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猎人游戏之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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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游戏之觉醒
梦核处理器
晚自习上,我收到一条短信。
「恭喜,您已被猎人视为目标,可以逃生,禁止反抗。」
我身旁的室友,突然大喊一声:「快跑啊,猎人要来了!」
吴越话音刚落。
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叫。 1 学生们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开始互相殴打。
整条走廊,整座学校全都乱了。
惨叫声,尖叫声,斗殴所发出的怒吼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有的举起板凳,砸向同桌。
有的挥舞拳头,像有深仇大恨似的,打得不可开交。 我们班一个身强力壮的男生,直接把一个娇小的女生扛起来,举过头顶。
毫不犹豫地朝着围栏外扔了出去!
那是六楼啊。
女生刚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只听砰的一声,尖叫声戛然而止。
疯了,全都疯了!
我双目充血,被周围的一切吓懵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心脏狂跳,朝着吴越大喊。
吴越却没回答我,拉起我就往教室门外跑。
刚跑上走廊,身旁一个板凳飞来!
「小心!」
我跟吴越立马松手,闪身避开。
回头一看,一个满脸是血的壮硕男生,站在楼道间。
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我。
然后,他冲我咧嘴一笑。
「找到你了。」 2 他瞪着眼大吼一声,两手握拳,径直朝我扑了过来。
我双目一凛,正要反击。
吴越却阻止了我:「不能反抗!否则猎人数量会加倍!」
我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吴越直接拎起那人扔过来的板凳,朝他扔了回去。
他扔得特准,板凳直接砸在那男生手臂上,将其砸飞出去。
随即,吴越继续拽着我向前跑:「快走!那是杀你的猎人!」
「什么?!杀我的猎人?」
看短信的时候,我还没什么感觉。
可突然被吴越这么一说,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感觉自己真的像一只逃命的羔羊。
不知在阴暗处,有多少个猎人举起弓箭对准我。
想到这,我回头一看。
刚才那个男生被吴越扔出的板凳砸倒在地。
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
两手往地上一撑,以一个后仰半下腰的姿势,迅速从地上爬起。
拖着脱臼的手臂,锲而不舍地朝着我跟吴越追了过来。
「快跑!他追过来了!」
我大吼一声,迈开腿,跟吴越在走廊上狂奔。
但仍旧没能甩掉他。
我脑子一转,想起吴越是生活委员,手里有储藏室的钥匙。
我冲他喊:「去储藏室!」
「好!」吴越立马同意。
我俩扭头就往储藏室跑。
走廊上,像是龙卷风过境,满地狼藉。
到处都是断裂的桌椅板凳,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条状、团状的血迹。
有不少受伤的人躺在地上,艰难地呼吸着。
还有不少人缩在墙角,摆出一个扭曲无力的姿势。
看着他无神的双眼,没有起伏的胸膛。
只一眼我就能确定,那人已经死了。
死亡两字,冲击着我的大脑。
不断地提醒我,打起精神来!
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3 我跟吴越一头扎进狭小的储物室里。
他砰地一下关上门,拿出钥匙锁了。
黑暗中,他冲我嘘了一声。
我俩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听着门外的喧闹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很快,一道追魂似的脚步声从门外经过,由近至远。
确定刚才那疯子已经离开之后,我和吴越才松了口气。
渐渐地,我的理智回归,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不对啊,教学楼乱了这么久,学校的老师和保安去哪了?」
从猎人游戏开始的第一秒算起,到现在也有十几分钟了。
可整个过程中,不见一个学校的老师赶来阻止。
吴越没有回答我,而是让我拿出手机,看看刚才接收到的消息。
我按照他说的,把拿出手机一看。
界面还停留在刚才那条短信上。
我点击右上方的提示按钮。
弹出一条红色方框,上面写着。
「在百米范围内,将您视为目标的猎人有十人,切记,猎物只能逃跑,不能反抗,否则,每反抗一次,猎人数量加倍,十人变为二十人。还请努力躲避追击,直到日初游戏结束。」
随后,弹窗消失。
我再翻看消息列表,里面只有我的个人信息。
那条猎人游戏的消息,凭空不见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什么玩意儿,咋没了?不会是手机病毒吧?」
我气得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抬头问吴越:「你有没有收到这个短信?」
吴越也没遮掩,直接将他的手机屏幕翻转过来,递至我面前。
我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只见吴越的屏幕上写着:「恭喜,您被选为今晚的猎人,在百米内,与您共同狩猎的还有九名选手。您的猎物是一名男性,身高一米八,身形匀称,穿着灰色 T 恤、牛仔裤,嘴唇上有颗痣,右肩有拉伤,还请您发挥出强大的侦察能力,赶在其余猎人之前捕杀猎物,则为狩猎成功,日初时游戏结束,祝您成功!」
原来,吴越的目标就是我!
