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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节 救人

所属系列:撞妖·第四卷:曹盈盈失踪

第1节 救人

撞妖·第四卷:曹盈盈失踪

他上前两步,拉着我的手道,「其实,我……」

「嘭……嘭!」

街上突然传出两声炸响,随后就传来尖叫和哭喊声。

「快跑啊,胡子下山啦……」

「孩子,我的孩子呢?」

「唉呀的我鸡蛋,我的菜,你们这些挨千刀的,我的菜啊……」

随着嘈杂声,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这个巷子紧挨闹市,条条巷子相连,四通八达,是避难的好地方。

只片刻间,巷中就涌进不少避难老百姓。

那些人焦急又害怕,横冲直撞的,又个胖一点的妇人和人抢路,猛一下撞到我肩膀,差点将我撞倒。

「小心。」白牧一把将我搂住,扯开半边大衣,把我护在怀里。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儿,我分外安心,顺着他衣角的缝隙去看,巷子外面,真有一队人马奔过。

那些人骑着高头的烈马,穿着短打的衣袍,拿着马鞭左右抽打,随着马鞭舞动,街上摊贩鸡飞狗跳,哭喊尖叫声不断。

哭喊声似乎让他们很兴奋,马儿狂奔,他们手中的鞭子舞的更快了。

这些土匪,真没人性!

上次被土匪掳上山,我差一点就被他们给……

这么久了,我从未刻意提起,可我心里对土匪特别的憎恨,恨不得用黑匣子崩了他们。

可恶,这里可是临山县,前面不远,就是县兵大队,这些土匪简直是反了天了,竟然敢在宪兵队旁边动手抢东西闹事,真嚣张。

李乾芝呢?平日里抬头就见,这会儿他跑哪儿去了?人都来到门口了,他怎么不出来管管!

「嘭嘭……」

我正想着呢,又是两声枪响,巷口一个舞鞭子的土匪身子一顿,重重的跌下马来,他的身子正好冲着巷子,我看到他额心处有一个血窟窿,正往外兹兹的流着血水。

他一双眼睛大大的瞪着,满是不可思议。

「嘭嘭……」又是几声枪响,似乎有人马往这边跑,又一个拿着土枪的土匪中枪,从马上载落下来,手里的包袱散落,里面全是珠宝大洋,他也是额头中枪,满脸都是血水。

「别看。」白牧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将我的脑袋往衣服里塞了塞。

巷子外是杂乱的响声,我被护在一方天地中,除了药香,耳边只有白牧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坚定而有力。

我攥紧拳头,紧紧的闭上眼睛。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巷子外似乎是安静下来,白牧放开我,风吹来,巷子中回荡着浓浓的血腥气。

我不敢往大街上看,白牧拉着我的手,轻声道,「巷子那边有条近路,我送你回临山居吧。」

我点点头,和他快步的走,走过一个拐口,风一荡,我感觉有点不对,就停下来问,「白牧,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我这么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呢?

他仔细的听了一下,摇摇头,意思是没听到什么。

不对,肯定有声音,而且是从这边传出来的。

我拉着他小心地的往西边走。

这边的巷子里面住着人家,门口摆了很多柴草和杂物,我站在巷口往里看,家家大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发现。

难道是我听错了?

又站了一会儿,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我就拉了一下白牧,小声道,「」走吧,可能是我听错了。」

白牧点点头。我转过身,刚走出两步,就感觉脚腕一凉,有个什么冰冷的东西抓住了脚踝。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往下看,就看见柴火堆的空隙里,有一张满脸带血的脸。

「啊!」

视觉冲击太大,我下意识的踹出一脚,一下窜到白牧的身上。

我的天,什么东西啊,吓死人了……

「咳咳……救,救命……」

我那一脚正蹬在那张脸上,柴草垛被我踹翻,一个隐藏在草垛中的男人露出来,他伸出手,努力的对我们抓了一下,虚弱的咳嗽两声,嘴巴一张一合,喊出一句「救命。」后,就晕了过去。

我和白牧对视一眼,他赶紧跑了过去,但是试一下他的鼻息,一看还有气儿,就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体。

「他没事儿吧?」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白牧开口道,「他的额头只是摔破了,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身上中了一颗子弹,算是他命大,子弹是从他心脏旁边传过来的,要是再往左半分,当场就会没命。可是他失血过多,需要赶紧子弹取出来,进行其他救治,不然,还是会没命。」

「那,那咱们把他抬到医馆去吧。」

我刚才看了一下,旁边有一个挑货的扁担,他穿着一身带补丁的褂子,应该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土匪上街,他莫名其妙的中了枪,也是个可怜人。

况且,我刚才还踹了他一脚,觉得挺对不住他的……

白牧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扁担,又看看已经昏迷的人,抬头问我,「你真的想救他?」

当然了。

我点点头。

白牧不在多说,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又把他的衣角撕出几个布条,给他简单包扎一下。

然后绕过胳膊,将人半扶起来。

白牧的动作很娴熟,我几次想伸手,发现帮不上什么忙,想把他的扁担一起拿着,扯了一下,发现扁担特别沉,也就放弃了。

这巷子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到了白华堂,伙计正在门口扫地,一看白牧带回来一个血人,赶紧过来搭手帮忙。

「小雨,准备烈酒,把我的医药箱拿过来。」他进门就吩咐着。

「好的马上。」小雨应了一声,赶紧转身去准备。

其他将人扶到后堂,白牧对我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替他把子弹取出来,然后送你回临山居,很快的,马上就好。」

「不急,你快去吧。」我点点头。人命关天,他也多话,转身进了里屋。

我就扯了一个凳子,坐在一边慢慢的等。

冬日里天黑的早,每天这时候,店家门口都已经点了灯,可是今天,有不少人家门口的灯都是黑的,我叹了一声,拿起热茶想要喝,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姐姐,姐姐。」

人影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这嫩嫩的声音,除了阿晧也没第二个人了。除了对吃上心,这么久了,我还没见她对什么事急过呢,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姐姐,曹小姐没和你在一起吗?」跨过门口,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眼睛咕噜噜的四下寻找。

我正端着茶水呢,被她一扯差点没洒了,赶紧把杯子放回桌上,问她,「怎么了,急吼吼的,曹盈盈一早不是去洋货行买东西了吗,当然没和我在一起。」

阿晧一下就急了,道,「姐姐,这可不好了,曹小姐失踪了。」

什么?

我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抓着她问,「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

她缓来一下神,开口道「下午的时候,曹小姐回来了,给你买了一堆东西说要送给你。我们说你出去了,她说不急,就在妆间坐着等你,可是……」

「可是什么,你一起说完。」我有点急。

阿晧赶紧又道,「可是没多一会儿,不知道从哪儿冲进来一波土匪,那些挺凶的,进来就抢东西,砸东西。戏园子里原本有不少客人,这一下可把人吓坏了,戏园子里人仰马翻的,我,我怕姐姐的阿妈出事,就赶紧跑后院护着他们,所以没有顾到她。」

她低着头,有点愧疚的道,「等土匪走了,我赶紧去妆间看,见里面所有东西都好好的,连曹小姐买的首饰都在,就没在意,我以为是曹小姐趁乱躲起来,或者走了呢,就去戏园子里帮大家收拾东西了。

可是刚才,曹小姐的丈夫来了,说……说要接她回家,我们这才发现她失踪了,戏园子里面都找遍了,也没有她的影子。曹小姐的丈夫也派人去找了,可是哪里都找不到。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想着,会不会她出来找你了,可是你们既然没在一起,那她肯定是失踪了呀。」

这就糟了,她会不会是被土匪给捋了?

如果被土匪掳走,那她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被……

我慌了。

越想越害怕,脑子里甚至出现了曹盈盈被欺负,拼死抵抗的场面。

这可怎么办!对了,去找李乾芝,问问那些土匪是哪个山头的?

不行,这么大的事,李乾芝怕是早知道了,而且知道是哪个山头了也没用,也不知道人被藏哪儿去了!

