类,以为他感觉不到不死者的气息,无法区分目标是普通人类还是迷途者。但是啊,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经可以凭借经验来辨别,甚至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够认出不死者,比我们这些人,都还要准确呢……!”
“那、那他杀了那些人类吗?”
“我没有细问,觉得应该是杀了吧。”望之说:“他是所有狩猎者里面最忠诚的一个。”
这样的话商容也听过。
为了进入组织,德辛付出了太多。
退出的代价也比别人都要来得更高。
如果怀疑组织的话,就是否定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
所以,就像是自我催眠一样,将这个群体过分地美化了。
“望之。”
商容又问:“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如果有一天,组织也要你去做同样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
望之闷闷地说:“其实,我越来越相信他的话了……对了,最近呀,组织经常会教我们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如何一次歼灭众多目标……”
“众多目标?”
商容听的云里雾里的:“对付谁用?迷途者们吗?迷途者的话,一个都够戗了……还能一次歼灭众多目标?人类的话,为什么要一次歼灭众多目标?……嗯?!……啊!”
“你也猜出来了?”望之紧张兮兮地说:“对,就是那个。大家都觉得……就是那个……以后狩猎者们可能也会被派上战场。毕竟呀,两国的军事实力相差太多……变异昆虫什么的,谁知道靠不靠得住?”
“喂……”
商容觉得望之根本就没有进入状态,好像是在从看电视剧似的角度来看待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况。
“如果真的要将狩猎者送上战场,你打算怎么办?对方是人类啊。”
“商容……”
望之纳闷地说:“你怎么都不惊讶啊?”
“……!”
商容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望之给活活气死了:“我很惊讶,很惊讶好了吧?组织弄出变异生物来,还要送你们上战场。——赶紧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望之说:“没人知道。这件事太诡异了,但是没人想与组织为敌啊。”
商容沉默了。
他自己不想为这样的组织工作,不证明每个人都愿意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坚持而将自己推向危险的境地。
“可是”,望之突然又说:“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做出跟天晓一样的选择吧。”
“……咦?”
这回,轮到商容惊讶了。
望之胆小的很,今天他为了自己从后面扯住NO.3,就已经让商容足够惊讶。
但回过头来想一想,望之其实一直都想得明明白白。正是因为单纯,才不会被那些有的没的所绊住,才能把重要的东西都看得门儿清。
那边望之又继续说:“本来是挺害怕。但是看到你和天晓都走了,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大不了。”
“其实……我俩还是挺狼狈的……”
“现在呢”,望之说:“大家都听说了我帮你逃走的事,看我的眼神都特奇怪……”
商容不说话了。
他想道歉,又觉得望之把他当作重要的朋友,因为这个道歉的话,反而生分。
“……啊!”
那边望之终于反应过来了:“商容你别多想,我不是在怪你!我脑子笨,以前大家就都看不起我。只有你和天晓拿我当朋友……现在就只有德辛和我说说话……因为他是人类,和那些脑袋灵的狩猎者,总是会有距离感嘛……”
“……”
然后望之就说,必须要挂断了,因为他很快就要被送去关禁闭。
还说,正好可以利用这几天,好好地想一想,痛痛快快地作一个决定。
说自己太笨,必须要拿出大块的时间来整理思路。
挂断电话后,商容就忍不住一直在想那变异生物,还有狩猎者上战场的事情。
一连好几天晚上,都梦到了这种大虫子。
因为没见过,所以梦里的大虫子一直在变幻着形状,样子也是模模糊糊。
商容从望之那里听到的唯一一个形容词就是“很丑”。
梦见的那些变异生物好像个个也都很丑。
真正见到这种昆虫,是好几天以后了。
那天,商容又照例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研究格斗的技巧,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没有意义的呼喊中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吼叫。
商容从窗子探出头,看到的是漫无目的四处逃散的人群。
他们中间有人逃进了他们认为坚固的建筑物,有人拐进旁边的小巷,更多的则是一直不停向前、没命地跑。
商容的第一反应是邻国的军队到达了这里,战争已经蔓延到城市。
他也真的一直这么想,直到看见了那巨大的丑陋的昆虫。
变异生物大概有好几人那么高。
移动得并不是很快。
拜商容从NO.1那里继承的视力所赐,昆虫身上每一根毛都清晰可见。
那一对巨大的复眼是完全深沉的黑色,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着绿荧荧的光。
“真丑。”
商容一边想着,一边抽出自己的刀,爬上窗台纵身跃了下去,挡在那变异物种之前。
昆虫低下头来看着商容。
这么近的距离下观察,那一对复眼和身上的绒毛更显得恶心。
“呕……”
也不知是什么心理,明明看到一次就吓到一次,却总也忍不住再细细地瞧。
然后就再被吓到一次。
终于,商容受不了自己的这种变态心理,握紧手中的刀,拼命向前一扑。
看到面前的人朝自己扑过来,昆虫抬起锋利的捕捉足,狠狠地就像商容所在的地方刺过去。
“呀呀呀!”
商容趁它还没有收回捕捉足之前,“嗷”地叫了一声,一个翻身,滚到昆虫的身下。
昆虫刺了个空,抬起捕捉足,转动着那硕大的头颅,寻找刚才的猎物。
“这肚子长得也很恶心。”
商容躺在地上,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儿,拼了老命地将自己的刀向昆虫的腹部刺去。
它浑身都有坚硬的外壳,这里应该是最柔软的地方。
然后,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刀竟然只□去了一个刀尖,就再也前进不了。
昆虫发出一阵尖利的叫声。
“妈呀!”
商容一听,赶紧从昆虫看不到的后方窜了出来,“蹭”地一下,跳到树上。
可是,昆虫已经被激怒了。
它身躯虽然庞大,移动起来却并不显得十分笨重。
现在,它正用那一对巨大的眼睛看着商容,然后突然起身半立,抬起捕捉足,风一般地扫了过来。
商容赶紧又抱着脑袋,从树上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一个影子从旁边擦了过去,一闪而过。
落到地上之后,商容小心把自己藏在树后,探出脑袋,偷偷地看。
果然,还有另一个人。
那影子在空中一个转身,又准又狠地踹在昆虫的腹部,昆虫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看着转过头来的这个家伙,商容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承影……!”
和承影回去
承影看了看商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转过身去,说:“刀。”
“……咦?”
“给我刀。”
“……哦……”
商容将手里的刀向承影掷了过去,承影轻巧地一接,趁着昆虫还在地上没有翻过身来的时候,纵身跃上昆虫的胸腹部,连刺数刀,每一下都没至刀柄。
昆虫的体积庞大,商容的刀不够长,承影这几下,仿佛将它腹部的表皮全都翻开,向更深处狠刺下去。
商容看见自己的刀好像连刀柄都完全没入了昆虫巨大的身躯,被承影攻击的地方血肉模糊。
昆虫在地上痛苦地扭动,时不时发出悲鸣,看得商容忍不住抱住大树,在树干上不停地挠来挠去。
最后,承影终于慢慢站起身来,提着商容的刀跃到地上。
商容躲在树后面,静静地等承影离开。
又被救了一次。
上次欠下的债都还没有还,并且猥琐地想着,也许永远都不用还了呢。
结果这次,又多亏了承影。
“出来。”
听见承影声音的时候,商容还想,我就是不出去,这样承影肯定就不会再管我啦。
“出来。”
承影又说:“少跟我装死。”
感觉到承影带着威胁的声音,商容立刻就跳了出去。
心里悲伤地想:我真是太没出息啦!
承影沉默地看着商容。
商容低着头走了过去:“嘿……承影!最近在哪发财呢?!”
“……”
“你呢”,承影问:“这段时间在哪里?”
“我……”
商容看了看自己房间的窗户,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就住在这栋楼里……”
承影也抬头望了望:“为什么离开?”
商容挠了挠头,觉得自己不可以说出真实的原因。
如果被承影知道天晓试图骗他,说不定会杀了天晓的。
主意打定,商容说道:“因为……因为……因为我得了传染病!”
“传染病?”
“对呀!”商容信口开河道:“必须要把自己隔离开!否则会害死周围的人!”
“哦……”
承影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把商容看得脑子都晕了。
“那现在呢”,承影问道:“病好了没有?”
“唔……”商容支支吾吾地说:“可能好了吧……”
“那回去吧。”
“咦……咦?”
“跟我回去。”
商容真想答应承影,跟他回去。
但是不行,承影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商容揪着自己的衬衣下摆,说:“不喽……最近组织忙于和邻国的战争,没有什么时间管我……我自己在这边住的挺好,不想……那个,回去了。”
承影好像没听见一样,又重复了一遍:“跟我回去。”
顿了一下又说:“房子没人收拾。”
商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反反复复地叨咕:“不……你快走吧承影,我要上楼吃饭了。我在这好得很,才不要跟你回去呢。”
承影又不作声了。
商容被他看得浑身直发毛。
突然,一声昆虫的低吼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商容吃惊地向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又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昆虫。
和之间那个,长得不大一样。
承影转过头去,看了看那巨大的昆虫,身形一晃,就没了踪影。
这回的昆虫背上有甲壳,肚子上还有厚厚的皮,承影跃上它的背,低头看了看,皱了一下眉头。
“承影!”
商容喊道:“它脖子那里的厚皮是有间隙的……我看见啦!”
