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将心向我
所属系列:掌上娇:乱世中的祸水明珠
我重生在陆晏给我放妻书的时候。
我一把将放妻书撕毁,抓着陆晏的手按在自己胸膛,泪眼盈盈。
「陆晏,你真的听不懂我的反话么?我只是气你是个木头不懂我心意,我不离开,你十里红妆娶我过门,老了也要十里白绫送我入你祖坟。」
陆晏:「……」
1
我知道陆晏深爱我。
上辈子我与他和离后,换了个身份嫁给我心心念念的太子。
可太子不过是想将我作为钳制我爹和陆晏的人质。
我不依从,在太子府被磋磨的形消骨立。
爹虽为文官之首,却自诩清流,视我一女二嫁为耻,不愿为我跟太子开口。
是陆晏,不知他从哪里知道我的消息。
孤身奔涉千里跑到太子府救我,为将我送出城,他中了太子的埋伏,带我突围时身中数十箭,最终倒在我面前。
死前,他还翻身下马为我断后,只为让我快走!
太子府的追兵穷凶极恶,追上来让猎犬撕咬陆晏倒下的身体,我跌跌撞撞冲入猎狗圈内,拿着陆晏的长剑疯狂劈杀。
漫天的血染红了我的眼。
满地的狗尸,我杀疯了,谁敢靠近陆晏,我都毫不留情劈过去!
我力竭而死倒在他身上,死前发誓倘若有来世,我为奴为婢为狗都行,我要还他一世平安。
许是信女忏悔心诚,神仙听到,竟令我重生了。
还重生在与他和离的那天。
2
我不愿拿放妻书离开,陆晏明明眼底划过异色,面上却冷沉严肃,毫不留情把自己的手抽回。
「白清薇,我已经依你做了放妻书,所有嫁妆和聘礼也会依言让管家变卖折现给你,你到底还想怎样?」
「难道要我将整个将军府卖空添给你,你才愿离去吗?」说这话时,陆晏露出浓重的失落之色。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打断他,急的我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陆晏,往日我说的那些蠢话你都忘了吧,我没有与太子有往来,我心里只有你,你若不信,就剖开我的心看看,看他是红的还是黑的!」
我豁出去,抽出腰间匕首,抵在自己心口。
「你不信我,我就给你看我的心。」
「胡闹!」
陆晏猛地出手击开匕首,抓住我的手,眸中神色变化万千。
半晌,他冷冷道「我会修书给丞相,让他派人来接你回京。白清薇,要死,就死远点,别搁在我跟前。」
我颓然,努力回想我上辈子为了和离到底对陆晏做了什么。
他竟然这么伤心。
怔忡间,陆晏已经放开我,唤来仆人收拾狼藉的屋子,顺便将屋内所有锋锐的工具都收走。
陆晏要将我囚禁,直到我爹的人来接我。
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吼:「陆晏我才不要走,我都嫁给你了,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死人,你如果要强行跟我和离,我就上京城告御状!说你想要停妻再娶,之前对我的承诺都是假的!」
陆晏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走了。
我气呼呼坐在床榻上,脸疼,心也疼。
我终于想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都对他做了什么。
3
几天前,我给陆晏下药,往他屋子里塞了俩蜂腰腿长,一看就好生养的美貌胡姬,想让她们为陆氏诞下后嗣。
我和陆晏成婚三年无所出,不止陆家老太有微词,我娘家也多有催促。
陆晏每每都把这些微词和压力扛下,坦言是他身体有恙,委屈了我。
可事实是,我不愿让他碰我,在成婚当夜甚至拿太子送我的匕首自保。
陆晏受此大辱竟忍了三年。
我对催生烦不胜烦,逛集市发现有人伢子在贩卖清白胡姬,就动了心思。
为了让陆晏乖乖听话中计,我自己轻纱薄裙,一改蛮横性子,为他斟了加了料的药酒。
等他醉醺醺的卧倒在我怀里,我让人把胡姬送到屋内,自己退了出来。
我不想看胡姬为陆晏宽衣解带的场面,心里有点奇怪的憋闷。
我把它归结为是我的自私作祟:不愿意让自己的私有物被人占有。
但我心头笃定自己爱的是太子,我要为太子守身如玉。
回到厢房,我休息了半盏茶不到的功夫,贴身丫鬟就急急忙忙来叫我,说陆晏出事了。
我匆匆赶去。
一路上忐忑,怕自己的药下的太猛,将陆晏给弄坏。
他是我们大黎的天威将军,以一人之力封狼居胥,镇守北方。威吓蛮夷退居天堑外百里,不敢进犯。
他绝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出差错。
我去时那两个胡姬衣衫整齐的倒在廊下,看样子是被打晕的。
屋内传出陆晏的暴喝声。
「滚,谁给你们的胆子,敢亵渎本将。」
「夫人,将军的样子比中毒还要骇人,可是要请大夫来?」
丫环在我边上小声提醒,被我捂住嘴。
要是大夫来看诊,那我下药的事不得穿帮。
堂堂天威大将军被自己的夫人下了催情药,传出去可了得。
我那好面子的爹不得把我从祖谱里除名。
「哐当」一声,屋内再次传出巨响。
我心中一惊,赶忙加快脚步。
才一踏进门槛,就被陆晏的样子给吓到。
他面色潮红,额头浸满冷汗,一双眸子更是血红的吓人。
看到是我方才起身朝我走来。
「夫人,你对为夫做了什么?」
我看着他眼底墨染一样翻滚的巨浪,不断后退。
身后的门板却「啪」的一声合上。
陆晏趁机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夫人,是你给为夫下的药?」
「啊是,不是……」
我被他骇人的双眸盯在原地,心虚的结巴。
「我,我只是想给你陆家传宗接代。」
「哈哈。」
陆晏仰头大笑,笑过之后扯着我的手腕将我拉到床边。
「夫人当真是有心了,不过你想用两个贱籍女子就打发为夫,未免有些不太讲究。」
我被他逼的跌坐在床榻上,默默的吞了吞口水解释道。
「她们都是清白身子,将军不必过分嫌弃。」
「清白身子?」
陆晏咬着这几个字,面上浮起怒意。
转瞬,他将我推倒在榻,欺身而上。
「如此说来,是夫人在嫌弃我不清白了?」
我想解释,可很快在他灼热气息的淹没下,就只能发出呜咽的抗拒声。
陆晏当真是被我这一做法给激怒,他泄愤似的咬着我的唇瓣,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他像发了狂的雄狮一样生猛骇人。
4
盛怒之下的陆晏让我吃尽苦头。
床头的帷幔晃了一夜,我起初还能哭求谩骂,到最后就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我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什么药劲这么足,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他床上了。
天亮后,陆晏看着满身青紫哭肿了双眼的我,面色稍稍温和了几分。
他轻轻的拉过床被盖在我身上。
「抱歉,为夫昨夜失态让夫人受苦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我那时却仿若置身地狱般的心如死灰。
因为,我还一心想着留清白之身去嫁太子,自是不肯原谅陆晏。
气极时,我挥手打了陆晏一耳光。
更是放下狠话。
「你这个畜牲,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的,我恨死你了。」
「陆晏你听好了,别说我这次会不会怀上你的种,就是有了我也会一碗汤药送走它,我要与你和离,死也不要再当你陆晏的妻。」
我说的狠绝,一双眼更是恨意满满。
陆晏眸中闪过刺痛,高大健硕的身形微晃,愣是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
天爷呀,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一个后仰,无力的倒在床上,我伤陆晏这么深,他怕是很难再原谅我了。
直到天黑,陆晏都不曾来看过我一眼。
我差丫环柳儿去寻他,他也不见。
一日三餐倒是安排的紧,但都有膀大腰圆的老妈子在旁盯着我用餐。
以免我摔碎碗碟伤了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我已经不是之前的白清薇。
上天既然垂怜,给我一次重活的机会,我哪舍得真去死。
再说,我还想好好的补偿他。
5
夜里,院外北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我坐在桌前看着跳跃烛火唉声叹气。
「小姐,将军一向洁身自好,哪怕是军中那样苦寒乏味时,也不曾传出他有风月之事,您这次做的真有点过分了。」
我的陪嫁丫鬟柳儿在边上同我一起叹气。
「不过小姐您不是一心想给嫁给太子爷么,为何还要撕了放妻书?」
她从小跟我长大,知道我对太子的心思。
「嫁个屁。」
我招手示意她俯低身子,一个响亮的弹脑瓜敲她脑门上。
「你给我记清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起太子爷。」
「太子是什么身份,你也不怕口舌生祸。」
前世是我眼瞎。
今生要我嫁那个东西?