曹副县长的闺女都敢抓,这些土匪简直不要命了。

忽然想起了阿晧是妖,就问她,「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知道她在哪儿?大概位置也行。」

阿晧难得的脸色一窘,低声道,「以前,也许能有办法按照她的气息,知道大概位置,可是我上次丢了百年妖力,根本没能力找到任何踪迹。」

这可怎么办……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后屋的门帘一挑,穿着白卦的白牧从里面走出来,可能是看我脸色不好,他猜出了什么。

阿晧赶紧把事情说了。

他微微一沉眸,拉着我道,「我的手速做完了,里面的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陪你回临山去看看,也许会发现什么。」

我点点头,拉着他快步走回临山居。

戏园子里已经被整理过,看着和平时一样,不少宪兵队的队兵在院子里站岗,客堂主位上坐着一身福寿锦袍的曹副县长,右手旁边是穿着灰西服的王德望,一身制装的李乾芝坐在他们旁边,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一见我回来,师娘就迎上来,阿晧对她摇摇头,她的脸色一下也垮了下来。

副县长的千金在戏园子里失踪了,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夜色深了。

戏园子屋檐上的红灯笼摇摇摆摆,厅堂里面站了那么多人,却静的的连针掉地下都能听到声音。

曹副县长伸手,把旁边的茶碗拿了起来,问道,「今天那伙儿土匪的来路,摸清楚了吗?」

李乾芝回道,「今天这些土匪来的蹊跷,他们好像有完美的部署计划,一共分成了三波,一波在大街上引起县民的混乱,其他两拨截走了不少财物。

我追上了两波人,可是他们手里都有家伙,为了引起混乱,他们伤了不少百姓,为了不引起大量的伤亡,我让人下了死手,只留了两个活口,可是他们嘴巴很严,现在正在审着。」

曹副县长没说话,他用茶盖儿,轻轻的刮了两下茶叶沫子,然后猛的把茶碗丢在了地上。

「咔嚓……」一声,瓷器碎开,碎片溅的满地都是。

「你这个宪兵队的队长,是怎么干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让土匪进了县里。这么半天连土匪是哪儿来的都没审出来,盈盈是你姐姐,你就一点儿不着急吗?」曹副县长猛的一拍桌子,我感觉地都跟着颤了一下。

王德望赶紧起身,帮曹副县长顺了两下气,低声道,「爸,你别着急,李小四办事儿一向稳妥,说不定马上就能知道盈盈的下落了,您最近身子本来就不好,动气伤到身子,可就更糟了。

曹副县长没在说话,王德望就转过头,对李乾芝道,「小四呀,爸平时最疼盈盈,现在人不见了,而且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他也是着急。」

李乾芝没说话。我偷偷看了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寒的很。

他一向骄傲,屋里都是外人,曹副县长当众对他摔杯子,他能做到神色如常,也算是厉害了。

王德望笑了一下,突然又道,「对了,你刚才不是说,人正在审着呢吗?这样吧,你带我过去瞧瞧,以前在烟溪镇的时候,我审人就非常有一套。不管是什么样的犯人,都过不了我的堂。我帮你过去看一眼,想办法尽快把土匪的嘴撬开,也能尽早知道盈盈的下落。」

这……

王德望之前,是烟溪镇民兵团的团长,可是自从曹副县长来临山县,他仿佛就没实权了。可是李乾芝却是宪兵队的队长,手里握着不少人马,是有实权的。

现在,他竟然开口,让李乾芝带他去宪兵队审人?

这有点不对了吧……

可若说不对,曹副县长是他老丈人,李乾芝又是曹副县长的干儿子,现在曹盈盈不见了,他着急,帮着审犯人,听着又没什么不对……

可是,自从我们进来,我怎么感觉,这个王德望的脸上一直没有焦急的表情呢?

曹盈盈也是他的亲老婆,老婆失踪了,他怎么会这么淡定?

这个时候,不应该急的不行吗……

算了算了。

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家人,有可能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吧,我瞎寻思什么。

屋里的气氛有点尴尬,我心里惦记着曹盈盈,也想快点知道她的踪迹,就偷偷看了一眼李乾芝。

他侧着脸,褐黄色的制装帽檐儿形成一片暗影,挡住了他脸上,遮住大半的眸色。他没做声。

风起,他制装的斗篷翩翩而动。

这个时候,有两个队兵跑进来,在曹副县长耳边说着什么?他的脸色一沉,竟然狠狠的拍一下桌子。开口道,「这个姓赵的,竟然说要派人帮我,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姓赵的,说的是赵县长吗?

临山居虽然是曹家的地方,可我们是一帮戏人,平日里只管唱戏赚钱,曹盈盈天天往这跑,可是女人之间,从来也不提男人之间的事。

如今他一拍桌子,屋里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气氛越来越尴尬。

王德望脸上的神色却是没变,替曹副县长顺了顺气,开口道,「爸,别跟他动气,现在盈盈的事儿比较着急,他不是愿意帮忙吗?那就让他派人找好了,找到更好,要是找不到,他也有一份责任。」

曹副县长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对,就点了点头。

两个队兵马上会意,又飞快的跑了出去。

王德望就又问李乾芝,「小四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带我去宪兵队吧,早一点问出盈盈的下落,也早一点安心。」

李乾芝还是没说话。

曹副县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屋里气氛更尴尬了。

「姐姐。」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阿晧拽了拽我衣角,小声的叫了我一声。

我低头去看,她对我使了一个眼神儿,悄悄的走出门去。

我巴不得早点离开,赶紧也悄悄的跟了出去。

白牧刚才没有跟我们一起进屋,见我出来,就拉着我道,「曹小姐是在妆间不见的,带我过去看看吧,没准会发现什么。」

我点点头。

就像阿浩说的那样,妆间没有一点损坏,小桌子上放着很多东西,有两瓶香水,几个口红,还有一些精致漂亮的洋镯子,其中一个盒子被打包的非常精致,还系着一个淡紫色的蝴蝶结,应该是她准备送我的。

屋里没有任何挣扎或撕扯的痕迹。

曹盈盈,一定不是从这儿被弄走的。

白牧看了一圈,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走到镜子前,伸手拿起一只木梳,握着木手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木梳子上有一根微微发黄的长头发。

我的头发非常的黑,这头发肯定不是我的。

曹盈盈的头发是卷卷的,她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可是也有小脾气,口红和梳子从来不会和别人同用,头发也会不是曹盈盈的。

小月平时爱开玩笑,可是我的东西,她从来不会随便用我的东西。

这头发是谁的呢……

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曹盈盈的下落要紧。我又去看了门窗等一些细节地方,可依然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我不死心,又小声问阿浩,「你真的没办法,找到曹莹莹的踪迹吗?」

阿晧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我知道,道家有一门占卜术,可以占卜出所问之人的大概方向和位置,咱们可以试试。」

对,占卜!

她不说我差点忘了,上回我被土匪掳上山,就是陈道长帮忙算出的位置,对了,陈道长呢?我好像几天都没看到他了。

阿晧开口道,「那天他喝完了酒,耍酒疯,后来又觉得不好意思,正好临县有一家人过来让他看风水,他就去临县了,估计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呢。」

这也太不凑巧了……

那些可是土匪,明天早上,曹盈盈没准会发生什么。

难道,所有的线索,就都寄在那两个被抓到的土匪身上了。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妆间的门帘一动,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她穿着清灰色的袄子,脸蛋精心搓了粉,眉眼很精致。

是小玉。

自从在湘溪园,发现她偷师,小月又求过我后,都没有刻意在注意她,而她也有意无意的躲着我。所以明明在一个戏园子里,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正是花季,长身子的时候,一段时间不见,她长高了不少,身段也舒展开了,下巴微尖,脸上含羞带媚,活脱脱一个小美人。

她看到我后,脸上略有些不自然,低了一下头,似乎是下了决心,才又抬起头,开口道,「我,我也许知道曹小姐失踪的线索。」

「你说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脸一红,低下头道,「下午的时候,我见你出去了,就寻思偷偷来看看这边是什么样的,走到衣架那边儿,我看新戏服漂亮,忍不住就凑近了去看。」

