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难生恨 1
所属系列:痴心独占:男主他死缠烂打
难生恨 1
痴心独占:男主他死缠烂打
他红着眼说:「你给我服个软。」
我将两袖挡在身前,遮住微微隆起的腹部,声音冷淡:「将军醉了。」
「岁晚,听话,同我回去。」谢霁俯下身来,轻声哄道。
「我不是嫡出公主宋岁晚,只是太后从宫外寻的孤女,身份低微,配不上将军。」
「岁晚,别闹。」他蹙起眉心。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极力止住自己的哭腔,「若不是因为要知道太后的部署,将军才不屑于讨我欢心吧?」
我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我避开了谢霁朝我伸来的手,「将军忘了,我没忘。」
「此处简陋,就算你能住,孩子呢?」谢霁柔声劝道。
我心里不由地一惊,但很快又想到谢霁眼线多,想来是瞒不住的。
「将军身份尊贵,未来更是九五至尊,又怎会需要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的孩子?」我对上谢霁错愕的双目,「前些日子托了媒婆说亲,日后孩子会有人照顾的。」
手腕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你敢?」
「当日我被人劫持时,也未见大人这般紧张。」我冷笑道,清泪滑落,刺得他双眸泛红。
「岁晚,对不起。」
我当初有多喜欢谢霁呢?
喜欢到,阖宫皆知。
喜欢到,不顾礼节同他在御花园的假山幽会。
喜欢到,不惜违背太后同他通信。
喜欢到,不在乎名分住进了谢府。
可他呢?
将我弃之如履,对我不冷不热。
真相宛如利刃,将一颗真心刺得体无完肤。
我还记得太后派人挟持我威胁他不要伤害幼帝时,他毫不犹豫地将箭射入了幼帝的胸口,而当时冰冷刀锋正紧贴着我的颈部。
太后令人将我活埋,临走前还厌恶地瞥了我一眼,骂道:「愚蠢至极。」
我那时才如梦初醒,他心中有两情相悦的青梅,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独独没有我。
我与谢霁,不过是我一厢情愿,他百般利用;我死缠烂打,他始乱终弃。
「当初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了将军。如今我不过是个做绣品的百姓,于将军不过蝼蚁,毫无可利用之处,还请……」
谢霁打断我的话,「岁晚,别这样……」语气渐渐化作哀求。
我几次挣扎都甩不开他的手,被逼无奈只好取下头上的发簪,抵在颈上,「谢霁,我求你放过我。」
如今天下二分,谢霁正得风头,多少世家贵女,家世容貌,才华礼仪,在我之上者数不胜数。偏生都不要,来求我?
这不是谢霁的行事风格,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他怕自己的骨血流露在外。
「不然,今晚你就替我和腹中胎儿收尸。」
话音刚落手上的发簪就被他打落在地,昏暗的灯光映在谢霁脸上,衬得他充满戾意的双目更加渗人。
两眼一黑,被他点了穴,昏睡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屋里,只是不见谢霁的身影。
隔壁的赵大娘推门进来,笑道:「姑娘表兄已经走了,他给姑娘留了些补身的药材和银子,让我转交给你。还说,下次再来看你。」
谢霁走了,四周却布满了他的眼线。
仔细想来,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落入了他的五指山,插翅难飞。
媒婆来敲门,说原本同我说媒的那家忽然发了财,去求娶了卖豆腐一家的姑娘。
自然是谢霁做了那财神。
我将谢霁送来的东西放到一旁,开始刺绣。
其实我最初绣工并不好,也无心进步。
初见谢霁,是宫宴。
那时宣国公世子向太后求娶我,谢霁三言两语替我解了围。
宫宴散后,他将我堵在偏殿内,慵懒地抬起眼皮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近若亲吻。
「如此大恩,公主如何谢我?」
谢霁此番颠覆了我平日学的礼仪,我僵直身子,屏住呼吸,明明是深秋,却热得沁出一层薄汗。
他浅浅一笑,凌厉的五官显得柔和,目光一路下移。
我何曾受过这般赤裸裸的目光,伸手便是一掌。「登徒子。」
谢霁脸稍稍侧开,嘴角处笑意更深,「登徒子?」
五指扣住后脑,薄唇覆落,还未待我反应过来,他已松开。「是不是这样?」
我又恼又羞,热泪烫花了眼,再次抬起的手被他握住,「还打?公主的力度倒是打不疼我,不过,我怕公主日后心疼。」
「你!」我被他这般无赖的模样气得语塞,几番挣扎抽不回手,泪珠子如掉线一般直落。
他松开我,眸光落到我腰间的荷包上,轻轻一扯,握在手中。
「这个就当是谢礼了。」
半晌,他又皱眉道:「公主绣工倒是与常人不同。」
我睁眼瞪他,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眸中。
我这才明白谢霁的目的,「你无耻!」想伸手去抢,但他却先一步离去。
后来,无意间听旁人说,谢将军打仗时不见了贴身的荷包,只身折回,一人单挑敌军数十名。
满京都在传克定祸乱、杀戮果断的谢将军竟难逃一个情字,只是不知道,送荷包的女子是谁?