他不配!
柳儿捂着额头应下。
窗外似有声响,我想推窗看看,无奈窗户早被陆晏差人钉死。
就在我被关在屋子里身上都快发霉时,宫里传来圣旨。
北梁进犯,身为大将军的陆晏首当其冲要去平乱。
陆晏带着管家府兵在前厅接旨,我在后院发急。
我还记得前世陆晏领命之后,虽然出征归来立下大功,却是九死一生重伤昏迷了好久。
若非他身体未能痊愈就跑去救我,也不会惨死在包围之下。
6
院中吵嚷声一片,我正在房内跺脚想办法,房门被人推开。
「小姐,大人差老奴来接您回府去。」
是我娘家来人了。
我豁然起身,看向门口青松一样的男人。
「我不走,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
管家张伯有些为难的看向陆晏。
「将军,这……」
「放妻书我已重新写好,同嫁妆一起送回了白家。」陆晏目光冷淡,态度决绝,「白清薇现在已经不是我陆家人,她再不能留在我府。」
「不要,我才不要离开你!」
我不顾众人的阻拦扑上前去抱住陆晏的腰身。
「陆晏,我腹中或许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若敢再往前一步,我便把孩子生下来随别人姓。」
果然,陆晏身形僵住立在原地。
柳儿忙过来将我扶起,我攥紧陆晏的袖子,「夫君,之前是我不好,我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跟我生气了。」
「原谅我好不好?就当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讨好的笑。
陆晏侧身避开我的碰触,眼神如刃,「不过一碗汤药就能解决的麻烦,何故为难彼此,你白家若舍不得一碗药钱,我陆家出。」
我竟不知要怎么接话。
他连自己的骨肉都能舍弃,看来是铁了心要送我走了。
见我依旧杵着不动,陆晏竟招手唤来一名妙龄女子揽在身侧。
「陆晏你——」我错愕,不可置信。
他毫不留情打断。
「有件事想必今日不提日后你也会知晓,幼娘随我出征数回,我早有心纳她为妾,如今没了你她正好入府,也省得再看你这个当家主母的脸色度日。」
我瞪大眸子看向他怀中的女子。
五官清秀眉眼柔和,还有些眼熟。
细看之下,竟是陆家培养多年的随军医女。
前世我见过她一次。
是在我和陆晏大婚的时候。
那时候陆家宾客里有人醉酒闹事,为这个叫幼娘的医女鸣不平,说她跟陆晏本是青梅竹马,是我依仗我爹势力,棒打鸳鸯。
我本就不想嫁给陆晏,闻言直接冷笑,掀了红盖头直接把凤冠霞帔拿下来,高喊幼娘,换她做陆夫人。
结果,陆晏无措地跟我解释他对幼娘从无别的心思,而幼娘直接跺脚跑了。
往后的日子,我再没见过她。
听管家说,是陆晏为了避嫌,把幼娘从军营换到其他地方,不许再随军。
我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一辈子还得跟这个女人争陆晏。
不过我不会输的。
前世我不屑跟人争。
这辈子,我不会给别人机会与我争。
陆晏他的心思在我这,我不会再辜负!
许是我盯她太久,幼娘低垂着眼,身子后怕地躲在陆晏身后,「将军。」
「出征在即,我还有好多东西要准备呢。」
「你且去安排,我随后就到。」
陆晏竟也声音温和的与她对答,直到幼娘走远,他的视线都不曾收回,径直掠过我离去。
我茫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小姐,将军都走远了,我们也回吧。」
回哪?
我扭头看着身后被锁上的房门,心头酸涩,差点哭出声。陆晏这是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了。
怕纠缠狠了惹陆晏逆反生气,我只能跟着管家先回白府从长计议。
父亲爱惜羽翼,对我这样被夫家赶回来的弃妇十分不满。
就连母亲都被他拦在房中不许来看我。
甚至于我还没踏进院门,就又被管家带人送到了郊外的云霞山。
「小姐,老爷这是要让您出家当姑子么?」
柳儿心慌极了,那山上的寺院又破又烂,吃的也全是斋菜,我哪能过那样的日子。
我却一脸的庆幸。
山上好啊,比满院家丁看着的白府好出逃多了。
陆晏带兵出城那日,我想办法逃了出来,还乔装成一个入伍小兵,随陆家军一起踏上了北征之路。
为了不被认出是女儿身,我用撕成布条的窗纱在自己腰侧缠了足足十几圈。
鞋底也垫了七八层的厚棉花,长枪往肩上一扛,看着也像模像样的。
至少没被我身边的几个小兵看出异样。
7
行军是真苦啊,队伍硬是从天亮走到天黑。
我脚底磨出龙眼大的血泡,走一步疼一下,每跨出去一步就似踩在刀尖上跳舞。
而其他人,明明鞋都磨破了,却各个神色平静,连眉头都不皱,唯恐耽误行军速度。
我被大家韧劲折服,慢慢调整自己状态。
好在我虽生在文官家,却自幼喜好习武。
我爹娘恩爱膝下却只有我一女,早前更是把我当男儿教养。
不仅请了教习师傅带我去校场勤加苦练,更是在家中修建了武场,由着我折腾。
故而我虽在内宅久不出行,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竟然也能忍受这种风霜之苦。
队伍快到边境的时候,发生了一起变故。粮仓走水,好在抢救及时并未造成大祸。
陆晏盛怒之下亲自带人查寝。
我因为参与救火,一脸烟熏火燎,也被拎到了队伍中。
此时陆晏已经走到近前。
我稍稍低垂了眉眼,不敢与面前人对视。
稍倾,男人挪动脚步,一双军靴从我面前经过。
我心中稍稍松动时,便听得幼娘急匆匆走近。
「将军,药已备好,您……」
她说话一半时,被陆晏一个眼神扫过,立时噤声。
什么药,难道陆晏受伤了?
我心头一紧,眼神不由得寻着陆晏的方向看过去。
一颗心焦燥,不安。
陆晏似是身后长眼,猛一回头间我差点被抓了个正着。
直到确定他走远后,我才敢抬眼看过去。
陆晏身上的伤会不会是太子安排的刺客干的?
因我的重生,我不知道对这一世的人事气运影响多少。
但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陆晏出征的日子远比前世提前了整一个月。
前世北梁出兵,是我朝太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狗东西不顾江山社稷之险,更加不会理会黎民百姓之苦,只想借战事除掉陆晏这个皇帝的左膀右臂。
他行事一向狠辣无耻,是不是他担心陆晏战场上死不了,故意派刺客来加重陆晏险境?