她脸蛋又一红,却继续道,「我看了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我怕被人发现,就躲进了衣架里面。透过衣服缝隙,就看到曹小姐进来。

她好像心情不错,东西放在桌上后,就坐在那儿哼歌。还对着镜子,画了一会儿口红。这时候,就有一个在门口,说你在门口等她,想和她一起去吃东西。曹小姐笑了一下,弄了两下头发就跑出去了。

我等了半天,见门口没声才敢出来,我本来是想看看屋外有没有人的,可我走出去,就在门口地上发现了这个。」

她伸手,把一个小小的木头递过来。

这是一个木刻,表面被打磨的十分光滑,下底面刻着一个「柳」字。

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就把木刻递给了白牧,他看了一眼,眼色就深了一些。

「这小木头东西,有什么不对吗?」我问。

白牧握着木刻道,「离这十五里外,有一座比较大的山头,山上聚集了一伙胡子,大当家的姓柳,所以,那座山头也就跟着叫了柳子山,这小木牌,应该是柳子山的标识。」

真被土匪劫走了。

「这可怎么办?曹盈盈被劫去了,我得赶紧去前面告诉李乾芝去。」

我转身就要走,却被白牧一把扯住,我正诧异呢,就听他问小玉「你躲在衣服架里的时候,听清门口那个说话的人是男是女了吗?」

小玉一愣,马上回答道,「说话的是个姑娘,不然,曹小姐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白牧点点头,将木刻放回我手上,「去拿给他吧。」

我赶和阿晧去了前院。

我走这功夫,戏班子的人都走了,屋里只有曹副县长他们几个人,但是每个人的脸色都更差了。

情况紧急,我也顾不得脸不脸色了,进屋把木条递给李乾芝,和他大概说了一下情况。李乾芝将木刻握在手里,看了一眼我身后的白牧,这就开口道,「吩吩咐下去,兵分三队,一队直攻柳子山,一队从小路攻,留几个伸手好的,跟我绕路去救人。」

「是。」

门口队兵应着。

我心里有点紧张,一把拉住他道,「李乾芝,我,我想跟你一起去。」

李乾芝看了一眼我拉着他的手,一直僵硬的脸色,竟然稍微柔和了一些,他开口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做什么,放心吧,一定把她给你救回来。」

他微微笑了一下,大步走出门去。

曹副县长和王德望也一起出了门,片刻的功夫,客堂内就只剩我们几个了。

柳子山离这挺远,人追过去,会不会晚了……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阿晧,她会意,悄悄的走出门去,没一会儿就不见了。

白牧走过来,拉着我的手道,「放心吧,她肯定没事。」

但愿吧。

我嗯了一声,心想,只要阿浩能早点找到她,就肯定没事。

白牧拉着我坐到椅子上。小玉很有眼力,赶紧去换了新的茶水,安静的站在一边,她身上似乎是用了香水,有一股淡淡的香,风一吹,淡香散开,味道还挺好闻的。

只不过……

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万盛洋货铺的威特,送过我一瓶香水,我平时也不爱打扮,就随手放在妆间的镜子旁边了。

小玉身上的味道,和我那瓶香水很像。

不过……

香水是洋货,一瓶要不少大洋,很贵的,小玉身上的衣服也就是普通料子,怎么会舍得买香水?

难道……

我意识的看了一眼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被整齐的梳成两条辫子垂在两肩上,正是微微的黄色。

我木梳上的头发丝,是她的。

什么去我妆间看衣服,她是去偷偷梳头洒香水了。

我心里有点膈应。

不过白牧在旁边,而且,她也算是给我们提供给曹盈盈的下落,我就忍着什么也没说,喝了两口茶,如常的道,「小玉,夜深了,你穿的单薄,别着凉了,就先回去睡吧。」

小玉「嗯。」了一声,转身走出去了。

等她走了很久,白牧开口道,「这个姑娘,你以后要小心些。」

难道,白牧也发现了?

有可能,毕竟,是他先发现的黄头发。

我点点头。

小玉走了一会儿,小月就回来了,她给我们拿了些吃的,安慰道,「叶姐,你也别太着急了,用不了多久,曹小姐就会回来的。」

我嗯了一声,想了想,就吩咐道,「小月,我妆间右面有一瓶香水,平时放着也不用,今天的事,亏的有小玉,把那瓶香水拿给她吧。」

小月一愣,不过还是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她回来了,脸色不太好,但是身上染了十分严重的香水味。

有些人,真是无法改变,还是当初师父看人准。

我叹了一声,懒得在多理会。

过了一会儿,曹县长那边传消息过来,我明天被安排了四场戏。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要找个脸面。

夜色渐深,白牧那边来了急诊,就先回去了,明天还有戏,小月就连拉带拽的把我拽回房间,硬是给我塞进被窝里。

我躺到后半夜,迷迷糊糊的,竟也睡了一会儿。

启明星划过,又是一天清晨。

一大早小月就帮我上妆,四场戏分唱下来,又是一天傍晚。

今天是阴历的小年儿。

本来阿妈是要做一桌子饭菜的,可是曹盈盈那边一直没消息,谁也没有心情吃东西,简单的吃了一口面,小年夜,就在担心中过去了。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我正在妆间补妆,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黑气,随后黑气幻化出来一个脑袋,是阿晧回来了。

我赶紧问「怎么样,找到曹莹莹了吗?」

「姐姐,我就是特意回来告诉你一声的,人已经找到了,安然无恙,你就放心吧,怕你惦记就先跑回来,告诉你一声的。」

太好了,人没事就好。

我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嘱咐了一些其他的事儿,阿晧就又化成一股黑气不见了。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变成女孩的阿晧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曹盈盈。

只是两天没见,她的脸色差极了,身上没有穿她最爱的小洋装,而是穿了一件普通的衣服。

一见到我她就哭了,猛的一下扑过来抱着,一边拍我肩膀一边哭的道,「姐,我可算又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呢。」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

我赶紧拍拍她肩膀,笑道,「没事了没事了,你这不是回来了吗。让我看看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掰着她的肩膀去看,她笑了一下道,「没事儿,姐,我没受伤,那些人只是把我困住了,还没等怎么样呢,李小四就来了,你别担心了。」

那就好。

这会儿阿妈听说她回来了,赶紧跑了过来,含温暖的一顿问,也算放下心来。

小月给她弄好了热水,她洗漱过后,阿妈已经做好了她爱吃的饭菜,吃过之后,王德望来了。

曹盈盈毕竟是副县长的女儿。

堂堂县长千金,竟然被土匪撸走了,说出去简直是一笑大方。

吃饭的时候,曹盈盈特意嘱咐,让我们千万别说,她被土匪掳走的事儿,对外只说和他家老王吵架了,一生气就躲了起来,正好那两天闹土匪,才会被误以为被土匪抓走了。

我这才明白,曹盈盈为什么没跟李小四他们一起回来。

曹家那边,早就做好了铺垫,王德望当着众人的面儿,嬉皮笑脸的,对着曹盈盈好一顿赔礼道歉,惹的不少看热闹的人偷笑。

一场戏后,两个人一起回家了。

她回来了,我悬了几天的,心也算放下来了,当天晚上,我睡了这几天,最安稳的一夜。

小年过后,一天一天的临近大年,腊月二十八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雪。

雪挺大的,细碎的雪沫子随风滚动,将屋外的一切染上一层银白。我站在窗户旁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低头,这才发现李乾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抬头看着我。

他依旧穿着褐黄色的制装,肩膀和帽檐儿上落了一圈雪沫子,旁边没有脚印儿,应该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我赶紧楼,走近了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曹盈盈回来的第二天,他也带着队伍回来了。

李小阎王的名头可不是说笑的,这一趟,彻底端了柳子山的老巢,顺便还把土匪窝给抄了,带回来不少盒子抢和大量的粮食。临山县的老百姓高兴坏了,夹道欢迎,都说他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赵县长当天中午就下表彰,赏了不少钱财,还送了匾额,现在的他,到哪儿都会受关注。