他把我带到这储藏室里,不是为了救我。
而是为了赶在其余猎人找到我前,把我除掉。 4 意识到这点,我瞬间后退一步,远离他。
吴越白了我一眼:「行了,我要杀你早动手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说完,他指着手机屏幕跟我说:「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我一边警戒着他,一边看向屏幕。
只见吴越手机上,除了刚才那段话。
在消息框的下方,还有一条类似于二维码的图案。
只不过,正方形里的不是有棱有角的黑白格子。
而是长条状的,类似于蚊香一样的圆形图案。
这种图案有些眼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仔细一想,惊道:「这是催眠?!」
吴越点了点头。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这是视觉催眠的一种,那些被选为猎人的学生,应该就是看到这个图案,所以才会突然发狂,对身边的同学下手。」
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
吴越没有遭到催眠,是因为他之前不小心把屏幕摔坏了。
催眠图案所在的位置,刚好裂开,成蜘蛛丝状的纹路。
原本连在一起的条状图案,也恰好错开。
就因为这样,吴越才没有被催眠,反而救了我。
我想起刚才的第一个问题,推测道:「学校的老师和保安可能也是被催眠了,所以才没有来阻止这场悲剧。」
「有可能。」吴越赞同我的观点。 5 就在这时,储藏室的门突然发出咚的一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上来。
我跟吴越都被吓了一跳,对视一眼。
只听一个女生隔着门,哀求道:「求求你别这样,我好害怕……」
门缝下,是女生不停后退的身影。
我小声问吴越:「怎么办,救不救?」
吴越毫不犹豫:「救!」
说罢,他站起身来猛地将门拉开。
我和他同时冲了出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门外蜷缩着坐在地上的女生,被断裂的课桌桌腿,戳穿了脖颈。
她被吓坏了。
瞪大着眼,满脸泪水,扭头朝着我和吴越看来。
我咬牙道:「吴越,快救人!」
随即,我弯腰抓住她的两条胳膊,往储藏室里拖。
吴越则上前,与盯上女生的猎人搏斗起来。
幸好,猎人也是个女生。
吴越两三下就将她打晕,带到储藏室里,用绳索绑住双手。
我趁着外面没人注意,赶紧重新把门锁了。
等我和吴越弄好这些,才返回那个女生身旁。
她倚靠着墙,半躺在地。
两眼紧闭,皮肤煞白,伤口处的血流了一地。
我蹲下身,探了探她的呼吸和脉搏,心里一沉。
「死了。」
吴越气得狠踹了墙一脚。
刚才还在向我们求救的人,就这么死在面前。
我跟吴越都难受得喘不过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朝门口走:「你留在这里,我出去救人。」
「我跟你一起去。」
吴越阻止道:「你是猎物,出去只会拖累我。」
他随手将储藏室里的钢棍拿在手里,就往外面走。
我想拦他,可又觉得他说得没错,只能留在储物室里,看着吴越离开。
我在储藏室等了很久。
直到早上 5 点 55 分,吴越都没回来。
我不禁有些担心,决定出去找他。
储藏室里唯一的棍棒被吴越拿走了。
我只能将一个扫帚拿在手里,勉强当作武器。
打开门,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清晨雾气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教学楼的走廊,教室的窗户全都是血。
学生的尸体,横陈遍布,死状惨烈。