说着就跳到虫子面前,捡了一块砖头打在它的脑门上,然后拔腿就跑。
被惹怒的昆虫吼叫一声,张开腿脚就追了上去。
商容看见刚才那棵树,又是蹭蹭两下,便爬了上去。
昆虫站立起来,巨大的身躯扑到树上,树枝一阵剧烈的摇动。
商容紧紧抱着主干,生怕会被抖了下去。不敢爬太高,怕树枝会断,又不敢下得太低,怕会被虫子捉到。
商容右手攀着树,左手时不时地折断些小树枝,向那东西投掷过去。
昆虫变得更加愤怒。
就像商容所想的那样,它伸长了脖子,想要将商容隐藏的地方看得更清楚。
承影看见这个机会,闪身出来,从下方一步就窜了上去,攀住它的肩,右手直直地就将商容的刀刺进了它脖子上厚皮的缝隙中。
昆虫仰着头尖利地叫了一声,承影抽出刀又快又狠地补了几下。
虫子的腿脚一阵抽搐,从树上滑下,缩着身体,趴伏在泥土上。
在昆虫倒下之前,承影早已一跃下地,低头看着昆虫的尸体。
商容也赶紧从树上爬下来。
“走吧。”承影说。
“哦……”商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怎么了?”
承影问:“你就那么坚持,一定要在这里?”
其实,商容一天都不想再呆下去。
可是他不能骗承影。
如果回去了,之前的坚持就全都没有意义了。
“嗯……”商容回答说:“我不走……不会跟你回去……收拾房子什么的啊……你找别人吧……”
承影看了看商容,轻轻叹了口气:“没办法了……”
听到这句话,商容真是又高兴又难受。
高兴的是承影终于不再坚持了,难受的也是承影终于不再坚持了。
正在那里纳闷承影怎么还不走,就看见趴在树下的昆虫动了一下,用那鼓出来的眼睛盯着承影和商容,然后忽然一收肚子,从嘴里喷出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一股液体。
承影一把扯过商容,拽到自己的身后,抬起左手一挡,只听“嗤”的一声,商容就闻到了一种烧焦的味道。
这时商容想起,昆虫产生的腐蚀性液体一般都酸性极强,以前听说有一种毒蝎子,产生的液体不仅使紫色石蕊试纸变红,竟然还把它漂白了,证明还兼具极强的氧化性。现在这虫子是组织研究出来的东西,攻击力只会更强。
这琥珀色的液体,恐怕就是昆虫的血液,刚才承影攻击其颈部的时候,流到喉咙里的血液。
没想到组织竟然能研制出这种以强酸作为其血液的昆虫怪兽。
“承影!”
商容从后面掰着承影的肩膀:“你被灼伤了!”
承影看了一眼商容,没说话,从商容手里把刀拿了回来。然后走上前去,用已经受伤的手掰开虫子颈部的皮肤,又狠狠地补了几刀。
看着虫子死透,承影走回商容身边,抬起左手。
商容睁大了眼睛去看。
果然,手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红斑、水泡,还有些糜烂。
商容的眼睛跳了一下,承影一定很疼。
“跟我回去。”
承影又说:“我受伤了。”
“哦……”
商容看着承影的手,想碰又不敢碰,赶紧拉着承影上楼,捉住他的手腕,放到水管下面仔细地冲洗。
冲洗好了之后,又用牙膏小心翼翼地涂了一层。
商容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不正常。
即使在摸着承影的烂爪时,仍然有点脸红心跳。
变态……商容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
后来,商容又扯着承影去了医院。
医院里的医生说只要不接触细菌,伤口会愈合得非常快。
不负责任的大夫只给承影做了一下包扎,便将两人撵出了医院。
商容拦了一辆出租车,将承影送回了家。
到家门口的时候,承影开门进去,然后从里面把着门,不耐烦地说:“进来。”
商容还是有些犹豫。
承影又使出了惯用的那一招,压低了声音,说:“想留我一个人留这?这伤和你没关系是吧?进来,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商容看了看承影,觉得现在确实不是在这件事上纠缠的时候。
医院里的医生说,这种伤很容易痊愈。
那么,就等承影不需要人在旁边照顾的时候,再离开吧。
哎,商容一边换鞋子一边想:承影这么强的人,怎么会连敌人死没死透都不知道呢?!
望之出逃
进了家门之后,商容扫视了一下整间屋子,发现承影在胡说,明明就很干净嘛。
“你的房间没动。”
承影突然在身后说:“可以继续住在那里。”
“哦……”
商容径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承影你在客厅里等就好了,我先给你弄点吃的东西。”
“嗯。”
承影唇边又绽出那种似有似无的笑意,走到沙发前坐下:“走之前那个鱼不错,再炒一个。”
“哈哈!”
商容颇为得意地说:“等着!”
要说他别的本事没有,烧菜煮饭那可是一流。
从小没有爹娘,嘴巴又馋,自然练就一身好厨艺。
很快,三菜一汤就上了桌。
承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洗手池边上,看着商容。
商容赶紧过去,捉住承影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放到水笼头下面冲洗。
打上香皂,连指尖都仔细地替他洗干净。
商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又红了。
刚才摸着烂爪的时候都忍不住会耳根发热,别说现在这只漂漂亮亮的爪子了。
洗好之后,承影坐到桌前,动也不动。
商容一看,明白了,赶紧起身为他盛好米饭。
心里默默淌下两行泪,本来还觉得,只有一只手受伤,不过产生太大影响。现在看来,还真是一步都离不开。
承影刚动了一筷子,就停下来,说:“鱼。”
“……嗯?”
承影又重复了一遍:“鱼。”
商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想吃鱼……那你就夹呗……”
承影没说话,随手夹起一筷子,递到商容眼前。
商容一看,上面有刺。
“哦……”
商容起身走回厨房,拿来一个干净的小盘子,把承影的那一块鱼肉放在里面,反反复复地挑着。
他决定自己有点像幼儿园里的阿姨。
不同的就是需要照顾的小朋友气势很骇人。
商容害怕自己挑不干净,被鱼刺扎到的承影会立刻扇他几个大耳刮子,所以格外地细致和小心。
在这期间,承影就一直默默地盯着他看。
竟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第一次被人照顾……”
“……哈?”
商容抬起头来。
“第一次被人照顾……”承影笑了一下,又说道:“感觉还不错。”
“那是当然啦。”
商容又低下头去:“你那么强,怎么会需要别人来照顾?”
“那也不一定。”承影说:“偶尔也想尝点新鲜。”
商容顿时有了动力。
我挑、我挑、我挑……
整整一顿饭,自己都没吃什么,好像一直在为了承影而忙活。
吃完饭之后,给承影洗澡。
商容用一条毛巾围住自己的下面,就钻进浴室,豁出去了。
解开承影的扣子,从肩膀上把衣服褪下来。
承影垂下眼睛看着商容,浴室里的灯光很暗,商容看不清承影的眼神。
在解开承影裤子的时候,商容手都有点抖了。
他“嗖”地一下跳到承影的身后,两三下将面前的人扒光,从背后推进浴缸,然后也不敢多看,迅速扯开一袋洗发液,三两下就全倒在承影头上,伸出爪子,一顿疯狂的抓。
承影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扣住商容的爪子,扯下来,偏过头,阴森森地看了商容一眼。
商容又被吓了一跳,只好轻轻地洗。
承影好像很享受,靠在那里,到最后竟然慢慢合上眼。
不过,商容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感到难为情。
所以,最后商容只把承影露在水面外的肩膀和膝盖洗了一洗,就扯过毛巾,说:“洗好了洗好了!出来出来!快出来!”
承影倒也没说什么。
从里面站起身来,水珠一串串地往下落。
商容拿过大毛巾蒙住,开始乱擦。
几下擦好,扯过浴衣,又是“呼”地一下盖上去,前面打个死结,终于洗好了。
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没洗什么,那到底为什么要脱衣服呢!
“商容。”
承影走到客厅,甩了甩头发,顿时飞出一串水珠。
商容只好又拿出毛巾来,替他擦干。
“天晓应该已经不在组织了吧?”
“……啊?”
承影一脸温和,竟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吓了商容一大跳的话来。
“怎么不在?天天都在啊!”
商容本能地撒着谎。
天晓已经背叛了组织了,如果承影也要去找他的麻烦,那天晓的情况就真的不太妙。
“我今天心情不错。”承影说:“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别让我自己去查。”
商容停下手,看着承影,终于说:“天晓他没有其他选择。其实,在天晓离开组织后的第二天,我就从这里搬出去了。你……你其实也没有吃太大亏……如果你觉得不高兴,就找我……找我好了……”
“你?”
承影百无聊赖地撑着头:“你的命都是我的,还找你什么?”
“我……我……”
商容想了半天,想不出。
“算了。”
看商容那一副呆样,承影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就先收着。你的命,天晓这件事,还有以后的什么零零碎碎,都先攒着,让我慢慢想,怎么让你还……”
商容觉得有点怕。
不过,能拖一天是一天嘛。
过了两天,望之打来电话。
一出口就是把商容吓得不轻的一句话。
望之说:“商容,我,那个,我也离开组织了……”
“那你现在在哪里啊?!”
商容着急地问:“组织有没有追杀你?”
“还好……”望之说:“现在,大家已经都感觉到不对劲儿了……但是真正逃出来的,就只有我和海涯,别人都不想与组织为敌。哦,海涯就在我的旁边,他说……他说,那个,海涯,我可以说吗?”
商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海涯大概是在问望之打算说什么,他忽然这么来一句,谁知道他想说什么。
然后望之就隔着话筒,非常大声地嚷道:“就是,你也离开组织的原因啊!你不是说,继续留在组织里,永远都不可能得知真正死亡的方法吗?”
