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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叫太子臭弟弟的那些日子

所属系列:掌上娇:乱世中的祸水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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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太子臭弟弟的那些日子

掌上娇:乱世中的祸水明珠

池瑞瑞一心想着和小他五岁的太子解除婚约,日盼夜盼,直到相中的新科状元都生了大胖小子了,这婚还是没退成。

罢了罢了,谈不成恋爱,那就一心一意搞事业,先当个太子妃,再入主中宫,一步一步走上人生巅峰。

可这往日素来乖巧的太子,如今却是有些不对劲。

1

一觉醒来成了太子妃,不,确切来说是未来的太子妃。还未等我振臂高呼这赢在起跑线的剧本,秀秀一句太子还是个十岁的孩童一巴掌将我拍回了现实。

从我刚醒来到现在能平静地提起这个事实,已过了十日有余。

我心有不甘,再次问秀秀:「太子当真十岁?」

秀秀心平气和道:「千真万确呀,上个月才过的十岁生辰。」

「那我呢,我几岁?」

秀秀一脸娇羞捂嘴道:「小姐再过几月就及笄啦。」

我心如死灰望向她:「谁安排的这门亲事?」

秀秀一如之前十几次一样,朗声道:「自然是圣上定下的。」

末了还加了句:「您十三岁时,圣上就赐了婚。」

谁承想我年纪轻轻,就将成为已婚妇女。

我自暴自弃躺尸在床,顺便蹬了鞋,正打算睡个回笼觉。

秀秀却一把拉起我说,今日是十五,太子陪我用午膳的日子。

就在秀秀伙同她的其他小姐妹前前后后给我捣鼓了一个多时辰后,我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太子。

「近日可还好?」

我望着还不及我高的男……童?只得讪笑摆摆手道:「好,都好。」

「那用饭罢。」他伸手,示意我先坐。

屏退了布菜的下人,两人沉默着用了一会儿饭。我见他只逮着眼前的几盘菜夹,顺手夹了我眼前的一筷子鲜笋到他的小碗里。

「太子尝尝这笋,很是鲜美。」

微不可察的诧异后,他点了点头不咸不淡道:「多谢。」

「不知太子爱吃什么?」

「无甚特别喜爱的。」

太难了,和古人沟通真的好难。化悲痛为食欲,干完一大碗饭心情才好上一些。

想了想我现代的只会在吃鸡里炸队友的十岁的表弟,这小太子已经很成熟稳重了。

样貌呢,虽不出挑但也还如算周正。可脑子里不由自主出现的小猪崽拱参天大树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时候思考一下怎么与他退婚,另觅良人了。但小太子毕竟未有过情爱纠葛,心智也还不成熟,太早和他商谈退婚之事,怕是不妥。

思及此,我决定再等几年,等小太子有了情投意合之人,我也差不多十七八岁,届时再寻有缘人也不迟。

2

终于,三年差一个月,太子十三岁生辰那日,我向太子摊牌了。

太子沉默了片刻,眨巴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问我,他是否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赶忙摇头解释,并向他承诺不会与其他皇子结亲。毕竟,剩下的两个皇子一个还没我腿高,另一个还在地上爬。

不料,太子思考了片刻,并未直接给我答复。

思及退婚也不算是小事,我松口道:「太子不急于今日做决定,一月后给我答复,如何?」

小太子似松了口气般点点头。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单身生活,我兴奋得觉都没睡着。

于是,第二天天还未亮我就起了床。也便一大早就听说了太子昨天连夜和爹爹去了城外的军营开启了长达三个月的封闭式训练的消息。

不准外人探视不说,连信鸽都进不去一只。

我强装镇定,也就三个月,九十来天。趁这段日子,打听打听京城适龄的公子,岂不妙哉。

于是这段日子,秀秀虽满脑疑惑,但还是兢兢业业朝五晚九替我将京城十八至二十八,城中有宅子,无不良嗜好的世家公子打听了个遍,得来三十几位公子的名单。

又打入敌人内部,同各府丫头嗑瓜子之余,探听了其性格人品。

其中刑部尚书家二儿子年方十八,还待字闺中,哦不,尚未娶妻。不足之处便是,他爹同我爹势同水火,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另一位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任职翰林院。虽说出身贫寒,但样貌出众,啊呸,但很有上进心,是个潜力股。想来日后靠着我六十家商铺的租金和三千亩土地的收成,我两人的日子也能过得红红火火。

于是眨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太子也该回来了。

就在我盘算着退婚后如何不着痕迹地安排一次和状元郎的偶遇时,爹爹托人来信,北方战事吃紧,携太子赴北御敌了。

此一去,少则半年,多则三年五载。

3

我,池瑞瑞,正一品威远大将军之嫡长女,自穿越过来的三年两个月零五天,头一次对我的天选剧本产生了怀疑。

我该不会,就是传说中享尽荣华富贵然后孤独终老那种的那种天选之女吧?现实生活中的孤寡剩女,就想谈个恋爱,好不容易一朝穿越,穿了个寂寞?

既然无法面对面说清楚,那就书信商讨。

起先几封家书,尚还有回信,之后也不知战事吃紧还是如何。只有爹爹的只字片语,再无太子消息。

于是我等啊等,等到尚书家二公子因涉嫌贪墨锒铛入狱,新科状元的青梅竹马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城中除了鳏夫再无比我年岁还大的适婚儿郎,终于等来了他们凯旋的消息。

本打算一见面便痛斥他浪费我三年大好时光,可见着他瘦削的身影,嘴边的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可还好?」他转过身来。虽换了常服,可还是一身肃杀之气。身量拔高了许多,比我还高上一个头来。皮肤晒黑了不少,可眼睛却亮极了。

「不好。」

「听说你相看各家公子,忙得不亦乐乎。」

我一时语塞,一想到我可比他大五岁,挺直腰杆道:「也不知是谁浪费我大好年华,早给句痛快话,说不定我孩子都打能酱油了。」

「太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好。」

我只是夸张一下……

「……别提生孩子了,这么大年纪夫君都难找了。」

「所以,为何一定要与我退亲?」

「我俩可相差五岁。」

「五岁又如何?年龄不是问题。」怎么他这个古人的思维方式比我还先进。

「前几年,你还没我高。」

「现在比你高不就成了?」

「就是不行。」我总不能说姐姐我前世加今世都活了三十多年了,实在啃不下他这个十八岁都不到的未成年。

「那你可有合适人选?」僵持不下,林慎换了个话题。

「那是自然。」见他似乎不再执着,我语气轻松了些。这些年秀秀一直替我留意着,礼部侍郎的小公子,样貌学识都还算上乘,只不过年纪比我小上一岁。

「哪家公子,我替你打听打听。」

「那感情好。嘿嘿嘿,是……礼部侍郎的小公子。」向比我小五岁的太子说这些,我颇有些不好意思。

谁知我一说完,他立马变了面色,一脸怒气地走到了我面前,「为何旁人比你小就可以,偏偏我不行?」

凑近些我才看清楚他的样子,脸部线条变得更加硬朗,皮肤黝黑粗糙,眼睛也不似小时候那般圆润,嘴唇十分干燥。

他一步步逼近,我有些心慌地避开他锐利的目光,直到,我看到了他脸颊上的萝卜丝。

我知道,此情此景我是万万不该笑的。

事与愿违,我不但笑了,还笑出了声。

小太子停住了脚步,不解地望着我。

我抱着肚子笑道:「脸上还长萝卜丝,哈哈哈,还说你不是个孩子。」

我果然还是低估了这个孩子。恼羞成怒的太子一把按住了我的脖子,然后猛地往我嘴里吹了一口气,嗯,没错,嘴对嘴那种。我咳得满脸通红,直到他走了我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好个林慎,你欺人太甚!」

经此一役,小太子偃旗息鼓,连每月十五的例饭也不来用了。

府中大大小小都在传我二人情感破裂,婚事恐生变故。连我常年礼佛的母亲都询问了我此事,我只得找借口搪塞了过去。

舒坦日子没过几天,皇后娘娘的懿旨来了。

4

其实,我一直搞不懂皇后为何一直极力促成我与林慎的婚事。要论家世,我家虽不差,但更好的也有呀。杜丞相家便有两位适龄的嫡小姐,样貌才情哪样不是一顶一的。

「慎儿与瑞瑞的婚事也拖了这么久了,如今慎儿回来了,两人的婚事,本宫看也是时候定下来了。」

正当我准备脱口而出昨天冥思苦想了一下午的腹稿时,有人率先发言了。

「我与池家小姐三年多未见,两人也有些生疏,不如多相处些日子,再订婚期。」林慎不知何时已步入内殿。「见过母后,池伯母。」

我与母亲屈膝行礼。

我不知他今日是为给我解围,抑或是自己想通了。皇后神情尴尬,母亲虽面色未变,眉眼间也能看出她的不悦。

「皇后娘娘,母亲大人。殿下北伐三年,日夜操劳,好不容易回来理应好好歇息一段时日才是。如若婚事往后延一延,我二人也正好趁着这些日子培养感情。」我连忙乘胜追击,打铁还需趁热。

两人都这般说了,皇后娘娘也就笑盈盈顺着台阶下,打发我与林慎去逛御花园,说是要留下母亲再聊几句体己话。

我用脚指头也知道这是在为我二人创造独处机会,可林慎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我发现我可能自作多情了。

原来母亲与皇后娘娘自闺阁起便是密友,好到指腹为婚不算,差点一起连皈依佛教。

两人头一胎都是女儿,皇后二胎喜得麟儿,日盼夜盼我娘给生个妹妹。万万没想到,我成了将军府独生女,于是两人便有了如此有创造力的搭配。

如此草率定下了太子妃人选,皇帝老儿都没有意见的吗?