我看得两眼通红,心里闷得发慌,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悲痛。
沿着教学楼一层一层地寻找吴越,可都没有他的身影。
当我一口气爬到教学楼天台,往外看。
正好瞧见吴越在学校足球场上,跟一个身形壮硕的男生搏斗。
我心脏一紧,骂了个脏字,扭头狂奔而去。 6 等我赶到时,那个男生已经被好几个学生一起联合制服了。
吴越站在人群边上,气喘吁吁,抹着额头的汗水。
我松了口气,正想叫他。
突然,眼前的一幕让我呆愣在那。
只见那几个学生,合力按住那个壮硕的男生。
他们有的拽手,有的拉腿,还有一个捂住壮硕男生的嘴。
壮硕男生惊恐地看着我,不停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呜」哀求声。
怎么回事,究竟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我完全懵了,这时,一道阴冷的屏幕光线照在我的脸上。
我扭头看去。
只见足球场正中间,平日里都没用的大屏幕,此刻却亮了。
画面上方,横向滚动播放着很多人的登记照。
吴越的照片也在其中。
而所有登记照的下方,就是之前我在吴越手机上看到的催眠图。
我不禁心脏一紧。
难道说……吴越他还是中招了?
意识到这点,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扭头朝吴越看去。
就见他满头汗水,手里拿着刀,一步步朝那壮硕的男生走去。
举刀,毫不犹豫,向着那个壮硕男生的脖颈上猛地横向一挥!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吴越的衣服。
我意识到不好,后退两步。
吴越突然转身,对着我,露出一个惊悚的笑容。
我拔腿就跑。
吴越拿着刀在我身后狂追。
他从后面不知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砸中我的背部。
我狠狠摔趴在地。
吴越拿着钢棍扑上前,用膝盖顶住我的胸口,将我死死压在地上。
他的脸上还沾染了刚才那人的血。
无神的双眼紧盯着我。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钢棍,瞄准我的头。
「吴越!你清醒点!」 7 慌乱之下,我试图用声音唤醒他,却没有任何效果。
反而刺激了他的神经,高扬的钢棍,猛地向我砸来。
我被逼无奈,顾不上什么规则了。
开始拼命反抗,抢夺他手中的棍棒。
可我这一抢,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我包里的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智能语音播报:「警告,警告,您已违规!猎人数量翻倍,已由十人升为二十人,请立即停止反抗!」
我又气又急。
不能反抗,也不能放手,否则我必死无疑。
语音播报还在继续:「……升为三十人……四十人……一百人……升为一千人。」
听着疯狂上升的数字,我急得满头是汗。
就连手心都冒出汗水,钢棍变得越来越滑,难以抓住。
这时,让我更加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学校里所有存活下来的学生,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
以我为圆心,开始聚拢。
他们神情呆滞,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朝我靠近。
我越来越绝望,心底的防线已被击溃,再也没有力气反抗。
看着眼前吴越麻木的面容,我绝望地闭上眼。
松开手,往地上一躺。
等待死亡降临。
凌厉的风在我面前划过,头部被钢棍砸中,脑子嗡嗡作响!