海涯应该是觉得无所谓,毕竟人尽皆知。
所以,望之靠近话筒,神神秘秘地对商容说:“海涯呀,是觉得继续留在组织里,永远都不可能得知真正死亡的方法,所以决定和我一起出来,继续寻找答案!”
“……”
“商容?你怎么都不惊讶?”
“因为我在你问海涯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啊……”
“商容啊。”
望之又问:“你要不要出来?那些昆虫里面,有一只特别厉害,咬死了好几个看守的人,逃了出来。组织的人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但是海涯说,它出来攻击人类的时间和地点是有规律的,他可以推测出来那只昆虫今晚会在哪里出现。刚刚海涯问,你要不要一起来狩猎它?”
“要啊要啊!”
商容忙不迭地点头说:“我最缺乏的就是战斗经验了!……哈哈,海涯真是好人!亏得你们还想着我!”
然后,商容就和望之约定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喜滋滋地挂断了电话,和承影请假去了。
承影听说商容晚上要和同伴一起去打虫子,倒也没阻拦。
“打完就回来。”
承影说:“不行就躲起来,给家里一个电话。”
“嘿嘿……”商容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衣服穿上:“我们有三个人呢……!不会有问题!承影你困了就可以先睡!不要等我啊!”
承影扫了一眼商容。
过了好几秒才说:“我当然不会等你。”
“哦……对……”
商容愣愣地看着承影,觉得自己嘴真笨。
他错把承影当成天晓了,以前,天晓每天都要等商容回来再一起睡。
可是承影不是天晓。
不过,商容很快就不再想那些无聊的事,蹦跳着一溜烟儿地就出了门,找望之和海涯打虫子去了。
海涯还是那样,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似的,总是有种特别忧郁的感觉。
他们将自己隐藏在一栋阁楼上面,静静地等,等海涯预测的那只昆虫的出现。
“海涯啊……”商容问:“你是怎么看出时间和地点上的规律来的呢……?就连组织都探查不到啊。你真聪明,哎,羡慕死了……”
“我也不清楚……”海涯说:“就是……总是觉得这种做事情的方法似曾相识……”
“来了来了!”
望之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好像有些紧张地向下看去。
商容也急忙把脑袋伸过去,和望之一起,推推搡搡地挤在窗子那里。
那昆虫一路走来,看见街上没有人,显然有些失望。
商容知道,现在是战争时期,城市中还有巨型的变异生物,居民们早已被聚集起来,移居到地下。
“哇……”待那昆虫走进了一点,商容叹道:“这虫子真是……一看就比之前遇到的那两只要强很多……”
“嗯。”
望之说:“商容,你能不能向旁边让一让?我要跳下去了。”
“哦……!”
商容一听,赶紧把头缩回来,让出位置。然后就看见望之攀上窗沿,身子一闪,消失在窗口。
于是商容也急忙爬上窗子,跳了下去。
望之的技巧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水纹。
当对手被种上望之的水纹后,体内的液体就会受望之的控制。
望之想让对方的血液冲出皮肤也好,化学分解也好,都可以轻易地做到。
一开始,望之的能力比较弱,虽然有着这么拉风的技能,却总也用不好。
对方的闪避稍微强那么一点儿,他就无法击中对方腹部、头部等重要的位置。
不仅如此,还经常因为发动水纹的时间过长,而被对手抢先攻击一轮。
后来,和望之技能相似的天晓教会了他一些缩短发动时间等等的技巧,因此望之一直都很感谢天晓。
现在,望之试探着走进了一些,抬起右手,指尖上渐渐萦绕着蓝色飘忽的光。
对面的昆虫确实厉害,隔着这么远,居然就看见望之指尖上有微弱的光在闪动,停在原地,紧盯着望之的右手,静静等待。
最后,看见那道水纹急窜而来的时候,昆虫别扭地一拧身,竟然堪堪躲过。
然后,被激怒的它就拖着那巨大的身躯猛冲了过来。
这只变异昆虫虽然体形庞大,移动速度却极快。望之一个措手不及,只得向上方跃去。幸好上面有一棵树的枝桠,望之一手攀住树枝,轻巧地一翻,就登上了原先那阁楼的屋顶。
然后望之没做任何停留,又迅速窜了下去,将要攻个出其不意。
“费罗……!!!”
这尖利的声音把商容吓了一大跳。
他有点茫然:“是谁在说话?”
然后,就看见海涯的身影从面前一闪而过,扯住空中的望之,望之被他一拖,扑腾了两下,两个人都有些狼狈地砸在地上。
海涯甚至都来不及站起来,就抬起头,看着对面那昆虫,向前爬了两下,用有点脆弱的声音又说了一遍:“费罗……”
商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贯忧郁冷静的海涯。
到底怎么了?完全不像他。
“费罗?”
望之好像认得这个名字,也向昆虫的方向努力地看去。
“……费罗是谁?”
商容忍不住开口,向望之询问。
“就是……”望之看着面前的变异生物,说:“就是前NO.1的名字啊……海涯恋人的名字……”
“怎么可能啊!”
商容说:“那个……前NO.1……不是被我反噬了吗……?”
“嗯……”
望之没答话,向前慢慢地走动。
昆虫在原地没动,高度戒备着,准备随时应对望之发动的攻击。
在距离缩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望之停下了。
“果然没错……”
望之说:“现在我感觉到了……不死者的气息……NO.1的气息……虽然很微弱,几乎等于0……但是,真的是他。”
这时海涯已经站起身来,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他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商容,说:“应该是被你反噬后,残存的那一点点灵魂……”
“残存的那一点点灵魂……?”
“嗯。”
海涯又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不死者,灵魂并不会在同一时间全部都移到新的肉体之中去,而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一点一点地移动。虽然这个过程时间很短,只有几秒,但是在这几秒钟之内,灵魂其实被分割了。可能……在费罗的灵魂在还没有完全转移过去的时候,就遭到了你身体的反噬,因此,还有极微弱的一部分留在原先那个垂死的肉体内,组织大概给这一点点的灵魂也找了一个容器。”
停了一下,又说:“但是,这部分灵魂实在太过微弱,失去记忆,没有意识,无法思考,更无法驾驭人类的身体,组织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试着……找来一些不需要记忆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意识的低等生物,给他的这部分灵魂……当做容器,让他……继续为组织所用……”
海涯说完,便没有再看商容一眼,径直走向费罗。
其实海涯自己也明白,他已经不是费罗了。
费罗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抬起锋利的捕捉足,向海涯猛刺过去。
海涯侧身避开,费罗的捕捉足深深刺进沥青铺设的街道。
海涯完全不管不顾,继续向前走去,在距离费罗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终于停下不动。
然后就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口中喃喃低语:“费罗……你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你的眼睛。现在,你应该已经可以把我看清了……是吗?”
费罗抽回自己的捕捉足,那一瞬间,好像有点犹豫。
海涯便又走进了一些。
这一举动刺激了费罗保护自己的本能,它仰起脖子,尖利地叫了一声,之后猛探下头,张圆了口器,对着海涯就扑了过来,想要将他撕咬得粉碎。
海涯却像有些魔障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伸出双手,竟然想要碰触到对方。
“海涯!”
望之大叫:“你清醒一点!他已经没有意识了!根本不认识你!”
“是么……”
海涯看着面前的昆虫,说:“那他为什么不动了?”
果然,就像海涯所说的那样,费罗在眼看着就可以杀了海涯的时候,竟硬生生地停在了那里。
由于停得太突然,巨大的身形还前后晃了一晃。
望之看着那像静止了一样的一人一虫,没有再说话。
“费罗……”海涯脸上绽出一抹笑:“在你的记忆深处,还是有我的存在,对吗……?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费罗又向前走了一步,仔细地看着海涯。
海涯摸了摸他的脸,说:“你的眼神还和以前一样。”
然后突然转过头来,对商容说:“商容,可不可以接你的刀用一下?”
“嗯……?”
虽然商容不太明白,但还是抽出最长的一把钢刀,掷给海涯。
海涯看着对面的费罗,说:“费罗……我送你到另一个空间去吧……靠着残暴的本能攻击人类怎么会是你的本意?”
费罗好像听懂了一样,惊慌地后退了一步。
他只是凭着灵魂里那一点点已经成为本能的意识,没有伤害海涯,但这并不说明他明白眼前这个就是他曾经的恋人。
海涯最后又摸了摸他的脸,突然一跃而上,翻上费罗的背。
费罗尖利地叫了一声,拼命扭动自己庞大的身躯,徒劳地想要将后面的人甩到地上。
海涯紧咬下唇,半跪在那里,看了看费罗的颈部,双手握紧钢刀,用力刺了进去。
费罗又发出一阵刺耳的叫声。
海涯握紧钢刀,又费力地横向划开。费罗身上的皮很硬,想要切开并没那么容易。
在整个过程中,费罗都在疯狂地跃动和挣扎。
海涯执拗地要一个人亲手了结曾经的恋人,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最后,费罗庞大的身躯终于轰然倒地。
海涯却没有马上下来。
他喘着气,趴伏在费罗的尸体上,轻轻地阖上眼睛。
手里的钢刀也无力地掉落。
在海涯下来之前,望之不知从哪弄来了两桶汽油。
海涯很感谢望之,将其点燃。
火焰熊熊地燃烧,昆虫的尸体开始散发出这一类生物特有的味道。
海涯隔着火光,对商容和望之说:“走吧,组织的人可能很快就会到达了。”
平静的脸映着跳动的火焰,有种不知会去向何处的感觉。
商容一直都不敢说话。
如果没有自己,哪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别自责了。”
海涯又笑了一声:“我不会胡乱迁怒。”
过了一会儿又说:“能联系上天晓吗?我突然很想告诉你们,关于不死者的真相……”
真相
让商容感到很气愤的是,望之竟然可以联系上天晓。
那么天晓单单不和自己联系,究竟安的是什么坏心?