「上回是我不对。」林慎的声音将我拉回。

「哪回?」

「你忘了?」我听他这语气,又是不高兴的样子,连忙摆摆手道,「不不不,我没忘。」

「那你说是哪回。」

我大脑飞速运转,上一次见面是他来府中见爹爹,顺带见了我,然后两人交谈无果。再上次就是三年前的事了,说好的一个月给我答复,结果放了我长达三年的鸽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上次被他唬住了,这次我可得利落解决,「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我对你那样做,自然是心里有打算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继续问:「那你如何打算的?」

忽然他伸手拉住我的衣袖,正色道:「我都那般了,你还不知道吗?」

我一想不对呀,本来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愣是拖了三年,他该不会对我有想法,不愿意退婚吧。我心里一急,抓住他的手道:「你该不会是不愿意?」

「怎会?我自然是愿意的。」说着,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那感情好!」得知我还有自由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的欣喜溢于言表。

「那定在何时?」似乎是被我的笑容感染了,林慎也满眼笑意望着我。

退个婚退这么开心,也是很少见了吧。

「一个月后,如何?」

「没想到你这样着急。」

「为了你我二人的幸福,此事当然得尽快提上日程。」

「瑞瑞言之有理。」

没想到统一革命战线之后,两人关系拉近得如此之快,太子爷都这般亲切地叫我。

我热泪盈眶,拍了拍林慎的肩膀:「慎弟弟,姐姐看好你。」

不知为何,林慎的表情却像吃了苍蝇一样。

5

一个月很快就到了,我正在门口翘首以盼林慎的身影。

不料,林慎没等到,却等来了一长队的,用红绸包裹着的,我想,那些东西应该是叫做:聘礼。

「这,这,这是谁家的?」

「小姐,还能是谁家的?不不,以后要改口叫太子妃了。」秀秀边笑边给我屈膝行了个礼。

短短一刻钟我经历了从心花怒放,到心乱如麻,最后心灰意冷。

原是一开始两人就鸡同鸭讲,上船行至半路,才知一个要往东,另一个要往西。

怪不得前几日,我娘还总往宫里去,每回她欲与我谈些什么,我都以时候未到给打发了。我娘心情愉悦,也就懒得同我计较。却不承想我在自己挖了个坑不说,还双脚并拢,径直跳了进去。

眼看事情我俩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嫁给林慎好像也不算太亏。

作为太子妃,虽拘束了点,但好在婆婆是我妈的亲闺蜜,想来也不会苛待我。再加上,数不尽的财富不说,身份也是水涨船高,以前那些看不上我的世家小姐们,见了我都得乖乖行礼。以后林慎若是争气,我还能体验一把做皇后的感觉,除了谈不了恋爱。

呜呜呜,好想谈恋爱啊,林慎这个臭弟弟。

在进行了长达六年的挣扎后,我终于还是嫁给了小太子,那个比我小五岁不说,还未成年的小太子。

被盖头罩着有些气闷,思及我与林慎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摘下这盖头应该问题不大。就在这时,秀秀推门而入,见我盖头已摘,赶忙走进,利落关上了门。

「小姐,快来吃两口。吃完咱就把盖头盖上,可不能让旁人看见了。」

「该叫太子妃了。」我颇有些无奈,前几日张嘴闭着就是太子妃,真到了时候,又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是,我美丽动人的太子妃。」不得不说,这马屁拍得我浑身舒畅,连门外那道身影停留了多久我都不曾察觉。

我示意秀秀将东西收拾了送走,盖头也给重新盖回了头上。

「呀,太子殿下已经到了呀,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嗯,去吧。」紧接着是他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待他站定后,又听到些许杂乱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应是喜娘那些人。

因着蒙着盖头看不见旁人,一时间向来心大的我也不由有些紧张,直到视线中出现了那红色的喜靴。

喜娘说着吉祥话,「左一挑吉祥富贵,右一挑称心如意,中间一挑挑出个美娇娘。」盖头被挑起,林慎就那样撞进我眼里。

他眉眼含笑,脸颊上两片坨红,和上次的萝卜丝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比起三个月前风尘仆仆的样子,今日特意修饰过的林慎要好看上很多。

第一次见他,他还像个小萝卜丁一般。不知不觉他已然这般大了,像个能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终于,所有的仪式都走完了,房中只剩下我二人。

我尴尬地望向林慎,不料他也正一动不动地望向我,脸上的薄红将一切都掩去了。

「瑞瑞今日真美。」

我心道,没白瞎脸上涂的这两斤大白,便也乐呵呵地礼尚往来一句,「臭弟弟也很俊。」

「臭弟弟?」林慎眼中的笑意烫得我不敢直视,最后那扬起的尾音听得我心脏都漏跳一拍。

6

「不不不,是太子殿下也很俊。」我赶忙解释道。

他应是有些醉了,目光涣散,行走也有些迟缓。所以他拉住我的手时,我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拉着我在床榻边坐下,我才惊觉,这臭弟弟该不会是馋我身子?

我挣开他的手,远离他一些。

他对于我的动作似乎有些不满,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我不由得想起,我与他商议退婚之事时,他也是这般委委屈屈地看着我。

我不由语气软了下来,「怎么了?」

「困了。」他揉了揉眼睛。

「困了便睡吧。」

「瑞瑞一起。」

饶是向来厚脸皮的我,听了这句话也不禁老脸一红。

「那我们只睡觉,不做旁的事。」

他口齿不清地问我:「那聊聊天可以吗?」

传说中的盖棉被纯聊天?「可以可以,明天再聊,你快睡吧。」鉴定完毕,醉鬼一只。

得了我的答复,林慎心满意足地平躺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他睡在外侧,我匆匆洗漱后,脱了鞋与外衣,越过他,睡到了里边。

明明已经让秀秀收拾了床榻上的桂圆红枣,脖子下方有一漏网之鱼,硌得我极不舒服。起身一看,确不是那些,原来是枕头下藏着一本书,露出了一角正巧对着我脖颈处。

抽出那本书,素素白白的封皮,侧边写着「珍藏版」几个小字。我这个人向来都是如此,比如现下,理智告诉我不该翻开这本书,我这不争气的手还是翻开了。

「瑞瑞,何事?」这番动作惊动了林慎,好在他只是出了声,并未睁眼。

「无事,无事。」我小心翼翼将那书放回原处,又觉得不放心,塞到角落的床褥下才安心躺下。

未过多久,隐约听到开门声,应是秀秀来熄了蜡烛。今日着实太累了些,不一会儿我意识便有些涣散了。眼皮太沉重,拽着我整个人往下沉。可迎接我的却是坚实而又温暖的怀抱,让我无所适从的内心,也安定下来。

一夜无梦。

因记着第二日要敬茶,我早早就醒了。于是发现我和林慎正像连体婴儿一般搂在一起,这两小无猜,亲密无间的样子,感动得我险些落泪。还是草率了。

后宫的嫔妃们,都是老熟人了,红包一个比一个厚。除了皇后娘娘旁敲侧击要我抓紧时间给他生孙子,其余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每日睡前,他都会与我谈论当日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有时他去城外军营与爹爹见面,有时奉旨出宫办事,更多时候是上早朝,听太傅授课,协同陛下处理政事。

每日他也会问我,我这一整天做了什么。我的回答五花八门,大部分时间是睡了一整天,更多的时候是同秀秀她们几个推牌九,或者看看画本解闷。

我俩就这么和和睦睦,盖棉被聊了大半年的天。

直到今日,他说他被太后召去了,巧的是丞相的小女儿也在,于是太后顺带引荐了一番。

我灵敏的嗅觉告诉我,这事没那么简单。

7

「杜小姐今年及笄了吧?」

「我不甚清楚。」

「太后是想往你后院塞人了。」

「你如何想的?」说着,他侧过身子,一手撑着脑袋,望向我。

「我的想法重要吗?」

「当然。」

思索了片刻,我当然是不愿意的啊。这以后万一林慎继承大典,那杜家小娘子可不就成了我皇后宝座的一大威胁了么。不行,这种可能性要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若是说得太直白,林慎觉得我善妒,不适合母仪天下又该怎么办。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我俩成婚还不到一年……若是你想,我不阻拦就是了。」真为我的机智点个大大的赞。