从听到谢霁回京那日起,我夜夜难眠,翻来覆去,满脑都是小女子情愫。
情迷褪去,回头看来,不过是步步算计。
一来让太后误以为他对我有意,产生能与之同盟的错觉;二来让我动心,好做棋子利用。
才绣到一半,有人敲门。
是个同我一般大的姑娘,她叫阿莜,在镇上开药铺,谢霁让她过来替我把脉。
「娘子一个人住?」阿莜诊脉后问我。
我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打仗,孩子的爹去了,我为避战乱搬来了这里。」
阿莜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脉象平稳,你以后还会有孩子陪你。」
「还有娘子的表兄,看得出来他也很关心你。」阿莜心直口快,又道。
我笑了笑,并未应她。
谢霁一贯擅长逢场作戏、收买人心。
阿莜见我不说话,开始说起自己的心上人。几个月前他上京赶考,还说会让她做上状元夫人。
她满心憧憬,同我当初一样。
只是,京中官宦上下通同,逢迎挟制诸弊,寒门高中无望。
「不知娘子的夫君是怎样的人?」阿莜问我。
我闻声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应对。
阿莜以为又提起了我的伤心事,脸色有些不好。
我抿唇浅笑,缓缓道:「他也曾名冠一方,生得一副好相貌,初见觉得轻浮无礼,却还是被他一番花言巧语骗去,到底还是觉着他会有一腔深情,以命相护……」
谢霁班师回朝那日,父皇设宴为之庆贺。
我因一夜未眠,特地上了好些细粉遮盖眼下的乌青。
才换好衣裙,窗户被推开,闻声回头,正是谢霁,腰间系的荷包正微微摆动,上面依稀可以看到血迹,丝线有些发白,看得出来被人洗过多次。
我紧张地双手交握,「谢将军是否应学习一下规矩礼仪,贸然无礼闯来又是为何?」
新绣好的荷包随着话音掉落在地,上面绣着三两颗梅子,我伸手去捡时同谢霁的手相触,脸蓦地烧了起来。
荷包被谢霁拾起,眸光一动,从绣纹移到我身上。「公主这是让我及时采之?」
谢霁将我逼至角落,「以命相护不足以能表明心意?」
他附至耳旁:「公主想听我亲口说?嗯?」
我低头避开灼灼目光,「无耻之徒不……算入庶士内……」
说着,我连忙扯下他腰间的荷包。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公主当真是小气,不愿送我新的,还要收回旧的。」
「本宫还未嫁人,若是传了出去,本宫日后……」还未说完,下颌被他勾起,剩下的话全让他堵了回去。
良久他才松开我,温热的鼻息笼落在耳尖,声音微微低哑:「公主这是想反悔?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了,公主不会这般无赖罢?」
我早已涨红了脸,失措之际,腰枝一紧,脸贴上他结实的胸膛,「死士和庶士不可兼得,公主有了我这个死士,便不能再有旁人。」
他下颌抵在头顶,温柔地揉着我的发顶,心也随之化作一滩春水。
我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许是着急赶路,谢霁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尘土气息。
「话都让你说完了,本宫还能如何?」我语气上仍是不情不愿,但暗处早已勾起嘴角。
幻象总会烟消云散,残忍的事实宛若利刃,让人遍体鳞伤。
回过神来,发现脸上冰凉,我抬手拭去泪水,「再好,都已是曾经了。」
「娘子的夫君一定很爱你,他定会保佑你和腹中胎儿的。」阿莜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道。
「但愿。」但愿他放过我。
阿莜走后,有人送信。
信上写着,岁晚亲启,寄信人自然是谢霁。
从前,谢霁离京超过一个月便会给我寄信。寥寥数语,或是报平安,或是诉相思。
未避免太后发觉,我每每读完就烧毁。
如今,我的好奇和欣喜早已消磨殆尽。还未拆封,便喂了灶头。
许是谢霁吩咐,赵大娘隔些日子就会过来帮我浣衣。
一连两月,谢霁都未曾到来,日子虽然艰苦,但也自在。
赵大娘的儿子林生人很好,日日都给我送菜。
只是今日我听到敲门声从屋内出来时,门被谢霁合上。
脚似沾了浆糊,陡然停住。
谢霁凌厉的目光投来,许是连夜赶路,红丝布满眼白,拎着菜篮的手指节泛白,几欲握断。
「你怎么又来?」我问道。
他嘴角笑意冰凉,「原以为你只是不愿回信,没想到你竟连信都不愿看了。」
注:荷包上绣梅子的喻意来自于:国风·召南·摽有梅 ,是一首表达女子嫁期将至,寻觅夫婿的急切心情的诗。
其中「庶士」一词也来源于此,庶:众多,士:未婚男子
4.