本来打算严厉地质问天晓的,没想到一看见天晓,就特别没出息地扑进他的怀里:“天晓……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联系啊……”
“找你干什么?”
这么长时间没见,天晓竟然一看见商容就展开了恶毒的攻击:“要是被你找到,你肯定天天都惦记着要见面,我哪有工夫见你?”
“干什么啊……”
商容委委屈屈地说:“就那么讨厌我嘛……”
“讨厌死了。”
天晓说:“讨厌得没工夫见你,每天都在深山里苦练,就为了早点把你这个笨蛋接过来。”
“哦……嘿嘿!”
这下,商容开心了,觉得之前藏匿数月,后来又被承影拖走欠下债务,因为这句话,都值了。
正在那撒娇耍贱,望之和海涯就走了过来。
天晓推开商容,说:“望之,海涯……你们为什么也离开了组织?”
“哦……”望之说:“因为组织把我们当做人类战争的工具,所以我们无法忍受,就逃了出来……”
听到这里,旁边的海涯突然笑了一声,说:“其实……你们本来就是战争的工具……”
“这话怎么讲?”
天晓作为二分之一的聪明人,自然要扛起与另二分之一的聪明人对话的重任:“海涯,你说清楚,什么叫做‘本来就是战争的工具’?”
“不用着急啊天晓。”
海涯说:“叫你出来,本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于是,大家围成一圈,听海涯讲那战争工具的事情。
“你们知不知道,在一百多年前,发生了一场战争?”
“知道!”
商容抢答说:“是我们的光荣之战。对方的实力比我们强得多,可是我们最后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必胜的信心,赢得了那场战争!从那之后的一百多年,都没有人敢再向我们宣战!”
“嗯……”
海涯说:“教科书上的确是这么说。事实上,即使是在政府内部,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那……”望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的事情就是组织制造了第一批不死者。”
海涯说:“不死者被当作一种兵器而被制造出来。当时战争旷日持久,我们的情况不妙。于是政府便成立了组织,研制出了一批不死的战士。他们在战场上被杀死的时候反而可以抢占敌人的身体。这样,他们既可以运用特殊的技能以一当百,又可以伪装为敌人的样子协助组织。最重要的是——他们杀不死。”
“那……”商容问:“当年这批不死的战士呢……?”
海涯笑了笑:“要不要猜猜看?战争结束,这批不死者呢……?”
“别卖关子了。”
天晓说:“对他们两个卖关子有什么用?应该是在另一个空间吧?”
“对。”
海涯说:“那个空间,本来也并不存在,其实更类似于组织制造出来的回收站。战争一结束,那些英雄就全都被送进了那个空间。”
“那我们呢。”
天晓又问:“应该不是第一批吧?据我所知,我诞生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战争。”
“是没有。”
海涯说:“不过当年确实有了战争的苗头。于是,第二批不死者就被制造了出来。后来,战争并没有爆发,不死者的情况却失去了控制,以龙树为首,不死者逃出。组织没有办法,只好又制造出了第三批,用以对付出逃的不死者,希望能够尽快将其消灭。难道你们不觉得,狩猎者懂得如何将不死者的灵魂固定在身体内,这件事本身很奇怪……?”
天晓点点头,说:“我大概明白了。那么,当年那些不死者出逃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啊……”
海涯似乎回忆了一下,最后才说:“两个主要的研究者之一,让作为领导者的龙树带着这群不死者尽快离开。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感觉可能是爱上了自己制造出来的龙树吧,那是个骄傲的女人。她没有告诉龙树是为什么,只告诉他,不逃的话就会面临灭顶之灾。她不能透漏具体的细节,否则诅咒一定会到来。龙树相信她,于是带着第二批的不死者们离开了组织。但是,之后组织会制造出第三批不死者来对付他们,大概连龙树也没有想到。”
“我明白了。”
天晓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组织里学习狩猎的技能。原来如此……组织嘴上说狩猎是为了人类的幸福,其实他们根本就觉得,将狩猎者用于对付人类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儿……所以才能做得那么自然啊……”
“可是……可是……”
商容总觉得还有一个重大的问题,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海涯……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听到商容这么问,海涯笑了。
他看着商容,说:“因为……我就是另外一个研究者啊……”
“咦!!!”
商容懵了:“可是……可是……研究者不是应该是人类吗……?”
“我本来是人类没错。”
海涯说:“制造不死者的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灵魂和肉体的分离。其实,所有的不死者,本来都是人类的灵魂……”
“不对吧……”
望之呆呆地说:“我不觉得我曾经是人类啊……”
海涯又笑了:“你的的确确曾经是人类,一百多年前的人类。为了制造不死者,组织先清洗了灵魂中的记忆,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
“那……那……”望之又说:“原来我也像电视上演得一样,有家人……可是……我的家人,已经早就死了……是吗?”
海涯沉默地看着他。
望之被他瞧了一会儿,终于蔫蔫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好了。”
天晓说:“继续说你自己的事情吧——你怎么会变成了不死者?”
“嗯。在另一个研究者自杀了之后,我一个人负责第三批不死者的制造。”
海涯说:“但是……我渐渐发现自己制造了可怕的东西。两批不死者相互砍杀,被送去另一个空间,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结果吗?那时我已经不想再制造新的不死者了,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将他们彻底毁灭,然而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做到。那时组织希望我再制造更多的狩猎者去对付那些出逃的家伙们,我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拒绝了。组织意识到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听话,于是,派了另一个研究者来跟我学习。说是学习,其实就是想偷看研究资料吧。”
顿了一顿,海涯接着说:“那个时候,我意识到组织已经容不下我。所以……”
“所以”,天晓问:“为了躲避组织的追杀,你将自己变成了不死者?”
“嗯。”
海涯说:“我将自己变成了不死者,抢占了另一个人的肉体,将自己混进第三批那些即将要开始使用的不死者里面,却没有消除自己的记忆。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所以组织从来没有认出过我。我将自己变成不死者之前,毁了所有的资料,这也是为什么组织无法制造更多不死者的原因。因为两个研究者,都已经不在了。”
“……你还真是大胆。”
末了,天晓评价了这么一句。
“其实也不是……”
海涯说:“为了躲避组织的追杀,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我需要和不死者同样永恒的生命,因为……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天晓挑了挑眉,问:“你的任务就是发现让不死者永灭的方法,然后把我们全部归零?”
“可以这么说吧……”
海涯说:“我必须让这一切都结束。……这是我背负的罪。”
“哼。”
天晓说:“你就不怕我们几个现在就灭了你,把你送到那个空间里,一了百了,快快活活地继续自己永恒的生命?”
“那样啊……”
海涯说:“本来是有点怕的。可是在我看见费罗变成昆虫的样子以后,我觉得自己需要同伴。不想再一个人藏着这些,我想我应该试着去相信别人。你和望之……既然可以逃离组织,就说明你们并不在乎那什么‘永恒的生命’。如果你们要把我从这个世界上抹去,那我也没办法,算我自己看错了人。”
“天晓啊……”
商容在一边扯着天晓:“不要杀海涯啊……”
“一边呆着去!”
天晓不耐烦地说:“少用你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然后,天晓施施然地站起身来,说:“这风还真有点冷。”
转过头看向海涯,任凭那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海涯,我被制造出来以前,也是这么冷吗?”
再见天晓
晚饭的时候,商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喂……喂!”
商容急急地问海涯:“那……承影是怎么来的啊?”
“对。”
天晓也终于想起了这么一码事:“那个怪物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嗯……”
海涯说:“他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推测可能是另外一个研究者,那个女人,投入所有的精力制造出来的不死者,可是却没有让组织知道。至于承影为什么突然被启动,我想可能是她在自杀之前,找到了信赖之人,请求他在这种时候将承影唤醒。她害怕以后战争会重现,组织会继续制造不死者,所以赌上一把,决定在这种时候,就启动这个最强的不死者,去试着阻止组织疯狂的想法吧……?”
“哦……”商容捧着碗,呆呆地看着海涯。
“不过”,海涯又说:“承影虽然很强,但毕竟解决不了问题,没什么用。最后还是需要找到将不死者们全部归零的方法……”
“什么呀……”
商容抗议道:“承影才不是没用呢……!承影他……他……”
“他什么?!”
天晓突然向商容的碗里丢了一块猪肉:“闭嘴,吃你自己的饭!”
“哦……”
商容知道,天晓一直都对承影有很大的敌意。
好不容易才和天晓又见了面,才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吵架呢。
虽然说是晚饭,但收拾完碗筷之后,已经差不多是半夜了。
出来打虫子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
后来,海涯因为发现虫子是用前NO.1的灵魂所制造而彻底崩溃,亲手了结了费罗。
再后来,联系天晓,天晓赶了过来,听海涯讲那不死者起源的故事。
再再后来,才是晚饭。
“商容啊……”望之洗好了碗筷,从厨房走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来回地擦:“我和海涯租下来的这套房子很大,天晓说他今晚会住下,你也留下吧?”
“好呀!”
商容高兴地说:“我还像以前那样,和天晓住同一间就可以啦!”
洗漱完毕,商容喜滋滋地给承影发了一条短消息。
他觉得现在已经是半夜,承影肯定早已睡下,不过还是通知一声,客气一下比较好。
斟酌了半天用词,最后才写下:“承影,我看见了以前的几个朋友,今晚就不回去啦!”