「瑞瑞,你当真如此想?」

我点点头,他这语气中的兴奋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听我说不阻拦他,已经跃跃欲试了吧,好你个林慎。

「我很高兴。」你当然高兴了,你若允许我养几个小白脸,我也高兴。

忽然,他凑近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别担心,我只要你。」

一定是他呼出的二氧化碳太热了,不然为何我耳朵烫得不行,连带着脸颊也发热。不行,他可是弟弟,气势上不能输。

我转过脸,朝向他,两人鼻尖相对,谁轻微动一下,就能碰到。而林慎去故意往我这儿来,用他的鼻尖蹭了蹭我的,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我往后退了退,准备撑起身子坐起来。不料起至一半,又一把被他拽了回去,直直趴下了他身上。

「瑞瑞,你实在太可爱了。」他眼中暗潮涌动,又青涩又魅惑。

「瑞瑞,我想亲亲你。」说完,不等我反应,他便按下了我的脑袋,他的唇紧紧贴上了我的。

不知在何时,他便脱离了我的掌控,不论是气势上还是身份上,我都输了。

不,我还有技巧上可以赢。想到这里,我忽然又可以了。

姐姐我那些年看过的言情小说,没有一百本也有八十本,理论知识可以说是十分扎实。

不料学生太过聪慧,马上反客为主,翻了个身将我压在身下。

直到我呼吸都有点喘不过来,林慎才撑起身子,用手臂揽着我睡了。

半梦半醒间,听他嘟囔了一句,「还有三个月。」

8

没过几日,便有宫女来通传,太后娘娘召见。

林慎以往是住在宫内的,可北伐归来后,他便请旨在宫外建了府邸。是以我二人自成亲起,便住在了此处。林慎亦是每日风雨无阻入宫上早朝,有时被留得晚了,也从不宿在东宫。

进宫路上我在寻思,寻思林慎是不是在太后面前把我卖了。

太后娘娘我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见她,我都惶恐得很。前朝到皇帝薨逝时,她只是贵妃,且皇帝并非她亲生骨血。这个四十岁不到就登上太后宝座的女人,实在是心意难测。

「见过太后娘娘。」主殿内,年近五十的太后正倚着凤銮看书。

「快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瞧瞧。」向我招了招手,一副亲热的样子。

待走近些,她抓住我的手,「小手怎么这么冷,快给太子妃拿个手炉过来。」

「谢太后娘娘。」

我自是知道她今日叫我来,目的不纯。敌不动,我不动,我也乐得与她虚与委蛇。

终于,两人客套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施施然开口道:「这大冷天,倒是让你跑一趟受罪了。」接着又颇为忧虑道,「自先皇起,皇室便子嗣单薄。据我所知,你二人大婚近一年,竟还未同房?」

这……我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算了,说多错多,干脆不接。

见我不打算接茬,她又自顾自道:「不过,幸好前几日太子已同哀家道明了其中缘由。今日唤你来,一是便是怕你多心,与哀家生出嫌隙。二是,子嗣之事还需你记挂在心上。」

「谨记太后教诲。」我做出一副刻板呆愣的样子,恭恭敬敬回复。

果然没说几句,太后就打发我走了。

太过精明的人,说话做事都迂回着来。你若表现得亲密,日后怕被利用,太过冷淡,又怕她看你不爽,想换了你。

太后便是这般,每回林慎去请安,正好杜家小姐就在。那杜倩兮才貌双全,美名在外。但凡小太子是个不厚道的,二人你斟茶来我饮水,真等我觉出味来,赐婚圣旨怕是都到府上了。

后宫的贵妃娘娘便是太后这般安排上的,想到这,真觉得林慎是个好孩子,回去了好好犒劳犒劳他。

回府换了衣裳,正巧林慎还未归。我带着秀秀去了厨房,准备给林慎露一手。

想当年我煮方便面的手艺也是经过全寝室一致认证的,毕业后还开了个泡面食堂,不过很快就倒闭了就是。想到这,倒是有点想家了。我吸了吸鼻涕,心情沉重地煮面。

这大铁锅火力太猛了,鸡蛋煎焦了不说,面条也煮得糊糊的。正打算盛起倒掉,准备再来一次。

「慢着。」林慎自外走来,「是为我煮的吗?」

「不是,我打算自己煮来吃。」

「那这碗糊了,给我好不好。」他一动不动望着我,眼神诚恳。

「你再等等,我重新煮一份的。」

「我就要这个。」他自顾自盛了满满一碗,大口大口吃吃得津津有味。

我望着那浑浊的汤底和漆黑的煎蛋,原本就心情不好,又见他这副样子,一个没忍住,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掉。

「瑞瑞,你怎么了?」林慎顾不上碗里的面,急忙抓住我的手。

我有些生气地挣开他的手,抹着眼泪跑回了房间。我知林慎一直在我身后,我没理他,他知道我情绪不对,也识趣地没打扰我。

半晌,我情绪缓过来了。只觉得冬天真不应该哭,脸上的泪水,冷得像结冰了一样。

林慎拧来了热毛巾替我净面,吻了吻我红肿的眼睛。若是此时我再不知他的心意,我可真是个傻子了。

「瑞瑞,可是我哪儿做得不好了惹你生气,还是太后今日为难你了?」

「不是,就是那面太难吃了,我见你吃,心疼。」

「瑞瑞,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

「对了,你是如何向太后解释我俩未同房之事的?」

「我说之前在北方受了伤,太医说一年之内不可行房事,不然好不全。」

「扑哧。」我一下就破功了,心道竟然想出了这么匪夷所思的借口。「你那时可有受伤?」

「嗯,毕竟刀剑无眼。」

「哪儿,我看看。」

林慎听话地褪下衣服,露出腹部的一道刀伤。那伤口凸起,现在看来也狰狞得很,当时一定是伤得极深。我知晓这古代的医疗水平,一个感冒都极有可能要了命,更何况这么严重的刀伤。

感觉眼眶又有些热了,我低头朝他刀疤处吹了口气。

「吹吹就不疼了。」

起身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将他外衣拢住,「快把衣服穿上,仔细受了风寒。」

他一把抱住我,将我压到床上,用被子将两人盖起来。

「这样就好了。」

他轻车熟路地吻住我的嘴唇。

9

「瑞瑞,瑞瑞……」他埋在我脖颈间,似魔怔了般,不知疲倦地唤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林慎,我在。」

林慎紧紧拥着我,隔着厚厚的冬衣,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猛烈跳动着。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遭遇敌袭,我受了伤,躺在军营里高烧不退。每日梦着你,我才挺过来了。」

臭弟弟太会讲情话,真叫猛女落泪。感动之余,也有些心疼,才十几岁的孩子,便要承担这么多责任。

见我没有反应,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我亲了亲他的嘴角,问道:「那你梦到我什么了。」

他得逞般勾起嘴角,不知为何,我觉得那笑容瘆人得很。

「我梦到你要与我退婚,嫁给旁人。还梦到你同世家公子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这赤裸裸的控诉让我不知所措,不料他还继续道:「然后我就被气醒了,心想着赶回京都将他们大卸八块。」

我无奈道:「这,这不是没成嘛……」

他不管不顾地撒娇:「你只能是我的,旁人你想都不要想。」

我却满脑子想的都是,按照他对我这迷恋程度,日后三年抱俩应该不是问题。我的皇后之位,可以安排上日程了。

可又一想到这古代生孩子没有剖腹产,也没有无痛,只能顺产……我又觉得,比起快意恩仇的江湖,这皇宫还是无趣了些。毕竟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我池瑞瑞向来想得开。

等我两腻歪完,已经过了饭点。草草吃完,林慎去了书房,我无事可做便洗漱睡觉了。

等我一觉睡醒了,他才回来。带着寒意的身躯钻进我的被窝,待我即将再次进入梦乡,他才将我翻了个身,亲了亲我的额头,然后将我拥进温暖的怀抱里。

忽然觉得,小五岁的弟弟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古人早熟,林慎虽还不满十八,可心智早已抵得上普通二十三四岁的大学生。

想和臭弟弟谈恋爱,该如何是好?

