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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苦海无边

所属系列:掌上娇:乱世中的祸水明珠

大婚那日,我看见了未来。

原来我的道侣是天道亲儿子。

不出几年,他就会成为仙帝,坐拥六界美人无数。

而我这个发妻,只是他地位微末时拿来滋养自己和转给他人谋换利益的炉鼎。

我笑了,拿修仙界第一世家大小姐做玩物。

就算他是男主,有天道加持,我也会斩断他的所有前路,让他身败名裂只有死路一条!
1
婚书燃尽,霞光大盛。

下一步便该立心魔誓,请天道见证,结为道侣。

沈云致眉目缱绻,着大红婚服,深情立誓。

我却迟迟没有动静。

门派亲族看出端倪,质问我:「叶皎,你在犹豫什么?你自己苦心求来的姻缘,还有疑虑不成?」

没错,这场缘分是我自己求来的。

我出生世家,血脉特殊,同命定之人结契可增进修为,日后修炼也事半功倍。

沈云致便是我的命定之人。

三年前我被魔修所伤,他救了我,带我回玄天宗养伤,谦谦君子温和有礼,天赐的缘分。

我自然芳心暗许,痴缠他三年,送灵石丹药灵器仙草,恨不得心都掏给他看。

他被我一颗真心打动,要同我结契。

夜半竹林,良辰美景,他嘴上深情,眸底讥诮极冷。

我欣喜若狂。

哪能想到他步步谋算,套牢了我,不只馋我身子,更馋我的修炼资源。

我这个修仙界第一美人,日后会沦为妒妇,杀他一个又一个红颜,最后被彻底厌弃。

我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以至于曾经有多喜欢沈云致,如今便恨毒了他。

自不可能和沈云致结为道侣。

我厉声逼问沈云致:「你可敢对天起誓,此生只我一人,同我结道侣并无二心?若违此誓,心魔缠身,五雷轰顶,神魂俱灭,永世不得飞升!」

沈云致自是不敢,含糊其辞想遮掩过去。

我看向观礼众人。

他立誓时特意避过毒誓,挑些甜言蜜语,底下观礼的红颜就有两个,一个是他的小师妹,一个是合欢宗妖女。

二女比他还急,就差跳出来抢亲了。

婚书已燃,虽未起誓结为道侣,也大差不离。

「是我叶皎眼瞎看错了人,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我挥剑斩断情丝,被天道反噬,心口剧痛,弯身呕血。

反噬太重,我娘在床边痛哭一宿,我爹给我喂了半月丹药,我才勉强能下床走动。

我哥暴脾气一点就炸,骂我眼瞎,为了个负心汉不回家不说,受了委屈也一声不吭。

这时有仆役传话,说玄天宗长老携沈云致登门致歉。

我哥阴测测地说:「来得正好,把人留下来宰了,免得影响皎皎修炼。」

叶家人和命定之人无缘,只有杀了命定之人,仙途才会通达,修炼才会更快。

我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叶皎!都这样了你还护着那个败类!」我哥怒其不争。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他身败名裂,要他众叛亲离生死不能,死得畅快岂不便宜了他。」

我本就是天才,若不是真的喜欢沈云致,同命定之人结为道侣提升的修炼速度算得了什么?

我有这个资本,有这个能力,在千年内飞升成仙。
2
爹娘拦下长老,来的只有沈云致。

我拧眉打量他。

温文俊秀,风度翩翩。

长得倒是不错,可心肝却是黑的。

不知是不是斩断情丝的关系,我瞧着不觉心痛,心中恨意翻涌,强压下去才不至于血溅当场。

我在玄天宗并不招人待见,若不是实力过得去,谁都能踩我一脚。

我不信沈云致没有推波助澜。

「皎皎,我对你的情意丝毫未变,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笑着替我烹茶,茶杯推过来我碰都没敢碰一下。

他唯一一次替我烹茶时,茶水中夹了条火毒幼虫,我毫无防备,如今那火毒蛊虫盘踞在我心脏里,随时可以取我性命。

我冷眼他也不惧,许是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他慢条斯理给出解释,说他不是不愿发心魔誓,而是另有苦衷,让我替他澄清误会,道侣大典择日举行。

不就是为了名声。

鬼才听他狡辩。

砰——
我砸了那套茶具,滚水溅到沈云致身上,「你给我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小师妹眉来眼去,还有合欢宗那个妖女——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以后我叶家不欢迎玄天宗的人!」