「情已断,何必再藕断丝连。」身上的力气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而消散,原来,心还是会痛。
伸向竹篮的手被他握住,薄茧割手。
谢霁用力一拉将我拥进怀里,一如从前,将头埋在我肩窝上,「岁晚,你都还未替我做过鞋。」语气强忍着怒意,哑声低语。
「听闻做鞋好卖些,所以找林大哥试试手。」
原是想给谢霁做鞋,才学了做。鞋还未做好,人心却变了。
「不准替他做鞋。」谢霁一字一顿地说着,腰上的手捏了捏,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道:「明明是有着身子的人,怎还比从前瘦了?」
我挣扎道:「通州还未是你的城池,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很快就是了。」
「那我提前同你说声恭喜?」我冷笑道。
「岁晚,别这样。」谢霁无奈道,将我搂得紧了些,任凭我如何捶打都不放手。
「宋岁晚自然不会这样。可我只是个因战乱死了丈夫的可怜妇人,不是你的岁晚。」
腰上的手一僵,我顺势用力将谢霁推开。
他连连后退几步,双目怔住。
双目盈上热泪,看不他是悲是痛。
「还请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我不想被太后发现再抓回去活埋!」许是心气郁堵,小腹丝丝绞着。
谢霁上前扶住我,「岁晚!」
我睁地看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
「好,我走。」谢霁搂住我的肩,「只是,来时赶路,还饿着,走不动。」待我站稳后,他收回手,在一旁等我回应。
「吃完就走?」
「吃完就走。」谢霁一脸认真,肯定地应我。
「好。」我示意他将竹篮给我。
他避开我,「有着身子是不能做粗活的。」说着,朝厨房走去。
我看着谢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心乱如麻。
我将面端到谢霁面前,「快吃。」
谢霁并未动筷,眸色幽暗,「我送来的东西,为何不用?」
「那些华贵之物,会让人生疑。」
「滋补身子的药也不愿意吃?」
我垂下眼眸,听到自己平静地说:「阿莜姑娘医术很好,她开的药足矣。那些东西放在屋里碍地方,还请你顺道带走。」
「那便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他一口回绝。
「谢霁……」
「面快凉了。」他打断我的话,开始大口吃着面。
没过多久,整个碗便空了。
「谢霁。」我又唤了他一声。
「嗯。比起当年寺中的素面,要进步许多。」谢霁一脸餮足,仿佛之前的争吵都是我的幻觉。
才启唇,人被他拥住。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不想我再来,就记得看我的信。你不念我,那我便多念你一些。」
颈后忽地一凉,「别再丢了。」
他松开我,眸光仍在我身上流连。
我低下头,发现是我被劫时弄丢的玉坠。
玉未碎,人已散。
关门声将我唤回神,身上残留着他的余温。
仍记得当初梅子时节,漫天落花,他带我走过寺门前的百步阶梯,以余生起誓。
如今回忆起来,宛如心头挑刺,痛彻心扉。
6.