算了,今日累了,明日再想吧……

「听说了吗?咱们太子殿下请旨要将杜丞相家小女儿……」

路过庭院,只听一小厮在与一丫头说悄悄话。只不过声音有些大,我一不小心就听了个七七八八。

「太子要将杜倩兮如何?」未听清楚后半句,我急忙发问。

那两人如惊弓之鸟般,扑通跪地,「太子妃恕罪,小人不该背后议论主子。」

「要想免罪,先把话给我说清楚。」

「太子殿下请旨,要将杜小姐嫁与礼部侍郎之子。」

幸好,幸好。

「你俩退下吧,以后有什么府外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于我,重重有赏。」心情愉悦,说话都豪横起来了。

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我挥了挥手,留下潇洒背影。

林慎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和臭弟弟谈恋爱吧,还等什么呢?

10

这几日又下了雪,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朝廷也提前放了春假。

是以,近一个月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林慎,也终于空闲下来。

许是为了弥补近日对我的疏忽,林慎昨晚就与我商量着要与我出府逛逛。我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这么冷的天,窝在府里不好吗?

「据说京城新开了一家酒楼,菜色新奇,味道亦是极为不错。」林慎仍不死心,一大清早又开始劝说。

「是叫韩湘楼吗?」

「不错,瑞瑞可有兴致。」

「你若想吃,便让下人提了食盒去买回来。报上我的名号,还能插个队。」这太子府就我和林慎两个主人,林慎也一贯听我的,我的日子还不是怎么滋润怎么来。

「……」

「莫吵我了,我再睡个回笼觉。」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这被窝被林慎闹腾得都不暖和了。

我往外挪了挪,靠近林慎一些,林慎也很懂事地将我拥进怀里,这家伙一到冬天就是个人形暖炉。

醒来时已近正午,林慎已经起了,走之前还不忘用被子给我裹得严严实实。我睡得有些头晕,穿衣时见自己里衣皱皱巴巴的,便换了一件。

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意让我打了个哆嗦。屋外一片雪白,不远处只见两个硕大的雪人,和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林慎。

那矮一些的雪人几乎和我一般高,我走到时,林慎正把胡萝卜戳到雪人脸上。

「瑞瑞,你终于醒了,这个雪人是不是和你一样漂亮?」林慎顾不上冻得通红的双手,兴致盎然地看着我。

「也就勉强及我一半的美貌。」

「哈哈哈,瑞瑞言之有理。」

「这个呢,是你吗?」我指着边上更高一些的那个。

林慎点点头。

「瞎说,你哪有这么英俊。」我见他笑容凝固在脸上,腿比脑子先做出反应,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雪实在太深了,我跑得十分笨重,是以林慎三两步就追上了我。

他抓住我的手,将我搂在怀里撒娇道:「瑞瑞,以前怎没发觉你这么坏。」

幸好周围没有下人,不然平日里威望颇高的林慎这般模样,不日能传遍京城。

「那你可还喜欢?」

「喜欢极了。」

「我也喜欢极了。」我轻轻在他耳边说道。

「你方才说了什么?」他忽然松开我,满眼期待。

「哼,好话不说第二遍。」说完我趁他不注意,又撒腿就跑。

这就是恋爱中的男女吗,大冬天在雪地里你追我赶……

11

日子不紧不慢,一不留神就又长了一岁。

正月里皇宫召开了三次名义上巩固君臣关系实际上撮合各家未婚男女的联谊会,我作为京城的新晋贵妇,带着对小辈们觅得良人的祝福参加了。

各府也邀了几回,打着以品茶赏雪为名头,实则又是变相联谊的相亲会。宫中妃嫔不宜出面,我又代表皇室出席了。

其间由于害怕被林慎的爱慕者刁难,连夜默写了好几首与当日主题相关的唐诗宋词。不料当日,许是被我一脸有文化的样子唬住了,竟没有一人提到要我现场作首诗。罢了罢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连各大商铺的年终回馈活动,也都一一邀请了我。原因无他,问就是作为京城顶级名媛的自我修养。

连轴转了小半月,明日便是元宵节了,也是臭弟弟的十八岁生辰。对于这即将到来的大日子,我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终于成年了。

忧的是,近日沉迷于贵妇交际圈,我压根没准备生辰礼。往年都是府里库房随意挑一个大金锁啥的,今年可不能太过草率了,好歹两人也谈起恋爱来了。

冥思苦想了一盏茶的工夫,虽然很害羞,我还是毅然决定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林慎。这送礼嘛,就得清楚对方喜好,送到对方心里去。

傍晚时分林慎从宫中递出消息,说是在宫中用饭,让我不必等他。

吃完饭,给自己泡了个澡,洗香香后便在被窝里等他回来。百无聊赖,我拿着几本传闻中深闺女子最爱的话本,草草看了一本,直打瞌睡。这书生小姐的爱恨情仇,都写了一本书了,还没拉上小手。

就在我囫囵看完一遍,准备放下时,我听到了屋外的轻微说话声。

林慎回来了。

不知为何,他推门而入时,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我两眼一闭,装起死来。我竖起两只耳朵,只听到他又轻又缓地走近,替我掖了被子,便离开了。

狗东西,就这么走了,都不亲亲我可爱的脸颊的吗?

又等了一刻钟时间,林慎回来了。窸窸窣窣脱了衣服,便蹑手蹑脚钻进了被窝。

不消片刻,林慎将我搂进怀里,从背后紧紧拥着我。他轻轻拨开我身后的头发,在我脖子后方,留下了一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慎之前说过,他出生于子时,新一天的开始。我估摸眼下时间差不多,便转了个身,凑到林慎耳边道:「臭弟弟,生辰快乐。」

「瑞瑞还没睡吗?」林慎有些诧异地望着我。

「嗯,一直在等你。」

「瑞瑞辛苦了。」

「你更辛苦。」

「瑞瑞,我满十八了。」

这臭弟弟怎么这么会撩,可恶,我脸都红了。

接着我看到林慎眼神变了,那眼神有点似曾相识……我记起来了,他北伐归来,我说让他帮我引荐一下礼部侍郎小儿子时,他便是这样看着我。

我,没来由地有些心慌。有句古话说得好,如果不能击败你的敌人,那就加入他们。

于是我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吻上了他的嘴唇。

12

「瑞瑞,你是我的。」

我在内心狠狠地唾弃自己,晚节不保,被臭弟弟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抱起我,在我耳边不知疲倦地诉说着爱意。

第二日天未亮,林慎便起了。他动作极轻,但因昨夜二人是抱着睡的,他起身时,我还是醒了。

他洗漱好,又回了床榻,在我额头,鼻尖,脸颊,眼睛处落下细密的吻,最后咬了一口我的嘴唇才放过我。

我恼极了,恨不得一掌拍开他的脸,一想到这可是未来的九五之尊,翻了个身面朝里睡了。

「小懒虫,为夫去上朝了。」

我未听清他说了什么,随便应了声,催他快快出门。

有句古话说得好,睡觉是最好的补药。我需得睡到自然醒,才能补回昨日的损耗。

不承想,还是没能睡个够。

「林慎,你是狗投胎的吗?」

「瑞瑞说是,我便是。」他含糊道。

我竟无言以对。

他见我醒了,欲往上轻吻我的嘴唇。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我可没有不刷牙就接吻这么重口味的爱好。

「我还未漱口!」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拗不过我,他还是给我批了狐裘,抱着我去洗漱了。洗漱时,透过镜子看到了身上的斑斑点点,心里暗骂这个小狼崽子。

昨日明明凌晨才睡的,今天天未亮就起了,如今还不安分,这小狼崽子旺盛的精力,令老阿姨望尘莫及。

林慎虽只有十八岁,因着在军营待了许多年的缘故,身材还是非常出众的,平日穿着衣裳倒不觉得强壮,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脱了衣服,就能看到他一身的腱子肉。

「瑞瑞,还痛吗?」

「你说呢!」

「我从宫内带了药膏回来……」

他话还未说完,我恼得用脚踹他。

不料,他却抓住了我的脚。见我瞪着他,竟不管不顾地亲了起来,脚心、脚背、每一根脚趾都一一照顾到,绝不厚此薄彼。

实锤了,林慎上辈子一定是一只狗。

我被他闹得浑身无力,这便是恋爱的感觉吗。

13

出了正月,这天气便暖和起来了。

林慎这两日忙得不见人影,我也乐得无人缠着。

是以,在太子府蜗居两个月的我,终于出府了。

按照惯例,先去韩湘楼犒劳犒劳我这段时间被折腾得日益消瘦的肚子。

今日是老板娘亲自接待,我还未点菜,她便送了几样开胃凉菜,两盘热菜外加一盅燕窝羹。说是新研制的菜品,让我评鉴评鉴。

我这哪有吃白食的道理,打定主意定要好好品尝一番,给出真知灼见。

不料这凉拌黄瓜酸咸适口,早春时蔬也很是清爽,更别提那炖了好几个钟头的红烧肉了,真是入口即化。至于那燕窝,我很不要脸地问了句,能否续杯?