他微微弯了一下唇角,声音比以往轻了一些,回道,「我也才是刚来,陪赵县长参加了一个宴,出来正好路过你门口,就进来看看了,也没什么事儿就没让人招呼你。」

他说话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酒气。

他喝酒了。

我点点头,随口招招呼道,「既然来了,要不要到屋里喝口茶?」

如果不喝的话,赶紧走,怪冷的,我想回屋睡觉。

我以为他会说不用然后走,谁知道他却点点头,说了一句好。

行吧。

我把他领上二楼,我的房间足够大,桌上放着不少练字的纸,给他沏茶的功夫,他伸手捏起了一张纸,看了一会儿,竟然赞道,「想不到你还挺有写字天赋的,写的还挺好看。」

我笑了一下,把茶杯放到桌上。

他大大咧咧坐下,拿起杯吹两下,竟然还慢慢的品上了。

瞅着状况,他一时也不想走,我就干脆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我们俩平时话就不多,多说几句就会吵起来,一时间我也没有什么好的话题。

他也不说话,我们俩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可能是他也觉得尴尬,就不停的喝茶,没一会儿,一杯茶就见底儿了。

我以为,他喝完了茶会走,谁知道,他竟然自己站起来,去桌子边儿,又给从自己续了一杯水。

我……

去我咳了一声,提示道「忙了一天,肯定是累了吧?」

累了就赶紧回去吧……

他就像没听懂一样,自顾的坐了回来,「还行,不算太累,反正我也习惯了。」

行吧。

又坐了一会儿,我干脆起身收拾桌子上的字帖,随口又问,「平日晚上看书练字吗?大概几点休息呀?」

意思是,我有点累了,你看,是不是差不多可以走了……

他笑了一下,将茶碗放在桌子上,「队里面事儿多,哪有时间看书写字,不过我睡得比较晚,后半夜才会睡。」

我一阵无语。

收拾好了字帖,我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只好也坐回了椅子上,想了半天,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情来。

上次,那个送我一块儿聚灵石的老先生,是被他的人带走的,我一直想问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可是上次见面,我们吵起来了,再见面他就去剿匪了。

正好今天这机会,我开口道,「李乾芝,上次那个疯人院的先生呢?」

「哦,不说那个人啊。」他又喝了一口茶,道,「那是人隔壁县的,不归宪兵队管。我们只是帮着把人抓起来,其他的事,他们自己解决,那个人,应该被压回疯人院了吧。」

哦。

我点点头,感觉又没了话题。

他把第二碗茶喝完,突然就笑了一下,开口道,「姚红叶,今天是我生日。」

「哦,是吗,生辰快乐。」我接了一句。

他又笑了一下,「姚红叶,你这个女人,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真不知道,我在鬼迷心窍什么。」

他把茶碗放下,站起身,走到窗子边上,伸手一推,将窗子打开了。

窗外一片银白,满天星空闪烁。

他抬头看了一会儿,自顾的一笑,「雪天的景色,却是也是很美的,怪不得一看就是好久。」

我没接话,顺手陇了一下披风。

有点凉。

他看了一会儿,转头似乎是想对我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摇头一笑,「算了,看你也困了,不打扰了,我就先走了。」

好的,慢走,不送……

我起身给他开门,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一手扒着门口,一手放在门框上,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睛望着我,眸中尽是我的倒影。

「姚红叶,我想管你要礼物。」他的声音有点沉,离得近,我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这才问,「要什么礼物?」

他没有回答,只是眸色又深了一些。

屋里暖和,他衣领和帽檐上的雪沫子已经化开了,肩膀上留了一片水渍。莫名其妙的,我就想起,在阵中瓜田里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有夕阳和霞光洒过,他拉着我,在夕阳和霞光里微笑。

李乾芝虽然脾气不好,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我这么想着,就看见李乾芝的唇角突然向上杨了起来,眼晶里飞快划过一丝狡黠,猛的栖身过来,在我右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他的唇凉凉的,随着靠近,一股茶和酒混和的凉风也靠近过来,我穿的不多,本能的觉得一阵凉寒。

「李乾芝!」我怒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混蛋,他竟然敢偷亲我。

「哈哈哈……」李乾芝脚步一闪,轻松的错开我的巴掌,眉眼扬起,哈哈的大笑几声,转身快步的下楼。

斗篷的衣角飘动,荡起一阵浅风。

「姚红叶,我很喜欢你的礼物。」他走到楼下,大喊了一声。我气极,两步窜到窗口想骂他,可是他已经走远了。

皑白的雪片儿飞舞,屋角的红灯笼飞动,他褐黄色的披风在风雪中摇摆,他的背影有点孤寂,但更多的,却是一份莫名的执拗。

窗沿上落了不少雪沫子,不一会儿就化成了水渍,星星点点,很快消失不见。

我心里一阵烦乱,赶紧把窗子关好。

夜色轻浅,一夜无眠。

夏日雨后,山间的蘑菇嫩笋就会冒头。可是这场冬雪过后,有两个八卦谣言,就如雪片一样铺散开了。

一个是曹盈盈。

曹副县长那边,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了,可是不知是谁起头,说她被土匪掳去,不但糟蹋了身子,还被迫伺候很多土匪,比春红楼的红牌姑娘还要脏。

谣言一个传一个,最后, 连细节都被编排的有声有色,连曹盈盈的里衣颜色都编了出来。

另一个则是我。

他们说我戏子多情,明明有未婚夫,却还仗着有几分姿色,明里暗里的去勾搭宪兵队的李乾芝,而李乾芝年少轻狂,被我哄骗的团团转,大好的前程都不在意,还说我夜会李乾芝,却被未婚夫抓到了现行,两个人大打出手……

两个谣言传的有声有色,连带着把曹副县长也拉扯了进来,说他这副县长,自己亲闺女都护不住,就知道开戏园子敛财……

我十八岁前生活在白水村,形形色色的谣言听多了,小月跟我一一讲来,我也没往心里去。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本来就是谣言,随便他们传去吧。

可是曹盈盈听到了这些就炸毛了,她一挥手,把一个青花瓷瓶狠狠摔在地上。

瓶子落地,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似乎不解气,她又摔碎了一个茶杯,开口骂道,「究竟是哪儿个腌臜东西传的?让姑奶奶逮到谣言源头,看我不撕烂了他的臭嘴。」

她越说越气,抓起桌上一个摆件又摔了。

小月赶紧把给我泡的润喉茶杯端起来,生怕她给摔了。

我把最后一个发垫取下来,回头笑了一下道,「你也说是谣言了,为了这些凭空出现的谣言,你生气可不值得,只不过是些谣言,不在意,过几天传够了,也就不传了。」

「我可以不在意,可是我家……」曹盈盈气的不行,张口想跟我说什么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只是,她想说,她可以不在意,可是他家老王在意。

哪个男人,愿意凭空多了带颜色的帽子呢?