谢霁以剿匪为由离京谋反那日,漫天鹅毛飞雪。
我听到消息时,躲过一众宫人侍卫,孤身离宫来找谢霁。
赶到谢府门前时,谢霁还未离开。
掀开帘子,他扣着我的腰将我拉入马车内。
我一身落雪,头发和外衣都湿了,生怕这般狼狈的我让他生厌。
谢霁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双眸平静得出奇,只淡淡一句:「你怎来了?」
身上的寒意随着话音渗入体内,我愣了愣,随即轻捶他一下,嗔道:「本宫知道你今日要走,若不来,只怕日后再也见不到了。」
「你若嫌本宫麻烦,本宫走便是。」说着,我转身欲下马车。
谢霁拉着我的手,将人带入怀中。
「不敢。」他将一旁热好的手炉塞到我手里,我靠在他怀里,心中暖流阵阵。
太后以为谢霁中意我,忠心耿耿,便让他去淮州剿匪。却未曾想到,正中谢霁下怀,他部署的一切,都在淮州。
而谢霁,对作为废弃棋子的我的厌恶,从那时便初见势头。
在淮州,我看见了谢霁的青梅。
他心心念念的青梅,冰肌胜雪,唇瓣红艳,若红梅谢雪,杏眼盈盈,暗送秋波。
初到淮州,我因舟车劳顿,当夜并未同桌用饭。
洗漱完才歇下,我就听到那头有人推门。
坐起身一看,是谢霁。
他眼尾绯红,带着浅浅醉意,耳尖的红晕染至双颊。
我掀被下床,扶住有些站不稳的谢霁,酒气迎面扑来。
「怎么喝这么多?」我小声问他,将他扶到一旁。
「因为开心……」他懒懒地抬起眼皮,笑意堆在眼尾,压得眉眼弯弯。
谢霁相貌好,喝了些酒,似是情动一般,我竟看得出神。
「我让人去给你煮醒酒汤。」我移开目光,脸上染上些羞意。
还没走出几步,谢霁长臂一伸,将我搂到怀里,后背贴上炙热的胸膛,沁出一层薄汗。
我低头去掰他的手指,声音渐渐弱下去:「谢霁,你醉了。」
「青青,」磁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我手指一顿。
青青?今日接待我与谢霁的林遥书他妹妹就叫林遥青!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左脸贴上一片滚烫,「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与心上人亲密无间的此刻,他唤的是旁人的名字。
述一腔深情,却不是予我。
我哆嗦着嘴唇,热泪滚烫,心中的情动面目全非。
我用力挣扎离开,捧着他的脸嘶声喊道:「谢霁,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青青!不是!」
「不是!」我猛得睁眼,一片漆黑,泪水不停地从眼里涌出,滑入两鬓。
是啊,我从来都不是他的青青,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当时我并未像梦里一般,用力推开谢霁。
我愣在怀里,震惊,酸苦,慌乱,皆有。
我深吸几口气,努力地说服自己,只是他与林遥青多年未见,只是故人久别重逢之喜,他只是醉了,不若肯定还会叫林遥书的名字。
我静静地等,但谢霁没有在说话,他醉倒了。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真是可笑,卑微至此,甚至不惜装聋扮哑。
7.
那日谢霁走后,信一封接着一封地送来。
无非就是问我是否安好,他那边情况如何。
我匆忙一瞥,便又喂了灶头。
阿莜每三四日便会过来同我把脉,药抓好后便由药铺里的学徒送来。
每次阿莜都会同我说起她上京赶考的心上人,憧憬着以后入京后的日子,每每说完,她都会笑着同我说:「娘子放心,我会等到你的孩子出世后再入京的。」
没过多久,京中传来消息。阿莜的心上人高中,但却不会回来接她,因为他娶了御史的千金。
阿莜再来替我诊脉时,双眼红肿,嘴角挂着强笑。
「有时候真羡慕娘子,有个人待你始终如一。」说着,眼下渐渐湿润,泣不成声。
「你说……人怎么这么容易就变了……」
我轻抚着阿莜的背,温声道:「或许,一开始就没爱过,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罢了。」
一如谢霁待我。
「阿莜,这样的人,不值得。」不值得用余生去抚慰阵痛,不如淡忘。
阿莜哭了很久,我见天色已暗,索性留她吃晚饭。
两人又聊了一阵,送走阿莜时,我也有些乏了。