见他狼狈离开,我厌恶地拿出手帕擦手。

「早和你说过八百遍,他是个种马是个渣男,他在 pua 你,你偏不信。」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来人是谁。

也对他说的那些听不懂的话习以为常。

周其矜,沈云致的小师弟,是个剑修,离宗多年。

一回玄天宗就闯入我房中,剑尖指着我,让我离他大师兄远些。

我回身丢他手帕:「你用剑意压我,说我配不上沈云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其矜接住手帕讨饶:「当初头一回见面,我那不是给你压力让你赶紧跑吗,谁让你一头吊死在这种渣男身上。」

见我依旧冷脸,他急忙道:「皎皎配一万个沈云致都绰绰有余,当然是他配不上皎皎。」

当初周其矜一直给我灌输这些,说沈云致是个渣男,说他是个女的就看得上,带我去看沈云致带小师妹练剑,小师妹红着脸送他荷包。

我见他俩隔得挺远,没当回事。

问周其矜种马渣男 pua 是什么意思。

后来周其矜带我去后山,看合欢宗妖女纱裙飞扬,半遮半掩跳舞给沈云致看。

我说:「不过是那妖女自作多情。」

周其矜气得半死,骂我是恋爱脑。

我追着他问恋爱脑是什么意思,气得他好些天没理我。

现在回想起来,我可真是失了智。

我哥进屋看见周其矜,他俩一向不合,祭出长枪让周其矜赶紧滚。

「皎皎亲口说的,我们叶家不欢迎玄天宗人。」

「别冲动啊哥,我叛宗加入叶家也不是不行啊!」

周其矜连声喊哥,不仅不滚,还在叶家门口立了个石碑。

上书:沈云致与狗不得入内。

我指着那个狗字:「人家狗妖招你惹你了,不怕出门被狗打死?」

「……我忘记不止有狗还有狗妖了。」
3
我哥的命定之人是太虚门圣女,沈云致未来的红颜之一。

我哥当然赢不了沈云致这个命运之子,单恋圣女不说,在我死后,他为我报仇,也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现在这个时间,我哥已经对圣女上了心,但因为我的转变,圣女还未对沈云致有什么想法。

沈云致如今名声可算不上好,多次前往太虚门都碰了壁。

我哥英俊潇洒,深情专一,何愁不能抱得美人归。

我飞鹤传书,让周其矜帮我哥制定一份追妻计划。

他单身好几十年,不知为何对这些倒是懂得很。

在玄天宗牵红线,以此赚了不少灵石。

我曾坐在桃树上用果子丢他,「有这手段,整日同我抱怨形单影只、孤家寡人,怎么,眼光太高,谁都看不上?」

「倒也不是。」他随手擦了桃子吃,吊起眼睛看我,「是她眼瞎,媚眼抛给瞎子看,做的都是无用功。」

我拍着树干大笑,「有这回事?我倒好奇是哪位仙子了。」

不过我一直没从周其矜那里问出仙子名字来。

也没见他同哪位仙子走得近。

总不可能是小师妹吧?

追妻玉简到手后,我特意嘱咐我哥:「熟读这枚玉简,能不能追到圣女,可就看它了。」

我哥如获至宝,整日研读,拍我肩夸我仗义,以至于我没敢和他说这是周其矜写的东西。

随后我去占星门拜山门,花重金拜请散仙活半仙出山。

他看在灵石的份上见了我一面。

听了我的诉求,漫不经心给我算上一卦,怪叫一声呕出好几口血,指着我老半天没说话。

我怕他死在我跟前,忍痛给他塞了颗老金贵的续命丹。

他缓过劲来,胡须直颤:「你可知逆天而行,与天斗法之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以为他看出我有未来的记忆,「我辈修仙之人,如何不是在逆天而行!天道不公,为何不可逆?」

难道非得走上既定的路线,成为沈云致飞升路上的踏脚石,神魂尽散,才算顺应天道?

