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徒弟

徒弟

掌上娇：乱世中的祸水明珠

我渡劫醒来，勘破天机，得知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而我，就是书中的恶毒女配。

我驯养了快三千年的凤凰依旧野性难改，最后会为了他心中的白月光伤我取丹。

我索性又养了一只白狐狸，狐狸又乖又软，还喜欢窝在我怀里娇娇的叫我大人，让我爱不释手。

爱谁谁，白眼狼反正我不要。

1

我渡劫成功那日，九重天的神仙们都前来恭喜。

我名清影，是这九重天中最尊贵的上神。

我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混沌初始。

那些神仙要是算年龄还得叫我一声老祖宗。

「这就是上神！哇塞，她真的好漂亮。」

「呜呜呜呜，这么漂亮的上神，好想和她结为道侣……」

「好羡慕姜泗那小子，居然能当上神的徒弟，好羡慕好羡慕！」

「……」

尽管那些神仙并未开口，但我依旧能听见他们心中所想。

众神的声音实在是太过繁杂，我正欲切断神念，断了这些声音，便听到了姜泗的名字。

我的神识微微一动，就看见了站在大殿角落处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黑衣，一头墨发高高束起，他的相貌无疑是极好，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角处一颗红痣鲜红欲滴，怪不得被成为九重天上最俊俏的小仙君。

只是他现在冷着一张脸，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这正是我唯一的徒弟姜泗，也是将来会杀了我的仇人。

自我渡劫醒来之时，我便意识到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而我仅仅是书中的一个恶毒女配。

我在书里唯一的作用就是被姜泗取丹，让身为凡人的女主获得永生。

失了命丹的我最后凄惨的死去。

只是因为世界规则限制，我不记得我是如何死去的。

姜泗是我养了快三千年的凤凰，却还是一身臭脾气，野性难改。

时常让我感到头疼。

我看了姜泗一眼，却不料他正好抬头。

我们两个视线相触的那一瞬间，他立即低下头。

但我也看清了他眼中的厌恶。

姜泗是我唯一的徒弟，我待他千好万好，恨不得将世间一切都给他，他却认为是我把他囚禁在这无一境，恨不得食我血肉。

好好的师徒情，却偏偏搞的像是仇人一样。

这次渡劫之后，我大彻大悟。

这九重天幼崽的出生率极低，而姜泗出生那日天降异像，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喜欢幼崽，也特地前去祝贺，就想看看这只小凤凰长什么样。

我记得姜泗的娘亲与爹爹看见我之后，便把还没我巴掌大的姜泗交给了我。

姜泗的母亲是凤凰一族的圣女，她算出她和她道侣的命数已经快走到尽头，而姜泗三千岁那年会有一道情劫，亦是他的生死劫。

她们护不了姜泗，只能把他委托给我看管。

那时我闲得无聊，再加上姜泗爹娘苦苦哀求，我一时心软，便同意了。

我将姜泗带回无一境，把他收为我唯一的徒弟，让他享受这九重天最高的礼遇。

养了他整整三千年。

却没想到到头来养了一只白眼狼。

2

我从凡界带回来了一只刚开灵智的白狐狸。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无奈只能变回原型，蜷缩在铁笼中。