本想小憩一阵,竟睡着了。
不知怎得,越睡越热,醒来时身上一层细汗,而人却躺在床上,一旁火盆烧得正旺,谢霁正拨动着里头的炭火,棱角分明的脸被分成阴暗两面。
「不是说不来了?」
「这么冷都不烧火盆?」
两个人同时开口,他眼中的焰光因双眸微弯而消逝,「天冷了,我不放心。」
「我很好,你可以走了。」我移开目光,冷声道。
「很好?」他坐到床边,我旁往后挪了些许。
「从前你在宫里少说也会放三四个火盆,天稍冷便离不开手炉。」谢霁朝我靠近,我猛地向后躲着,触不及防撞到墙上。
意 料中的痛楚没有传来,一双手按在了蝴蝶骨上,抬头一瞬被按入怀中。
「我来时你鼻尖都冻红了,身上还穿得那样少。你同我说很好?」低哑的声音压至耳边,耳垂触及薄唇,烫得我偏过头。
「没有你,怎样都是好的。」
谢霁下颌崩紧,情绪再眼中翻涌,猝不及防地凑上来,五指穿过发丝扣住后脑,封死退路。同从前的温柔缱绻不同,唇肉厮磨,接着将内里掠夺得一干二净。
我狠下心用力一咬,腥甜在舌尖绽放,他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睨着我,仍由处置。
我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将他推开。
他拭去嘴角的鲜血,满目柔情地凑到我隆起的下腹上,抬手攥住我的手,不让我继续动作。
「娘亲狠心,不疼爹爹,你以后出世可得帮我好好劝劝她。」
话音刚落,腹中的孩子就动了,试探一般,踢了我一下。
我惊得一颤,对上谢霁抬起的双眼。
「你看,孩子都心疼我了。」谢霁眉目舒展,轻声笑道。
「是我的孩子。」我纠正他道。
谢霁忽略我的话,继续柔声道:「迟些日子便要攻打通州,明日你跟我回去可好?」
「阿莜说我月份大了,不宜长途奔波。」我怕不答应谢霁便强行带我走,只好委婉拒绝。
「那等孩子出生,我们成亲,就在通州。」手被谢霁捂热了,掌心全是汗。
我这才明白后面这句才是谢霁的目的,只是我不明白。
然而上天也没能给我这个机会明白。
谢霁攻城那日,漫天血腥,杀声震耳,羊水也破了,而我隔着千军万马与他相望。
8.
寒意随着时间渐渐加重,如我的身子一般。
我趁自己还能行动自如打算出门购置接来下的日子要用的针线和布料。
买完布料,我看到布铺门口有个卖剪刀针线的摊位,我想着孩子出世,总归要做些新衣裳,决定买一把锋利的剪刀。
「请问剪刀怎么卖?」
摆摊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眼神有些呆滞,抬起眼后神色大变,冲上前跪下大哭:「娘娘!娘娘,奴婢不是有意丢下公主不管的,是……当时兵荒马乱……」
我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东西掉落一地。
那老妇人却上前抱住我的脚,忏悔似的继续道:「自那日后,奴婢夜夜难安,自知死不足惜,可又怕下到黄泉无法同您交待……」
路上行人纷纷看过来,我怕被认出来,只好俯下身挡住脸,「阿婆你认错人了。」
老妇人仍旧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理会我。
这时,一只手闯入视线中,将我和她分开。
那只手末端的袖口花纹繁复,道出主人身份非同一般。
我的心提至喉咙,抬起头一看,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凉。
我从未想过我会在通州遇见他,宣国公世子盛颐。
当年宴上求娶未果后我们又相见,他仍是衣冠磊落的世家公子,而我已是村野妇人。
若他将我送回京,定能赢得太后青睐。
思考之际,老妇的儿子跑来,将老妇扶起,一个劲地同我抱歉:「对不起夫人,我娘她年纪大了,一时胡言乱语,还请夫人别怪罪。」
「无妨。」我心不在焉地应他。
说完正准备俯下身拾起地上的物品,却被盛颐止住。
「你怎在此?」他目光划过我的小腹,最后俯下身替我捡起地上的东西。
我余光看到不远处的几个人正犹豫着是否上前,脑海一片混乱。
盛颐许是看出了我的慌张,浅笑道:「放心,我不会抓你回去的。」
我顿时长舒一口气,朝他伸手,「多谢。」
盛颐却没打算将东西还给我,「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为何在此,谢霁呢?」