我偏不!
4
请活半仙出山后,我在虞城主街开了个姻缘楼。

这还是周其矜给我的灵感。

求姻缘,问缘分,牵红线,活半仙撮合了不少有缘人。

其中不乏沈云致未来的红颜。

我让我哥带圣女来。

圣女听说活半仙在这里,很是心动。

活半仙神神秘秘卜算结束,抚着胡须道:「姑娘姻缘天定,有缘之人情深似海,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圣女面颊微红,悄悄看了我哥一眼。

我就知道这事准成。

我悄悄夸半仙:「事成再加一件上古灵宝。」

他白我一眼,「我活半仙从不说假话。」

是我肤浅了。

半月后,沈云致的红颜,除去小师妹和合欢宗妖女,但凡对沈云致有好感的,从姻缘楼出去都恨不得离沈云致越远越好。

至此,沈云致种马渣男的名声传得头头是道,连街边乞丐都能说上一两句。

且有越传越离谱的趋势。

沈云致忍无可忍,带玄天宗弟子强闯姻缘楼。

「叶皎,你给我适可而止。」

我瞥了混在弟子中的周其矜一眼,他看着我笑得好不正经,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我稳住心神,看向沈云致,「怎么,只准你玄天宗传你沈云致深情,不许活半仙劝人姑娘及时止损?」

这一个月,我下了玄天宗脸面,负了玄天宗大师兄的消息传遍整个修仙界,有说我移情别恋的,有说我脚踏几只船的,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沈云致憋着气,和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一向这样表面君子,实则阴狠到了骨子里。

我懒得和他多说,掐了几个纸鹤飞出去,不出半炷香,沈云致勾搭过的红颜都到了场。

好家伙,鬼修、人族、妖修、魔修,可都凑齐了。

「瞧瞧,这几位美人可认识?」

沈云致当即变了脸。

「1、2……5。」

娇媚九尾狐挨个数过去,冷笑道:「好你个沈云致,说什么一心向道,无心美色,却违背天道对我心生倾慕,嘴里怕是没一句真话。」

那鬼修美人阴森森道:「沈郎夜里夸我白得晃眼,比你那小师妹又如何?」

另几位美人也纷纷表态,揭了沈云致的短。

小师妹显然什么都不知道,捂着脸都快哭了。

我眼尖看见合欢宗妖女也在外面,面色青白,和小师妹不遑多让。

「我不认识几位仙子,几位仙子莫要胡言。」

沈云致温声细语,实则暗藏威胁:「休要找人做戏污蔑沈某的名声!」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挡住唇边笑意。

五位美人同时发心魔誓,若有一句谎话,心魔缠身,永世不得飞升。

沈云致脸黑得发青。

他一把拽出周其矜,强行转移话题:「沈某自是问心无愧,就是不知皎皎平日里瞒着我同小师弟独处所谓何事,这张鸳鸯手帕又作何解释?」
5
周其矜咬牙,「你还给我!」

看到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初这张手帕是我满怀爱意,一针一线亲手绣出来的。

只因听闻凡间女子会送情郎手帕当定情信物。

我便偷偷找来绣娘学。

十根指头疼得钻心,边绣边自愈,可身体记得这疼,偷偷哭了好几回。

有一次被沈云致撞见,他柔声说:「既然疼就别绣了,不过是些凡间的小玩意,你要是喜欢,我买些送你。」

我忘了那时是什么心情,只记得他并未送我什么东西。

反倒是周其矜炸了毛似地骂我:「你哪里会这些,不喜欢绣什么绣?他连送手帕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你绣出来又有什么用!」

后来那鸳鸯手帕差尾巴没绣,搁置着不见了。

没想到在周其矜手里。

我眉眼一凝。

看这绣帕着实碍眼,上面每一道绣纹,都在提醒我所爱非人,像一道过不去的天堑,横亘在我面前,违和又怪异。

我真的喜欢过这个人吗?

我如此质问自己。

得不到答案。

我挥手控灵火烧毁绣帕,沈云致还未开口,玄天宗弟子就笃定是我和周其矜有私情,否则不会这般毁灭证物。

「叶皎,你——」

我偏要恶心沈云致,不待他说完,便抬手立下心魔誓:「在玄天宗时,我叶皎若和周其矜有私情,便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几位美人看得很是解气,摩拳擦掌想上场把渣男揍一顿。