点了发送键之后,商容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
没想到,刚过了一小会儿,手机就响起了提示音。
商容拿起手机来看,发现承影竟然还没睡!
承影的短消息上只写了两个字:“随便。”
商容有点失望,明明自己才是决定不回去的那一个,怎么看到“随便”两个字的时候还会有点失望呢?
想了一想,商容又写到:“冰箱里有牛奶,明早可以热一热当做早餐。”
这回,承影干脆不回了。
正趴在床上盯着手机的屏幕死命地看,就瞅见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抄起手机,按下关机键,随手一扔,手机就划着一道漂亮的弧线,被撇在角落里的沙发上。
“天晓……”
商容说:“干嘛啊……吓我一跳……”
“我还要问你呢!在干什么?”
“没什么……”商容从不对天晓说谎,这回自然也是实话实说:“就是告诉承影,我不回去了……”
天晓哼了一声:“一猜就是。以后不用回怪物那里去了。组织现在没什么多余的功夫。我、望之、海涯,再加上你,应该绰绰有余了。”
“嗯……”
商容把被子缠在身上,滚了一滚,弄成一个铺盖卷,躺在里面:“这两天不行,承影因为救我受了伤,我要负责照顾他。医生说,这个伤很容易痊愈。等到那时候,我就会离开承影家,和你们住在一起。”
商容没说自己还欠承影这个那个的事情,觉得听起来会有点怪怪的。
天晓也没在这两三天的时间差上做太多纠缠。
他扯散了商容的铺盖卷,伸手进去搂住他,在离他耳朵很近的地方说道:“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什么呀……”
商容委屈地说:“明明过了这么久……”
天晓笑了:“我本来以为会更久,久到看起来所有的努力都没什么意义似的……”
商容觉得耳朵有点痒,忍不住伸手上去抓了一抓。
一边抓,一边笑道:“现在,我们终于在一起啦……!”
隔了一会儿,想到前些日子一个人在阁楼上躲着的那种孤独的感觉,忍不住转过身,把头埋在天晓怀里,两只爪子紧紧抱住对面的人,闷闷地说:“天晓……我们一辈子都不再分开了,……好吗?”
天晓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更加用力地搂着,轻轻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
商容嘿嘿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一言九鼎……!”
“嗯……”
天晓随口应着,抱着商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商容……原来海涯是最初的研究者之一,知道如何将人类的灵魂变成不死者的灵魂。那么……如果海涯可以将你也变成不死者,你愿不愿意……?”
“……咦?”
商容从天晓怀里抬起脑袋,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人:“……什么?”
“没事。”
天晓笑了:“忘了吧。海涯也不会同意的……是我疯了。”
商容有点茫然,在黑暗中看着天晓模模糊糊的影子。
“别想那么多,刚才的话是随便说说而已。”
天晓凑过来,在商容的耳朵上轻轻地咬。
商容觉得很累,没有再多想,眼睛一翻,就睡着了。
再回到承影那里,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商容最近都没有去上班,靠着之前的积蓄度日。
可是,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了。
打开门的时候,商容被吓了一小跳。
因为在门口并没听到客厅里有任何声响,所以商容理所当然地以为承影不在。
谁知,承影竟然就坐在客厅里。
电视和音响也没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承影转过头来,看着商容,没有说话,脸上也一丝表情都没有。
商容觉得气氛很是奇怪,就嘿嘿干笑了两声:“昨天晚上我不在,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承影没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咦?”
商容问:“不回来?为什么?”
承影没回答,嘴角竟然绽出一丝笑:“既然回来了……就去做饭吧。”
“哦!”
商容高兴地将手里的袋子举起来:“我买了烤鹅回来!想给你尝尝看!你吃过烤鹅吗?”
承影盯着那东西瞧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我想也是没有!”商容说:“承影,你虽然很强,可是毕竟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很多东西都没见识过呢……!”
顿了一下,商容又得意地道:“从今天开始,我会让你品尝各种各样的美食!”
说到美食,商容很有自信。
这可能是自己唯一一点比承影强的地方。
他要做承影的老师,这个想法让他非常地有成就感。
听到商容这种不自量力的话,承影竟然没表现出以往听到类似的话时那种戏谑的表情。
他又看了看商容手里那只烤鹅,说:“普通的东西可应付不了我。”
“你放心!”
商容捉着那只鹅旋风一样地冲进了厨房:“我肯定会让你体会到食物的诱人之处!”
“是吗”,承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很期待。”
晚上的大餐果然不错。
商容整整一个晚上都在打嗝。
一直到关灯睡觉的时候,还忍不住仔细地回味烤鹅的味道。
正期待着有关食物的美梦,就发生了一件反常的事。
那时,商容都已经铺开被子,美美地躺在里面,突然听到门把口被拧开的声音。
他赶紧探出脑袋来看。
承影斜倚在门上。
对面房间里微弱的灯光照在他身后,整个人像一幅剪影一样。
商容有点茫然地拥着被子坐起来:“……承影?怎么了?”
“你过来跟我睡。”
承影的命令简单而有力度:“我受伤了,不太方便。”
“哦……”
上承影的床,这在过去,商容想都没敢想过。
“快点。”
承影说完就转身回去了。
商容也赶紧赶走在梦里敲门的烤鹅,抱起枕头和被子,蹭蹭蹭地挪进承影的卧室。
本来以为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谁知道,承影还真使唤个没完没了。
“商容。”
刚一关灯躺下,承影就说:“水。”
于是商容赶紧出去给他倒水。
过了一会儿,承影又说:“手上不太舒服,重新包扎一下。”
商容心里气愤,明明睡觉之前才刚刚换过药。
可是如果抗议的话,承影肯定有一千条理由摆在那里。
所以商容只好又下地去找药箱。
两只眼睛的眼皮困得直打架,商容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样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开门,让烤鹅们进到梦里来呢……!
就这样,商容根本睡不了觉。
一直被折腾着折腾着。
最后,当承影说他饿了,要商容给他去弄点夜宵的时候,商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他掀开被子蹦下床,跳着脚喊道:“……承影!是不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这样供你使唤,所以你便用个不停?!……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嗯。”
承影撑起上身,靠在床头。
腰部有力的线条让商容小小地自卑了一下。
赶紧低下头去。
刚刚低下头去,就听见承影的声音传来:“没错……你说对了。”
这样大方的承认,反而让商容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讪讪地走进厨房,开始做夜宵。
做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能输了气势,于是大喊了一声:“承影,折腾完这次……就必须要睡觉了……!”
战争升级
过了两天,望之对商容说,战争似乎进入了升级阶段。
邻国的地面部队已经出动,边境烽火连天。
“嗯……”望之说:“你们觉得,不死者们有没有被派上战场呢?”
商容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知道。”
“那些昆虫呀之类的东西,会有用处吗?”
商容又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知道。”
“商容,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既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答呢?”
“……咦?不是你问我的吗?”
“行了行了!”
最后,天晓实在忍无可忍:“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听到天晓发话,望之和商容才乖乖地坐在那里,不吱声了。
这次战争,双方史无前例地禁止记者进入战区。
一切消息都要经过官方公布。
商容他们也只能通过媒体了解到战事的一星半点。
对于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半点可以了解的途径都没有。
这天,他们又在城市里遇到了变异生物。
不过,这次却不是昆虫。
而是更像哺乳动物的一群东西。
它们有着尖利的牙齿和爪子,眼神凶狠,喜欢聚集在一起。
“这种群居的生物,即使是变异生物,也一定会有一个王。”海涯说。
“那……商容问:“怎么才能知道哪一个才是王呢?”
“你注意看,领头那个,个头最大的一只。”
商容睁大眼睛看着那一群:“呀……真的……”
然后,又用酸溜溜的口气说道:“真威风……”
“……”
一开始,天晓和海涯并没有预计到会有这么多的数量。
可是,他们的计算失误。
当被那些变异生物团团围住之后,逃出去就显得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时正是晚上,这群变异生物慢慢地向四人靠近,数量虽多,却消无声息。
在这闷热的夜里,一丝风都没有,空气里却潜藏着最凶残的欲念。
“城市里没什么人。”海涯说:“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
“那……”商容紧张地说:“它们……想要吃掉我们吗?”
“嗯。”天晓回答说:“把你一个人丢出去,我们三人说不定可以全身而退。”
听到这话,商容吓得浑身一哆嗦。
看到他那副样子,天晓好像非常满意。
海涯看到这情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天晓……这个时候,你就别逗商容了。”
“不行。”天晓说:“这个家伙,不吓唬一下就总也不听我的话。”
“你胡说……”
海涯没再理天晓和商容,他盯着那群变异生物说:“先对付那个王,它一死,这一群必定大乱。”
天晓也看了看它们,皱了皱眉,说:“可是那王紧贴着其它变异生物,我们不容易过去,只能利用远距离攻击。可是……这家伙站的位置是一个死角,根本打不到。”
“是啊。”海涯叹道:“聪明着呢。”
“无所谓。”
天晓接着说:“它躲在哪里,我就把它前面的东西全烧了……”
海涯还没等接话,4个人就听见夜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枪响,划破了这座空城寂静的夜空。
那变异生物的王战栗了一下,之后飞快地带着几只体型健硕的动物猛扑了过来。
“糟了。”海涯说:“不知道谁从后面开了一枪,这一枪根本不可能打中。”
这种时候,自以为是、过度紧张和沉不住气往往可能是致命的缺点。
天晓没接话,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高高跃起的王身上。
必须拼死一搏了。
不过,敌人的数量还真够恐怖。
但是,就在那变异生物的王即将落下的一霎那,又是一声枪响,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它的太阳穴,这变态生物头部唯一柔软的地方。
从被击中的那一刻起,这动物就在半空中本能地抽搐着,狼狈地摔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它的皮毛。
原来,刚才那第一枪,只是要将它从死角赶出来而已。第二枪才是射杀。
可是想要打中在移动中的变异生物谈何容易。
这是普通人类绝对没有的技巧、镇定、自信,还有……经验。
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和平之后,很难想象一个人类会具有这样的经验。
4个人都回头,向那树梢的黑暗处望去。
慢慢地,终于露出一张脸,对着4人,微微一笑。
“德辛!”