「不知。」我摇了摇头,「他弃而去,我另嫁他人。」
盛颐眼眸一闪,瞥了眼远处的几个人,「那你如今的夫君呢?」
「死了。」我平静地应他。
盛颐点了点头,并不惊讶,「你如今身子不方便,我替你送回去。」
「不必,我自己可以。」我果断拒绝,若是真让盛颐知道了我的住处,一来日后脱身困难,二来,谢霁定也会知道,届时定会立刻带我回去。
盛颐被我这副样子吓得一愣,随即眼角微弯,「我来祭拜我娘,你不必待我似洪水猛兽一般。」盛颐将东西递给我,「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强求,路上小心。」
「多谢。」我小心翼翼地接过,转身离去。
我怕盛颐跟上来,期间回头看过一眼,发现他站在原地,正同我四目相对。
我飞快地转过头,加快了步子。
我与盛颐相遇一事还是被谢霁得知,最新一封信的内容便是让我远离盛颐。
我看着信一点点地被火焰蚕食,担忧随之漫上心头。
而这进退两难的处境,来的竟是如此之快。
谢霁兵临城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通州,城中百姓十分惶恐。
那日我给人送外绣品,正往回走。
街上的行人不是拿着包袱就是拎着大包小包的物资,不远处还有谢霁放在我身边的眼线。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声:「叛军攻城啦!」
路上的人瞬间惊慌地逃窜着,我抱住小腹小心翼翼地在期间穿梭。
往前走的人群忽地又往回跑,我看着朝我涌来的人群,四处张望,发现有许多士兵将人群团团围住,往城门处赶。
人们仿佛网中的鱼群,涌向四周,又聚集到一起。
我夹在人群之间,因要护着孩子,只好随着人流走,几次看到那几个眼线试图穿过人群抓住我,但还未靠近就被冲散了。
远处敞开的城门刺眼,我顿时明白过来通州刺史的意图了。
谢霁每每攻城都善待百姓,而刺史借机将百姓赶出城,一来是想让谢霁措手不及,二来是拖延时间给自己逃跑。
痛呼声从四周传来,原是有百姓知道前路危险,想冲出士兵的围困而丧命。
人们无法,只好冲出城门,高举双手对着那头谢霁的军队大声喊道:「将军饶命!」
人潮汹涌,一路免不了碰撞。
我走出城门的那一刻,杀声一片,箭雨从头顶飞过,落到眼前的百姓、士兵身上。
血腥熏得我不忍皱眉,下身忽地暖流汨汨,羊水破了,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知战争残酷,但亲眼所见,满目血光,让人眩晕。
模糊间,我看到有人骑马朝我奔来,是谢霁,他也看到我了。
疼痛朝我袭来,腿一软,被人拥住。
阖眼前的一瞬,我看到谢霁的双眸中含着一丝莫名的……悲痛……
我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盛颐,是他在谢霁之前救了我。
他见我醒来,紧锁的眉心舒展开,似是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先用些粥,等下才有力气将孩子生下来。」他将我扶坐起来,一旁的婢女端上来一碗粥。
我满是银针的手搭上盛颐的手,「孩子怎么了?」
「孩子没事,你昏迷不久。」盛颐安慰我道,将我的手放好,拿过粥盛起一勺送到我嘴边。
「我自己来便好。」
「你的手不方便。」说着,他将粥递给身旁的婢女。「还是让人喂的好。」
我松了口气,一口一口地用着。
疼痛一阵阵传来,稳婆和郎中进来看了眼,喂了我一碗又涩又苦的药。
经过一番折腾,在我觉得全身力气被抽空的那一刻,孩子响亮的哭声传来。
稳 婆欣喜地说道:「恭喜夫人诞下千金……」
又是一阵疼痛,我算是彻底没了力气,双眼不听使唤地渐渐阖上。
半睡半醒之际,迷迷糊糊听见床边两个婢女的对话:
「世子在益州待了一年都好好的,这来通州祭拜生母,一留就是小半个月,还不顾自身安危冲出城门救人。这叛军都攻入城了,如今真是无路可逃了!」
「唉,能让公子舍身相救的女子身份肯定不简单,背后议论世子,你有几条命。」
「我说的难道有假?」
「嘘……别吵醒了她。」
……
随着门掩上的声音,我睁开眼,看着身旁熟睡的孩子,心情复杂。
盛颐在益州住了一年,也就是说,我被太后虏去益州时,盛颐也在!