曹盈盈沉默了一下,转口道,「姐,我心情不好,正好你也唱完了戏,你陪我去旁边的洋货行买东西吧,刚才我路过那边,看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洋酒到货。你还没喝过洋酒吧,我们去买他几瓶,今天喝个痛快。」

她拉着我就走。

小月就拉着阿晧跟在后面。

曹盈盈身后多了七八个穿黑衣服的跟班,也都赶紧跟上。

昨晚才下了雪,天气有点寒凉,可是在寒凉,也挡不住女子爱美的心。万盛洋货铺门口依旧排着长队,那些太太小姐们坐在马车里,丫鬟婆子一边躲着脚驱寒,一边往铺子里张望着,都盼着能早点进去。

因为有威特的名片,不用排队,在所有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我们一刚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洋货铺。

威特刚招呼完一个太太,正将她送到门口,我们就进来了。

他快步走过来,笑着道「哎呀我的曹大小姐,你总算来了,再不来呀,我给你留的几瓶洋酒,可就留不住了呢,这可是漂洋过来的好东西,好几个太太得了消息过来向我买酒,我可都没给她们呢。」

曹盈盈脸上有了笑意,道,「那你怎么不卖给她们呢,我过来买东西可是半价,你要是卖给她们,那可都是高价。威特老板,你这生意,是不是做的有点亏呀。」

威特腼腆的一笑,推了一下眼镜道,「那可不一样,有些人就算出双倍的价钱,我也是不卖的,有些人就算不花钱,我愿意捧出来送给她,曹小姐,你明白我意思的。」

曹盈盈的脸一红,轻咳了一声道,「威特老板,你可真会说笑。对了,洋酒呢?让我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在这边呢。」威特笑了一下,把我们引到一个柜子前面。

柜子特意打了隔断,上面松松的摆了五六瓶颜色奇怪的酒瓶,瓶子下面有标价,没一瓶都价价格不菲。

说什么,别人买都不卖,估计是没人愿意买……

他站在柜子前,跟曹莹莹一样一样介绍着,他说话的时候,嗓音又细又柔,不经意的还会翘起小指,做出一个兰花指,我看的很不舒服,干脆坐的远一些,随意拿一本画报翻看。

画报上都是洋文,那些字弯弯绕绕的,我全都不认识,翻了一会儿,我就把画册放回桌子上。

洋酒贵的离谱,曹盈盈也没买太多,她被威特带到了饰品区,正拿着一根发带,与威特说着什么。

曹盈盈底子好,今天也是特意打扮过的,一颦一笑尽是娇媚和风情。

我也见过她和她家老王在一起什么样,虽然也会撒娇,可绝不是这个样子。

在看威特,他正笑着,倾身将曹盈盈喜欢的那根发带绑在她头发上,他离曹盈盈很近,脸几乎贴上了曹盈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绑好发带后,他用右手挑起一丝碎发,轻轻的掖在曹盈盈耳朵后面。

这么亲密的举动,曹盈盈不但没有反感,反而脸色微红,低着头轻轻的笑了一下。

这……

我这么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呢。

她和威特老板之间……

我脑袋里突然窜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曹盈盈不会是……

可千万别!

一但在了心里接受了这个预想,我在看他们就更不一样了。

绑好了发带,威特又将她领到胭脂的柜台,拿了一个软软的小东西,沾一点胭脂,非常温柔细致的为她涂画着。

认识这么久,我还是有点了解盈盈的,她紧张的时候,双手会不自觉的攥住衣服的袖口。她现在坐在镜子前,小脸儿通红通红的,唇角弯着,两手不自觉的抓着衣袖边口,偶尔与威特对视,脸蛋就更红。

她竟然真对他有意思!

「红叶姐,你没事吧?」小月见我半天没有说话,轻轻的碰了我一下。

我摇摇头,感觉心有点乱,就又把那册子拿起来翻看,等了半天,她那边终于买完了,她叫了一个跟班进来,让人把一部分东西送回曹府,留了一瓶酒交给小玉,说是一会儿要我陪她喝几杯。

正好我有话要和她说,就让阿晧去隔壁买几个菜,一会儿一起拿回去。

「威特老板,那我们就先走了。」曹盈盈转身一笑,威特推了一下眼镜,两人的眉目对在一起,谁不清楚什么感觉。

这两天,关于我们的谣言本来就多,这会儿我们站在门口,那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对我们指指点点的,我赶紧拉着她往临山居走。

洋酒很贵,她听了威特的话,特意弄了一个漂亮的高杯子。和我碰了一杯慢慢的抿一口,很享受的样子。

这洋酒有点像果子酿,不酸不甜的,并不多好喝,但是后劲儿挺足的,没一会儿,我就觉得脸烧了起来,后脑勺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曹盈盈酒量比我好一点,指着我笑道,「哈哈哈,姐,你以后还是别喝酒了,看你脸红的,跟个熟透了的桃子一样。」

她捏我脸一下。

我挥手把她手打开,心里想着还有正事要说,赶紧喝了两口水。

正要开口呢,曹盈盈却一把拉住我的手,眼睛一转,竟然哭了出来。

「姐,我确实让土匪给抓去了,可是我真没被糟蹋,我说的是真的,你信我吗?」

我赶紧点点头。

我当然信,阿晧说过,她安然无恙,虽然我没敢问细节,但是曹盈盈肯定没有被欺负。

「可是,他们不信。」

曹盈盈哭的更凶了,「我家老王不信,我爹也不信,那天回去,他们表面上虽然什么也不说,可他们看我的眼神跟以前就是不一样了。姐,我没脏,我是干净的。」

我赶紧拍了拍她肩膀,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她,只好又给她倒了杯酒。

她一仰喝下,自己又连续灌了两杯,脸蛋也开始红了起来。

我怕她醉过去,赶紧支走了小月,开口道,「盈盈,你最近去洋货铺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勤……」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性子虽然活泼,但是很要脸面,说重了肯定会伤到她,只能轻微的提点一下。

曹盈盈嘿嘿一笑,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以后觉得不过瘾,干脆拿起酒瓶狠狠的灌了几口。

喝的有点吓人呢。

我赶紧把酒瓶抢过来。

她嘿嘿的笑着,眼神有点飘,是酒劲儿上来了。

我趁她不注意,赶紧用白水换了她面前的酒,她一把抓过去仰脖喝了。吧唧两下嘴,嘀咕道,「那个威特说的果然没错,酒要用心去喝。要慢慢品,才能回味到其中的味道,我刚才细品,感觉酒已经不辣了,还有一股淡淡的甘甜味,像泉水一样,我好像领悟什么了。」

你领悟个腿了……

我赶紧把她的酒杯拿走,把桌上的洋酒也拿走。

曹盈盈就坐在那,看我我嘿嘿的笑,伸出细白的手指,指着我道,「嘿嘿嘿,姐,真有趣,你竟然有两个脑袋。」

得了,这回彻底喝多了。

这情况我也不用谈什么事儿了,连拖带拽的把她弄到榻子上。让小月打好热水,拧毛巾替她擦脸。

刚擦完,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有点委屈的对我说,「姐,想吐。」

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猛的起身一呕。

我新换的衣服阿……

我很是无奈,马上就跟小月说「赶紧把那瓶洋酒给我扔了,扔的越远越好。」

「好的,我现在就去扔。」她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我换了脏衣服,又给她一通擦洗。

曹盈盈折腾了半夜,后半夜才消停。我困的不行,赶紧挤在她旁边咪了一会儿眼睛,在在睁眼时,已经是除夕的中午了。

小月跑进来道,「红叶姐,王先生来了,是来接曹小姐回去过年的,已经在外面客堂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我赶紧起身道,「你怎么不早叫我,这都快中午了。」

小月低声道,「我是想来叫你们的,可是王先生说了,你们昨晚肯定喝了不少,反正今天也没有戏,他也有的是时间,他让你们随便睡,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在带曹小姐回去。」

曹盈盈这会儿也醒了,揉揉太阳穴,抱怨道,「什么破洋酒啊?喝完了头好疼。」

就她这喝法,再好的酒,第二天也得头疼。

我赶紧把她拉起来。

王德望就坐在中堂的椅子上,今日休戏,师父正陪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远远看到我们走近,他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拉着曹盈盈的手笑道,「夫人起来了,今儿是大年,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酒食,正等你回去呢。」

曹盈盈脸上笑了一下,却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王德望似是没发现,与师父客套几句,就带人走了。

临到门口的时候,曹盈盈挺住脚,回头对我笑一下,招招手道,「姐,这几天过年你好好休息,等过了初几,我来找你玩儿。」

她调皮的对我眨一下眼睛,和王德望一起上了马车。

眼看着马车慢悠悠的走远,我也是暗叹一声。

还想着跟她彻夜畅谈一番呢,哪知道她竟然喝多了。

行吧。

那就等过完年,再说这事儿吧。

反正这几天,她都得在家里待着,也许自己就想明白了……

一年最重要的节日,就是除夕大年夜了。

今天上午,戏班子已经停戏了,院子里里外外都被打扫过,屋檐上装饰着崭新的大红灯笼,喜气洋洋的。

外面已经有人放鞭炮了,我们也赶紧准备了起来。

戏班子里一早就放假了,临家近的都回家过年了。剩下几个师兄弟都是孤儿,另几个阿伯阿嫂都是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很多年的,和一家人一样,我们就把几个桌子拼在一起,弄成一个大桌子。