而铁笼旁边围了好几个凡人，他们兴奋的在议论怎么把这只狐狸吃掉。

有人说剥皮抽筋下锅油炸味道极佳。

也有人说要在它活着的时候吃它的脑髓，这样能延年益寿。

小狐狸害怕的直抖抖。

我花十两银子将他从那群人手中买了回来，避免了他被吃掉的命运。

我向来喜欢这种毛绒的生物，当初养姜泗也有一个原因是他那身绯红的羽毛看上去很软，很好摸。

但等他长大之后，绒毛退去，他的羽毛便变得锋利无比，我便不喜欢了。

这只狐狸的手感却极佳，我没忍住将他从耳朵一直摸到了尾巴根。

狐狸动了动耳朵，开口是温软的少年音，只不过是在求饶：「大人，好痒～」

我才发现他刚开了灵智。

已经算是个半仙了。

于是我把他带回了无一境，给他取名南初。

神仙自恃清高，向来看不起像南初一般由凡间的小兽修炼成的仙人。

南初年龄尚小，要是换算成这九重天的年龄，还是个娃娃。

当日我便昭告天下，清影上神收了第二个徒弟。

3

姜泗来找我的时候，南初正趴在我的腿上和我一起晒太阳。

他原本脏的一缕一缕的白毛已经被我打理干净，身上的伤已经差不多被我治愈了。

正乖巧的露出他那软软的肚子让我摸。

「他是谁！」

姜泗一进来便是质问我。

南初被吓到了，连忙从我腿上起来，缩进了我的怀里，还在一个劲的发抖。

我看见他眼中的恐惧，我知道南初很害怕。

南初是个胆小的狐狸，经过凡间那一遭之后，他便更怕生人，所以我从不带他外出。

南初除了我之外，也没见过任何人。

而姜泗一进来便朝着我大吼，吓到了我的南初。

我用手环住狐狸，顺手摸了摸他还在抖呀抖的小耳朵，稍稍安慰了他。

然后看向姜泗，神情冷了下来。

「姜泗，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的师尊。」

姜泗微微一僵，他随意的给我行了个礼，语气却没有多尊敬：「师尊，他是谁！」

瞧瞧，这便是我宠出来的好徒弟。

我抱起南初，往寝宫里边走去，不愿与他多说：「你的师弟。」

姜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当初明明说了只有我一个徒弟的，你骗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今日之后，我不会再管你，无一境你若是想出，那便出吧。」

我回头看了姜泗一眼，我强制他呆在无一境只是为了防止他遇见他的情劫，白白陪上了命。

可现在我累了，我也不想再管他了，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既然想通了这件事，那我对姜泗的态度也就彻底冷了下来。

我从来都不欠姜泗什么，况且我堂堂一个上神，为什么要看这只乳毛未干的凤凰的脸色？

从前是我懒得管，今日之后便随他。

一直等到我抱着南初进了殿内，姜泗居然还站在原地。

这是在做什么？

向我卖可怜？

真是稀奇。

我切断了殿外那抹神识，不去看姜泗，转而看向怀里的南初。

小狐狸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晃神。

似乎看见了幼年时期的姜泗。

4

养了姜泗三千年，说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

我不知道我活了多久。

但我已经独自一人在这无一境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与我同时期的上神已经全部陨落。

这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只留下我一人。

永生对我来说，不是恩赐，更像是惩罚。

好在这三千年我有了姜泗。

当他还是一只小凤凰时还不会化形，本体还没我的手心大，我便时常带着他出去，带他看四海八荒。

他站在我的肩头，亲昵的靠着我，他的那双眼睛，和这时的南初一模一样。

那是对我全心全意的信任。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姜泗一千岁那年去凡间渡劫。

我将漂漂亮亮的小凤凰送下去，当时的姜泗还站在渡劫台前向我招手，说是回来要喝我做的桃花酒。

没想到渡劫成功之后，还给我的却是一只满身伤痕，变得让我陌生的姜泗。

我去找司命想知道姜泗在凡间的经历。

可司命却一个字都不能说。

最后被我逼急了只告诉我，姜泗在凡间谈了个恋爱。

可惜结局并不圆满。

5

我撤了无一境结界的第二天，我就知道姜泗跑出去了。

我和他相处三千年，我知道这是他在和我赌气。

很久以前他也会偷偷的跑出去，但我总会离开无一境，将他带回来。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我说过日后不会在管他，那就是真的不会在管他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教南初修炼。

南初的天赋很不错，假以时日便能化形。

而姜泗一连十几日都没有回来，可有了南初，我并不觉得无聊。

南初比姜泗更乖，更听我的话，更重要的是，他的毛更软。

我再次听到姜泗消息的时候，是天帝座下的童子请我去神狱。

我摸毛的手微微一顿，那小童子便给我行了一个大礼。

「清影上神放心，我家天帝主子只是把姜泗神君关进了神狱，并没有惩罚他，只是他这一次犯下大罪，偷了忘川境的忘尘草，还请清影上神替我们做主！」

忘尘草？

那不是与孟婆汤齐名的能够忘记凡事的神草吗？

姜泗好好的偷这个做什么？

虽然我早就和姜泗说过我不管他了，但在外人面前终归是要给他留几分面子的。

我站起身，便要跟那小童子一起离开。

那小童子别别扭扭，看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上神你一会可不要太生气了……」

不过是偷了一株忘尘草，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这个想法等我进了神狱之后，瞬间便消失了个干净。