我越想越担心。
夜深时,我夜探陆晏军帐。
无奈守卫太严无法靠近,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幼娘。
她一个军医,自然没陆晏那么受保护。
「嘘,别出声,否则一刀杀了你?」
我将幼娘压在榻中,锋利的短刃抵在她颈间。
微弱的月光下,幼娘一张俏脸被吓得蜡白,哆嗦求饶
「夫人饶命,我只愿能随侍将军左右便可,并未想过夺夫人之位,还望夫人明鉴。」
我:「……」
当下竟不知要说什么好。
被幼娘识破身份,我索性也不装了。
「将军受伤了,伤在哪儿?」
我再次逼问,幼娘却支吾不语。
我眯了眯眼,故意将刀尖下压,身后突然一股狠力袭来。
8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本能的便做出回击。
不过三五招我便落了下风,只因来人是陆晏。
片刻后,灯火通明的帐中。
陆晏一脸怒意未消的瞪着我。
「白清薇,你混进军营到底要做什么?!」
「我就是要盯着你,才一日不见,你就大半夜来钻别的女人营帐。」
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陆晏脸色难看。
「我与你早无关系,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我很想说,那你又凭什么管我,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眼看着幼娘掀帘进来给他端茶倒水,侍候洁面。
我心中又气又委屈,上前一把将人推开。
「你又要干什么?」
不理会陆晏的冷斥,我直接上前替他宽衣解带。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陆晏一把扼住我的手腕,额角青筋爆起。
「白清薇,你闹够了没有?」
我抽回手,看着腕间的一圈红痕,热泪涌起。
「陆晏,你为了这个女人伤我?」
陆晏似是也没想到会真的弄疼我,他先是一怔,紧跟着又拉下臭脸。
「军中不留女子,天亮我差人送你离开。」
「我不。」
我倔犟的仰起小脸。
陆晏却没有再与我多费口舌,转身出了营帐。
我想要追上去,帐外站着两个黑脸将士,手中长枪交抵,不许我离开半步。
很快,幼娘提着一个药箱走了进来。
「夫人,让我看看你的脚吧。」
我抿着唇一时无语。
按理说幼娘是我的情敌,我应当怨恨厌恶她才是。
可偏她这样一副温柔顺从的性子,叫我说不出为难她的话来。
我正踌躇,幼娘已经上前动手在脱我的鞋袜。
「嘶~」
脚底磨出血泡早已破皮流血和鞋袜沾在一起,轻轻一扯便是钻心的疼。
「夫人,会有些疼,您忍着些。」
幼娘确实比我会照顾人,而且她军医出身跟随陆晏的时日怕是比我嫁进陆府都要久一些。
抛开身份不谈,即便幼娘相貌平平,以她这样的心性和为人处事,确实很适合伴在陆晏左右。
一个冷的像要结霜,一个润物细无声。
突然觉得他们好般配。
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出声道。
「你不用害怕,只要陆晏不许,我就不会伤你。」
我尽管满心不愿,却也不得不认真考虑幼娘入府的事。
前世我亏欠陆晏太多,最后还连累他白白葬送性命。
若眼前这女子是他的心头好,我愿意自己离开,祝陆晏和她百年好合。
只是现在陆晏的性命还被太子威胁。
陆晏彻底安全之前,我是不会离去的。
可我一想到陆晏以后怀中抱着她人,这心便一阵揪痛。
「夫人,您别哭啊。」
幼娘见我落泪便有些慌。
「都怪你,弄疼我了。」
我不愿承认是自己善妒不容人,只将眼泪归于脚痛。
幼娘端了饭菜进来,我却不怎么吃得下。
想叫她帮我传话给陆晏,却拉不下脸,只能僵着。
等她走后,我环顾四周,想着这是陆晏的帐中,心中便觉感伤。
躺在他的榻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不料竟发起了高热。
迷迷糊糊间梦到了前世陆晏因救我身受重伤后被猎狗撕咬时的惨状。
「陆晏,你快走吧,不要救我了,我不值啊……」
「滚开,你们这些畜牲,不许碰他。」
「呜呜呜,你怎么可以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被梦魇缠住,一时哭的不能自已。
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陆晏在叫我。
我一时激动抱紧他,寻着他的温热贴上去。
那人挣扎欲走。
「陆晏……别走别走……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乖乖的陪着你一辈子好不好。」
怀中的挣扎停了下来。
9
天亮醒来时,身边却是空荡荡的。
我正坐在榻上难过,原来昨夜的旖旎只是一场梦。
陆晏走了进来。
我扑过去抱他。
想到昨夜的噩梦,近乎哽咽「陆晏,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陆晏身形一僵,放在我肩上的手似是要用力,却迟迟没有将我推开。
察觉到他心有犹豫,我抱的更紧了些。
我真的不能接受他再次出事,哪怕要我付出我的性命,我都要确保他这辈子平安顺遂。
陆晏低叹一声,「你病糊涂了。」
话落,他强行将我拉离。
「我们早就不是夫妻,又何谈分不分开一说。」
「白清薇,你这些天的胡闹我可以原谅你,但再留在军中耽误大事,就算你是丞相之女,我也不会保你性命。」
我朝有令:女扮男装混入军营,不论缘由,先一律以奸细收押受刑。
我被他驳斥,心内委屈,却也知道陆晏一向心有成算且坚定不移。
他若打定主意要送我为白家,任凭我怎么折腾也是无用的。
就像上一世,他拼了命也要救我离开,至死都不曾变过主意。
和他正面刚,必定不行。
我不甘心。
「陆晏,既然你要和我撇清关系,那就让我看清你的真心,你许我留在你身边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你还和现在一样坚持要给我放妻书,不用你再说,我自己走。」
陆晏面色疲惫:「激将法对我无用,白清薇,别再任性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三十六计总有一计用得上,你别管什么法,只说你敢不敢接招吧?」
「你如果不敢,只能说明你心里还深爱着我,只是不想我被连累才要送我回白家。」
我看着他的双眸,步步逼近。
「陆晏,你送走我一次我还能再回来一次,送走我十次我就再回来十次,若非我心死我是不会和你分离的。」
「又或者说,你担心我留下会给你带来祸根,所以才急着避开我么?」
陆晏敛下眸中冷意,薄唇紧抿一字未语。
我趁机唤着幼娘:「帮我找件合身的衣服来,从今日起我就是将军的左右护法。」
幼娘为难的看向陆晏。
我故意道:「你能不能入陆府为妾,还得我这个当家主母说了算,你现在就敢不听我的话,叫我以后如何信你?」
「白清薇。」
陆晏面上不悦。
哼,他竟为了幼娘凶我。
我生生咽下这口气,然后赶他离开。
「我要更衣了,你要留下看么?」
陆晏走后,幼娘轻轻叹气。
「夫人,昨夜您高热不退,是将军亲自照顾了您一夜。」
原来,陆晏竟真的陪在我身边了!
我心内窃喜。
可当着幼娘的面只能故作冷淡:「你羡慕不来的,他心里只有我。现在只是跟我闹别扭嘴硬呢。」
说这么说,我心里却有数。
我伤陆晏伤的狠了,他自尊心那么强,原谅我谈何容易。
而且,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纠结儿女情长只会阻碍他作战。
罢了,我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早点让他注意到太子的狠毒,提前做好防备。
10
白日里,我换了男装骑马跟在陆晏身后。
夜里,我睡在他的营帐中,却不知他在哪儿过夜。
有好几回我怀疑他会留宿在幼娘帐中,几次试探无果反倒惹得陆晏不快。
因战事紧密,行军速度也快。
不过半月就已抵达边境。
陆晏正要前往军帐与将士们沙盘演练排兵布阵,我将他拦在半路。
提醒他战事突起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顺带叫他提防有人叛变。
陆晏深眸凝视着我,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你父位居内阁,可是他叫你同我这样讲的?」
我摇头:「那日我被管家带走后并没有回过白府,也没有见过我父亲,他直接命人把我转送到云霞山,不然你以为我怎么逃来此处的。」
陆晏似是在考量我话中的真假,并未再开口。
「陆晏,我是不会接受你给的放妻书,所以我们仍然是夫妻,没有谁更比我希望你能打赢这场仗,然后平安回城。」
话落,我转身去了军医帐中。
前世,太子为了设计陆晏,各处阴损的招数都用上了。
就在陆晏大胜北梁时,士兵们突然感染时疫。
粮草尚不充足的前提下,药材更是供应不上,陆晏手下的将士想要找村民相助,却又怕把时疫染给百姓,等朝庭派人来时,军中将士已死了上万人,且都是由同伴含泪焚烧掩埋。
陆晏重情至性,将他的士兵看作自家手足,我真的难以想象他当时有多么痛心绝望。
正思索前世到底哪里出错,幼娘端着饭盒来找我。
「夫人。」
凑得近了,我闻到了幼娘身上淡淡的书墨香,这味道——
我抬手狠狠扼住幼娘的喉咙,「你竟是太子的人,你意在谋害陆晏,是不是!」
幼娘无法出声,只张大一双眼用力的看着我,眼底涌现泪水。
我心头疑惑。
这女人明明是医女,又擅施针,我未控制她的双手,只要她略施小计便可从我身下逃脱,但她却没有。
只是一个劲摇头。
好像真的无辜。
可我分明在身上闻到了太子府特制墨水的味道。
前世,太子为了麻痹我,曾让我在他书房为他磨墨,让我误以为自己独得宠爱。
这味道,我太熟了。
逼问之下,幼娘仍不承认。
纤弱白腻的脖子就在我掌下,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掐断。
11
「夫人……」幼娘泪眼潸然的看着我。
我犹豫了。
除了前世在太子府接触过这个墨,我暂时没有别的证据能够证明幼娘有问题。
想了想,我松开她,警告她别在陆晏面前胡说八道,就放她离去。