洗菜做饭,大家有说有笑的,下午的时候,极其丰盛的一大桌子菜,差不多就准备齐活了。

「姐,我去叫白医生来吧。」小娟跑过来拽我袖子。

还是女孩子贴心呀。我点点头,没一会儿,提着大堆礼物的白牧就来了,他先给大家问了好,然后就帮着阿妈忙活起来。

过了一会儿,饭菜好了。

师父一点头,平日里管道具的陈伯就拿出一大盘鞭炮,鞭炮很长,在大门口绕了好几圈都还没扯开。

「过年喽,放鞭炮喽。」

小山小娟两个孩子做爱热闹,又蹦又跳的围在大红的鞭炮旁边,兴奋的直拍手。

「要开响喽……」

陈伯宠溺的一笑,点一根长香,隔着半步,戳在鞭炮的火捻子上。

鞭炮顿时噼里啪啦的爆起来。

淡淡的烟火气中,每个的脸上都扬起了笑容,世道虽乱,可是这个年,大家安稳的聚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鞭炮放完后,就可以开饭了。

师父师娘坐在主位上,陈道长是今早上回来的,他坐在侧位,往下分别是戏班子里几个老人,然后就是两个哥哥,和我们一家。

小月小玉坐的更往后一些,阿晧坐在她们旁边,眼睛盯着前面一盘油鸡,恨不得一口吞下。

「嘿,我说老张头,这可是过大年呢,你那两坛子好酒,要是再不拿出来,可就又涨一岁了。」

刚一落座,陈老道就催促起来,他就惦记那两坛好酒。

师娘噗的一笑,数落道,「别的不记得,这事儿倒是记得明白。放心吧,少不了你的,你看,我都给你拿出来了。」

师娘从桌子下面提出一个小酒坛。

坛子很陈旧,封口的红布已经变色了,一看就是存了不少年头的。

陈道长一下就乐了,赶紧起身把酒坛接过来,隔着封口闻了一下,一脸陶醉的道,「嗬,没错了,就是这个味儿,今儿老道我可是有口福了,能尝到这么好的东西。哈哈哈,老张头,就不跟你客气了哈。」

他嘿嘿笑着,轻手轻脚的破开坛子封口,一股淳冽的酒香瞬间荡开,又甘又香,果然是好酒。

珍藏了这么多年,打开肯定是会心疼的。师父拿着小酒盅看了半天,轻轻的抿了一口,舍不得的样子。

陈道长别看招呼的欢,也是很爱酒的,给所有人都倒上一小盅后,就紧紧搂着酒坛子,谁要都不撒手,一副小鸡护崽子的模样。

他平时嬉笑惯了,大家也都知道他爱酒,看他拿着酒坛宝贝的什么似的,都只是笑,又拿出几坛普通的酒来喝。

「你少喝点,昨夜没睡好吧,喝点热水吧,不然会头疼。」白牧倒了一杯药茶过来,看着我喝完后,他给阿妈倒了一杯果子米酒。

阿妈赶紧接过来。

「今日新年夜,您辛苦了,这杯敬您。」他笑着举杯。

阿妈也是一笑,仰头喝了果酒。

白牧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哄的阿妈喜笑颜开的。众人喝了几杯后,纷纷就让师父起身说几句。

师父拗不过,就站起来笑道,「今儿大年夜,大家都挺高兴的,非让我说两句的话,那就吃好喝好,吃饱喝饱吧。」

大家被他逗的一笑。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天空飘飘洒洒的又落下雪沫来,外面爆竹声声,漂亮的烟花窜天而起,在暗蓝的夜空中打出一朵朵炫亮的星光。

白牧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在下面偷偷的拉住了我的手,对我温柔一笑。

这是我和白牧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大年夜,所有人都在一起,我很开心。

我笑了一下,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酒足饭饱后,我把给给大家的礼物拿出来。师父师娘一脸笑意。阿妈把手镯带上,一直夸好看,她挺喜欢的。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师娘就和阿妈张落着包饺子,我想帮忙的,被阿妈赶了出来,「去去去,粗手粗脚的净会添乱,去外面玩雪吧,屋里的事儿,就不用你们管了。」

她直接把我推出门口。

「姐姐,雪好干净阿,快和我们一起玩儿吧。」阿晧一把拉住我,往几个孩子那边拉。我想拒绝,可是小山那孩崽子不知什么时候团出一个雪球,一下摔在我脸上了。

「好阿,还敢偷袭你阿姐,看我怎么收拾你。」我飞快的蹲身,团了个雪球,向他脸上砸。

小山一歪头躲过雪球,对我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啦啦啦,阿姐好笨呢,打不到打不到。」

「姐姐我帮你。」阿晧赶紧团了两个雪球,举着就追小山。

小娟看小山被欺负,赶紧又拿雪打阿晧。小月心疼阿晧,一把拉住我,参加了战队……

没一会儿,我们几个身上全是雪沫子,又笑又跑的,累的不行。

这时候,我发现白牧一直在旁边站着,身上干干净净,一丝的雪沫子都没有,心里坏心眼一动,跟小月使了一个眼神,一人抱了一团雪,猛的就往他身上扔。

白牧反应挺快,一转身躲过小月的雪球,可是却没躲过我的,他大衣的右肩膀上顿时一片雪渍。

「丫头片子,还偷袭我,看我收拾你。」白牧蹲身团雪。

我哈哈大笑,趁着机会,飞快的团了几个雪球,跑远了往他身上扔,有一个扔的远了些,好像砸中了什么,我一愣神,白牧的两团血雪球就飞过来,正好砸我胳膊上。

屋檐上的灯笼摇摆,红色的光团儿晃动,借着光,我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果然站着一个人,他穿了一身暗色的衣服,脸被糊满了雪。

那果然砸到东西了,而且还砸脸上了……

「嘭……」

不知道是谁家燃起一团烟花,五色斑斓的光在天空中炸开,将夜色染出几许的亮。那个树下的人穿着一身褐黄色制装,同色的斗篷在夜风中翩翩而动,他束着黑宽的皮带,腰上挂着一把黑匣子。

不是李乾芝,还会是谁。

真是奇怪了,刚才放完鞭炮,陈伯明明把大门关了,他是怎么进来的?还站在树下,也不怕吓到人。

砸他脸上也活该,谁让他站那了。

还有,我刚才怎么不多砸几下,让他那天偷亲我。

我哼了一声,下意识的团了两下雪球,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就见一道白乎乎的东西,在我旁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啪。」的一下,又落在了李乾芝的脸上。

是谁,如此深知我心?