当时谢霁一箭了结幼帝后,太后忍住怒火,留了我一条命。
「你看见了吧?他宁可要大业舍弃你,这种人有何好留恋的。你在他身边这么久,想来他的事你定知道不少,一一说与哀家听,饶你不死。」
我当时心痛欲绝,早已泣不成声。
「 好啊,不说是吗?那哀家成全你,来人,将她活埋了!」太后大怒,那目光恨不得立刻将我五马分尸以慰死去的幼帝。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谢霁的部署,我全然不知,他亦从未告知我半点。
棋子,何须知道下棋人的想法。
郁气攻心,腥甜涌上喉咙,吐出一抹殷红便双眼一黑。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太后在益州歇息的住所中的一处废弃的院子中,四周无人,我忙躲在采办食材的车中趁机溜走。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我忘记了寻找施以援手的救命恩人。
如今想来,救我的只有盛颐。
孩子长得小小的,许是还未张开,皱皱的,睡得正香。
有人推门,闻声望去,是盛颐。
「你醒了。」盛颐浅笑朝我颔首。
「嗯,谢谢你救了我两次,你的恩我无以回报。」
盛颐愣了一瞬,眼角微垂,「如此便见外了,我不是因为图报才……」
「无论如何,谢谢你,盛颐。」
我给孩子起名叫晴雪,因那日醒来推开窗,外头晴光正好,一地落雪。
夜里,我趁着夜色,打算带着晴雪离开。
我已经拖累了盛颐,没必要继续拖累他。
我抱着熟睡的晴雪路过小院时,寒光刺眼,猛地偏过头,发现谢霁的剑正指着盛颐。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谢霁!我跟你走,你放了盛颐!」我朝他高声道。
谢霁和盛颐纷纷转过头来,我看见谢霁握着剑的手青筋绷起。
「你别伤害盛颐!」
谢霁眸光狠戾地瞥了盛颐一眼,咬牙道:「好。」
「 我要亲眼看着盛颐他们出城,你不许让人在城墙上放箭!」我生怕谢霁对盛颐下狠手,又道。
盛颐蹙起眉头,「公主,你不必如此……」
「你住口!」谢霁的剑朝盛颐又逼近了一分,直抵喉咙。
我见状惊道:「谢霁!」
「好,我答应你。」谢霁眉梢极力地往下压,怒意在眸中翻滚,指节泛白,好似要将剑柄握碎。
「我给你半个时辰,收拾干净离开。」谢霁收回剑,眸光冷冷地从盛颐身上扫过。
盛颐同我对视一眼,我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尽早离开。
盛颐敛下眼眸,似是有些不舍。
谢霁走到我眼前,隔开二人对视的目光。
披风被他解下,落在我肩上,人被他搂着,不得动弹。
他低下头,原本情绪翻涌的双眸满是柔情,手指轻轻地抚过正在熟睡的晴雪。
「才生完孩子,夜里外头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心疼自己。」说着,不等我开口,他便搂着我进了最近的屋内。
「谢霁,盛颐他救了我,也救了孩子。」方才谢霁动怒的模样让我后怕,「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他,好吗?」
谢霁扶着我到床上坐下,神色不明。
「若我说我根本没想过要伤他,你可愿信我?」谢霁一双墨瞳睨着我,映着跳动的烛火。
我自然是不信的,我避开他的目光,将晴雪放到床上。
「你不信。」谢霁自嘲道,嘴角噙着一抹苦笑。
我正打算开口,晴雪醒了,忽地放声大哭。
谢霁抱起晴雪,温声哄着,烛火映在他们身上,场面温馨,似是从旧梦搬出来似的。
「你看,她对我笑了。」谢霁方才的情绪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初为人父的欢喜。「我们的孩子,取名了吗?」
「她叫晴雪。」我应道。
「晴雪。」谢霁看着怀中的晴雪,低声唤道。「晴雪要快快长大,帮爹爹告诉娘亲,爹爹不是洪水猛兽,不用避之千里……」
「晴雪饿了。」我打断他的话,从前就被谢霁的甜言蜜语哄得意乱情迷,如今听着,只觉得心烦。
「岁晚……」
「谢霁,当你不顾我生死放箭那一刻,我们之间就没剩下什么了。」昔日的恐惧和悲伤漫上胸口,泪水烫花了眼。
「岁晚,我做了万全之策,你绝对不会有事的。」谢霁抽出一只手想来拉我,我忙避开。
「你心计了得,算尽一切,那却未曾想过有万一。若不是盛颐从太后的手里将我救出来,我和晴雪早就烂在地里,只剩一副枯骨!」我用袖口拭去泪水,绣纹磨得眼角生疼。
「你说是盛颐救的你?」谢霁睁大双目,泛起一抹猩红。
我冷笑一声,泪珠从眼框滴落,「不然?还会有谁?多亏了他,我才能在破废的院中醒来。」
谢霁双眸中的狠戾消散,笑意染上眉梢,凑上前,「就是因为这个,你方才才这样护着他?」
我被谢霁的反应吓得一愣,「当然……不是,城破那日他又救了我一次。」
谢霁眉梢一扬,许是气极反乐,将晴雪放回我手中,低头浅笑道:「爹爹等你吃饱了再来看你。」说完,谢霁抬脚离去。
「你去哪?」我忙叫住他。
谢霁顿住,回头笑眼看我道:「抓贼。」
这番话让我感到莫名其妙,「抓贼?」
「偷了我的功,还让我被冤枉。」谢霁嘴角勾起,「偏生有人还笨,这贼,不抓不行啊。」
仔细一想,谢霁的说的贼好像是盛颐!