蹲点了幼娘几日。
终于,某天夜里被我抓到了机会。
幼娘一个人偷偷跑到我们驻扎营地旁的山坳里,竟然从自己的药篓里放出了一只信鸽。
我直接将信鸽射下,打晕幼娘将她五花大绑扛走,兴冲冲的找到陆晏。
「白清薇,你这是干什么?」
不等我开口,陆晏已经冷了脸,斥我赶紧把幼娘松开。
「我抓到叛贼了!你看,」我把信鸽递给陆晏,让他快点拆开信鸽脚上的密信。
「你的好幼娘把我们的信息告诉京中,陆晏,幼娘就是内奸。她和太子想——」
他却看也不看信鸽,蹙眉盯着我身后的幼娘,「大半夜的拿只死鸟来吓唬谁?我数到三,马上解开幼娘。」
我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晏。
「你瞎了么,这是信鸽。」
我指着鸽腿上绑着的小纸条说,「你只要打开信件就能知道好歹,陆晏,幼娘是太子的奸细,你身边只有我是不会背叛你。」
恰在此时,幼娘嘤了一声,幽幽醒来。
「将军,我怎么了?后颈好疼。」
「夫人您——」
「少装模做样!」我真怒了。
「你联合太子要陷害陆晏,只要我在,你就别想得逞!」
怕陆晏吃妖女的迷魂药,我抽出腰间匕首朝幼娘刺去。
「咣当」一声脆响。
手腕剧痛。
陆晏踢走我将幼娘小心扶起。
「白、清、薇!」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喊我的名字,黝黑如墨的瞳仁中,满是愤怒。
「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我……」我捂着被踹青紫的手腕,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陆晏他,他是真的不信我。
他还很厌烦我。竟然为了幼娘动手打我。
我的心像是被人生掏出来攥紧一般,痛的没法呼吸。
可我还是坚持要他看信鸽上的密信。
「陆晏,求你了,看看里面的内容。」
陆晏慑人的眸子逼视着我,冷酷道:「看了如果没问题,你就自己离开军营回家去。」
「好。」我仰着头,不让眼泪没出息地落下。
陆晏解开幼娘身上的绳子,扶着她坐在床边,方才慢慢走到我跟前,将信鸽脚上的密信捡起来,拆开。
我满怀希冀。
他展信顿了片刻,尔后将信的正面那页翻转给我:「你要我看什么?白清薇。戏耍人很有趣是么。」
我愣了一瞬,连忙说「陆晏,用药水,这纸条上的机密一定有什么特质药水可以析出。」
「你去问幼娘,她屋子里肯定有药水。「
「陆晏,你为什么用火烧它!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是你的发妻我还能害你不成?」
说出这句话后,空气瞬间寂静。
「看来你的记性实在不好,胡姬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我自知先前错的离谱,舔了舔唇,被陆晏嗜人的眸子吓得退了半步。
「我那事是做的不对,可也是为了你陆家香火着想……并没有加害于你的意思。」
陆晏眼底淬了冰,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给自己的夫君下药再送两个陌生女子进房,白清薇,你可有差人查过那两个胡姬的身份背景,若她们是敌国细作又或者是陆家仇敌有意安排为之,我怕是早被刺杀了。」
「你自己也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怎么就在对待我的时候,那般随意?」
「还是因为是我,所以你根本无所谓,你喜欢的只有太子。」
话说完,他很快移开目光,似那些话让他很难堪。
我却听出了里面的委屈。
心内也是一阵后怕。
「我,我错了。」
「陆晏,你如果还在为那件事生气,等我们回城了你说怎么改我就怎么改,现在最主要的是幼娘她……」
「她很好,至少比你好。」
陆晏复又将幼娘拉入怀中。
「白清薇,我们夫妻缘尽,你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11
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委屈瞬间迸发。
「陆晏,她真是太子的人,你可以不信我却不能拿自己的性命作赌。」
丢下这句话后,我便冲出营帐。
我要离开这里。
陆晏只要逼供幼娘一定会将藏身在军中的其他细作一一铲除,之后的危机也定能化解。
可若他不信……
罢了,不管他信与不信,我留下实属多余了。
我气上心头,趁着夜色便离开了军营。
耳畔是呼啸的夜风,我一路走一路哭。
风声和哭声搅在一起,听着更像怨鬼还魂。
「陆晏,我恨你。」
我明明已经在求你了,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
那幼娘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你这般信她,难道就因为她比我温柔善解人意么?
你怎知我就不会为了你改掉一身的坏脾气呢。
我也可以很温柔的。
呜呜……陆晏是个大傻瓜,我再也不要理陆晏了。
我在心里将他骂了千百回,走了一段路就后悔跑出来了。
我要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更便宜了幼娘。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掉头回去的时候,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会不会是陆晏来追我了?
我回头,马背上的人身姿修长果真是陆晏。
「白清薇,」陆晏翻身下马站定在我面前。
「跟我回去。」
月色皎白,他冷酷俊傲的脸上似是镀了一层银光。
两世为夫妻,这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夫君那么好看。
12
「哼,现在信我了。」我委屈极了,冲到他怀里抱紧他。
没想到陆晏却说:「你是丞相之女,身份尊贵不容有错,白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你——」他竟不是来哄我的,追过来只是为了把我找回去然后再安排人送走。
而且还是看在我爹首辅的面子上?
「陆晏,你说的是人话么?你就不担心我在路上被人劫了么?」
我气不过将脸凑近他面前:「我长得这样美,被土匪盯上可是要把我绑去当压寨夫人的。」
陆晏眼角明显抽动了下,随即将视线移向别处。
「深夜出行的确不安全,你先和我回军营我明天会安排人护送你回城。」
我双手用力在他胸前推了一下,然后便绕开他大步向前走去。
「你大可不必这样做,我反正是私逃出来的,就算路上有个什么好歹,我爹也不会无礼怪到你头上的。」
我气汹汹的一直走,身后陆晏几步追上。
他似乎耐心耗尽。
「白清薇,你就不能听话一些,少惹麻烦么?」
我转身瞪他:「什么叫我少惹麻烦,我是来帮你解决麻烦的。」
陆晏:「只要你安安稳稳的待在白家,就已经帮我省去了最大的麻烦。」
我:「……」
他竟是这么烦我。
「你说的对,我这个麻烦现在就走。」
「先回军营,明天天亮我安排人送你。」
「不敢劳烦。」
「白清薇!」
陆晏一声怒喝,将我扯到他胸前。
他力道有些大,我额头不小心撞在他下巴上,痛的我低呼出声。
「哪里撞疼了?」
我抬头,清晰捕捉到陆晏眸底的关心。
「呜,手腕也好疼,……」我故意瘪瘪嘴。
其实真的很痛,陆晏心急踢的那一脚,我的手腕都肿了。
虽然他是怕我伤到幼娘才情急制止我,但我真的很委屈。
「对不起。」陆晏摸到我手腕上肿胀的伤口后,眸中歉疚越来越多。
我见状趁机问他:「陆晏,你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和离?」我真的好想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别扭。
他分明是担心我,怕我出事的。
突然,陆晏抱着我一个转身,然后将我压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上。
一支暗箭便从我耳边飞过。
我吓的吞了吞口水,看向陆晏。
「有刺客?」
「待着别动。」
陆晏安抚着握了握我的肩,然后迅速转身挡在我面前。
四周围上来好多黑衣人,个个身握大刀。
陆晏赤手空拳以一敌十,夺下其中一人的刀后便朝着我扔过来。
「拿着防身。」
「哦哦。」
我很快回神,然后拿着刀加入打斗中。
「退到我身后去。」
陆晏大喊,语气强势。
「好。」
我应声,然后当真退到陆晏身后,不过却不是藏起来,而是和他背靠背并肩作战。
然而,背后刺杀之人明显早有准备,当又一波黑衣人涌上来时,我被陆晏抱上马背。
「回军营的路已经被截断了。」
我看了眼不远处燃起的滚滚浓烟,也不知军中现在是何情形。
「陆晏,你有没有随身带着信号弹什么的,会有人来支援我们么?」
「陆晏……」
「别怕,有我在。」
我被他困在身前,听着他沉着冷静的声音,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我不再出声,一双眼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路。
可很快,前面的路被大山挡住。
陆晏抱我下马。
他拍了拍马屁股,马儿便朝着另一条幽深漆黑的小道跑过去。
替我们引开身后的追兵。
13
「我们上山去。」
陆晏伸手过来握住我。
我跟在他身侧,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树影婆娑间,他面目冷俊,眉眼间满是肃杀。
握着我的手更是十分用力,我手骨被他捏疼都没敢吱声。
身后传来声响,陆晏再次将我扑倒在地。
无数利箭破空而来,惊的林间走兽四散,惊飞的鸟儿带动树叶沙沙作响。
吵闹声后,林间再次恢复诡异的寂静。
我一直被陆晏护在身下,他宽厚的大手落在我发顶,让我心中无比踏实。
我盯着他领口时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这样下大力气设伏的人会是谁呢?