还不等第二棍落下来时,刺眼的亮光带着微烫的温度,照耀在我脸上。
世间犹如静止,一秒,两秒。
啪的一声,钢棍落在地上的声音,将我从绝望中唤醒。 8 我睁开眼,模糊一片。
白茫茫中,隐约看到吴越两眼通红,神色悲戚。
他声线颤抖着说:「向阳,我杀人了……」
初阳升起,阳光倾洒在这片犹如地狱的校园上。
刚才那些朝我围过来的学生,全都昏迷倒地。
我看着眼前泪流满面,浑身发抖的吴越,想要安慰他。
还没能开口,困意突然来袭。
我意识的最后,是吴越在哭着跟我说什么。
可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躺在医院。
刚醒来时,有过一阵短暂的失忆。
医生说我是因为熬夜玩游戏,才导致昏迷。
我爸妈一听,气得不行。
我爸甚至卷起袖子,就要揍我。
无论我如何跟他们解释,他们都觉得我在撒谎。
甚至还拿出了一张照片作证。
只见照片上,我趴在寝室的书桌上昏睡。
电脑屏幕还显示着游戏界面。
诡异的是,这张照片明明是在半年前,吴越恶搞我拍下来的。
可此时,照片上显示的时间,却是猎人游戏那天。
如果说,我爸妈手机里的那张照片让我惊讶。
那么后来我回学校所见到的情况,就更是令我胆寒。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校园,已经恢复原貌。
看不出曾经在这片校园里,经历过怎样的暴力事件。
我直奔寝室,惊讶地发现。
睡在我对面的室友,变成了两个陌生人。
诡异的是,他们能叫出我的名字,还很熟络地跟我打招呼。
就像是生活多年的好友一样。
我转头看向吴越的床铺,他的东西全部搬空。
这时,我突然想起昏迷前,吴越似乎在跟我说着什么。
我立即夺门而出,询问宿管阿姨,吴越的去向。
谁知,宿管阿姨说。
吴越因病辍学,回家休养去了。
在我住院期间,他的父母来帮他把所有行李打包带走。
我站在宿舍一楼,看着来来往往说说笑笑的学生,懵了。
手机上收到的条短信消失了。
额头上被吴越砸出来的伤口也不见了。
那晚的猎人游戏,就像是一场噩梦。
铃声响起,两名室友拿着书叫我:「向阳走了,上课了。」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心里在想。
也许去了教学楼,就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可让我失望了。
走廊上的尸体,墙上和窗上的血迹,全都消失了。
教室里的桌椅板凳也都完好无损。
更恐怖的是,班里的同学全都变了样。
一张张陌生的脸,却顶着熟悉的名字。
整个班级,唯一正常的就是授课老师,消失的吴越,还有一脸迷茫的我。
整堂课,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不断思索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我想起了一个地方。
没等下课,我就悄悄从教室后门溜走,直奔储藏室。
门没有关,而是虚掩着。
我一把将其推开,看见里面有一个短发的女生,正坐在废弃的课桌上玩手机。
她闻声抬起头来,看见是我,笑着挥了挥手:「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我慢慢走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眼前的短发女生,正是那晚用断裂的桌子腿,杀死了另外一个女生。
我试探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晚发生的事?」 短发女生眼神一暗,叹了口气:「怎么会不记得,我亲手杀了我姐姐。」 9 那天太混乱,我没记住死了的那个女生的样貌。
短发女生名叫杨婷。
她为了证明自己,说要给我看一段视频。
原来那天我离开之后,杨婷就醒了。
接着就看到姐姐的尸体,想起了所有事。
杨婷非常害怕,不敢出去,一直躲在储物室里想等天亮。
也就在第一缕阳光出现时,杨婷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储物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杨婷赶紧缩在角落,借着杂物挡住自己。
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了整个过程。
只见几名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们头戴鸭舌帽,面戴口罩。
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胸前印有一把巨大的弓箭。
见到储藏室里的女尸后,他们拿着装尸袋走了进来。
几人分工非常明确,两人收殓尸体,两人清理墙面和地面的血迹污渍。
还有一名像是领队的人站在门口,不停地看着手机。
大概过了三十几秒后,领队的人拍了拍手,对着另外四人做了个手势。
那四人立马加快速度,飞速收拾好后,急急地抬着尸体离去。
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没有出声,全是用手势暗号交流。
视频到这里还未结束,杨婷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敢贸然出去。
过了十几秒后,储藏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警惕地朝里面张望,然后离开。
杨婷又等了一会儿后,才拿着手机慢慢地靠近门口。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听声音。
确定外面很安静后,杨婷才慢慢打开储藏室的门,来到走廊上。
她半蹲在走廊外侧,举起手机,偷拍下整个学校的状况。
我看见屏幕上的画面,大吃一惊。
从教学楼上方往下看,就像是蚂蚁搬家。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占领了整座校园。
他们皆是两两合作,共同抬着一具尸体,放在一辆运送冷藏的大车上。
每当一辆车装满,那车就会立即离开。
很快又有车辆从校门口驶入进来,供那些黑衣人继续「装货」。
这是一条完整的运输链,每个人都有明确分工。
究竟是个多么庞大的组织,才能同时控制这么多人?