老板娘倒是面不改色道:「何为续杯?」

这句话忽然点醒了我,我这一言一行可是代表着太子府的形象。

「不续杯了。你们家烧鹅味道甚好,我给夫君打包一份。」

老板娘笑着应下来,末了我欲付钱,硬是推脱着不肯收。

说往日我都是以池家小姐的身份去用餐,前几日太子府来人,却也用着池家小姐的名头时,她才发觉,池家就一位小姐,一年前嫁入了太子府。还说往日不识贵人招待不周,要向我赔罪。

我忍住强烈地想要吃白食的想法,只道心领了,怕留人口舌。

去逛了平日常去的那几家铺子,没什么新鲜的花样。

正准备打道回府,撩起帘子时,却瞥见路边人头攒动,像是有什么稀罕事。

我连忙谴了小厮过去打探,自己坐在马车里静待吃瓜。

我紧张而又激动的心情未持续片刻,就听到小厮在窗边道:「回禀太子妃,是一小子偷拿了酒楼后厨的剩菜,被管事拎出来教训。」

「剩菜?」

「秉太子妃,正是剩菜。说是家中实在贫寒,偷拿了些带给病重的母亲。」

「秀秀,那孩子也是可怜,你去帮着处理了。」

「是。」

大概一刻钟时间,秀秀就回来了,一脸喜气,手中还拿了张东西。

「如何了?」

「那管事见着太子妃的马车,便不敢造次了。这雅苑也算是高档酒馆,店主平日最厌恶小偷小摸之人,规定了即使是剩饭也不准拿。今日这小子,确实做得不对。」

「奴婢又询问了店中其余伙计,得知那小子今年十六,在后厨当值,平日里工钱都用在了母亲的汤药上,想来也是个孝子。于是……」

「于是?」

「于是,便问店家买了这小子的卖身契。那些画本可不都是这般,风流公子替红颜知己赎身……」

大可不必,林慎见到了还不把他生吞活剥了。

「秀秀,花的银子用你的月钱抵。」

「太太太子妃,秀秀立马把卖身契还回去。」

「你花了多少银子?」

「十两。」合着不是花的自己的钱,不心疼。

「一个月扣一两,一年不到就可还清。」

「我一个月工钱有三两,这样算来这样好像还可以。」

14

那孩子跟我一道入了府,眼下正跪在地上。

瘦削的面容,倒衬得那双眼睛大大的。身上的衣服虽然单薄,却十分干净。

问了名字,说是姓杨,名唤子归,家住城西。让管事安排了子归,我望了望正坐在边上的林慎。

「瑞瑞难得出府,就给为夫带了这么大的惊喜?」林慎笑眯眯看着我,但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惊喜倒称不上,不过记着你爱吃韩湘楼的烧鹅,带了一只回来。」我讨好地说道。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果然,语气软了下来。

「你说……子归?这孩子可不是我带回来的。」出于对这小狼狗的了解,我连忙撇清关系,不然受累的必然是我。

「哦?那是谁带回来的?」

「秀秀啊,带回来做童养夫。」我凑近林慎,小声解释道。

「当真?」

「不然你以为如何?」

于是,林慎点表情肉眼可见的松快了些,「哼哼,不是你的主意便好。」

与他相处这么多年,我也算摸清楚他的脾气了。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哄几句便过去了。

夜间,林慎照旧分享了今日的行程,还挑了几件有意思与我说。比如三皇子在龙椅上撒了尿被皇上痛揍一顿,二皇子书写时睡着了,蹭了一脸的墨。

我听后笑得眼泪直流,那几个小皇子还真是和林慎小时候一模一样。只因之前同皇后娘娘唠嗑时,聊到过林慎小时候的糗事。

臭弟弟百岁宴尿到了皇上身上,嗯,在百官的注视下。

是以,从此以后,大臣们看着他,都用着一种诡异的亲切的目光。

当然,林慎是不知道这些的,他边笑边诧异道:「有这般好笑吗?」

「你这笑话委实精妙,像针灸一样戳中了我的笑穴,哈哈哈……」

然后,这家伙又故技重施,掰过我的脸,往我嘴里吹气……

我一阵猛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

起初我恨不得掐死林慎,思考了片刻,我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一个翻身,压到他身上,捧住他的脸,在林慎满眼的期待中,不管不顾地亲了下去。

果然,臭弟弟很快就上钩了,立马反客为主,全情投入。

我瞄准时机,猛吸了一口气,对着他的嘴一顿吹。

「咳咳咳……」

我用力过猛了,只见林慎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可眼角却藏不住地笑。

「你明知我要报复回去,为何不躲?」

「咳咳……想让,想让瑞瑞高兴。」

「真是个傻弟弟。」

「来,叫声姐姐听。」我见他实在可爱得紧,便想戏弄戏弄他。

「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年龄本就比你大。」

「那也不行。」

「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亲亲你。」

他犹豫了一会儿,正色道:「姐姐可不准耍赖。」

明明目的达到了,见他这么爽快地叫出口,心里莫名的不得劲。于是我不情不愿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瑞瑞,你耍赖了。」林慎眼中盛满笑意,这笑容我熟悉极了……

我正欲逃离,却被他一手抓住了胳膊。

完了。

15

今日,正值林慎休沐,他难得与我睡了个懒觉。

昨日二皇子与三皇子派人送来拜帖,含蓄地表达了想要到太子府游玩的愿望。

林慎看完本想拒绝,我伸手拦下了,府中许久未有访客,也太冷清了。

府中正经的主人只有我与林慎,一大班子丫鬟嬷嬷小厮护卫每天想着法子盘我两个人,也是时候给他们见点新鲜的面孔了。

就在今晨李嬷嬷又要拉着我给我做第三身春衣时,我拉住嬷嬷的手吩咐:「今日府上有贵客,劳烦麽麽安排下去。」

「有客人来?」李嬷嬷眼睛一亮,不待我回应,便已风风火火向外院跑去。

「老头子,今日府上有贵客来。」

「啥,贵客?」李总管亦是眼睛一瞪,片刻之间,便让小厮召集了全府人员到外院集会。我与林慎也没被放过,被请了过去。

「今日,府上有贵客到访。不论来的是什么身份的客人,咱太子府定得让客人宾至如归,流连忘返,还想再来。」

听着,我都有摩拳擦掌的冲动了,更别提那些丫鬟小厮们了。

林慎扶额,叹了口气。

「请问太子妃,客人是何身份,几时到府?」

「两位小皇子和一位小公主,午饭便到。」

「好的,奴才记下了。」转身便变了个脸道,「接下来老夫安排任务,耳朵都竖起来了!」

「根龙负责伙房一应事务,午饭宴会厅那张大圆桌没铺满我找你算账。」

「府中一等丫鬟全部跟着彩凤,随身伺候主子,牧同你带几个人在远处照看主子的安危,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二等及以下的丫鬟们跟着李嬷嬷,每一间厢房都要一尘不染,谨防主子们去了厢房。」

「你们几个跟着我,咱们把高处的灰全给掸了,每一个蜘蛛网都不放过。」

「剩下的跟着金伯去整理庭院,花花草草给侍奉明白了。」

「听到了吗?」

「听到了。」

「没吃饭?」

「听到了!」

「听到了还不动起来!」

这大总管颇有大学军训时教官们的风范……

期间见到了子归,被安排在了伙房,小家伙拾掇拾掇看起来倒是十分精神。听闻总管支了医药费给他,药钱扣在日后的工钱上,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杨子规你可是我花银子买回来的,不准偷懒。」秀秀在后方插着腰,一副麻辣女教官的架势。

「秀秀姐,子规没偷懒,后院的鸡跑了。」

「那我来帮你抓。」

这……

麻辣女友罢了。

「看什么呢?」不一会外院只剩我两人,林慎拉住我的手道。

「在看秀秀和子归,是不是很登对?」

林慎轻笑道:「确实。」

在第三回听到鸡打鸣声时,小厮来禀,客人到了。

这府里的鸡被他们这群丧心病狂的人折磨得生物钟都紊乱了,出门时只见子归正抱着一只鸡,满脑袋的鸡毛。

「你们今天到底要杀多少只鸡?」

「根龙叔说要红烧,清炖,糖醋各来一遍。」

大可不必……

行至门口处,只见他三人已下了马车,正往里走来。

一位俏生生的十来岁的粉衣小女娃正牵着一位三四岁的大眼男孩,应是二公主林纶与六皇子林琅。另一边则站着一位和我差不多高的男孩,想必便是二皇子林致了。

「慎哥哥!」只听一声娇呵,一个粉色的身影扑进了我身边的林慎的怀里。

紧接着,「慎哥哥,这就是那个老女人吗?」

16

「……老女人?」

「见过皇兄,见过皇嫂。」林致规矩地拱手行礼。

「大哥好,老女人好。」林琅这个小魔鬼。

「林琅,林纶,对着太子妃叫五十遍大美女,不然不准进府。」

于是,林纶噘着嘴看向地面,林琅朝着林慎的方向,两人一起念着:「大美女,大美女……」

「大声点。」

「大美女!大美女!呜呜呜……」林琅被臭弟弟给吓哭了,哭得满脸通红,还挂着个大鼻涕泡。

「快,别门口站着了,进府吧。」估摸着五十遍也差不多了,我掐准时机给台阶下,小孩子嘛,童言无忌。

林慎上有胞姐林懿,长公主林懿与我同年,五年前已出嫁。下有胞弟二皇子林致,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少年老成,看起来比林慎还要一板一眼。