我让她们稍安勿躁,视线略过不在状态的周其矜,看向沈云致。

「该你了,你若立誓证明你和这几位美人没关系,今日你带人擅闯我姻缘楼的事便罢了。」

「你敢吗?」

我笃定他不敢。

他沉着脸确实不敢,连玄天宗弟子都交头接耳,怀疑他们的大师兄是否如我所说,是个欺骗女修感情,还不敢承认的渣男。

沈云致被我架在火上烤。

待玄天宗有长老来时,我让他们给我个交代。

我叶家可不是吃素的。

背靠修仙界第一大宗逍遥剑宗不说,和我叶家人结为道侣更可以提高修炼速度,所以各大门派都和我叶家交好,结个善缘。

否则当初我也不能在玄天宗待上三年。

沈云致欺骗女修感情,骗我结道侣,带人擅闯姻缘楼,损坏自家小师弟名声,桩桩件件加起来,他的名声,玄天宗的声誉,都别想要了。

那长老接过我要求的补偿清单,气得差点当场升天。

「好你个叶家小女娃,你这是敲诈!」

「那哪能啊,不就是些天材地宝、药材丹药、十来件上品灵器,几件灵宝,玄天宗千年根基,财大气粗,这点补偿算得了什么。」

一通吹捧下来,那长老没法反驳我,一脸晦气地带人走了。

我送走了几位美人,回姻缘楼发现周其矜还没走。

他怔怔看向一侧。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看的应是我烧掉的那张绣帕。

「有什么好看的,旧人旧物,烧干净了才好。」

那绣帕不过普通布料绣成,被灵火一烧,连点灰都没落下。

他不说话,敛眉不看我,整个人恹恹的,显然是在和我置气,我隐约猜到他为什么生气,也不点破,只说他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他买张流光纱绣的帕子。

「叶皎,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一甩袖袍转身走了。
6
周其矜常说沈云致是天命之子。

天道的亲儿子。

我偏不信这个邪。

定要将沈云致踩在脚下。

但不知是沈云致的主角光环发挥了作用,还是小师妹和合欢宗妖女爱得太深,两人明知沈云致见谁撩谁,鱼养了一堆,也没和沈云致断掉关系,闹一通之后,甚至有握手言和,两女共侍一夫的趋势。

惊得我手里的瓜都不香了。

何其离谱!

我带着以前那个恋爱脑都不可能答应这么离谱的事!

修仙界是没男人了吗?

若沈云致像我看见的那样,气运逆天,踩着我上位,携众红颜飞升仙界,装逼打脸当上仙王。

虽然人品不行,至少有实力,够优秀。

但他现在可不是仙王。

名声尽毁,见异思迁,论长相连美男榜前 10 都上不了。

图他什么啊?

我坐在屏风后,重新拿起了瓜,莫名叹了口气。

若是周其矜在,肯定已经给我分析上了。

他最喜欢和我说这些八卦。

半月后,传来周其矜闭关的消息。

那两日我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干什么都没劲。

直到玄天宗送来补偿,我才稍稍振作起来。

没过几日,沈云致于灵槐山渡九重天劫,突破元婴期。

年轻一代有元婴修为的不过寥寥数人。

玄天宗上下一片喜意,已然将沈云致犯下的那些事抛在脑后。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天道的亲儿子。

任何困境都难不倒他。
——
我的天劫比沈云致晚了十日。

我没告诉任何人,挑了一处荒地布下聚灵阵。

阴云压境,雷声隐隐。

是最凶险的十二重天劫。

只千年前屠戮北域,手中亡魂数十万的玄机道人有过这样的待遇。

扛过了脱胎换骨,抗不过生死道消,不复存在。

我一身红衣似火,剑指苍天,一字一句道:「来啊——只要劈不死我,我定让他一无所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道惊雷划过。

豆大的雨劈头盖脸落下。

狂风尖啸,似是天道给我的回应。

这方天地已然容不下我。

前九重天劫便劈毁我上百件灵器,数十件灵宝。

后两重天劫尽数落在我身上。

到最后已然分不清是身上破烂的红衣更红,还是地上连大雨都稀释不掉的血更红。

「皎皎!」

繁杂的雨声里,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我强撑着口气,抬眸看去。

是周其矜。

他一身黑衣,焦急朝我奔来。

像是忘了可以御剑,忘了灵力可以隔绝雨水,像个仓皇无措的凡人。

冰凉的手颤抖着想搀扶我。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用眼神描摹他清俊的面部轮廓,最后看着他浓得像墨一样的眼瞳。

「周其矜。」

「别说话,快多吃点。」

「我好累啊。」

他停下反复往我嘴里塞丹药的手,蓦然睁大眼睛,语气涩然:「胡说,叶皎才不会累。」

眼前突然一黑。

失去意识前,我看见周其矜眼眶通红。

他说:「你会没事的,叶皎,你可是……」

我是什么?