姜泗盘腿坐在神狱里边，旁边还靠着一位娇娇弱弱的女子。

那女子长着一双漂亮的鹿眼，眼中含泪，惨白着脸被姜泗紧紧地抱在怀里。

只是周身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她是个凡人。

「这件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你们不能责罚阿烟！她只是一个凡人啊！」

我一进神狱，便听见姜泗的声音。

我朝姜泗怀里的人看去，只能叹了口气。

姜泗的情劫终于来了。

6

众神看着姜泗直摇头，看见了我仿佛就看见了救星一般，争先恐后的朝我告状。

「上神，我们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把您请过来！」

「姜泗神君是你的徒弟，还请您来管教！」

「他这是触犯天规了啊！」

天条一共才十条，姜泗就犯了两条。

不仅偷盗神草还擅自带凡人入九重天。

两罪并罚，姜泗至少要承受五十鞭神鞭，那足够要了他半条命。

众神看着他是我徒弟的份上不好下手，只得把我请了过来。

姜泗看见我的第一眼，就不在叫嚣，反而把那位叫阿烟的凡人女子抱的更紧，生怕我要对她做什么。

他哑着嗓子叫我：「师尊，求您。」

姜泗很少求我，为了这一个女人这般低声下气，倒是第一次。

那阿烟嘤嘤的哭泣：「阿泗，这是哪里，我要回家。」

姜泗的语气瞬间变得温柔：「阿烟，你都忘记了吗，我曾是你的夫君。」

她两一唱一和，完全没把我们这些神放眼里。

我怀里的南初探出脑袋：「大人，南初想回无一境了，南初害怕。」

娇娇软软的声音一出来，便立刻把众神放在姜泗和阿烟身上的视线引到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他们早就想看我新收的徒弟了，只是南初一直和我呆在一起，没有出过无一境，他们也进不来，便一直没看见。

这次能看见，着实感到十分的稀奇。

「师尊！你怎么还没把这丑东西扔掉！」

姜泗这下不去看阿烟，反倒质问我起来。

「师兄，我不是丑东西，我是大人的徒弟。」

南初似乎格外害怕姜泗，被姜泗一吼便连忙解释，他想要从我怀里挣脱，却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

我伸手去捞，还没捞着，一阵漂亮的白光闪过，雪白的狐狸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一头银发雪肤的少年跪坐在地上。

那双碧蓝的眼睛惊慌失措，似乎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银发绕过他赤裸的肌肤，他漂亮的让众神呼吸都微微一窒。

南初化形了。

我将身上的长袍覆上南初的身体，然后打横将他抱起：「我有事需离开，姜泗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按规矩即可。」

话毕，我不去看姜泗的表情，转身就离开。

我听见姜泗一声一声的在我身后喊我师尊，几乎是声声啼血。

我也没转头看他一眼。

7

南初刚化形，连路都走不稳，和小时候的姜泗一模一样。

我耐心的一点点教他走路。

等南初差不多学会的时候，姜泗也受完了罚，满身是血的被送了回来。

一同被送回来的，还有姜泗的凡人白月光阿烟。

姜泗到底是我的弟子，行刑的神仙下手并不重，还放了不少水。

只是姜泗这些年疏于修炼，这五十鞭对他来说也很重了。

阿烟是姜泗以死相逼才留下来的。

那些神仙到底是看在他年幼时父母双亡，又是我的弟子，最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将阿烟留在了姜泗的身边。

我带着南初去看姜泗，姜泗赤裸着脊背，背上鲜血淋漓，很是可怜。

他从小养尊处优，除了两千年前的那次渡劫，他就没受过一点苦。

「你来做什么？带着丑八怪走啊，我用不着你来我这假惺惺！」

我将伤药放在姜泗跟前，看到姜泗眼中的委屈与怨恨。

「姜泗，我当初不该带你回来的。」我叹了口气。

姜泗一愣，转而捉住我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还没拉开他的手，旁边的南初就上前想要咬他。