一想到这,我心里更是瘆得慌。
当视频时间条在四十几分钟的时候,最后一具尸体被送上车。
所有停在公路上的冷藏车离开,黑衣人也陆续撤退。
他们步行走出校园,期间没有人说话交谈。
像是互不相识,各走各的路。
渐渐地,校园内黑衣人的数量越来越少。
就在视频的最后几秒时,我突然在屏幕下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背影只露出了上半身,视频戛然而止。
我从杨婷那里抢过手机,把进度条拖到最后,然后按下暂停。
仔细看了看,我终于确定。
那个熟悉的背影就是吴越。
他一手揣兜,一手点着烟,步伐悠闲轻快。
我仔细看了看画面,确定吴越是自己离开的,没有人挟持他。
我立马想到,他是不是还在催眠状态? 10 杨婷没有急着回答我,而是从挎包里拿出纸笔。
她拧开笔盖,在纸上写道:「不可能,凡是被催眠的人,大脑会有免疫,只要清醒过来,没法立即催眠第二次。」
我想了想,从她手中接过笔,写道:「不方便说?」
杨婷无声地点头,继续写:「我怀疑,我们的手机被监听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忽然想起那天晚上。
我跟吴越躲进储藏室的时候,足球场的大屏幕还是关闭状态。
可后来我去足球场找吴越的时候,屏幕已经开启。
而且上面还有很多学生的登记照与一张催眠图。
如今想来,很有可能就是猎人游戏的幕后组织,发现很多「猎人」并未被催眠。
所以打开了第二层保险措施。
但我还是不太明白,那个组织是以什么方式监听的?
我把这个问题写下,杨婷示意我把我的手机拿出来。
我将手机解锁,同杨婷的手机一同摆在桌面上。
杨婷问我:「发现了吗?」
我仔细将两个手机对比了一下。
杨婷的主页上有各种各样的软件,购物的,聊天的,P 图的。
我的就比较简洁,除了聊天软件,别的都是手机自带的。
两部手机,唯一相同的一个软件就是,我们学校的校园 App。
那是我们大一刚入学的时候,统一下载注册的软件。
用来新生信息登记和网上交学费。
我问杨婷:「你是怀疑这个?」
杨婷点点头,用笔写道:「有两种可能,一是我们学校的软件被植入了病毒,二是一开始我们下载的就不是学校的软件,而是被人恶意更改了。」
看着这句话,我犹豫半晌,写道:「要知道真假,只有去下载软件的地方看看了。」
杨婷点头同意。
随后,我们约定晚上在新生报名处见面。
我谎骗两个室友,说要去见女朋友,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他们听了,一个劲儿地追问我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
我不想跟他们多说,随意地敷衍几句就溜了。
一想到手机被监听,我就担心会有人监视。
一路上,我像做贼似的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到了新生报到处。
只见杨婷穿着一身黑色连帽衫,戴着口罩,早就等候在那。
她没和我客套,点了点头:「走吧。」
我跟她摸着黑,翻窗进屋。
找到贴在墙上的那张下载校园 App 的二维码黑白打印图。
杨婷举着手电照亮,我则上前,在墙上摸索一番。
我撕开图片边角,往下面一看。
「还有一张!」
杨婷走上前,伸手直接将表面那张二维码撕下。
只见下面还有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二维码图片。
我和杨婷对视一眼。
她拿出手机扫了扫,发现,下面那张二维码图片,才是真正的校园 App。
杨婷神情凝重,低声道:「得快点跟老师反映。」
我看着墙上的二维码,心中一动:「等等,你怎么知道哪个老师是好人?」
听我这么一说,杨婷似乎也反应过来。
如果猎人游戏不是今年才有的。
那么这张假的二维码,不知道在这里贴了多久。
我和杨婷都没办法确定谁是那个值得信任的人。
依照视频上,这么大的人力规模来看。
后面的组织,应该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庞大。
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后来,我跟杨婷一番商议。
既然这游戏要几年才开始一次,那么先不要着急,等充分调查之后再做决定。 11 那天回去之后,我和她都重新买了一个新手机。
互换了联系方式,开始了长时间的暗中调查。
这一调查下来,就是三年。
我和杨婷都已经从学校毕业。
她参加了工作,一边调查猎人游戏,一边照常生活。
而我,为了方便寻找吴越的下落,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