已然听不清了。
7
渡劫的伤看着严重,实则渡劫成功后的反哺就够我恢复了,之前昏迷还挺奇怪的。

周其矜寸步不离守了我好几天,他一向疏离跳脱,从不和我以外的人交朋友,也没有什么他特别在意的东西。

这几日却思虑颇多,时常坐立不安愁眉苦脸,我问也不说,只一个人憋着。

百年轮转,灵虚秘境将开。

其中有我需要的一味仙草。

我下楼想告诉周其矜这个好消息,听见周其矜在问姻缘。

「情路坎坷,莫要强求。」

活半仙是这么回的,须臾又加了一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天人永隔。」

我听见周其矜静默许久,「我才不信你这神棍说的鬼话,什么活半仙,大忽悠还差不多。」

「你大可以试试。」

「逝世就逝世!」

周其矜恢复活力,我莫名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松得太早,他出来看见我,眼神一亮,「你都听到了?」

他不顾我的阻拦,带我御剑飞去天河。

如今白日,天河也没什么好看的,等到夜里,满天繁星满布天河,那才是修仙界一绝景。

他看了我许久,眉眼间满是笑意,颇有些羞涩,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我站在他身后,把他细微的神情变化深深刻进脑海里,在他开口前道:

「周其矜,你可知我叶家人注定是要和命定之人在一起的。若不能在一起,便只能杀了命定之人,转修无情道,我如今无情道初成,一切情感都会成为我修仙路途上的阻碍。」

就像活半仙说的,缘分不能强求,而我如今的目标只有一个。

我这一句话,就否定了他想说的所有。

那日他终是什么都没说,良久的沉默在我和他之间蔓延,只在送我回去时,说他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

及时止损。

挺好的。

那之后我不再出门,日夜苦修。

活半仙说我修炼修得跟入了魔似的,然而我只是在为进灵虚秘境做准备。

此次秘境,我必会和沈云致做个了断。[推荐入 v 卡点 2]
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沈云致也不会。

天道不容我,却杀不死我,沈云致不杀我,应是在等待时机,若我死在秘境外很容易怀疑到沈云致身上。

可死在秘境内,不管沈云致是否故意,我的死都掀不起任何风浪。
8
秘境刚开,各大门派修士率先入内,其后才是散修。

我是跟着逍遥剑宗的人进去的,逍遥剑宗一马当先,是第一批进秘境的,一进去我就和他们分开了,师兄师姐们倒是想和我一起,但我心意已决,也不打算拖累旁的人。

遇到沈云致是在我找到仙草之后。

他也只有一个人,没带他的红颜,也没让玄天宗弟子跟着,想来应是找了我很久。

彻底撕破了脸,他显然不打算和我装模作样。

「一无所知不是挺好的吗?皎皎,为什么要去追寻真相呢?」

他高高在上,笑容诡谲,「连天都不容你,你以为你真能翻天不成?」

我冷声:「总比你不劳而获来的强。」

我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剑芒直刺他面门。

沈云致修为和我相当,我两很难分出胜负,但我根基更稳,是扎扎实实自己修炼上来的。

至少在那合欢宗妖女来时,胜算都在我这边。

我发了狠,趁他被妖女分去心神,攻他灵识,剑指心脏。

「那就且看看,你死了,这天到底会不会塌!」

我本想让他生不如死,可他不死,天道便能救他。

噗呲——
剑尖刺入胸膛。

沈云致没事,有事的是合欢宗妖女。

他推了妖女替他挡剑,妖女同我那时一样毫无防备,满面错愕,凄凄唤他沈郎。

我心头一颤,面上冷硬,抽出剑再刺。

「好一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人,她对你不离不弃,用情至深,你便是这样回报她的?」

我一直以为沈云致针对的仅我一人。

妖女睁着眼睛死不瞑目,血泪滑下面颊。

沈云致避过,轻飘飘看她一眼,哈哈大笑。

「不过一个女人,我沈云致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不和你玩了。它本想留你一命,你偏要和它作对,走上死路。」