林纶与林琅皆是黄贵妃所生,平日里与林慎也还算亲近。

终于,众人在宴会厅落了座,丫鬟仆从们鱼贯而入。那些我见过的菜色,没见过的菜色铺满了整整一张大圆桌,满汉全席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花的可都是自己的银子,突然肉疼。

「哇,这么多好吃的。」林琅说着,咽了一口口水。

林纶也被这场面惊到了,半晌看了我一眼,说了句:「败家娘们。」

林致倒是镇定自若,自顾自擦了手,任丫鬟布菜。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管家脸上笑出的褶子都能用来夹苍蝇了。

饭后,林致随林慎去了书房。另外两个小家伙便跟了我,去了花园散步。

起先我三人相处得还算愉快,直到……

「大……老女人,这是什么花?」这小公主好像不长记性?

「公主可是忘记方才太子的教诲了?」

「慎哥哥又不在。」

「那公主就是对皇上的赐婚有异议。」

「你胡说,我才没有,我只是单纯讨厌你。」

「既然讨厌我,公主以后便不用来太子府了。」我凑近她,笑眯眯道,「省得惹人嫌。」

「你敢!你才惹人嫌!」林纶甩开六皇子的手,不甘示弱,「你以为慎哥哥为何娶你?还不是你池家还有点价值,丞相府家哪位小姐不比你好,你还真以为自己能稳坐太子妃之位了?」

「我坐不坐得稳,就不劳公主殿下费心了。我知道的是,这太子府的门,公主殿下就不一定能进了。」

「笑话,这太子府还听你的不成?」

「听谁的,你试试就知道了。」一阵心烦意乱,不欲与她多费口舌,我叫人去请了林慎过来。

「慎哥哥,你听我说。我不过叫了她句老女人,她便要赶我走,如此小肚鸡肠之人,怎能担太子妃之任。」

「哦?那你说,谁能担此重任?」

「要纶儿说,丞相府两位小姐论容貌,论才情哪一样不比这老女人出众?」

「那两人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知你脾性不好,本不愿你进府,今日若不是瑞瑞求情,你们也进不来。林纶你以后不必来我太子府了,我好不容易求取来的太子妃,别再给你个不长眼的给气跑了。」

「慎哥哥?」

「带上林琅,回去吧。」

「慎哥哥……纶儿错了,纶儿再也不说太子妃坏话了。」这眼泪也是说来就来,拉着林琅,两人哭得声嘶力竭。

「滚回去!」

我从未见林慎发这么大的火,心里虽说畅快,也怕他真把那两个金尊玉贵的小孩吓到了。

直到他三人离府了,我默默拍了拍林慎点肩膀道:「林慎,我不生气。」

「瑞瑞受委屈了。」

「林慎你要知道,没有人能让我受委屈,除了你。」

「我定不会辜负瑞瑞的。」

我知我二人现下感情好,有情饮水饱。可日后呢,若是林慎登上了皇位呢?到那时,他身边会有各色各样的女人。往日我嘴上虽说着要给林慎纳妾,可真一想到要与他人分享皇帝的宠爱,又只觉悲凉。我毕竟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人,骨子里还是希望能一生一世一双的。

夜间,林慎察觉我有心事,便一直安慰我。

「林慎,你可有想过,纳妾之事?」

「瑞瑞,我有你就够了,别人我不喜欢,也不想要。」

「日后呢,日后你若是当了皇帝……」

我虽之前一直想着谈不成恋爱,就做最尊贵的女人,当皇后,当太后。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这不是谈了恋爱了嘛,自然还是把这终身大事放在第一位。林慎若是左拥右抱,我定是看不下去的……届时,只能另做打算。

我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林慎点回答。

快睡着时,隐约听到林慎说:「瑞瑞,你再等等我。」

17

之后的日子仍然按部就班,我却不太爱与林慎亲近了。

倒不是对他感情淡了,而是这小子实在是精力旺盛,那堪比黄连的避子汤我实在是喝不下。

我虽年纪不小了,但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以往宫斗剧给我留下的阴影过深,我生怕成为「孩子死后,我终于被打入了冷宫」这种文章的女主角。

左右我二人也还年轻,想着再缓几年也无碍。

不过最近林慎也忙得脚不沾地,再加上爹爹手下的副将时常进出太子府,我不由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怕是又起战事了。

我猜测果然不假,北方的金国又躁动不安了。频频骚扰边境不说,还纵容民兵烧杀抢掠,祸害民生。

父亲直接请旨北伐,林慎也在大殿上求陛下批准,一同前往。当日二人就被钦点了主将与副将之职,当天下午我得知的这个消息。

自我穿越过来后,镇国公就常年在外领兵打仗,我与他其实并无多少相处。可这么些年,在他的荫庇下,我也算过得衣食无忧。因此,我对他的安危还是十分记挂的。

林慎呢,四年前他出征我还并无感觉,可眼下他成了我的丈夫,又与我谈了这么久的恋爱,算是我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男人了吧。

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一不小心我若成了寡妇,那该如何是好。一想到这,我就生气,气他擅自决定。

连林慎回来了,我都没给他好脸色瞧。特意交代秀秀铺两床被子,不让林慎贴着我睡。

晚上,林慎亲口确认了出征的消息,我转了个身朝里,只当没听见。

「瑞瑞,我明日就要走了,你还要与我置气吗?」

「瑞瑞,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你是神吗?能确保自己不会出事。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和我商量商量,你有把我当做你的妻子吗?」气不过,我还是发了声。

「当然,瑞瑞你是我最珍视的。」

「万一,有个万一可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我心里烦闷极了,想说许多话,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在默不作声地往下流。

「瑞瑞,你放心,我这么爱你,定不舍得留你一个人的。」

一拳头打在林慎这团气人的棉花上,真是无力。

我还在气头上,突然只觉背后一凉,被子被掀开了,紧接着林慎这个大火炉就贴在了我的身后。

我转身,举起手就打过去,不料没拍到他的肩膀,手掌落在了他的下巴处,再往上一点就是个完美的耳巴子了。

几乎是立刻,他可怜兮兮地望着我:「瑞瑞,你打我。」

「瑞瑞,你要是能消气,就打吧。」他拿起我的手,打他的脸颊。

我赶忙收了手,怕给他打疼,也怕他明日顶着一脸巴掌印出征。

出征,哎,一想到这两个字,我又难受了。

上回便去了整整三年,腰上还受了伤,这回又不知要多久。

「林慎,你别去好不好?我只有这个要求。」

「战场上我崇国大好儿郎抛头颅洒热血,我怎能躲在他们身后当个懦夫?况且,只有把金国平定了,我们以后才能安心过日子。」

崇国以武立国,从来都是一有国家挑衅,立马出战的。好在军队骁勇善战,胜仗居多。

「你若执意要去,便签了和离书再走。」

「瑞瑞……」最终还是化为了叹息。

其实临行前不该对林慎说这样的狠话的,可我就是忍不住。身后的林慎撤出了我的被窝,睡回了自己那边。

我转过身去,与他四目相对。

看着他眼中的失落,我再也忍不住,抱紧了他,吻上他的嘴唇。

实在不行,给他留个孩子也好,此时,我满脑子这样荒唐的想法。

18

他紧紧箍着我,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一般。

浑身是汗,林慎出去叫了热水,两人泡在水中放松时,才觉得困意一阵阵袭来。

不一会儿,林慎收拾好,躺在了我身边,将我搂在怀里。

「瑞瑞,等我回来。」

「等你走了,我就相看别的男子。」

「不准。」

「我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内你四肢健全回来,不然就别回来了。」心里明明想的让他早点回来,注意不要受伤,话一出口,就变了味了。

「瑞瑞,我会尽快回来。」

我原本觉得和林慎点生活一眼能望到头,再不济也就是日后和后院的女人们争争宠。等他继了位,我为了当太后而斗智斗勇。

万万没想到,林慎一言不合就要和人约架,还是你死我活的那种。

一想到有再也见不到他的可能性,我的心像是揪在了一起,一呼吸就疼。

「林慎……你活着回来。」眼泪随着话音落进了枕头中,我不再言语。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能活着回来。

林慎靠近我耳语道:「瑞瑞,记得我的字迹。」

我心里乱得很,顾不上思考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他身上的热度不断地传过来,只觉心又安定下来。