太子?还是北梁人?
待一切恢复平静后,我想探头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别乱动。」
陆晏低斥出声。
我双手正紧握在陆晏两侧腰上,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慢慢的往上咕蛹。
好不容易从他肩侧探出头时,差点被眼前一幕吓到尖叫出声。
一只足足有半米长的飞鹰被七八只箭射穿身体倒在面前,鹰眼睁着溜圆,翅膀也呈张开状态,想来是正在飞离时被射杀掉落。
而它四周,大到野狐,小到松鼠雀鸟,各种飞禽走兽的尸体都被穿刺倒地。
我惊的倒吸一口冷气,紧跟着一只大手覆在我眼睑上。
语气温柔不似先前冷漠。
「别看,这些人都是冲我来的,和你无关。」
我轻颤着睫毛在他掌心流下热泪。
他怎么知道我在自责,他不嫌我是个麻烦了么?
「陆晏,如果我没有任性离开军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问也是白问,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如果。
陆晏还想出声安慰我时,火光再次逼近。
紧跟着有人声传来。
「都搜仔细些,主上有令,一个活口不能留。」
伴随着猎犬的吼叫声,山下的队伍已经要上来了。
「陆晏,你是军中主率,你若有事军心必定大乱,边境若失守大黎百姓哪还能有安稳日子过,我来引开他们,你快想办法回去。」
我一把推开陆晏,却听得一声压抑吸气。
「你受伤了?」
看到陆晏肩头插着一支长箭时,我心头顿时慌了。
火把,猎犬,围攻。
前世的惨死犹然在目。
难不成我重活一世就是为了和陆晏换个地点再死一次么?
我有些绝望。
「薇薇,帮我把箭折断,快。」
陆晏额头已经布满冷汗,从军靴中取出一把短刃递给我,我费了些力气将箭折断,然后扶着他起身。
山下满是追兵。
山上生死未知。
我们赶在追兵围攻之前爬上山顶。
面前除了一处断崖,再无生路可走。
「薇薇,怕么?」陆晏抓着我的手,看向幽深不可见底的悬崖。
我坚定摇头。「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如果说真的怕,那我只怕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陆晏,我深爱你。不愿和你分离。」
我说着,便趁其不备在他脸上迅速的啄吻了一下。
陆晏抓着我的手紧了紧,半晌,他叹息,清俊的眉眼间染上无奈的笑意。
「别担心,我不会叫你死的。」
「让你离开你不走,罢了,就当我欠你的吧。这辈子别想再放开我的手。」
说罢,他伸手搂住我的腰肢。
我紧闭着眼,手主动环上陆晏的脖子,做好了和陆晏一起摔成肉泥的准备。
没想到现实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14
陆晏带我跳下没多久,足下踏风,竟在落下过程中弹起,以手成爪,用力抓住了一棵崖柏老根。
这颗崖柏,树根扎的很深,穿透崖石缝隙的一截裸露在外。
我和陆晏此刻就藏身在崖壁下的凹陷处,他紧抓着手臂粗的树根,我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我紧闭双眼不敢看下面的万丈深渊,抱着他的双手掌心被汗浸湿。
我担心树根会断,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想叫他放开搂在我腰间的手。
「陆晏,不然你还是松手吧,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都尸骨无存。」
「也好。」
陆晏居然点头应答。
我惊愕的抬头看他,察觉腰间的大掌似有松动时再也难以抑制的哭出声。
「你想我死了给幼娘腾位子,你做梦,我说过我生是你陆家的人死是你陆家的死人,我便是死了也要以你正妻之名下葬。」
「你当年十里红妆迎娶我入府,日后也要十里白绫送我下葬。」
我说着又费力的仰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下,「要死一起死!」
「傻子,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在我前面。」陆晏低笑,竟低头用力的吻上我。
不过很快他又气喘着退开。
「别闹,他们来了。」
腰间大掌再次用力将我紧紧拥住,我亦是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
脚步声,犬吠声不断逼近。
天边也早已泛起青光。
「他们不会真的跳崖吧?」
「地上有血迹,看样子他们是走投无路才跳下去的。」
「让猎犬好好的闻一闻,再四处搜查一番。」
「头,除了这一处他们再无逃生的可能了,想必真的跳崖了。」
就在刚刚,陆晏抓了一把不知是什么粉沫洒在崖边,此刻头顶的猎犬正毫无章法的狂吠着。
那些人也骂骂咧咧的,看来是猎犬无用了。
紧跟着有人又说有援军要到了。
「下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终于,脚步声嘈杂声远去。
但鼻间却闻到了浓浓的烟火味。
「这帮混账。」
他们竟然放火烧山!
我气狠狠的骂了一句,再抬头就看到陆晏一张惨白的脸。
「陆晏,还撑得住么?」
他冲我轻轻点头,然后示意我顺着崖壁上粗细不同的树根往上爬。
和下来时一样,过程并不顺利。
我要踩着他的肩,他一只手要紧握着树根,另一只手还要托举着我。
他肩膀处还有箭伤,干涸的血迹染红了半个肩头。
好不容易,我爬了上来。
我整个人爬在地上,双臂下垂等着他抓住我的手。
「陆晏,我拉你。」
我双眼模糊的不行,眼泪擦干又涌出来。
刚刚我们在下面吊着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两个人的重量全凭陆晏一人撑着。
我真怕他没了体力攀爬上来。
「陆晏,你说句话,我害怕的紧。」
「薇薇。」
终于,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我掌心,我立马往前探了探身子,然后抓住他。
片刻后,我们两个仰躺在崖边大喘着气。
却不敢休息太久,因为火势已经在变大。
好在山顶有一块空旷之地,只要将四周的荆棘丛砍掉,暂时可以不被火势伤到。
陆晏强撑着不想我被荆棘丛伤到,可他一只胳膊明显拉扯过度不能再用力了。
「陆晏,比起过去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受点小伤没什么的。」
他终是没再说什么,只不过动作迅速仿佛要把那只胳膊用报废一样。
熊熊大火终究没能烧起来,天还未大亮时鹅毛似的雪花纷飞而至。
我趁着不远处的火苗还未熄灭时急忙抢救了一些到近前。
找到一个不大的山洞,我和陆晏紧紧的依偎在洞里,靠着微弱的火苗取暖。
「你真的没有带信号弹么?」
他不说话,我便伸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着。
15
「你刚刚洒出去的药粉是幼娘给你的么,还有没有带着其他的药,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可就麻烦了。」
正说着,我突然察觉不对劲。
陆晏发烧了。
呸呸呸!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一定是伤口处理不及时引起的发烧。
「薇薇。」
陆晏吐出的热气似要将我灼伤,他一双眼底布满红血丝。