「你别欺负大人！」

我忙甩开姜泗，拉住了南初。

南初还没什么修为，姜泗要是下手重了伤到了我的南初这怎么办？

再说了，南初那小牙怎么咬的动姜泗，别把牙给崩了。

姜泗看着我，眼中是我不明白的失落：「师尊，你好偏心。」

阿烟上前，紧紧地贴在姜泗身边，语气不安：「阿泗，我害怕……」

姜泗这才惊醒一般，赶忙柔声安慰身旁人。

「这位阿烟姑娘应该就是你两千年前渡劫时的伴侣吧。」我冷淡的看着面前这一切。

我早猜到了。

姜泗垂下眼：「师尊，我求你留下阿烟。」

行，要留你就留下吧！

为了我的命丹考虑，我决定明日便带着南初离开这。

再也不回来了。

这无一境，我也不要了。

8

第二天我还没走成，便被姜泗拦了下来。

他拖着一身的伤痕，来到我的座前。

重重的朝我叩首。

身上的血直接染红了地面。

我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

还有那个阿烟，居然没和他一起。

「师尊，阿泗错了，求您，别抛弃阿泗。」他抬头看我，眼中的痴迷与眷恋让我心头狠狠一跳。

这眼神让我有些陌生。

「你的阿烟呢，她怎么办？」

「她不过是一个凡人，我会送她离开，她们都走了最好，我只要师尊一人。」

姜泗居然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不过是一个晚上，他变化怎么这么大，我几乎以为他被夺舍了。

但面前这人我细细探查，神格确实是姜泗。

「师尊，我不喜欢阿烟，她虽然是凡人，但她是一个巫师，我只是被她蒙蔽了心神，这才误以为自己喜欢她，师尊，我不要她了，你能不能也不要这个南初？」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这个无一境只有我们两人，好不好？」

他近乎祈求的看着我，向我示软。

南初听完姜泗的话脸直接吓白了，他惊慌的看着我，就像下一秒，我真的会把他扔掉一样。

我给他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姜泗变化这么大，但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出来。

「不好。我今日便会离开这里，近日我隐隐觉得魔族结界有些松动，我要去看看。」

保护神族，是我的使命。

魔族猖狂，数万年前无数神明牺牲，魔族被封入结界，才有了现在短暂的和平。

而结界松动，意味着魔族很有可能从结界内逃脱。

要是魔族入世，所有生灵即将涂炭。

这件事一刻都拖不得。

「师尊，你别去！」

姜泗听见我的回答彻底失控，他膝行几步上前，语气破碎，满脸绝望。

「你会死在那里的！」

9

姜泗说我会死在那里？

我很稀奇，没有东西能杀死我。

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会死？

只是面前的小凤凰哭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也问不出一句话。

而南初听见我会死这句话之后也直愣愣的跪了下来。

「大人，我们不走，南初不走，大人不走！」

一向软绵绵的南初也难得强硬了起来。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凤凰和狐狸，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尊，我说的是真的，您相信我！」姜泗拽住我的袖子，告诉了我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是重生的，师尊，结界真的会破碎，魔族入世，你以身镇魔，最后魂飞魄散，师尊，你别去。」

我会死在魔族手里？

小小的魔族而已，怎么能够杀死我？

除非，那时候的我已经无法全力对抗魔族。

「姜泗，我为什么会死在他们手里？」

姜泗微微一顿，然后垂下了头，肩膀发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的和我道歉，他没脸回答我。

因为是他，挖了我的命丹。

没有命丹的我，为了再次封印魔族，只有以身镇魔这一条路可走。

是姜泗，害死了我。

他才是凶手。

10

虽然姜泗口中信誓旦旦说我要是去了封印之地一定会死，但我还是得去。

这是我的使命。

好在这一世的时间比上一世提早了许多。

我到封印之地时仅仅只是发现那里裂开了一道微乎其微的小口子。

那道口子或许再经过几千年，真的会变成魔族倾巢而出的罪魁祸首。

我有些庆幸，还好这次我前来，否则就算是我不像姜泗说的那样死在这里，恐怕也得元气大伤。

在这里看守结界的神仙或许觉得这里实在是无趣，便偷偷的下了凡间，一直都没回来。

修补这道裂缝并不难，只是需要时间。

恐怕这段日子我都得在这里住下来了。

当然，与我一道住下来的还有姜泗和南初，他们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生怕我真的抛下他们以身镇魔。