来时,林慎已不在身边。摸了摸床榻,他睡的那边已经有些凉了。

虽说本就没打算送行,可他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不过也因为他昨天给我折腾得够呛,不然不也不会睡得这么死。

哎,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林慎到哪里了。

我一时有些伤感,想到乱世佳人结尾费雯丽那句经典名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决定还是睡个回笼觉,最好直接睡到明天,睡着了就什么也不想了。

秀秀识相地没有叫醒我,但这一觉我还是只睡到了中午,因为被噩梦吓醒了。

梦中见到林慎被敌军围困,金国的公主非要林慎做他的驸马,不然就要杀他的头。林慎宁死不屈,最终被箭射成了一只刺猬。

担心自己会胡思乱想,我决定回娘家一趟,和我境遇相同的母上大人唠唠嗑。

好不容易晃晃悠悠到了将军府,却被告知,母上大人被尚书家的夫人约着去灵光寺拜佛去了。

要不是灵光寺实在太远,一来一去就要半天时间,我可能都要追着去了。

在我百无聊赖中,这难熬的第一天终于过去了。

19

不得不承认,林慎不在,我生活的趣味性与幸福感直线下降。

没有人每晚入睡前与我分享朝中的趣事和府外的八卦,也没有人在我削了一个苹果后夸我秀外慧中,夜生活更是没有。

林慎离开的那天,我没有喝秀秀送来的避子汤药,要是这一回中招了,那我也认了。

半个月后姨妈还是倔强的来了。

第二个月的时候,我收到了第一封家书。林慎写了整整五页,除了表达了对我的思念,就是叮嘱我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不要出去沾花惹草。那信像老太婆的裹脚布一般,可我读着读着就哭了。

我赶忙回了信,叮嘱他心思多花在打仗和休息上,下回再写这么长的,我就不看了。结尾不着痕迹地表达了我的思念。

又过了一个多月,我收到了林慎的第二封家书。这次只有两页纸,有一页纸在嘚瑟自己的打仗本事,另一页依旧是表达思念之情。

我读了三四遍才放下信纸,怪自己上回嘴欠,这回这薄薄两页纸不够看了。

转眼间,就入夏了。

天气还不那么炎热的时候,世家公子小姐们又蠢蠢欲动,要搞活动了。

作为皇室吉祥物,我也收起了悲春伤秋,想着成人之美也算功德一件,一门心思当起了红娘,就当给林慎积福了。

就在我红娘事业进行得如火如荼,牵手成功第三对男女嘉宾之际。北方探马来报,池将军一行人被困,战况危急,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皇上二话没说,拨了粮草和两万精锐挥鞭北上。毕竟金国虽武力强悍,可地广人稀,兵马远少于我朝。

未过几日,又有战报传来,说是金国找隋阳国借了三万兵马,半月前便动身了。

「半月前就动身,你们现在才来报!养你们这群探子是每天骑马看戏的吗?」

听说皇上在早朝时大怒,好几位临阵倒戈说不该起战事的马后炮都被下了狱。

正值夏末,暑气未消,天气还热得很。

我听到林慎被困的消息,如坠冰窟。一边流着汗,一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眼泪也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掉。

我无心关注朝中局势,我只想知道林慎现下如何。

探子派了一波又一波,我的家书也写了一封又一封。

终于,苦等了小半月,等来了父亲的书信。

信是父亲寄与母亲的,只有薄薄的一页纸。

母亲拿来时满眼通红,宽慰我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勇气去接,秀秀替我收了下来。

这几日我日日夜夜抱着林慎写给我的家书,里面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府中上下虽记挂着前线,可他们只知战事吃紧,并不知道得像我这般详细。

每日也没什么胃口,秀秀见劝我不动,本想买我爱吃的那些菜式让我多用几口饭。可因着北方战事,连酒楼商铺都开始关门闭户,只能把韩湘楼的厨子请来了太子府。

不料,我看着那碗烧鹅就开始落泪,厨子下人跪了一片。

母亲送信后的第十五日,望着镜子里面黄肌瘦的自己,苦笑道,原来潇洒如我,也会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

我终于有勇气打开那封信,父亲简单地交代了前线的战事。虽然危机四伏,有林慎的计策,我军多次化险为夷。再往下,便写到了林慎与隋阳国对战时被暗算,下落不明。

信末交代了,虽对我来说十分残忍,但此事还是尽早让我知晓为好。

我一字不落看完这封信,这薄薄一张纸,却似有千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20

过往与林慎的一点一滴,走马观花般在脑海浮现。

十岁时礼貌疏离的林慎;十三岁时听闻我欲退婚惊慌失措的林慎;十六岁时北伐归来意气风发的林慎;大婚之日假装醉酒的林慎;心意互通后爱我护我的林慎……

还有每晚入睡前絮絮叨叨的林慎,喜欢吃飞醋的林慎……

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自责,连他出发前,我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瞧。

忽然,我猛地想起了什么,双手颤抖着又打开那封信。

我赶忙提笔给父亲回了信,问他一切可好。

这次的回信更简短了。

安,勿念。

又过了一段时日,林慎与隋阳交战被俘的消息传来。金国士气大涨,待隋阳国赶到,父亲将腹背受敌。

皇帝当即增派三万精锐,势必要守住迦邺关。

时下战况日新月异,每日都有斥候运送军情。

我派人去见了城门史,是父亲曾经的副将梁佑的手下。给了丰厚的银钱,让斥候离京之前,将战况告知。

左右这些战况,都是要在大殿上宣读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于我等女眷来说,想要立刻得知消息,却是不易。

不料,梁佑在第二日却登门拜访了。原是巡视皇城时路过的太子府,昨日得知我的事,来打了声招呼。

承诺一有战报,他立刻派人送来,那笔银钱也尽数退了回来。

感激不已,我请他入府喝茶。他道今日不便,过几日再来打扰。

我含笑送走了他。

过年了,因着北方的战事,京城并无多少喜气。

那北方天寒地冻,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这几日隋阳国的军队便要到我军境内了,北方的战事牵动着京城每一个人的心。

大年初一这一天,梁佑亲自来送的战报。

他满脸喜气,见着我也顾不上行礼。

「隋阳国反水,战事快结束了。」

「那林慎,林慎如何了?」

「太子殿下暂无消息。」

语闭,未多做停留,翻身上马。

接连着几日,捷报频传。金国本就连连败退,再加上三万援军已到边境,更是被杀得片甲不留。

不日便派了使臣议和。割了三分之一的领土不说,每年进贡三成畜牧,还派了一名王子进京当质子。想是短时间内,作不了妖了。

隋阳国自然也少不了好处,与崇国结成盟友,百益而无一害。隋阳国作为一个商业发达的小国,要是我,我也同崇国交好。崇国山好水好人还讲道理,不像金国那群莽人,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一言不合就翻脸。

等林慎回来的这些日子,又收到了一则坏消息。

林慎中了流箭,伤势严重。

21

前几日,战况不利时,我收到林慎下落不明的消息时,我当真是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直到,我想起林慎临走那晚,最后与我讲的那句话:瑞瑞,记得我的字迹。

我急忙又看了一遍父亲的信,前面部分均出自一人之手,而最后一句,字迹却有些不一样。

去书房拿了林慎的笔墨对比,果然,最后那句话出自林慎之手。

倒推回去,本应该在隋阳国麾下当俘虏的林慎,却能同父亲一起写信,定是有蹊跷。

再加上林慎之前便交代我留意他的字迹,恐怕他早就预料到了之后的情形,对战况胸有成竹。

幸好林慎提前与我打了招呼,不然他就算最后手脚健全地回来了,我也饶不了他。

可现下,他受伤的消息传来,我这小心脏就像是坐了趟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落……

刚出了正月,日头还很短,不一会儿就天黑了。

屋内点了灯,我静坐了一会,洗漱后便打算睡了。

习惯了有林慎在相伴的日子,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的冬夜有多难熬。

我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想着想着眼泪又湿了枕头。

忽然,听到吱呀一声响,接着是略带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那人撩开床帘前,我紧张得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住了般。

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回过神来,强装镇定开口道:「我不知你是何人,但你应该知晓我的身份。现在离去,我不做追究,梳妆台有我所有的积蓄,你也都可以带走。」

半晌,那人开口:「瑞瑞莫怕,是我。」

那熟悉至极的声音,让我呼吸一滞。

我试想过无数次与林慎见面的场景。好一些的是他身体无碍,我声泪俱下的控诉他;惨一些的是他生命垂危,我抱着他痛哭流涕;唯独没有想过这种,他半夜偷偷潜入房内,被我当成刺客。

林慎点了灯,我才看清他的样子。

胡子拉碴的,眼睛里都是血丝,连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

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流,斥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我吸了吸鼻子,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无碍,擦中了手臂,破了点皮。」