我转身去看,就见阿晧呲着一口小白牙,眼睛水汪汪的,正笑着看我。

好样的。

我暗赞一声,却同时觉得周围的空气跟着低了几度,阿晧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的窜到我身后,漏出一个脑袋,夸张的做了一个鬼脸。

他还站在树下的李乾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眼前,他一张脸黑黑的,就跟锅底一样,看阿晧的眼神也不太对。

我赶紧道,「喂,大过年的你这是干什么?就是砸到你了吗,不过就是游戏,你凶什么凶啊。」

「对啊,你凶什么凶阿。」阿晧又探出头来,对他吐了一下舌头。

「游戏……」李乾芝看我一眼,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牧,突然笑了一下。我以为他会转身就走。

但我永远猜不透他。

就见他飞快的蹲下身,从地上团了两团雪,手一扬,雪球竟然朝白牧面门飞去,在他反应快,闪身躲开了。

他这是故意的。

「你竟然敢打我姐夫,小山,给我上。」小娟儿平日里非常崇拜白牧,见他偷袭,马上不愿意了,很快,雪球就跟雪花一样,向李乾芝砸来。

他一甩披风,挡住了一半的雪,阿晧就拉着小月一起打他。我心里记恨着那天他偷亲我,就也参加了战队。

他打白牧,我们五个打他。

没一会儿,他的身上就全是雪沫子了。

雪越下越大,洋洋洒洒的。

李乾芝后来已经没空反击了,被我们几个拿雪球追的满院子跑,褐黄色的披风卷起雪沫,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爆竹声声,烟花璀璨。

很久很久以后,又是一年的新年,那天也下了很大的一场雪,那时候,我已经离开临山居,住进另一座大院子里。

院子里布景精致美丽,假山下面的流水冬日里也不会结冰,我窗前有一颗老树,皑皑白雪几乎将树枝压弯,风一吹,墙角的两只梅子晃动,看着很有灵气。

可是我却永远怀念现在的时光。

这时候,我单纯的喜欢着白牧,也清楚的知道不喜欢李乾芝。

这时候,小山还健康,小娟也没有漂洋过海去很远的地方学医。阿晧没有因为我而死,没有万箭穿心,没有化成无数羽毛,没有灰飞烟灭,他就是一只爱吃的双生鹰妖。

小月也没有……

一切都这么简单快乐。

可真好啊。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到今天就好,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相聚,永不离别。

可是,时间是残忍的。

珍惜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

就像一条冰冻的河流,随着春暖花开,冰川会化成溪流,涓涓流水随波逐流,流向哪里,都是命运的安排。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我们几个笑闹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里屋的大门开了,阿妈笑着到,「隔着好几个门板,都能听到你们几个的喊叫声,快回来吃饭吧,饺子包好啦。」

「哈哈哈……」阿晧将最后一个雪球砸到李乾芝帽子上,飞快的跑到阿妈身后,探出小脑袋嘿嘿的笑。

阿妈笑了一下,宠溺的帮她把头发上的雪沫子拍掉。

大门关着,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阿妈挺意外的,她先是愣了一下,一看是熟人,就礼貌的对他一笑。

李乾芝今天出奇的礼貌,开口道,「阿婶,晚上巡逻正好走到这儿,敲了门,但是没人应,轻轻推一下,没想到们就开了,所以进来看看。」

她经常见李乾芝,却不怎么说话,这会儿也不知道这么接,就对他笑了一下道,「既然来了,就进来一起吃吧,下雪很冷的,吃点热的去去寒,饺子包了很多,够的。」

「太好了阿婶,我正好晚上没吃东西,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乾芝的嘴角一下子弯起来,将头上的制装帽子摘下,笑呵呵就往屋里走。路过我和白牧身边时,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眼角一提,竟然有几分得意的意思。

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我们几个进了屋里,很大的桌子已经被分成小桌了,师父一家和陈道长他们一桌,我们家和李乾芝一桌,几个师兄和阿伯们一桌。

热乎乎的饺子代表着新年的喜气和祝福,白牧给我夹了一个最大的,偷偷告诉我,「这里面有喜钱,你快吃。」

我果然吃出一枚崭新干净的银钱。

大家都玩累了,纷纷吃起来,李乾芝看白牧给我夹的饺子吃出了银钱,哼了一声,筷子一并,不客气的动了起来。

可惜,他吃了两盘饺子,一个带银钱的都没吃出来。阿晧在旁边笑的不行,像炫耀一样我,把四个银钱并排摆在桌子上,李乾芝也没搭理他。

吃过了饺子,就是守岁夜。

李乾芝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本来没有要走的意思,可是坐了没一会儿,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紧密的炸响,听着有点不像鞭炮,他沉吟了一下,还是走了。

小山小娟有点怕他,他走了以后,两个孩子也活络了起来,蹦蹦跳跳的打闹着。

他俩还没高兴一会儿,已经走了的李乾芝又回来了,把他把帽子摘下,坐在椅子上道,「没什么事,几个小贼想抢银庄,已经解决了,有茶吗?我有点渴了。」

倒真不客气。

看样子,他是想在这过年了……

孩子马上又不闹腾了。

阿妈倒是觉得挺好,笑呵呵哒的给他弄了茶水,李乾芝喝了几口,竟然嘴甜的夸道,「阿婶的手艺真好,连泡的茶,都比一般人泡的好喝。」

「你这孩子,真会说笑。」阿妈被逗的一笑,把一盘零食推了过去,「别光喝茶呀,这还有干果。」

「谢谢阿婶。」李乾芝应了一声,还真就慢慢的剥起来。

他的手指很白,指甲也很干净,细长的手指一捏,干果的硬壳就碎掉了,他在细细的掰开碎壳,一颗干净完整的果仁就剥好了。

他微微低着头,一颗一颗的,剥的很认真,几个干果仁一字放着,完美的就跟艺术品一样。

差不多剥了八九个的样子,阿晧突然往右一指,惊奇道,「唷?快看那是个什么?」

李乾芝下意识的往右去看。

「呼……」

夜风吹过,红灯笼喜气的摇摆。

除了几盏灯笼,什么都没有呀……

他看了一会儿,疑惑的回过头,这才发现刚才剥的干果全都不见了,阿晧嘴巴像松鼠一样一动一动的,小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狡黠的笑。

李乾芝的脸瞬间又黑了。

「哈哈哈哈……」我们几个被逗的哈哈大笑。

李乾芝黑了半天脸,最后也只是哼了一声,拿过干果盘子继续剥。

这次他学聪明了,全程目不转睛的,剥完了三五颗到时候,他把果仁放嘴里,对着阿晧轻蔑一挑眼。意思好像在说:有本事你再来抢啊。

我一阵莞尔。

刚才的饺子有点咸,我喝两口水,也有点想吃干果了,刚要伸手去拿,面前就多出了一个小碟子。

碟子里面整齐的放着很多果仁,颗颗饱满干净,比李乾芝剥的还好看。

「吃吧,都给你剥好了。」白牧对我笑了一下,他面前是一堆干果皮,刚才我们在看李乾芝剥果仁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帮我剥干果。

我拿了一个果仁,感觉心里甜甜的。

别说。

吃现成的感觉还真是好,连果仁咬开时的香味儿都比平时香了不少,我下意识的看一眼阿浩,她也正抬头看我。

忍不住的,我俩默契的一笑。

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

李乾芝看了一眼我面前的一盘干果,不解的问阿晧,「我们两个明明一起剥,你为什么只偷吃我的,不偷吃他的?」

阿晧怂了一下肩膀,有点气人的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呀。」

她说的挺仗义,一点也没有偷吃的自觉,李乾芝忍了半天,终究哼了一声。

守岁夜,是要守到天亮的,可是吃饱了喝足了,就是想睡觉。小山小娟,两个孩子早就熬不住了,早趴在桌角睡着了。

我也想睡,可是白牧和李乾芝还在,我也不好意思离开,可是就这么干坐着,又太无趣了,我就随口扯了一个话题,「李乾芝,你怎么没回家陪父母过年呐?」

他家就在白水村隔壁,这次我跟白牧回去看阿爸路过那边,那村子人还挺多的,不像白水村,人走走光了。

李乾芝剥着干果,很随意的道,「哦,队里面有事离不开人,就没回去。」

哦。

我好像又没什么话了。

白牧笑了一下,提议道,「不然,咱们来玩游戏吧。」

「玩什么游戏呀?带我一个吧。」已经有点困的阿晧一听到玩,一下子来了精神,两步跑回桌子边,小手飞快的一伸,偷了一个剥好的干果放进口中。

白牧笑了一下,道,「不然,我们就玩数七的游戏吧,逢七,或者跟七有关的数字,就敲一下桌子,一一个人接着数,如果数了七,或者,数了跟七有关的数就是输,怎么样?」

「挺好玩的。」阿晧同意。

我也点点头,这个就跟行酒令一样,比的就是反应。

李乾芝则是哼了一声道,「真是幼稚。」

阿晧笑着抢白道,「觉得是幼稚可以不玩儿啊,不过,你看着我们玩儿,一会儿可别眼馋哦。」

李乾芝没说话。

憋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既然是游戏,没有彩头怎么行。不然这样吧,输了的人,给大家每人剥五颗干果,怎么样?」