望之惊喜地叫道:“竟然是你?!”
德辛跪在树上,微微一笑。
商容想着刚才德辛的枪法,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在狩猎者里面站稳脚跟。
如果一击不中,就会惹怒那群变异生物,如果它们全扑过来,可不容易对付。
当时,最前面的那头已经高高跃起,露出了獠牙。
可是德辛的子弹却直接打进了它的太阳穴。
王一死,那群动物立刻大乱。
天晓、望之、海涯、商容、德辛三个不死者加两个人应付这群乱军还是绰绰有余。
商容觉得,自己好像进步了。
可是,随着能力的增强,也就愈加能看清实力上的差距。
回想起当初自信满满地想要秒杀承影,就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幸好,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让这个任务最终泡汤。
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风风光光地收场。
商容这样想着,稍微一走神,就看见一只体型庞大的生物跃到眼前,伸出尖利的爪子向自己的喉咙抓过来。
意识到自己要被挠了,可能还要被切断喉咙,商容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哇呀呀呀!”
身体拼命地向一边闪,心里知道凭自己的这两下子功夫,绝对躲不过去,只好指望着能避开致命的部位,剩下的就听天由命,硬拼上这一下子。
可是商容没有被挠。
他被一股力道扯到一边。
那变异生物一击不中,刚一落地就便飞快地弹起,向刚才抢走自己猎物的那个人扑了过去。
天晓右手拖着商容,不容易闪,也很难挡,咬了咬牙,把左臂伸到眼前去,拼着左臂受伤,尽量护住其他地方。
那生物锋利的爪子深深□了天晓的手臂,抓出几道鲜红的口子。
皮肉都向两边绽开,翻出红白色的肉。
商容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嗖”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双手紧握着钢刀,连人带刀地向那生物的肚子拼命撞了过去。
感觉到到刺进那生物的肚子之后,商容又咬紧牙,使劲地将刀往里捅,直到那把刀一直没至刀柄,商容还是一边转动着刀把,一边试图将刀尖送到更深处。
“行了。”
天晓过来拉商容:“它已经死了。”
“呜……”商容说:“天晓你受伤了,快躲在我身后,换我来保护你。”
“切。”
天晓嗤笑道:“我怎么可能需要你保护。”
说着就打了个响指,商容的眼前立刻出现一片火光。
“你……”商容结结巴巴地说:“你刚才为什么不把我扔掉啊……”
“我倒是想把你扔掉!”
天晓暴躁地说:“像你脑子这么笨的人,如果刚扯开就撒手,你肯定发懵,趴在地上没反应,被咬死了都不知道!”
“天晓……你那个……疼吗?”
“废话!你自己试试看就知道了!”
最后,把这群变异生物全部就地绞杀之后,5个人都是气喘吁吁。
商容一边简单地替天晓做着包扎,一边承受着当事人恶毒的人身攻击。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家伙!”天晓说:“面前就是敌人,你发什么呆啊!”
商容自知理亏,低着头,不说话。
“你说说”,天晓摆出一副上级似的样子:“当时想什么呢?”
“想……”商容支支吾吾地说:“想承影……”
本以为天晓一定会暴跳如雷,可是却没有。
天晓沉默地盯着商容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想承影?想承影干什么?”
“没什么……”商容说:“想……想……承影真的太强了,幸亏那个消灭他的任务已经不存在了。”
“是吗。”
天晓突然把手臂一抽,商容感觉包扎的布条在手心里一滑,天晓就不在刚才的位置了。
只见天晓站起身,嗤笑道:“很强是吧?就那么崇拜?如果是承影的话,肯定不会这么没用,还挂了彩,没错吧?”
商容跪在那里,一脸茫然:“承影……承影当然也是会受伤的啊……”
他真的不明白天晓这突如其来的怒意是因为什么。
天晓好像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商容一眼似的,转身就走。
伤口都还没包扎好呢。
“商容。”
海涯摇摇头,不太赞同地说:“战斗的时候,天晓一直在你周围,5米以内的地方,你干吗非要说你当时在想承影?”
“我……”
商容张了张嘴,几次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战争升级2
然后,4个人就向德辛询问了一下组织的近况。
德辛居然并没有隐瞒。
他说:“狩猎者们差不多都已经去了前线。邻国的地面进攻早已发动,最开始的一周内推进得极快,之前那些变异生物之类的,实力不强,又不容易控制。组织没有其他选择,最终动用了不死者,并封锁了战场上所有的消息。只有我和另外几个不死者被留在城市里,处理这些中途逃走的昆虫。”
“果然如此。”
天晓抱着胳膊说道:“狩猎者们上了战场,效果应该很明显吧?”
听到这话,德辛摇了摇头:“不行。组织在前一阵子和迷途者的战斗中元气大伤,其实狩猎者的数量已经很少。邻国也使用了很多我们从未见过、闻所未闻的东西,非常难以应付。其实,邻国的科技实力一直远在我们之上。我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狩猎者。组织经常说,狩猎者们就是上天赐予我们国家的礼物。”
听到这话,商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海涯。
同时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成就感:像德辛这样的狩猎者们,对于当年的事一无所知。
还真的以为不死者们是什么狗屁上天赐予的礼物。
耳听得德辛又叹道:“可惜,狩猎者的数量还是不够……”
商容想起,前几天海涯说过,他将自己变成不死者的时候,毁去了所有的资料。
看起来,组织一直都没有探索出制造更多不死者的方法。
他们一定在不停地尝试,但却没来没有成功过。
海涯,还有当年另外一个女性研究者,大概都是那种几百年都难以遇到一个的天才。
两个天才,恰好在同一时代,同一国家,尤其还是一个科技实力比较弱的国家,这种事不太可能再发生了一次。于是组织只好指望着这些一百多年前遗留下来的狩猎者们可以一直支撑这个国家。
“哼。”
天晓突然露出了那种嘲讽的笑容:“上天赐予这个国家的礼物?组织洗脑的功力一点没减,反倒增强了不少。”
“天晓。”
德辛语气里透着不悦:“我当你们还是朋友才说出了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消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算是挑衅吗。”
商容知道,这个人类对组织的忠诚非常可怕,所以赶紧哄道:“没有没有!德辛你不要往心里去,天晓有的时候脑筋不灵的……”
“我脑筋灵不灵还轮不到你这个家伙来说!”
“那个……那个……”一直都没说什么话的望之突然开口了:“所有的狩猎者,都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吗……还有其他人觉得……就是那个……不能接受吗?”
“没有。”德辛的态度非常肯定。
“哦……”望之好像是有点失望。
商容知道,望之胆子很小。
这次逃了出来,他一直都觉得非常不安。
现在问这话,估计是希望有更多人选择和他相同的道路,通过这样来让自己相信,自己当初那行为是正确的。
“不过……”德辛又说:“有很多人其实有不满。但他们仍然忠于组织,不想于组织为敌。毕竟,被组织下令就地缴杀,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大家可以在一起呀……!”
商容好不容易想到了别人没想到的东西,急急忙忙地说:“所有狩猎者一起出逃,不就好了吗?组织不就没有人可用来追杀了嘛!”
“商容……”
天晓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说道:“不然你认为组织为什么把狩猎者编为八大部?这个系统就是为了把狩猎者们全都隔开!这样,他们就很难一起做出什么行动。我、望之,还有海涯都属3部,其他部的狩猎者,根本不认识多少!八大部的领导者平级,被老头子们直接管辖,也是为了防止他们弄出什么集体行为。还有,组织那洗脑的功力……算了,德辛在这。”
商容看了看德辛,后者好像又有些不满。
但既然天晓把话咽回去了半截,自然也不好发作。
商容知道,天晓以前对组织很忠诚,变成这样,可能是因为落差实在太大了。
聊完这些之后,德辛就和这4个人道了别。
然后……商容也凑热闹地说,他也要走。
“你去哪?”
天晓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满。
“我……”商容结结巴巴地说:“承影的伤还没好……”
听到这话,天晓冷笑道:“承影的伤还没好。那我今天刚受的伤,就已经全好了,是吧?”
“你……你……”
商容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捋不直了:“当然不是这样了……可是你……那个……你还有望之和海涯照顾啊,承影就只有他一个人。”
“管他干吗?”
天晓说:“让他死了算了。”
“天晓!”
商容解释道:“承影救过我好几次,我不可以恩将仇报……”
天晓盯着商容瞧了半天,才说:“那如果没有望之和海涯,我也是一个人的话,你会不会留下来,不回怪物那去?”
“……啊?”
商容没想到天晓会问出个这么娘的问题,站在那里,犹犹豫豫,过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
天晓好像有点烦躁:“照顾你恩人去吧。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够强。”
商容觉得有点懵。
他搞不清楚天晓这莫名的坏脾气是因为什么。
所以呆呆地站在那里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天晓才转回身又看着商容,叹了一口气,把他拉过来揽到怀里,轻轻地说:“看来我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速度?”