「信中说伤势严重,你别唬我。」说着我便要扒了他衣服来看。

确认了他手臂处的伤后,我的心才放下来。

他用棉被将只着里衣的我裹住,忽然开口问道:「瑞瑞,若我不是太子了,你可愿与我一起?」

他目光灼灼,一动不动望着我。

「你不是太子是谁?」

「是乡野村夫,是江湖侠客。不知你可愿做村妇,可愿做侠女?」

说着,他抹了抹我脸颊上的泪水,眼里是我见了无数次的温柔,「可愿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为何突然问我这些?」

「瑞瑞只需告诉我,你愿意继续当太子妃还是我只做我平凡的妻子。你做任何选择,我都支持你。」

「快上床来休息,其余的容我考虑考虑。」

林慎应是累极了,不一会儿沉重的呼吸声从耳后传来。

不管外面被搅得如何天翻地覆,有林慎在,我的内心便充满着幸福与安定。

22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醒了。醒来时感受到身体被紧紧箍着,一瞬间还有些茫然。

小心翼翼转过身,我细细观察着林慎。脸颊看起来瘦了几分,两颊处有些发红,应是之前冻伤了。浓密的眉,直挺的鼻子,零星的胡茬无一不透露出他的英俊与男子气概。视线往下,来到了他的嘴唇,唇色淡淡的,还有些起皮。

我正看得入迷,不料林慎忽然睁开眼睛,促狭地望着我。眼里没有一丝困倦,也不知醒了多久了。

「瑞瑞,可想我?」

「哼,一般般吧。」

「哦?我可是很想瑞瑞呢。」

「有多想?」

忽然,林慎压到我身上,哑着嗓子在我耳边道:「这么想。」

「臭流氓!」

「怎么不叫我臭弟弟了?」

「那我也是要叫的,臭弟弟!」

「嗯,好姐姐。」林慎直视我,眼睛亮亮的,那模样,像极了讨食的小狗。

正欲拉下他,秀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太子妃,可要起身了?」

「我再睡会儿,先下去吧。」

林慎却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忍不住控诉:「林慎你是狗吗!」

「姐姐说是我就是。」林慎见我吃痛,也就不闹我了,「若想离开京城,眼下还不能暴露我回来的事。」

「为何?」

「重伤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京城的一切我已安排好,金国也收拾好了。是时候找个借口,我二人离开了。」

「你,你竟然是认真的?」

「瑞瑞后悔了?」

「那倒不是,只是陛下会放你我离开吗?」

「有少傅辅佐,林致过几年也能独当一面了。」

「你这是要放弃太子之位?」

「对。」林慎目光灼灼,里头盛满期冀。

23

京城上上下下都在流传太子北伐重伤,请辞太子之职,与太子妃南下寻医。据说太子林慎轿辇出城时,沿途百姓纷纷下跪,愿太子早日归来。

轿辇里的,自然不是林慎与我。

此时我二人正做寻常打扮,买了一辆破旧马车,一路往南。

方才他已向我解释了金国之战的始末,总而言之就是:

金国上次北伐在我崇国手上吃了个大亏,之后虽安分了一些,但时不时还是要干一些侵扰边境之事。

突然有一天,金国首领稀里糊涂收到隋阳国国主的一封信,内容无非是对金国一顿猛夸,又表明对我崇国积怨已久。直言若是金国要开战,隋阳国愿意派三万精锐支援。于是,金国那群人一个激动就要开始搞事情了。

当然,更之前,林慎便与隋阳国结成同盟了。

最搞笑的是,林慎本没有对那封信抱有多大期望,还想着用别的法子让金国起兵。不料,那金国首领立刻就给隋阳国回了信,信里甚至讨论起了战胜后如何分割崇国。

细想来,这场战事也算是由林慎挑起的。

「所以你为何一定要与金国开战?」

「金国自太祖时便是个隐患,每每将他击溃,他们又卷土重来。且林致现下还小,只有把金国彻底收拾了,我才能安心离开。」

……

歪歪斜斜坐在马车上,我看着在一旁专心赶路的林慎,不由有些惘然。

「林慎,你有治国之才,如今与我抛下一切,成了乡村野夫,可心有不甘?」

林慎将他头上遮阳的草帽戴到我头上,也靠在车厢上,语气放松道:「自古以来,君王的命运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我比较自私,在乎的人很少。我这般的人,做不成好的君王。」

「你何时谋划好的这一切?」

「十三岁时,岳父问我愿不愿意到军中历练,那时我还在犹豫,并未给出答复。直到那年生辰,你要与我退婚。当天我便去了军营,想的是能躲你一阵是一阵。」

「你为何要躲我?该不会……」

「不想与你退婚。」

「那时你就喜欢我了?」这早熟的臭弟弟。

林慎望向远处,幽幽道:「自记事起我便是一个人吃饭,无人知晓我爱吃什么,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你是同我最亲近的人了。」

「可你张口说出退婚二字时,我却明确地知道自己是不喜欢的,不想与你变成陌路人。」

这话任谁听,都得心软了。可谁能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单纯可爱,还有些憨的男子,一个人搞了这么多事,还能全身而退。

「于是你就从了军,一去三年?」

「我想着,我长大一些了,你也不会那般嫌弃我了。」

「你长大了,我可就变老了啊。」越听心情越差是怎么回事。

「你议亲越难,于我越是有利。」

好想掐死林慎,算了,换个话题。

「那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

「大概是,你第一次给我夹菜时,那笋甚是鲜美。那时我便想,就这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那时你可才十岁……

知道自己被套路了这么久,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念在林慎为我二人的幸福做出这么多努力,甚至皇位都放弃了,我决定明天再原谅他。

可没过多久,我看着身边的林慎,头一次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正值春初,阳光正好,马车晃晃悠悠留下一路车辙。

我微微仰起头,顺着帽檐望向林慎,脸上有些灼热。

「林慎,江湖路远,同去同归。」

很快,他转过脸来,笑眼里装满了我。

「好,同去同归。」

林慎番外

一转眼我和瑞瑞都年近五十了。

除了年轻时的伤病偶尔在阴雨天会酸痛,我身体倒还好。瑞瑞生牧迟那浑小子的时候吃尽了苦头,自那时起,大风天气时,就容易头痛。

慕蕊的小女儿永安,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每回我俩回京,总爱黏着瑞瑞。

「外祖母,外祖父当年为何不要皇位呀?」小小年纪的永安在外听了些宫廷辛秘后,迫不及待地想打探我们那些陈年旧事。

「这个么……你看这短短几十年皇帝都换了几茬了,你外祖父惜命。」

「还有这讲究?」

细想也是,做皇帝日理万机,为天下百姓殚精竭虑,言谈举止处处受制,一个弄不好还要被别人害,确实不太划算。

「勿听你外祖母妄言。我当初听说当皇帝要纳各式各样的妃子,你外祖母又善妒,无奈之举啊。」

「林慎,你变了!」瑞瑞佯装生气,吓得永安那丫头一把抱住她,让她莫生气。

孩孙一年年长大,相对应的,我们一点点老去,此消彼长。

不过,好在我这把老骨头在最后几年还算硬朗,能照看着我今生的挚爱走向生命的最后一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眼角起了纹,她最是爱笑,笑这么些年有点皱纹却也还漂亮。

南风去年送来了老顾夫妇的讣文,那时瑞瑞就说那两人可真是神仙眷侣,临走了都不落下一个。

后来我问她,她想走在我前头,还是我后头。

她笑眯眯道:「当然是走在你后头,省得男人七十一枝花,你在我走后各种潇洒。」

我生了她一天的气后,她才解释道:「林慎,其实走在前头的才是有福气的,能让老伴给自己收拾体面。」

事与愿违,就在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旺的时候,她悄悄先走了。

其实活到我们这个年纪,眼泪早就流干了,或者说,人干干瘦瘦的,根本也流不出眼泪。

我熟练地为她换上衣裳,理了发髻,戴上簪花,就像平日里她犯懒时一样,只不过那衣裳的颜色我着实不喜欢。

为她操办好后事,我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在太师椅上连坐了两天。我倒是没什么,给一堆孩子吓得不轻,纷纷跪着让我爱惜身体。他们有各自的生活,擦干眼泪,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而我呢?

慕蕊还在赶来的路上,牧迟不知何时也白了双鬓。两个孩子的名字跟着我的姓,随着瑞瑞的名,传承着我们对彼此的珍重和对这世间的美好祝愿。

忽然又想起和瑞瑞初见时的光景,只觉思绪飘摇,眼前一切都模糊起来。

只听到隐约是牧迟在呼唤我,不过我也顾不上了。

因为我看到我朝思暮想的瑞瑞正笑着向我走来,她身披霞光,向我缓缓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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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2-21 17:27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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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策反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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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乱世中的祸水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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