在我正准备追上去时,晴雪又哭闹了起来,我只好先将她喂饱哄睡后再出门。
推开门,险些与林遥书撞了个满怀。
「公主。」林遥书先开了口。
「我不是什么皇室血脉,林大人这声公主我担当不起。」说着,我忙从他身旁绕开。
林遥书拦住我,「我知公主一直对先前射死幼帝的事耿耿于怀,今特来告知真相。」
「真相?」回想起谢霁方才说的话,难不成益州的事另有隐情,还是谢霁故意让林遥书来骗我?
林遥书点点头,「正是,当时公主伤心欲绝,以为将军弃你而去。实际上,将军最在乎的是你。太后当初派人掳走公主,正正认为将军十分在乎公主。当时若是真的放走幼帝,更是验证了太后心中所想,更不会放走公主。相反,若是杀了幼帝,一来太后失去幼帝,得知将军心有反意,断然不会轻易让公主死,二来,没了幼帝,太后阵脚大乱。」
「在乎?」我冷笑一声,「他算尽人心,却从未想过万一,或许,也从未想过救我。」
林遥书轻叹一声,「恰恰相反,关于公主的事,将军从来不允许有万一。」林遥书从袖中取出一个人皮面具,吓了我一跳。
「当日在岸上射箭的其实是我,因为公主和太后在船上离得远,只要我戴上面具、穿上将军的衣裳,很难看得出破绽。」
当日谢霁通知太后在益州和淮州相隔的渭水处交换,当时我和太后以及几位死士早已在船上等候多时,日光猛烈,让人有些眩晕也不足为奇。
我平静地看着林遥书,心里却已是万分惊讶。
林遥书继续说道:「而将军,当时正扮成公主身旁的死士。当时我曾劝过将军无需多此一举,按照太后的脾性,公主必然是安全的。可将军,依旧坚持要去。」
按照林遥书的说法,其实最后将我安全救出的人是谢霁,但对于这个说法,我只是半信半疑。
「将军知道公主被掳后,连夜赶往京城,在重重死士中将幼帝劫出,还受了重伤。马不停蹄地赶回淮州后,部署好一切,又混入太后的死士中。」
「公主应该很明白,一个死士的武力如何。」
大陇延前朝旧制,凡皇室之人必配死士,其数不等。死士可以一敌百。
林遥书的话宛若重锤,一字一字地砸在胸口上,险些让我透不过起来。
「可他从未说过。」我艰难地发出声来。
「最初将军找到公主时,您正气头上,他怕您听不进去。后来,也曾写信解释,听说,公主一封未读。」林遥书解释道。
「将军胸口处有一刀疤,便是那时留下的。公主一看,便知真假。」
「其实,公主一直都是将军最在乎的人。」
话音刚落,越过林遥书的肩膀看到了谢霁和盛颐的身影,二人并排朝我走来。
「遥书,你为何在此?」谢霁看到林遥书有些惊讶。
「帮将军伸冤。」林遥书嘴角的浅笑若隐若现,又道:「夜深了,不打扰公主休息。」说完,转身离去。
我看盛颐安好,顿时松了一口气,所幸谢霁并未为难他。
蓦然又想起当初我生完孩子,正迷糊,只是一味地同盛颐道谢,并未说清楚是益州那次,难不成盛颐误会了?
谢霁那头目光灼灼,我偏头避开,忙将盛颐拉到一旁。
「我同盛颐说几句话,你别跟来。」我低着头,确定谢霁的脚并未离开原地才转过头。
「公主有何事要同我说?」盛颐眸中带着疑惑,想来谢霁还未将事情告诉他。
我忙松了口气,小声问道:「之前我被太后虏去益州,救我的人是你吗?」
盛颐眸中一闪,眼角微斜,很快就理顺了来龙去脉,「原来公主之前说的两次不同于我想的两次。」
我紧抿着唇,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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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1-08-11 17:36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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