为了不引起旁人怀疑,谎称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甚至还同住在一起。
虽然同住,但不同屋。
三室一厅的房间,其中有一间用锁锁了起来。
里面是我和她这几年来,调查猎人游戏所得的资料。
越是往深处调查,信息就越是令我们震惊。
这个组织已经渗入各个角落,参与者的职业各种各样,难以彻底根除。
就在我和杨婷都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
这天晚上,我突然在电视里,看到了吴越的身影。
他出现在一场剪彩会上,代表某大型肉类冷冻库公司出席。
看到「冷冻库」几个字。
我突然想起几年前,在视频里看到的那几辆运输冻货的货车。
等杨婷回来后,我把这个消息写给她。
杨婷见状,十分震惊,在纸上写道:「你说那些流入市场的便宜猪肉,会不会是……」
她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杨婷脸色一白,拿起手机就去了阳台。
我正要跟上去,这时,我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
我打开一看,愣在那里。
只见上面写道:「恭喜,您被选为今晚的猎人,在百米内,与您共同狩猎的还有二十名选手。您的猎物是一名女性,短发,身高一米六五,身形匀称,穿着白色外套牛仔裤,手臂上有刀伤,背上有两道疤痕,还请您发挥出强大的侦察能力,赶在其余猎人之前捕杀猎物,则为狩猎成功,日初时游戏结束,祝您成功!」
阳台的哗啦门被人打开,杨婷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赶进来。
「向阳!我收到短信……」
看到杨婷的穿着打扮,我心脏一抖。
杨婷就是我的猎物!
我猛地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狠狠扎进大腿,然后抬头冲她大吼:「快跑!」
杨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她毫不犹豫,开门就往外跑。
我手里紧紧握着水果刀的刀柄,努力保持清醒。
可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一把抽出水果刀,站起身,拖着受伤的腿,朝外追了出去。
此时此刻,我终于感受到当时吴越的痛苦。
那种大脑极度清醒,可又无能为力。
只能看着自己冲出门,像追捕猎物的猎人。
瞪大着眼,观察着四周,寻找猎物逃跑后所遗留下的气息。
我想起来了。
猎人游戏是四年一次。
而今年,正好是第四年。
我也早该想到,猎人游戏并非只局限于学校,还会扩展至整个社会。
这一次的猎人游戏范围,就在我和杨婷所在的小区。
小区大门已经关闭,看守大门的保安像是中了迷魂香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小区里的那些业主,完全乱了套。
猎人追杀,猎物奔逃。
尖叫声,哀嚎声,搏斗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个猎人游戏最为残酷的地方,就在于猎人、猎物都是身边的人。
我眼睁睁看着那些父亲残杀儿子,女儿杀死母亲。
其中,还有一对刚刚结婚,感情十分要好的年轻夫妻。
那个妻子手里拿着刀,像发了疯般,狠狠刺进自己老公的心脏。
可就算我看到这一幕,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依照催眠的设定。
紧握着水果刀,拖着受伤的腿,四下追寻杨婷的去向。 12 幸好,杨婷躲得很好。
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的去向。
腿上的伤口在行动中,一次次撕裂,鲜血直流。
我因失血过多,没了力气,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眼看着天渐渐亮起。
小区里所发生的场景,就跟三年前的那场炼狱一模一样。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迹。
也就在天亮起的瞬间,小区的大门打开了。
数不清的,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从外面有序进入。
我静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有几个人来到我身旁。
他们先是查探了一下我的气息,发现我没死。