「师尊，南初他不是什么好狐狸！」

姜泗第五次向我告状的时候，南初也变回原型躲到了我的怀里。

他那根雪白的尾巴轻轻蹭过我的手腕，然后落到了我的掌心，祈求我的抚摸。

我也如了他的愿，在姜泗目眦欲裂中轻抚南初的尾巴毛。

「姜泗。」

我抬眸看他：「你该离开了。」

「你要赶我我走？我好不容易才回到这！师尊，没有你我会发疯的。」姜泗垂眸，态度却十分坚决。

我知道多说无用，他是不会再离开的，便也不再多说。

姜泗也沉默的站在我的旁边。

我有些愣神，姜泗是重生的，我不知道上辈子他经历了什么，让他这么小心翼翼。

南初在我的怀里扭的正欢，姜泗实在是看不下去，捏起他的后颈皮将他提了起来。

「师尊，师弟身上太脏了，我带他去洗个澡。」

话说完。便提着南初没影了。

姜泗别的不说，逃跑的功夫绝对是一顶一的。

11

姜泗和南初从来没有独处的机会，那次洗澡是第一次。

但洗完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更加尴尬起来，姜泗也更加沉默。

我们在这里快呆了半个月，那裂缝也在慢慢缩小。

我琢磨着差不多能回去的时间时，就撞见了姜泗的白月光阿烟。

她一个凡人，居然跑到了这封印之地，还站到那裂缝前。

我心头一跳。

这是做什么！

阿烟一眼就看见了我身后的姜泗，她嘴角勾起笑：「夫君，阿烟都想起来了，阿烟好想夫君……」

我看见姜泗脸上的隐忍和他垂在身侧攥紧的手。

青筋毕露，想必是用了很大的劲。

我了解姜泗，虽说阿烟用了手段不假，但那几十年的陪伴是真，姜泗向来心软，他大抵是忘不掉这段情，却也恨阿烟对他的欺骗，为此心内复杂。

「师兄，那个阿烟姑娘就是你的伴侣吗？」南初在我另一侧幽幽开口。

惊碎了梦中人。

姜泗慌张的想看我，却发现我正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便立刻白了脸。

「师尊，你听我解释……」

「夫君，这里好冷，你可以过来吗，阿烟好怕。」

他话还没说完，阿烟又哭啼起来，

这里是封印之地，怨气、魔气横飞，无数的冤魂在这里聚集，我们在这有微微有些不适，阿烟一个凡人，确实受不了。

姜泗终于还是舍不得，他朝我道：「师尊，我将阿烟送离这里，便立刻回来。」

我看着姜泗一点点朝那位阿烟姑娘走近，心痛之余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便留了一个心眼。