他说的是天道。

等了一会,见我面色如常,沈云致神情倏然一变,「你怎会没事?」

铺天盖地地剑光之下,我抬手抚上心脏的位置,眸中发狠,唇角勾起笑意。

「你是在说这条小虫子?」

我从袖中取出下了禁制的木匣子,里头是条干瘪的虫子尸体。

「这蛊种下便无解,你怎么可能取得出来!」沈云致气急败坏。

「如何取不出来。」

我把匣子和蛊虫一起烧了,眸中冷意更盛。

「只要用刀剖开胸膛,一点点划开心脏,取魂生草汁做饵,你这蛊虫便跟狗一样听话。」

火毒蛊虫和沈云致相连,沈云致受到反噬。

他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呕出内脏血块,气息萎靡,再不能战。

「你这个疯子……」

我拽他到妖女尸体旁,替妖女阖上双眼。

沈云致没吃够教训,笑我假惺惺。

我召出灵器匕首,从他肩胛捅穿。

他的惨叫声着实让人扫兴。我剖开心脏时,可一声都没吭过,那痛意只会让我想瞧沈云致惊慌失措的模样。

雷云遍布,急急聚来。

是天道。

「快救我,这女人疯了!」

沈云致喊着让天道救他。

我拽着匕首,拖着死狗一样的沈云致步步向前,笑得张扬,一点点试探天道底线:「我改主意了,不杀他,可你若不识趣,我便杀他助兴。」

不知为何,天道没有动静,我头上的雷云也未散,却没下雨,也没雷劈我,瞧着着实诡异。

显然,沈云致不能死。
9
我挖沈云致灵根时,天道噼啪一道落雷降下,劈在我脚边。

我刀往深处捅,言语威胁:「不想他死,就给我安静点。」

雷音阵阵,没雷再劈下来,沈云致惨叫连连,污言秽语不断。

沈云致是木系天灵根,绿油油一团。

我当着他的面烧了灵根,他面容扭曲,强撑起来想和我拼命。

我拖他到苦海边,按着他的头让他往下看。

苦海幽深一片,望不到头。

密密麻麻都是在其中忏悔的修士,伸出手想把沈云致拽下去,沈云致尖叫着让我把他拽回去。

「姐姐姐,你是我亲姐,我错了!不该欺骗你感情,都是天道让我这么做的,它怕你——」

惊雷落下,沈云致被雷劈得直抖。

「怕我什么?」

天道这雷劈得及时,让我很不痛快,抬手便给了他两耳光,「说啊!」

他眼珠直转,暂时说不了话。

沈云致显然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没杀他是笔很划算的买卖,天道舍不得他死,我总有法子能让他开口。

我压着他离苦海更近些,他抖得更厉害。

「你瞧,这无边苦海能否洗净你的罪孽,净化你的心灵,让你由恶向善。」

苦海开天便存在。

被打下苦海之人,若是极善,苦海留不住那人。

若是极恶,不洗净罪恶脱不了身,永生永世镇压于苦海。

可大善之人也会心生恶意,我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被困苦海日日被沈云致的红颜亡魂折磨,她们质问我为何要杀她们,为何容不下她们。

百年后好不容易爬出苦海,火毒蛊虫焚了我的身,烧了我的魂。

再眼睁睁看着沈云致飞升仙界,众美在怀,坐享齐人之福,当上仙王叱咤风云。

怎能不怨!

怎能不恨!

我掐着沈云致的脖子,笑着一把将他惯下去,「百年、千年、万年,总有洗净的那一天,到时,我再来送你上路如何?」

沈云致眼神阴鸷,挣扎着沉入苦海。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飞出落在我身上。

我还沉浸在复仇后的欣喜,却发现身上暖融融的,伤口复原,修为增长,须臾便从元婴前期到了元婴后期。

一瞬间风清月明。

天道也不再虎视眈眈。

识海突然剧痛快要炸裂,我抱头跪地,脑子里多出许多记忆。我弯起背脊,捂住眼睛无声的哭,不肯叫天道看了去,再无半点惩戒了罪魁祸首的欢喜。

我被骗了。

天道下的一盘好棋。

我和沈云致不管谁输谁赢,它都不会是输家。

我看上去像是赢了,却输得彻底。
10
周其矜找到我时,我正坐在苦海边愣神。

他小心翼翼缠上来,和我并排坐在一起,我强忍心中苦涩愤恨,偏头看他,见他眉眼间都是喜色。

他扯住我衣袖,耳尖红得透彻,「皎皎,如今我两也算姻缘天定,天作之合,你看选个什么良辰吉日结契比较好。」

周其矜的气息变了。

我的灵力自发缠上他的,发现他成了我的命定之人。

我喉间哑然,说不出话来。

他还在自顾自激动:「无情道有什么好,别修了!现成的命定道侣,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可不会等你。」

他翘起尾巴等我妥协,可我如今,如何当得起这份喜欢?