「你先别说话了,我找找看这山上有没有草药之类的。」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地上很快覆了一层白。
我不敢走太远,只在附近搜寻了一遍,好歹找到两株白茅根。
我将白茅根架在火上烤着,然后又找来两块石头将烤到半干的药草碾碎放置在旁备用。
「这箭得赶紧拔出来,陆晏,你相信我么?」
陆晏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神识也有些混沌不清,却依旧点头应道。
「你是我的妻,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一滴热泪滑落,我心道他终于肯直面自己的心意了。
我将衣摆扯下撕成条状放到药粉旁备用,然后又找了干树枝递到陆晏嘴边。
「我尽量动作快一点,你疼就咬紧这个。」
陆晏有些嫌弃的不愿张嘴。
我取出短刃在火上烤着消毒时,手都在发抖。
「薇薇,别慌。」
我点头:「我当然不能慌,我要慌了你怎么办?」
刀尖挑破他的衣服,那一半穿刺在肩胛处的断箭显得格外狰狞。
我心一横用力拔出箭头,然后快速的将包了药粉的布条按上去。
血很快浸红了布条,我连忙又换了新的按上去。
如此反复三四次,伤口终于不再流血了。
洞外已是一层雪白,我走近前抓了一把雪在掌心揉搓。
白的耀眼的雪很快被刺目的红浸染。
看着两只手恢得干净整洁后,我又走到另一边的积雪前。
轻轻刮了上面一层在掌心,待雪化成水后递到陆晏嘴边。
「你别嫌脏,喝了润润嗓子。」
陆晏双眸微闭,呼出的气息比刚才还要滚烫。
他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我只好将雪水含在嘴里喂给他。
不确定军营那边是不是也遭受了同样的重创,等救援的人找到我们时,天色已经接近正午了。
幼娘提着药箱扑到近前时,我猛的睁开双眼,一刀锋利的短刃抵在她喉间,惊的她手中的药瓶差点打碎。
「夫人。」
「别想趁机耍花招。」
我强撑着力气看向幼娘,逼着她将手中的药吃了一粒。
「夫人,我不会害将军的。」
幼娘为自证清白,将每一样用在陆晏身上的药粉都轻抿一些送到嘴边咽下。
一直到陆晏的伤口重新包扎完好,由他的心腹大将抬上单架后,我才放开幼娘。
回到军账,陆晏又昏睡了几个时辰才醒来。
16
他一睁眼便猛的从榻上弹起,一双凌厉的眸子扫向四周。
「白清薇!」
听着他的厉喝声,我方才弱弱的出声道。
「我在呢。」
陆晏仿佛才看清趴在他踏边小憩的我。
他怔仲片刻,便伸手将我扯进怀里。
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轻发颤,我敢忙回抱住他。
「没事了,我们已经回到军营了。」
「嗯。」
他低声应着,把头埋在我颈边。
直到我脖子僵硬发酸时,他才肯放开我。
「陆晏。」
我轻声叫他,他亦傻傻的应答。
我突然笑着凑上前去在他脸侧亲了一下。
「你刚刚是不是很担心我?」
陆晏刻板僵硬的面色染上几许绯红。
我却十分自然的拉过他的手握在掌心把玩。
「你可不能再赶我走了,也不许再说要让我回白家的事,你自己可能不记得,但你高烧昏迷的时候对我又亲又抱还,若不是因为你是我的郎君,我才不依你呢。」
我说着便羞红的脸重新钻到陆晏怀里,生怕他再变回那个别别扭扭非要和我划清界线的冷面将军。
难得的,陆晏没有推开我。
突然意识到什么,我忙从他怀里退出来。
「你刚刚那样猛的坐起身,也不知道伤口有没有被扯动。」
我急的要去查看他肩上的伤,他却复又把我拉进怀里。
「白清薇,你真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
我不大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
「你重新再叫我一声——薇薇,我喜欢听你这么叫。」
陆晏喑哑出声「薇薇。」
我心里乐开了花,在他怀里贴贴。
「真好听,再叫一次。」
陆晏无可奈何,扯了扯嘴角,帐篷突然闯入一个人来。
幼娘手中端着药碗,一脸无措的立在当间。
「将、将军。」
真是……作孽。
17
我冷着脸退出陆晏怀抱。
尽管他又伸手过来要抱我,也被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陆晏表情僵住,对着我尚有几分委屈焦躁,转瞬看向幼娘又是一脸的冰冷淡漠。
「谁允许你不通传就乱闯进来的?」
幼娘支支吾吾看向我:「将军,我先前一直都……」
「错了就认罚,还想狡辩。」
幼娘垂眸不再说话,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陆晏这才小心翼翼看着我,扯了扯我衣角,将我带的坐近一些。
「夫人,我与幼娘当真没有什么,现如今我们三人都在,我将其中隐秘告诉你。」
原来半年前,幼娘的父母被太子掳走。
太子要她做内奸,听从安排。
但幼娘一家忠诚,她又常年跟在陆晏左右,根本下不了手害陆晏。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恩人。幼娘心下踌躇之际,被陆晏发现了端睨。于是陆晏便和她将计就计,一边麻痹太子的眼线,一边暗中计划着其他。
令陆晏没想到的是,我会因为他和幼娘的亲昵而吃醋伤心。
「你之前,分明不……不喜欢我,」陆晏苦涩道,「我原想着前途凶险,将你送回白家可保你平安,没想到你却——」
我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对不起陆晏,上一世我仗着你你包容我,辜负你的心意,这一世又伤你的心,是我该死。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笑眯眯地放开脸涨得通红的陆晏。
「我们一起把太子干掉吧,他这样的人,不值得为人君。」
18
太子暗杀陆晏不成,必有后招。
战事接近尾声,为振奋士气,陆晏十战中有六七战会亲自披甲上阵。
最后一战他原本只需稳坐后方调兵遣将即可,可战鼓击响时就发生了意外。
粮仓无故起火,前锋营将士中数人出现呕吐症状。
敌军已被击退百里,只需再加把劲将他们赶出北黎边境便万事告捷。
这个时候我军只能进不能退,否则一旦让敌军卷土重来必将后患无穷。
陆晏挂帅亲征,我被留下替他镇守后方。
那些个因呕吐被替下来的将士也被收在账中等待医治。
留守后方的士兵全部归我调配,一时间救火的救火,治伤的治伤,
不多时,前方传来捷报,说陆晏将敌军首领斩于马下,敌军士气大减。
「白少将,最后一战将军定又会大胜归来。」
军中甚少有人知晓我的身份,对外皆是称呼我一声「白少将」。
我看向同我说话之人,「救火情况到底如何?」
「白少将,粮仓的火已经灭了,可……仅剩的粮草几乎被烧毁,已不够我们撑过三日。」
救火的一队士兵个个垂头丧气,自责不已。
我看着他们被火燎坏的衣角裤腿以及受伤的手臂,只能宽慰出声。
「不怕,这一仗结束我们也该搬师回朝了,况且月前将军已经书信请奏陛下派援兵增送粮草,大约也就这几天该到了。」
将士们方才稳下心神。
那日天黑前,大队归来,却唯独不见陆晏身影。
细问之下竟是他带着前锋营的将士追着逃兵去而未归。
「穷寇莫追的道理将军怎会不知,到底是何原因让将军犯此大忌?」
我连连追问,随行副将方才告诉我。
「将军说斩首的敌方将领只是个傀儡,真正的幕后主使一直以骑兵的身份隐藏在队中,将军猜想那人正是大梁摄政王的长子百里宵,只有杀了他才能真正的挫败大梁士气,令大梁十年内不敢再犯北黎。」
大梁摄政王已年迈,长子百里宵是他众多儿子中最出色最具野心的一个,也是即将上位的新摄政王。
只有趁此机会杀了他,才能彻底切断太子与大梁的往来,断了无穷后患。
听完副将的话,我的心立马揪了起来。
百里宵?