商容问:“加快什么速度?”
“没事。”天晓的声音温柔无限,却说出一句让商容吓了一大跳的话。
天晓说:“回去仔细想一想今天做错的事。”
“嗯……”
“然后写一份一万字以上的检讨给我。”
“嗯……啥?!”
商容把眼睛瞪得溜圆:“写……写什么?”
“检讨。就是你发呆发愣,害我受伤的检讨。”
“才不要呢!”
商容摆出一副硬气的样子,然后不到三秒钟,就服软哀求道:“天晓,我们不要搞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吧。我已经知道错了……”
“不行。”
天晓想也不想便否决道:“想回怪物那边去,就得给我写。”
“可是……我不会……”
“嗯……”
天晓眯起漂亮的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首先,想承影这件事,肯定是不对。”
“嗯……”
“在报告里,你应该详细阐述想承影这件事是多么的离谱,对想着承影的自己表示厌恶和憎恨,发誓这种错误今后永不再犯,还有,要给出防止此类事件再度发生的具体措施,比如,我举个例子,最简单的就是列出至少十条承影让人难以忍受的缺点和非常恶心的习惯。”
“承影……好像……没有什么缺……”
“想想就有了!”
天晓暴躁地说:“再说没有小心我抽死你!”
商容被吓得一缩脖:“哦……”
“然后呢”,天晓继续说:“就是你害我受伤这件事。你应该觉得非常对不起我。”
“我……我确实觉得很对不起你……”
“光嘴上说有什么用?”
天晓继续道:“这一部分是检讨的重点。我给你点提示吧。第一,就是悔过。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歉意,是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出来的。今天我就是胳膊受了伤,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你害死!”
“呜……”
“喂!”
天晓又开始了无情的攻击:“你那么笨,不拿出纸笔记录一下?”
“哦……哦!”
听到这话,商容赶紧拿出手机,记录下天晓所说的关键词。
“第二呢……”
天晓稍微想了一下,又说:“为了防止今后再犯,我觉得有必要让你酝酿一下感情。你要用一定的篇幅,回忆我们两个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把我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仔细想想,挑出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事件,着重描写一下当时的情况和心里的感受。”
“嗯……嗯……!”
商容把两只爪子都扒拉在手机上,上上下下按个不停。
“第三呢……”
天晓看了看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又继续说:“就是如何弥补今天的过错。”
“……怎么弥补?”
“你自己去想!比如说吧,吃到什么美味的,看到什么新鲜的,都要想着给我带些回来,最好能养成习惯。每天都打个电话来,问一问我伤口的情况……等等。”
“这个不难嘛……”商容说。
“重点是坚持!”
天晓说:“要一直都这样做。”
“哦……还有吗?”
“我想想……”
天晓又说:“我们还会一起经历无数场战斗。你自己想想,今后并肩作战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嗯……”
商容看了看:“还有吗?”
“暂时这么多吧,你可以按照这个思路拓展一下。一定要弄明白,你应该想的到底是谁!这就是检讨的主题。”
“嗯……嗯……”
商容的爪子在手机按键上飞快地按着:“我好像差不多明白了……”
“明白就好。”
天晓又说:“回去吧,别一看见承影就乐得忘了写。”
就这样,商容为了赶回来照顾承影,被迫接下了这个任务。
一路上心急火燎地赶回来,对方却还不领情。
“承影!”
商容一看那干干净净的厨房,就跑出来问:“你怎么还没有吃晚饭?!”
承影又在看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夹。
听到这话,抬起头来,随口道:“只有一个人,没什么想做的,就胡乱对付了一下。”
“哦……”
商容没说话,心里有点小罪过。
“狩猎者们大部分都去了前线”,承影好像在对商容说话,又好像没有:“现在不挑了组织,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咦?!”
商容睁大了眼睛:“你想进攻组织的本部?”
“嗯。”
“没那么容易吧……”,商容接着说:“组织肯定还留着一手。”
“我也这么想。”
承影道:“所以还欠缺很多准备。”
在说话的时候,承影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文件夹。
他轻轻翻了一页,皱了皱眉头,对商容说:“先不提这个。我问你,你曾经说过,以前经常得到一个亲戚的照顾,那个亲戚……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话题转换太快,让商容一愣:“以前不是也回答过你嘛……?一个哥哥,长相……就是很普通的长相。很高,稍微有点胖。脸型……就是下面比上面宽,有点像个土豆……哈哈!很白,眼睛有点小,戴着眼镜,因为有点胖,所以眼睛两边都被勒出眼镜框的痕迹!”
“嗯。”
承影这时终于抬起头扫了商容一眼:“我调查过了,没有这个人。”
“……哈?”
“你曾经的邻居里面,没有任何人见过你说的这什么哥哥。”
“那可能就是……没见过呗……”商容说:“没有被他们看到过,或者,他们看见了却很快就忘了,都是很有可能的呀!谁还会记得好几年前见过一眼的人啊……”
“不可能。”
承影想也不想就继续说:“谁都没见过,这个人不存在。”
商容也有点动怒,这个承影,在想什么啊!
虽然和那个哥哥,也没照顾自己太多,但毕竟帮过一些忙。
于是他语气不悦地说道:“这么武断,不太好吧?还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直说了吧。”
承影把那文件夹合上,扔在面前的茶几上:“我觉得你这段记忆有问题。”
龙树
商容觉得承影简直莫名其妙,堪称走火入魔。
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要盯住自己的过去不放。
商容不想理会承影。
于是走进厨房,说:“我再给你弄一点吃的吧?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不应该对付的。”
做菜的时候,商容还是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用那么肯定的口气说什么记忆有问题,明显就是当自己是傻瓜。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窝火。
于是他完全不顾站在一旁的承影,把豆子全都扔在油里,然后就站着发呆。
才呆了没有两秒钟,就看见一颗豆子挂着滚烫的油从锅里飞溅出来。
“咦?!”
商容正犹豫着应该向哪边躲,就感到头发一紧,被承影拽着扯到了一边。
那豆子擦着脸颊划过,撞在身后的玻璃门上,发出一声脆响。
承影放开手,沉默地看着正挣扎着站起来的商容。
让商容心里有点毛毛的。
他总觉得承影不是特别对劲儿。
心里有点儿想知道为什么,但却又不敢问。
怕他又要唠叨自己的过去。
吃饭的时候,商容看着承影,想起天晓布置的那个任务,不禁叹了一口气。
承影斜睨了商容一眼,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商容叹道:“我在想你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缺点和非常恶心的习惯。”
承影的手稍微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就摔了筷子。
那两只筷子被摔在瓷制的盘子以及木制的桌面上,声音很大。
无意识的举动不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商容呆呆地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筷子,又看了看已经站起身正推开椅子离开的承影,脑袋一片空白。
他知道承影没用力,否则盘子和桌子不可能仍然完好无损。
可是,他却能感觉得到承影的怒气。
“承影……”
商容一路跟着,一直到了承影的卧室门口:“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承影没回头,只有声音传过来:“说是要照顾我,结果整天跟那群狩猎者混在一起,不见踪影。好不容易等你回来,想说说你那记忆的事,看会不会有什么进展,你却不愿意谈。现在,还当着我的面说什么难以忍受的缺点和非常恶心的习惯?”
“承影……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告诉你商容。”
承影这时终于转过脸来:“我脾气不可能总这么好。”
虽然知道承影的脾气是前所未见的坏,但这种时候,还是安抚为主。
“不是这样……”商容委委屈屈地说:“因为我在战斗的时候,想起我当初是为了要杀你才加入了战斗,有点走神,害天晓受了伤。所以天晓让我必须要一份检讨书,其中必须要写的一项就是要通过‘缺点回忆法’让以后的我再也不愿意想起你这个人……”
“‘缺点回忆法’?”
承影皱了皱眉头:“亏他想得出。”
然后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商容:“进来。在这一条上,我可以帮你。”
“咦?真的吗!”
看见有人替自己写作业,商容高兴异常,连忙回去拿好纸笔,准备听承影讲述的标准答案。
“第一条么。”承影稍微想了一下:“就是太坚持。”
“哦……”
商容将本子铺在床上,跪在地板上唰唰唰地写着。
“第二条。”承影又说:“就是会因保护自己看重的人而受伤。”
“嗯……”
商容快速地进行着记录。
“第三条就是有时会为了某些人而破例。”
“嘿……”
……
等到10条全部说完,商容低头看了看那本子,觉得这些缺点好像和天晓的要求有些出入。
可是,这些确实也都是缺点。
所以商容也就不管了。
只要能完成作业就好啦……!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商容都没怎么出过门。
一方面是因为承影不愿意看他总往外面跑。
另一方面是检讨没写完,不敢见天晓。
于是,商容每天都趴在屋子里写那怪东西。
在几天后的一天,商容突然瞧见承影又在看那个文件夹。
看见商容在看自己,承影就又像上次那样,合上文件夹,扔在面前的茶几上。
不同的是承影始终保持着沉默。
“承影?”
商容有点纳闷。
“查出来了。”
半晌之后,承影终于开口说道:“你记忆里的那个哥哥不存在。不过有人见过另外一个人。听他描述的样子,那个人是龙树。”
“呀……”
商容张着嘴巴,半晌之后才问:“龙树,听着好熟,是谁啊?”
承影插着胳膊,盯了商容很长时间,才把目光移向了文件夹,示意了商容一下:“是消失的王。里面有画像,比较潦草,但是见过龙树的人应该会有印象。”
“哦……”
商容晃头晃脑地打开那文件夹,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又从最后一页翻回到第一页:“哪里有画像?”