我心中酸意痛意交缠,终是化为一句:「回去吧,周其矜。」

「回蓝星去,别再来 A-9537 了。」
A-9537 是这个世界的代号,他一听就知道我恢复了记忆,眸子一亮。

「我们一起回去,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我知道你现在不讨厌我的,等回去我们就结婚,吓死那帮小兔崽子。」

「我回不去了。」

我带着哭腔:「周其矜,我回不去了。」

他不是头一回看我哭,却是头一回这般无措。
11
我是叶皎,又不是叶皎。

我是新世界采样师,周其矜也是。

采样师的任务就是去被蓝星捕捉并标记过的世界开发取样,再由专业人士分析研究,从中获利并推进各项技术发展。

我自信过头,为了和周其矜争第一采样师的名头,准备不够充分,在 A-9537 栽了跟头。

天道抹去我的记忆,加深我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让我成为叶皎。

若不是道侣大典上周其矜醋意大发,设法扰乱我的记忆,让我产生违和感,对喜欢沈云致这件事产生怀疑,我有很大可能走上天道安排的道路。

可我报仇也如了天道的愿,这个世界的主角从沈云致变成了我。
——我被它强行绑定困住,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周其矜又带我去了天河。

星空很美,有流星坠落。

夜风剐得人发冷,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我劝周其矜回去,劝了很多次,他从一开始的拒绝到笑着转移话题,最后他说:「皎皎,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眼中含着泪光:「孤零零一个人,你撑不过去的。」

他和我说起从前。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姑娘,自信,强大,仿佛任何困境都不会将你击倒。一进组就觊觎我的位置,当着我的面说肯定会超越我,刷新我的纪录。」

「后来你说你喜欢探索新世界,喜欢看不同的风景,喜欢研究新的力量体系,你不再和我较劲,你再也看不见我,是我一直追在你身后,想让你看看我。」

他声音越来越小,近乎哽咽:「现在你终于看见我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的皎皎自由自在,像风一样,不该被困在这里。」
12
等我收拾好情绪,活半仙说,修仙界早就变天了。

玄天宗一夜之间被魔修灭门,只剩小师妹和周其矜。

灭门当日,小师妹离宗寻找沈云致,侥幸逃过一劫。

但我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因为玄天宗附近有天道的气息。

沈云致不再是它关注的对象,玄天宗也没了价值,沈云致闯下的祸事,终究是由玄天宗的没落而终结。

小师妹灵力枯竭,疯了似的,手脚并用去挖废墟,从中拖出一截截烧焦的残肢。

她的十指鲜血淋漓,跪地求看戏的修士帮帮她。

我和周其矜帮她收敛了玄天宗弟子的遗体。

她认出了我,抓住我的手,「姐姐,求你告诉我沈云致在哪里。」

她悲伤过度,如今平静得诡异,以往娇纵的小师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我晾她也不可能把沈云致救出来,就告诉了她。

她说:「谢谢姐姐,我玄天宗满门上下,都会感谢你的。」

「不放心就跟上去看看。」

周其矜带着我跟上去。

我以为小师妹是找沈云致诉苦或寻求安慰的,哪知道她泛舟在中心找到沈云致,一剑捅死了他。

沈云致前一秒还在求小师妹救他上去,后一秒就化作苦海养料,他该是死也想不明白,一心向他的小师妹为何会对他痛下杀手。

小师妹背对着我们,玄天宗弟子服随风而动。

「我知道姐姐想折磨他,但我控制不住,凭什么所有人都死了,他还活着?」

她在灵舟上蹲下,捂住脸,「只要一想到我以前干了什么蠢事,我就恨不得杀了他!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喜欢他,我爹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他。是我识人不清,没让阿爹将他逐出师门,害了玄天宗满门——」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阿爹阿娘师兄师姐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复仇我也做不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扑通」一声,小师妹从灵舟上跳了下去。

她在苦海沉浮,回头冲我笑了笑,很快消失不见。

我为小师妹感到不值,「沈云致这个渣男没了主角光环,谁都留不住。」

妖女被沈云致用来挡刀。

小师妹自己跳进苦海,玄天宗被灭门,我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厌恶感很强,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

周其矜牵着我的手,操控灵舟回头,「沈云致提前死了,不觉得遗憾吗?」

「有什么好遗憾的,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他,恢复记忆之后,看之前的记忆都像蒙了层雾,隔了层纱,当不得真的。」