阿晧马上道,「那可不行,咱们四个人,输了的人要剥好多好久呢,太浪费时间了。」

「那这样吧,输了了的人,可以选择给每人剥五颗干果,或者回答一个问题,答案必须真实。你们看怎么样?」

也行吧。

我没意见,白牧也点点头,阿晧自然也是同意了。

收拾好桌子,游戏开始。

「一。」李乾芝先起了一个头。

「二。」阿晧接起。

「我接着喊三,白牧喊四。

七的数字是我,我赶紧敲一下桌子。数到十四的时候,就是阿晧敲桌子,紧接着是十七,二十一。

游戏简单,可是越到后面越难。

数到一百多的时候,阿晧本应该敲桌子,可是她忘了,所以第一轮,她输了。

「唉唉,我最不会剥干果了,会把手指弄破的,我不剥,我选择回答问题。」

她最小,李乾芝虽然总瞪他,也不想为难他,很随意的问道,「你最不爱吃什么?」

阿晧转了两下眼睛,答道,「其实很多,不过最最不喜欢吃的,是药,太苦了。」

行吧,其实我也不喜欢……

问题回答完了,接下来就是第二轮了。为了增加难度,我们就从一百二开始数,数到一百九十六时,李乾芝没敲桌子,这轮他输了。

阿晧乐了,问道,「喂,你选择剥干果还是回答问题?」

李乾芝看了一眼白牧,开口道,「回答问题吧,我也不想剥。」

阿晧点点头,想了一会儿,皱眉道,「有点难问哦,还是要我姐姐问吧。姐姐,你快问他一个问题。」

她把问题推给了我。

其实,我一直想问,前些日子,他是怎么进到阵里的。可是大过年的,我问这个,他若是不回答,就有点尴尬了。

其他,我又没什么想问的。想了半天,想着今天刚好过年,就随口问道,「李乾芝,你的父母家人,在村里还好吧?」

本来很简单一个问题,可是我问完了,他的脸色竟然不对了。

李乾芝这个人,总喜欢变脸子。

平时变也就算了,可是玩这游戏呢,他这样就有点扫兴了。

阿晧这会儿倒是机灵,开口笑道,「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给我剥干果哦,你剥的干果又大又圆,比我剥的好吃多了。」

李乾芝沉吟一瞬,脸色慢慢回转回来,似乎笑了一下道,「他们很好,在应该在的地方,吃应该吃的食物,今日过年,他们也应该挺开着的。」

听这回答,总感觉怪怪的。

不过,我以前在白水村,只是经常见到他,和他也没有什么深入的交集,大过年的他都不回家,有可能是跟家里闹什么别扭了吧。

这么想着,我也有点愧疚。

赶紧道,「那咱们继续吧,到哪儿了?」

「一百九十七。」白牧顺口接了一句。这一下,阿晧和李乾芝都笑了。

「有七,你没敲桌子,输了输了,这次你输了。」阿晧笑着,眼睛直盯着他面前的一盘干果。

我赶紧帮衬道,「这不应该算吧,只是接了一句,游戏并没开始呢。」

「当然算了,你已经说游戏继续了,他还说了七,当然就是输了。」阿晧依旧盯着干果。

白牧笑着道,「行,那这局就算我输了吧,干果我已经剥好了,每人五个。」

阿晧伸手要抓,李乾芝确实笑了一下道,「之前那两轮,咱们都是选择回答问题,正好干果我也吃腻了,不然,你也选择回答问题吧。」

阿晧的小脸一下就垮了,没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我看了一眼李乾芝,他微微佻着眼角,一看就知道憋着坏水呢。

不过我也有点好奇,他会问白牧什么,就没做声。

「好,你问吧。」白牧轻笑了一下,把另一盘剥好的干果推到我面前,果仁饱满漂亮,比我剥的好看太多了。

李乾芝看了一眼干果,又看了一眼我,眸色一深,开口道,「白牧,你身上有什么秘密,瞒着红叶吗?」

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

上次在巷子里,我们俩正要说这个事儿,哪知道突然闯出了土匪。来接下来的这几天我一直惦记曹盈盈的事儿,也没空再问。

他应该是有秘密的吧。

白牧抬头看了一眼李乾芝,又看看我,微微笑了一下道,「我真是有个秘密瞒着她。」

李乾芝神色一动,逼问道,「什么秘密?」

白牧笑了一下,「我藏着什么秘密,就是下一个问题了。不过若有机会,我会单独告诉红叶的。」

李乾芝没有再说话。

阿晧嘿嘿一笑,「好啦好啦,问题回答完了,咱们该下一轮了,一百九十八……」

我们赶紧又往后接。

越往后越难,可是他们几个可能是输过一次,越来越谨慎,后来数字越来越大,就只有我一个频繁的数错。

李乾芝那贼小子也不问我问题,一直让我剥干果,阿晧也参加了他的战线,白牧想偷偷帮忙都不行。

就这样,我给他们剥了两盘子干果。

吃到后来,阿晧有点腻了,就嚷嚷着不玩了。

夜色已经很深了,师父师娘他们已经回房了,几个师兄弟不知从那儿弄来的牌,正聚在一起打着牌。

阿妈已经把小山小娟送回屋里了,她也有点困了,但是依旧坚持着用手托着下巴,强忍着不睡也要守岁。

小月不在屋里,估计是去了小玉屋里吧,这世上,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大年夜,是亲人团聚的日子。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风也不吹了。

白牧看了一眼窗外,开口道,「咱们出去走走吧,透透气。」

「好。」在屋里待的确实有点闷,我依言站起来,随他往门外走。阿晧去了阿妈旁边,李乾芝想了想,就跟我一起走出了房间。

天地一片银白。

夜晚的雪,是很美的。

李乾芝抬头看了一会儿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脸色也十分柔和。

晚上很静,雪后的空气分外清新。我们站了一会儿,刚刚的困意竟然不见了,屋里阿晧不知和阿妈说了什么,两个人咯咯的笑着,笑声传出很远。

新的一年,希望万事吉祥。

手一热,是白牧拉住了我的手,离的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很安心。

我们站了一会儿,就又回了屋,坐在一起随意的聊着,很快,天就亮了。

新的一年开始了。

宪兵队有事,李乾芝一大早就走了。

神调门有拜祖师爷的说头,师父净手拜祠堂,将几副画像挂好,引香炉,又放好了香。我和两个哥哥就跟着师父跪下,几番扣手磕头后,祖师爷也就拜完了。

我们吃的也是唱戏这碗饭,拜完了神调门的祖师爷,我们就去了食堂,祭拜了梨园的先祖。

几番跪拜后,师父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分给了我们嘱咐道,「新的一年,做事由心,恒是恒心,不娇不傲,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事。」

「是,师父。」我们磕头谢过,接过了红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百块大洋的钱票子。

年初一,各地都兴拜年。

两个哥哥带阿晧去邻居那边拜年了,白牧也回去了。我太困了,就回了自己屋里补觉,睁眼睛时已经是傍晚了。

除了吃就是热睡的日子,很快就过了五天。

第六天的时候,戏班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陈伯点了鞭炮,临山居开戏了。

一连三天,场场爆满。

第四天的时候,我只有一场戏,刚卸了妆,小月就急匆匆的跑过来,跟我道,「红叶姐,陈道长他们已经备好了马车,让你赶紧出去呢,说是有点事要处理。」

大过年的,这么急呀……

心里嘀咕着,我还是加快了速度,换衣服赶紧去门口,临出门之前,我把朱砂和符纸都带上了,以防万一,我把那只可以变成武器的镯子也给套上了。

「闺女,这里呢。」陈老道撩俩开门帘儿,对我招招手。

我上了马车后,师父一点头,马车这就走了,我就问道,「师父,这次,又是要解决什么妖物吗?」

陈老道接了一句,「一早上有人来找我,说是看到鬼了。」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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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1-24 17:17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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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妖·第四卷:曹盈盈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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