前世陆晏便是在与百里宵的作战中身负重伤,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19
那百里宵性情狡诈,看似落败逃走,实质上是有意引陆晏入局。
而陆晏显然也是猜到了这一点,他提前做了布署,但他却低估了人性。
太子能要挟一个幼娘,也能用其他方法或收卖或威胁他身边的其他亲近之人。
重伤陆晏之人正是跟随了他十数年的另一名副将蓝彬。
那人趁着陆晏杀了百里宵后力竭,出其不意重伤陆晏,尔后提着百里宵的首级回来邀功,他以为陆晏必死无疑,甚至还想污陷陆晏和百里宵之间有通敌叛国的事。
但被陆晏心腹斩杀。
随后陆晏的心腹在一处低浅的河沟里找到重伤的陆晏。
上辈子我知道陆晏九死一生遭遇时,人还在太子府。
为陆晏感到不值,说了几句话,惹得太子不悦。
「白少将,将军他遇险了。」
突然一道喊声将我的思绪拉回,我定睛一看,正是同陆晏一起去追百里宵的副将蓝彬。
他满目的痛心疾首。
「都怪属下无能,我等随将军追着敌军而去却不料中了埋伏,将军他……」
「他怎么了?」
我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恨声质问。
蓝彬说陆晏与百里宵正在缠斗时突遇雪崩,也得亏是其他人撤退的快,不然都得被掩没在下面。
「这里交给你守着,其他人跟我来。」
蓝彬原就是陆晏信任之人,我让他代为主持后方,其他人并无异议。
而我则带了一队士兵前往雪崩地找寻陆晏。
我面色慌张,平路竟也摔了一跤,落在旁人眼里只会觉得我心里没了主意,在强撑着力气。
「幼娘,你把药箱背好。」
我喊了一声,幼娘随即紧随其后。
待上马前我粗略扫了一眼,人群中所有人都面有焦灼急色,唯独蓝彬和他身边人眼底却眼底冷光浮现。
北黎与大梁交界处山峦叠嶂且常年风雪不断。
雪崩之事时有发生。
我们很快到了事发地,在堆积成山的积雪中找寻生还者。
遗憾的是,除了陆晏腰间系着的一个香囊掉落在外,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崩溃大哭,对着皑皑白雪大声喊着陆晏的名字。
「陆晏,你怎么可以让自己有事,你死了我要怎么办?」
「我是你的妻,你就真的忍心丢下我不管么?」
至此,众人才知我真实身份。
我哭声引得山林震荡,侧峰上的雪已然松动,众人大惊连忙带我逃离此处。
我们一行人去进浩浩荡荡,回来时却落魄无比。
蓝彬和青年人忙上前询,得知并未找到陆晏和百里宵的尸体时,表面担忧不已,眼底深处却按捺不住的狂喜。
我一头栽倒在幼娘身前。
少时,陆晏被雪掩埋殉国的消息很快传遍军营。
就在将领们悲伤之时,蓝彬突然站出来义愤填膺的站出来。
他手中握有一封书信,满目悲愤的控诉着陆晏与百里宵通敌一事。
青年人亦是在旁帮腔。
两人皆深得陆晏信任,却在他尸骨未寒之时指证他。
军中将领瞬间群起攻之,誓死悍卫陆晏名誉。
两方争吵不休时,太子突然抵达。
蓝彬和青年人立马向太子递上书信举报,而其他将领则跪地用人头为陆晏担保。
一时间,场面僵持。
20
太子似是左右为难,最后只说要带了书信和蓝彬二人回朝向皇上禀明此事。
至于其他人,还需要驻守原地。
「陆将军是否叛国一事尚未查明,但念在陆将军几回征战的功劳之上,尔等务必将他的尸首寻回。」
太子走后,军中当是一片悲鸣声。
他找了借口将昏迷中的我和幼娘一并带回,留下的全是忠于陆晏的忠义之士,以及染上疫症的士兵。
且,他来去匆匆,明知军中粮仓起火需要支援却未提一字。
想必是打定主意要陆晏这支队伍病死饿死在这苦寒之地了。
太子还是那个太子,和前世一样钻营算计,心思狠毒。
可我却不再是那愚蠢无知的相府千金,只知娇纵傲气,却不知人心难测。
所以当太子端着一副温和儒雅善解人意的君子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太子哥哥,你为何会在这里?」
做戏做全套,我即便再不情愿,也得先把眼前的豺狼稳住。
果然,太子一听我对他的称呼如旧,当下笑弯了唇。
「我听说陆晏给了你放妻书送你回白家时内心十分欢喜,却不料你竟独自一人跑到军中来。」
「薇薇,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他朝我凑来,我差点没忍住呕他脸上。
回想前世,我真是有够眼瞎。
品性能力暂且不谈,就太子这模样,长得和小白脸似的,我居然会对他心生爱慕。
「太子哥哥,我已嫁作人妇,实在有愧你的厚爱。」
我扯着他的衣袖求他帮我救救陆晏。
他冷下神色,「你可知陆晏叛国通敌一事,他如今死了倒还好,省得回朝受天牢之苦,可你就不同了。」
他说着就伸手过来要帮我拭去腮边的眼泪,我抬起袖子轻轻一挡避了开来。
「薇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回朝到了父皇面前你可千万不要再同我这般替他求情,你得为你自己和你父亲母亲想想。」
太子的意思很明白。
我是陆晏的未亡人,我若还想自己和父母亲安好,就必须要和陆晏划清界线。
最好是同蓝彬二人一起首告揭发陆晏的恶行。
否则很容易被皇上误以为我和陆晏是一起的,甚至于我父亲也会被贬官打入天牢。
「可是我并没有他通敌的罪证,我如何能撒谎?」
我面露慌色,央求着太子为我证明。
「太子哥哥,你是最懂我的,我哪里有那个胆子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还有我父亲,他从来都洁身自好,更加不可能出卖北黎。」
我哭的黎花带雨,害怕至极。
太子略一思索,便自袖中取出几张字条给我。
「这是我差人潜伏在陆晏军中截下的证据,回朝后你就拿着这个给父皇看,也算将功抵过了。」
我还想再同太子这边多聊聊,好看看他还有什么铁证用来栽赃陆晏。
没想到马车突然跨过一个大坑,一阵颠簸,颠的我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呕……」
我没控制住,便呕了出来。
太子被满地的污秽弄的脸色铁青,面上温雅再维持不住。
「白清薇你——」
「呜,太子哥哥,我难受的紧。」
他想躲,我却拉着他不放手。
「太子哥哥,我会不会要死了?」
「不会,你先放手我去喊幼娘来给你医治。」
太子急忙叫停马车落荒而逃,我看着他的背影恨不能将他三刀六个洞放干了血喂狗。
幼娘为我把脉时,面露复杂之色。
「怎么了,我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好吧?」
我抓着她的手也跟着紧张起来。
老天可不能这样耍我,我才和陆晏解开心结打算相亲相爱过完一生。
若在此时生了什么病,那他也太可怜了。
21
「夫人别担心,不是坏事。」
幼娘俯在我耳边低语:「夫人有了身孕。」
我惊的捂住嘴巴。
「真的?」
幼娘重重点头。
「夫人,此事万不可让太子知晓,我怕……」
幼娘话未说完,车帘便被人掀起,紧跟着一个黑脸男子跨步走进,一言不发的将幼娘揪了出去。
「夫人,小心。」
幼娘唇瓣微动,我瞬间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待那男子走后,我默默摊开手心,是幼娘方才悄悄塞给我的一包药粉。
我知事情定是有了变数。
果不其然,不多时马车被截停,四周阵阵骚动。
我想掀开车帘往外看上一眼,却正对上太子那双阴测测的眸子。
「白清薇,你联合陆晏骗我!」
我心下一惊,抬眸望向周遭。
陆晏带人将太子围堵在林边的官道上时,太子身边的蓝彬早已夺马出逃。
他是个聪明人,从陆晏完好无损的骑马逼近时,他便知道太子所做的一切都早已被陆晏识破。
特别是百里宵的人头还被挂在陆晏马鞍侧,陆晏杀了百里宵,而太子那些伪造出来陆晏和百里宵往来的证据瞬间便没了价值。
太子也可以在皇帝面前强辩是陆晏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但那些被陆晏从军中揪出的太子眼线可都还被绑着呢。
其中有放火烧粮仓的排头兵,还有往水里下疫药的伙头兵。
蓝彬深知太子此事不成大不了被皇帝罢免,可他和其他人涉及陷害朝庭大将,必死无疑。
不过顷刻,蓝彬就被人用缰绳捆着送到陆晏面前。
「将军,此等叛徒当如何处置?」
陆晏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吩咐拖下去看严了不许他自尽,一双眼由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我,眸中满是担忧。
太子用剑抵在我喉中,拿我挡在自己身前。
「陆晏,你若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陆晏目光凌厉如刀。
「太子殿下,你为何非要除掉我?你已经是太子,日后登基自然也是我陆某效忠之主,为什么偏要与我为敌?」
太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笑声很大,久久未停。