然后他们合力抬起我,不知是运送到哪里。
我能感受到身边所发生的一切。
等着天完全大亮的时候,我的四肢终于有了知觉。
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
我睁开眼一看。
此时的我,被关在一间四面皆是白墙的房间,大腿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
封闭式的房间里,唯一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一个我多年未见的人,走了进来。
「吴越?!」
我瞪着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眼前的吴越像是变了个人,褪去了学生的气息,穿着质感上层的服饰,完全像是来自上流社会的人。
他关上门,笑看着我:「多亏了我,要不然你早死了。」
我想问问他,这几年去哪了。
可眼前有些陌生的他,让我不敢贸然开口。
吴越也没勉强我,俯下身,凑在我耳边,保持着一个说悄悄话的姿势。
他就这样静止半晌,一言不发。
我有些疑惑,正想问他要干什么。
吴越却突然伸出手,把我衣服上的第二颗纽扣扯掉,捏在手心。
我顿时紧张起来。
那颗纽扣,是我提前准备的针孔摄像头。
我和杨婷一人带了一个。
就是想着如果哪一天,这个事情又发生了,可以收集证据。
我无法确定,吴越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只能警惕地看着他,低声质问:「你要干什么?」
吴越笑意不明地说道:「我要做什么你别管,在这等着。」
说完他就离开了。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吴越。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屋子都快被关疯的时候,房门终于被再次打开。
这一次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吴越,是许久未见的杨婷。
她看着我笑道:「结束了。」
我跟着她走了出去,门外是长长的走廊。
走廊外侧是一个巨大仓库,下方站满了警察。
他们正押着不少人往外走。
我走了过去,其中领队的人看到我,先是抬手冲我敬礼。
我虽然一身颓靡,但还是两脚一并,向他回礼。
他欣慰地冲我笑道:「向警官,多亏了你和杨警官多年努力,我们终于把这邪恶组织铲除了。他们通过各种软件,各种渠道,把社会上各职各业的人催眠,利用他们去做坏事,把那些惨死的人,他们的尸体混入残渣烂肉中,制成合成冻肉,销往世界各处,以此获得巨利。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抓到他们的组织窝点,也没能收集到强力的证据,今天终于把这毒瘤切除了。」
我还没有开口,一旁的杨婷立马说道:「也并非全是我和向阳的功劳,这其中还多亏了吴越,如果不是他多年卧底在这个组织里,要想找到这个组织的窝点怕是很难。」
经她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对了,吴越在哪?」 13 杨婷和领队脸上的表情一僵,沉默下来。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
猜到什么,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吴越在哪?」
杨婷哽咽着,抬手指了指仓库的边角。
我扭头看去。
仓库角落,黑暗之中,一个人孤零零地平躺在墙角边。
他的面上搭了一块白布,从头到脚都被遮盖。
我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才发现。
那人身下的一块黑影,不是阴影。
而是干涸的血渍。
我脚下一顿,突然不敢上前。
领队走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向阳,我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吴越被人从楼上推了下来,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奋力想要救他,可还是晚了一步,这个组织里还有些人在逃,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那些人抓到,以告慰所有无辜逝去的人。」
我想反驳他。
不可能,吴越怎么可能会死呢?