他牵着我没再说话,别扭了很久,上岸后才扭捏道:「那你的无情道还修吗?」

「骗你的,就没修过。」

他愣神好久,「皎皎,你真的学坏了。」

我睨他一眼,「都是跟你学的。」
13
我不再提劝他离开的事。

玄天宗没了,周其矜不用再回去,整日缠着我,他爱撒娇又黏人,同我记忆里那个嘴上不留情,整日端着的周其矜很不一样。

我说我又不会跑,他说怕我不要他了。

我心头一哽,别过眼不去看他,开玩笑道:「傻子吧你,我又走不了,只有你不要我的份。」

他不听,跟小狗一样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我回叶家时,他也偷偷摸进来,在我床边守着修炼。

有一次刚好撞上我哥,我哥祭出长枪打得他鼻青脸肿,「周其矜!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和皎皎现在是什么关系!」

周其矜不闪不避,被打了还傻乎乎笑,「哥,我现在是皎皎的命定道侣,我觉得道侣大典可以早一点举行。」

他迫不及待要同我结为道侣,我哥顿时火冒三丈,还要再打,是我冷着脸拦下来的,并告诉我哥,他能追到嫂子全靠周其矜给他的那枚玉简。

「你怎么不早说?」

我哥面色一会青一会绿,也不好再打,转身走了。

后来见周其矜很是规矩,对他偷偷摸摸来见我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其矜很没有安全感,每天都缠着我想办道侣大典。

可我知道,他同我结为道侣,被天道打上标记,就和我一样回不了家了。

我瞒着周其矜找上天道,和天道谈了条件。

三个月后,我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了我俩定情的天河。

今晚没有星星,只有凛冽寒风呼啸,周其矜站在风口替我挡风,他似乎预见了什么,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我。

他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到最后都只化成一句:「皎皎,我不走,我想陪着你,你不能赶我走。」

周其矜一切的不安都从这句话中找到答案,显然他比我想象中的更了解我。

那他肯定知道,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周其矜。」我叫他的名字,「你该走了。」

他罕见地冷了脸,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唬人:「叶皎,我是个成年人,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

「是,你是个成年人,比我还大两岁。」我叹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怎么办?我的父母怎么办?我还想让你帮我回去报个平安,告诉他们,我还活着,我只是出门旅游,一不小心回不了家了。」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

他使劲睁大眼睛,没让眼泪落下来,「皎皎,我不能没有你。」

「你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

我没忍住嘲笑他,眼眶发热有自己的想法。

「快走吧,你的父母肯定也在等你回家。」

不待他拒绝,我抬手勾住他的颈子,踮起脚尖吻他,他唇温热柔软,反应却木木的,像是被我亲傻了。

属于天道的力量慢慢渡过去,他挣扎着搂住我,在最后一刻咬住我的下唇,身体变得透明,化作光点消失在此间。

「走了啊……」

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咬得可真狠。

我摸着下唇流着血的牙印,这样想着。

后来。

我在天河站了一天,看日升月落,让天道封锁世界,拒绝任何闯入者。

又过了许多天,天幕低垂,我徒步走上天山,茫茫白雪覆盖住所有生机。

我站在天山顶上,轻声说:「再见。」

我把姻缘楼转给了我哥,再没回过叶家,只时不时飞鹤报平安,同白雪和天山上的雪狼为伴。

后来,我哥同圣女要办道侣大典,让我回家一趟。

我本来不想回的,但我想着,我还差周其矜一个道侣大典,也没同他回蓝星结婚,不知道他有多难过,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有了新的恋人。

我打算回去看一眼,送上祝福,希望他们永不分离。

下山时,山道上有只浑身是血的雪狼幼崽。

生死有命,我本不想管,可在我走过时,小家伙湛蓝的眸子水汪汪的看着我,嗷呜着朝我爬过来,像是要耗尽最后一点力气。

我莫名想到了周其矜,回神时已经把小家伙抱在怀里。

小家伙舔着我的手指,叫得奶声奶气。

我喂它吃了颗丹药,摸着它的脑袋道:「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我唤它小其,带它回家参加了我哥和圣女的道侣大典,他两异常恩爱,我哥把圣女宠得越发娇艳动人。

回到天山后,小家伙一天一个样,比其他雪狼都要大上一圈,白毛厚实,一动不动让我靠着时舒服又可靠,还会自己敲破冰面抓鱼,就是不肯吃生肉,时常督促我烤鱼吃。

乖倒是挺乖。

可惜平日里十分闹腾,不像雪狼,倒像是拆家的二哈。

这日它嘴里咬着我还差几日便成熟的棠木果,叼着要送给我。

我精心培育了十几年,岂容它这样糟蹋。

我忍无可忍,揪着它的耳朵:「再不给我化形,道侣大典你就别想了,一辈子就当雪狼吧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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