“……”
承影稍微指了一下:“就在最开始的几页。”
“哦……”
商容就把前几页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一直翻到三分之一,才纳闷地说:“还是没有啊……”
“……”
最后,承影终于看不下去,他对商容伸过手去:“给我。”
“哦……”
承影拿过那文件夹,随手一翻,正好就是那页图像。
他把那页纸抽出来,随手一抖,问:“有印象么?”
“哈哈。”商容笑道:“不认识……”
“……”
“你再想想。”承影说:“这两天我去调查过不少人。不只一个人见过龙树和你在一起。”
“咦?”
商容惊讶道:“莫非我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我们二人一定长得极为相像!龙树大概是跟他在一起吧……因为……我真的不认识他啊……!这家伙的气场这么强大,如果见过,肯定会有印象的呀……哎?!”
“怎么了?”承影盯着商容的眼睛问:“想起什么来了?”
“哦。”商容笑道:“我突然发现,这画像不是马大嘴画的嘛!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狩猎马大嘴的时候呢!你把他给救走了,顺手还打了我一顿……”
“……”
“行了。”
承影把那画像放回到文件夹里收起来:“我还有些事。今天晚上放你假,去找那群狩猎者吧。”
“哦!”
商容想,那个检讨刚刚才写完,正想着要拿去向天晓邀功呢。
所以他急忙和承影告别,冲回房间,抱起本子,一溜烟地就跑了。
没想到,辛辛苦苦完成的作业天晓竟然不喜欢。
天晓看得还算认真。
可是,在翻到“承影的缺点”那个部分时,突然抬起头来,阴森森地说了一句:“商容,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商容被吓得一缩脖:“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一部分拿回来重写。不……还是不用了……怪物的部分就此跳过。”
一边说着,一边又翻了两页。
在看到商容回忆、悔过、弥补的三部曲的时候,好像很受用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不错。”天晓指着其中的一句说:“攒钱买个大房子,把天晓接过去住。每天买菜煮饭、打扫房间、唱歌跳舞、揉肩捶背,让天晓像个皇帝一样地生活。”
“哈哈!”
商容笑着说:“这样足够了吧……”
天晓没接话。
又往后扫了一眼,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
因为“让天晓像个皇帝一样地生活”接下来的话是:直到我死。
后面还有一句:我死了之后,大房子就留给天晓。
“商容。”
天晓突然伸出手,把商容扯进自己怀里:“我知道这样想很奇怪,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真的非常希望……海涯能找到那个另不死者永灭的方法……一个人永远地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发疯的……”
还没等商容接话,就看见望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天晓!商容!”
望之说:“德辛来了!他让我们收拾一下东西,赶紧去邻国!”
“咦?”
商容问:“为什么啊?”
“组织疯了!组织想要在邻国开一个大门!”
“在邻国开一个大门是什么……”
“望之,还是我来说吧。”
海涯从后面走过来,还是一贯的沉稳冷静:“你们也知道,虽然组织制造了各种各样的兵器,但效果确实一般。不死者们仍然是部队的主力。不过,由于在和迷途者的战斗中元气大伤,现在剩下的不死者其实已经不多。最近,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又有些其他的狩猎者选择了背叛,数量进一步减少。当年我将不死者的制造办法毁去,虽然组织一直想重建实验室,却始终无法得知真正的方法是什么……”
顿了一顿,海涯又接着说:“因为无法制造出新的不死者,所以发了狂的老头子们决定转而寻找开启另一个空间大门的方法。他们想要将已经被送到那个空间去的不死者们,全都释放出来……”
“老头子们疯了吗!”
天晓骂道:“那个空间的不死者们早已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再制造一个空间送他们回去?”
“可能是这样吧。”海涯说:“组织想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国家灭亡,已经不会去想其他的事情了。我们必须找到他们。否则如果那个空间的大门在邻国被打开,失控的不死者灵魂全部出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商容有些发傻。
他突然想起了文学课上讲过的一个故事。
说古代的时候,有一个将军,为了不让城被破,率领将士们拼死抵抗。
当时城四面被围,断粮已有几月。
后来,将军为了让战士们有力气打仗,杀死了自己的一个小妾,割下她的皮肉,作为食物分给大家。
最后援军赶到的时候,城中已经死了3万人,其中只有1万因战争而亡,另外2万都被分吃。
那时,文学课老师的评价是:没有食物的时候,顶多拼到最后,战死殉城。这时,亡的是一个国。可是,他们却将人作为食物。这时,亡的是人心,亡的是天下。
他觉得,组织现在就是这样。
真执行这个计划的话,不知会死多少无辜的人。
想到这,商容拔腿就往回跑。
一边跑一边说:“必须快些赶到邻国才行……!我回去收拾一点东西,你们也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后,还在这里见面!”
另一个空间
时间已经是刻不容缓。
而且最近局势变得有些复杂。
这个国家的二号人物,也就是总理,突然投敌,与邻国开始了谈判。
顷刻间全国上下便是一片骂声。
卖国贼前总理就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商容有些纳闷地问道,“不是一直说他是对这个国家最忠心的领导者吗……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我还听说他和大总统是一所军校出来的,感情一直都特别好呢……”
“没错,”海涯突然说,“其实很容易解释,只是没人认真去想而已。他的确是最忠诚的领导者,但是偏于保守。他一直就觉得打不过,这话其实也没错,咱们拿什么去和邻国打?实力上的差距如此明显。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战争刚有点苗头的那会儿,国内民众都喊着要杀他个你死我活,再加上一些自己不上战场只会缩在后面的团体煽风点火,最后他同意开战,实际也是无奈之举。”
商容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个儿:“……所以呢?”
海涯一直都很习惯商容的智商,知道什么事情不说得明明白白他就肯定反应不过来:“这个人一直都保守。和早期呼吁大家冷静这种做法不同,现在终于按照他的想法开始行动了。我猜他已经做好了战争会向最坏结果发展的准备,所以才把自己摆在卖国贼的立场上,去和邻国谈判。这样的话,即使最后败了,也不至于全盘皆输,还可以保住他争取来的一点东西。”
“原来是这样……”
“与总理不同,大总统则是强硬派的,一直都以铁腕著称。在大总统看来,一定是要战到最后。组织想要把那个空间的不死者全部释放出来这个举动,应该也得到了他的认可。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了得到胜利,不惜一切代价。”
“这不是明摆着吗,”天晓附和说,“没有最高领导人的同意,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大的动作?”
“哦……”商容再一次羡慕起别人的聪明。
海涯看了看天晓,又继续说:“不过……我倒不觉得除了大总统之外,政府内部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儿。大总统尤其不可能让总理得到半点消息。可以说,他们两个人走的是截然相反的路,到最后,必有一人获胜,也必有一人失败。到了尘埃落定的那天,不是你审判我,就是我审判你,注定一死一生。”
“……”
这种决绝得可以称得上是壮烈的感情,商容不太能了解。
他只恨邻国为什么要把自己国家的人害成这样。
这个国家从上到下,已经全都乱了。
“继续走吧,”海涯说道,“离边境已经不远了。”
商容点了点头:“那……到了邻国以后,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他们到底要在哪里开洞啊……邻国那么大……”
海涯听到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去那几个部队基地附近转转吧,尤其是人烟比较稀少的地方。组织应该也不会选择人口密集的区域做这种事,毕竟影响太大,会让其他中立的国家一股脑儿地支持邻国。”
可是事情却没那么顺利。
出乎意料地,几个人转遍了所以类似的地方,都没发现任何踪迹。
“哈哈,”在望之出门打探消息的时候,商容对正在休息的海涯和天晓笑道,“肯定是组织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是多么的不应该,取消原计划啦!看来看去,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们在傻兮兮地乱转。”
“嗯……”
还没等海涯说话,就看见望之从外面猛扑进来:“我们全想错了……!有人说刚才在首都最繁华的地带,看见了诡异的闪光!那个闪光是紫黑色的,还伴随着轰鸣。方圆七八百米全是黑云,黑云中间可以隐隐约约看见4个又黑又暗的洞!”
一时间所有人竟都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我们过去!”天晓第一个反应过来,“组织真的疯了!竟然选择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做这种事!”
海涯还是有些吃惊地站在那里。
一边跟着天晓出去,一边有些发愣地说:“没错……基地附近严防重守,自然不容易成功,选在人多的地方,既可以把事情闹大,让他们焦头烂额,又足够让民众觉得害怕,要求政府撤兵,这是一举两得,那个组织,哪会管什么人命不人命……是我没弄明白……”
商容看着海涯这副样子,正想说些什么让他打起精神来应付接下来要所有可能的战斗,却突然感到大脑好像被一根针穿过了一样,从左耳疼到右耳,然后就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不能思考,眼前发黑,看不到任何影像。
“呀呀……”商容“扑通”一下趴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的一小块地面。
“你怎么这么蠢?”天晓一边站定了,一边又恶毒地说道:“赶紧起来, 别拖大家后腿。”
但是商容的表现却和以往不同。
他根本就没看天晓。
记忆中一下子多了很多混乱的东西需要理清。
天晓也感觉出来不对劲,对望之和海涯说了一句“你们先走”,之后就弯下腰来捉着商容的胳膊往起托:“到底怎么了?”
“天晓……”商容的声音里面有点不肯定:“不知道跟那个刚刚被敞开的空间有没有关系,但是……我……我想起来了……”
“嗯?”天晓好像也变得有点紧张,确认似的问了一遍:“想起来了?”
“对……”商容想了想,好像终于理出了头绪:“我……我想起来三年前发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