领队肯定认错了。
这仓库这么大,这么高,他们离得那么远,怎么可能看得清呢。
我脑子嗡嗡作响,失魂落魄地朝那人走过去。
临近时,我脚下不稳,两脚一绊,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身旁。
我瞪着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白布,浑身发抖。
此时此刻,我像是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连一块轻飘飘的布,都不敢碰。
似乎只要不揭开白布,有的事情就还没有发生。
但白布下,无力垂落的手,不停地在提醒我。
这个人就是吴越。
吴越死了,被那个为了私利金钱的组织,残忍杀了。
我跪趴在那,一动不动,眼泪蓄满眼眶。
我咬紧牙关,可肝胆俱裂的呜咽声,依旧从我咬紧的牙缝间溢出。
那一瞬间,像是笼头被人拧开,犹如洪水般的悲痛倾泻而出。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巨大的仓库里层层回荡。
直到收殓尸体的工作人员过来,说要将尸体抬走的时,我蓦然惊醒。
我大叫着:「等等!让我再看他一眼!」
终于,我手臂颤抖地将那块白布掀开。
看到了布下,吴越那张毫无血色,又平静安详的脸。
我呆呆地看着他,哑着嗓子问身后的领队:「你们看到是谁杀了他?」
领队悲痛道:「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但我想,吴越坠楼的瞬间,一定看到我们了。」
我喃喃道:「是吗……他知道你们来了,也能放心了。」
我看着吴越嘴角边残留的笑容,忽然想起三年前,天幕微亮。
吴越刚刚恢复意识时,在我耳旁说的话。
「向阳,我杀人了……」
「向阳,我是今年的最佳猎人,那边会有人带我离开,之后我会去做卧底,你毕业以后,一定要努力成为警察,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一起终止这场屠杀游戏。」
他迎着朝阳,视死如归的笑容,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遗憾的是,那个时候我晕过去了,没能答应他。
此时,我紧紧拉着他的手,泣不成声:「吴越,我们做到了,游戏结束了……」 14 游戏结束了。
我放下手机,看向身旁坐在病床上的小男孩。
我问他:「吴越,这个游戏好玩吗?」
小男孩因为治疗,头发全部脱落。
但此刻,他笑得一脸开心:「好玩,谢谢向阳哥哥!」
我是一名游戏策划,为了获得一手反馈,我还兼职陪玩。
我经常带着游戏机到各个医院,陪那些病床上的孩子玩游戏。
我的工作一般来说,是按小时计费。
此刻,为了陪吴越玩这个游戏,已经超时半个钟头。
我匆匆收好游戏机,准备离开。
吴越依依不舍地问我:「向阳哥哥,明天你还来吗?」
我笑道:「这个游戏你玩了快十遍了,明天哥哥带另外的游戏来陪你玩好不好?」
吴越摇头:「不好,就玩这个。」
我心里觉得好笑,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游戏呢。
但那都不重要。
对于眼前只有钱的我来说,无论他玩多少遍,只要有钱赚就行。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时间来到病房。
没能见到吴越。
吴越的妈妈告诉我,今天早上六点左右的时候,吴越的病情突然加重。
送去抢救 ,最终手术失败,没能抢救过来。
吴越去世了,只有五岁。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后,当一名警察。
我默默听完,说了一句「节哀」就离开了。
当我得知吴越去世的消息时,心里没有特别大的伤感,也没有想哭。
就是觉得空荡荡的。
真要我来形容,就是今天进入那间病房,看到空病床时的第一感觉。
曾经那里躺着一个孩子,如今那孩子已经不在了。
我回到公司,拿出游戏机。
准备清理《猎人游戏》的缓存,为下一次陪玩做准备。
不知为什么,重复了千万次的删除数据的动作,这一次,我却下不去手。
看着界面上弹出的消息:「是否确认删除?」
我静默良久,起身,拿着游戏机去了上级办公室…… 半年之后,《猎人游戏》的最后,忽然多出一条动画。
一尊跟吴越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塑,伫立在警察学院的大门前。
每一个从大门口路过的人,都能看到那尊雕塑。
添加这个动画的目的,不只是为了纪念吴越。
更是为了让我记住,当初设计这款游戏的初衷。
想做一款精彩的游戏出来,让玩家得到精神和心理上的满足,这才是游戏诞生的真正意义。
我随着年龄增长,在充满金钱味道的空气中,渐渐迷失自我。
直到认识吴越,我才醒悟。
他童年的梦想是成为警察。
我童年的梦想是为他人带去快乐。
如今,他因病没能达成梦想。
我却为了利益,自己放弃了梦想。
从那天起,我将《猎人游戏》视为我入行以来,最差的一部作品。
并摆在电脑桌面,时刻警醒自己。
今后的作品,不再将噱头和吸人眼球设为出发点。
而是在保证作品精彩的同时,令其更富有深意。
祝愿,你我都在不同的领域努力,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