「陆将军,你可真会说笑。」
「我父皇不到弱冠之年便生下我,如今我已经三十岁,可他仍在壮年,等他退位后我再登基,至少会再等一二十年。」
太子激动地浑身发抖,「一二十年啊!」
「谁知道之后他会不会再扶持个太子,我等不了太久。他必须得死,你也必须得死。你不拿剑自戕,我就当着你的面杀死你最爱的女人。陆晏,我数到三,你不对自己下手,我就割了你女人的手给你做下酒菜!」
「你敢!」陆晏紧盯着他手中剑。
「你若动白清薇一根汗毛,就算以下犯上,我也要太子府鸡犬不留!」
「呵呵,你看我敢不敢!」
我没反应过来,脖子突然一阵凉意,紧接着巨疼。
狗太子真的在我脖子上哗啦一刀。
好在他怕弄死我这个护身符,还算克制着力气,我脖子上的伤痕不算深,只是出血量很吓人。
陆晏睚眦俱裂,「沈申城!」
他直接喊了太子的名字。
我抬眸紧张地看向陆晏,真怕他一个控制不住会将太子当场杀死。
太子再有罪也是皇帝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就算要杀也得皇帝来杀。
陆晏如果真的杀了太子,皇帝未必不会记恨他。
我重生的目的也就是能让陆晏活下去,怎么能让他再次死在我眼前。
趁着太子跟陆晏对峙分心,我一个侧身避开剑锋,顺势抛出掌心粉末糊了太子一脸。
可太子也不是草包,他垂在身侧的左手突然抬起,袖口中暗藏着的飞镖直朝着我胸口射来。
咣当一声,飞镖被一枚匕首击落,堪堪落在我脚边。
「薇薇!」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晏已经下马冲到我身边。
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眸中满是担忧悔恨。
「你竟敢不按计划行事,纯心要我着急是不是?」
我没敢吱声,乖乖缩在他怀中。
不远处,太子双手捂面痛苦大叫。
22
隐秘处走出一人,赫然是皇帝最信任的御前侍卫首领。
太子方才的大逆不道早就被他听去,自然也会如实上报皇帝。
最后一战前夜,我和陆晏将之后的计划详细制定。
粮仓着火,士兵染疫,他和百里宵被雪崩掩埋都是用来迷惑太子的障眼法。
而我亲自寻陆晏「尸身」后归来痛哭,也是计划里的一部分。
因为只有我表现的够真实,太子才会真的相信陆晏死了。
唯有逼他现身,依照他好大喜功急不可耐的性子,才有机会能从他那套话拿到证据,好呈给皇上。
当然,雪崩那样的险境下我心里也是慌的,担心陆晏会没法及时逃脱,真的被掩埋。
而他故意掉在外面的香囊就是传递给我的信号。
见香囊,人平安。
只是我没按计划留守在军营中,而是假装晕倒由太子将我带走。
我并非要以身涉险,不过是想多探听一些太子的计谋,没想到还是被这条毒蛇算计了。
他应该早就察觉事情有异,才会想要带着我用来要挟陆晏。
如果事情顺利,我就是他用来给陆晏定罪的最佳人选,事情有败,只要我的命在他手上,陆晏一样会乖乖听话。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陆晏会与皇帝有密信往来,御前侍卫的出现等于提前将太子的罪名坐实。
他,已经没了翻身的余地。
而幼娘给我的那包粉末中含有巨毒,太子双目失明,就算皇帝不会杀他,他往后余生注定难过。
没了太子的威胁,我终于可以卸下心头大石,不再担心陆晏性命。
陆晏进宫面圣受奖,皇帝还特意让他带我一起,夸我是巾帼不让须眉。
他擢升陆晏为镇北王,并封我一品诰命。
我心知帝王深宠其实是拿着一把刀悬在我们脑袋上,陆晏当了镇北王,肩上责任更大,危险也更大。
因此请愿和陆晏一起戍守边疆,除非王召,不得回京。
不在权力中心,便不会被党派牵扯。
皇帝允了。
离开前,陆晏说要陪我回娘家看下
这一别,再想见他们,兴许要很久以后。
我犹豫了下。
娘亲爱我,我爹却为了名声,将亲生的我拒之门外。
这是我的心结。
陆晏这次却不肯依我。
朝堂外,他带我见到了父亲。
父亲依旧板着脸,一副不愿搭理我的样子,高冷模样简直和陆晏当初一模一样。
「你母亲做了黄豆焖猪蹄。」
父亲这话是对陆晏说的,可黄豆焖猪蹄却是我最爱吃的菜。
我跟在陆晏身后内心复杂的回了家。
家中,母亲一见我便抱着不撒手,父亲虽然面色冷沉却一双眼总忍不住往我脸上瞧。
「薇薇,你怎么能那么任性,那军营是什么样的地方,你跟去得受多少苦啊?」
说着她又看向陆晏:「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娇纵惯了,给姑爷添累了。」
陆晏听着连忙站起身恭敬答道:「是我没有照顾好薇薇,叫父亲母亲担忧了。」
父亲:「哼,受苦也是她自找的,关姑爷什么事?」
母亲不再理会父亲的黑脸,拉着我进内室说体已话。
「你看看这小脸瘦的,听闻你受伤了,快让娘瞧瞧伤哪儿了?」
母亲身边的陪嫁娘子多嘴,和我说提到前些日子父亲母亲因为我的事吵了好久。
「大人心里其实十分惦记小姐,自姑爷送了嫁妆回来,大人便想着姑爷怕不是此战艰难方才想着给小姐找退路,大人看似将小姐赶去云霞山,实则那山上的一切早已安排妥当,小姐住着定比家里还要舒适。」
而且父亲还请了大师每日教我早课,意在磨磨我的心性,好让我做事不要冲动。
结果谁也没料到我会半道就逃了。
饭桌上,陆晏将一块炖到软烂弹舌的猪蹄肉夹到我碗中,我才吸了一口香气准备下筷时,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忙起身退到一边呕吐不止。
23
陆晏神情紧张的跟过来:「薇薇,你怎么了?」
「大夫,快叫大夫。」
父亲母亲亦是急的不行,我也没想到怀个孩子这样辛苦,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
「没,没什么大事。」
缓和的间隙我才和他们说了实话。
得知我有身孕后,陆晏像个孩子一样顿时手脚无措的不知道要碰我哪里好。
「薇薇,你快坐着,不,躺着别动。」
父亲坚持要请大夫来把过脉,母亲更是指挥着家仆将我出嫁前的闺阁里外装饰一番。
凡有棱角磕碰处全部处理掉,一应用品都得是无色无味过了她眼才能摆进去。
我被安置在软榻上,三人齐刷刷的围在榻边,像在围观什么奇珍异宝一样眼神专注。
「父亲,母亲,陆晏,寻常女子都会怀孕,何必搞得这么严重,都给我吓着了。」
「呸,别胡说,什么吓着不吓着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胎,千万别再说些不吉利的话。」
母亲轻轻瞪了我一眼,给我掖了掖被角,转身又叫厨房去做其他吃食给我。
「你有了身孕便不再是个孩子了,往后做事需得和姑爷多多商议,若再任性妄为还拿什么教养你的子女?」
「父亲说的是,家中大小事务我都会一一和薇薇商议行事,我们夫妻定同心同力教养子女,不辜负父亲母亲所望。」
我刚点头要应父亲的话时,陆晏已经在一旁出声了,父亲眼神十分怪异的看着他,最后甩袖离开时丢下一句话。
「你就惯着她吧。」
父亲母亲都出去后,房间内就只剩下陆晏和我。
我眼见他满脑门子的热汗,不觉笑出声。
「陆晏你高兴么?我肚子里有了你陆家的小崽子了。」
陆晏却像是刚回神一样,他大手慢慢落在我小腹上,言语间满是激动,全然不像和父亲说话时沉稳。
「薇薇,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不信你就亲亲我,或者我亲亲你也是一样的。」
我搂着他的脖子作势就要往他怀里钻,却被他严厉制止。
「别伤到孩子。」
我不满的瞪他:「那孩子他娘亲想要抱抱。」
陆晏无奈伸出双臂,像个木偶人一样僵硬的将我环住。
他这样珍重我,我心里甜的都要冒泡了。
24
孩子出生前的某个夜里,我突然被梦惊醒。
梦里,我看到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路从山下虔诚跪拜到寺前。
老人步履蹒跚相互扶持,面上悲痛却无一丝不情愿。
身旁有人在议论,说他们二人日日这般跪拜,只是为了枉死的女儿得神明眷顾,再世投胎为人能过的一世平安顺遂。
我观老人面目,只觉得心头一窒。
二人正是我的父亲母亲,却比如今的模样苍老了十数年。
我被自己哭醒,睁眼就对上陆晏一双关切的眸子。
「别怕,生产之日我定在身旁陪着你,北黎最好的产婆已被我请来在府上住着,还有宫中的太医,最得你信任的幼娘,都被我留在府中侯着。」
他以为我是怕生产时候会痛才哭的,像哄孩子一样安抚着我。
我亦乖巧的靠在他怀中,没有同他提起梦中事。
原来,我一直是父亲母亲的掌中宝,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还有陆晏,如果不是他的深情坚持,哪来我们今日的幸福团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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