「夫君，你来了我好高兴……」

我看见阿烟嘴角勾起了一个近乎扭曲的笑，然后右手一阵红光闪过。

姜泗却没发现一样，直愣愣的还往前走。

我暗叫一声不好，飞身上前，却也只是堪堪替姜泗挡下了那一击。

鲜血控制不住的从我口中溢出。

而姜泗终于恢复了神志。

12

「师尊！」

「大人！」

两道身影朝我疾驰而来，终究还是姜泗快了一步，将我扶到他的怀里。

我看见他眼眶通红，泪水不住的留下，他用指腹想抹去我唇边的血，哭的泣不成声。

而南初怨恨的看着姜泗。「你口口声声为大人，却一次次仗着她的关心伤她害她，姜泗你才是大人身边最大的灾厄！」

「南初，慎言，」我咳了一声：「都哭什么，死不了。」

时至今日，我竟还在庆幸，还好这一击是打在我的身上，要是姜泗挨下这一击，恐怕当场就会魂飞魄散。

我向那位阿烟姑娘看去，这一击恐怕耗费了她大量力量，她整个人都虚弱极了。

这次是我看走眼了，居然会把她误认成一个凡人。

「我要杀了你！」

姜泗直接失控，提起剑便要杀了阿烟替我报仇。

我拉住姜泗，我看见了阿烟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滴泛着金光的神血。

是我的心头血。

可破世间一切封印。

也正包括眼前这个魔族的封印。

我错愕看着姜泗。

「姜泗，你知道那东西对我的重要性，我只问你，是她偷的还是你送她的？」

当初，我怕姜泗人间历劫遇险我拯救不及时，特地为他炼化的自己心头血，这一滴血可幻化为我的分身，自承我本源三分之一神力，替姜泗挡强敌。

给他时，我叮嘱过，这东西相当于我的半条命，让他务必妥帖收纳，不可让其他人拿到这对我要命的东西。

姜泗浑身震颤，竟不敢回头看我。

他说「对不起，师尊，我是被她骗了……」

「徒儿有错，一定将心头血拿了还你！」

他还想说什么，最终一道凤凰清音响彻天地，化为流光冲向阿烟。

我阻拦不及，只能厉呵阿烟，试图制止她的疯狂。

「魔族要是入世，所有的生灵都要涂炭，你想看到这个吗。」

阿烟大笑，「你们神仙就是虚伪，口中说着万物平等，却单单封印了魔族，依我看你们不过就是一群伪君子！要不是因为你们，我的父亲当年怎么可能会被封印！」

她得意的看着手上那滴心头血：「如今，我的族人终于可以出来了。」

我终于明白了，阿烟是个半魔。

还是个活了很久的半魔。

姜泗被她哄骗，误以为爱上她，为保她性命，将我的老底都透给了她。

好罢，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只能先收拾完烂摊子再好好地对他问责。

13

我凝神正欲祭出神力阻止阿烟的动作，却发现体内的神力都凝固了一般，居然使不出分毫。

「清影上神，我劝您可别白费力气了，刚刚那一击可是我特地为您学来的秘术，教我的人啊，就是你的好徒弟。您受了那一击，至少一柱香的时间不能动用神力，待我放出魔族，你们都要死，我等这一天可很久了！」

阿烟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将鲜血融入封印。

一瞬之间，天地风云变换，头顶黑压压一片，天雷在天际轰鸣，封印之地的土地寸寸碎裂，这预示着魔族即将出世。

一根硕大的，焦黑的巨手从封印里面探出来。

紧跟而来的是无数白骨从地面冒出。

「我的族人，我终于等到了你们……」阿烟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狂热。

下一秒，她就被那只手撕成了两半。

她睁大了眼睛，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她帮助族人离开封印的，为什么到头来死的人是她！

「恶心的混血，呸！桀桀桀桀桀桀，吾等终于出来了！」

无数魔族从封印里面爬出来。

我的神力恢复了一点，但要对上这些魔族，无异是死路一条。

我还需要时间来恢复我的神力。

那些魔族也注意到了我，毕竟当年封印他们，我出了最大的一份力。

察觉到我身上只有微弱的神力波动，他们扭曲着诡异的身形，快速朝我爬过来，表情狰狞，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清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流光闪过，凤凰巨影挡在我身前。

一道结界罩住了我们，姜泗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南初：「师弟，你要好好保护师尊，否则我饶不了你！」

说罢便一头栽入魔族群中，与他们打起来。

师尊神力受限，师弟学艺不精，姜泗觉得他是师兄，就应该冲在最前面。

姜泗有错，可他现在只是一只三千岁的小凤凰。

该怎么教训他是我这个作为师傅的事，现在这些魔族穷凶极恶，法力深厚，他怎么可能打的过那些魔族！

「姜泗！你给我回来！」

他会死的！

看着姜泗原本璀璨漂亮的羽毛一点点变得血迹斑斑，我心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可姜泗只是回头朝我笑了笑。

他还再强装轻松。

南初化为巨大九尾，挡在我前边，杀死魔族的漏网之鱼。

我用尽全力调动神力，等我神力恢复的差不多，我便立刻起身。

混沌的神力一击便击退了大半的魔族，也恐吓到了剩下的魔族，他们犹豫起来，不敢上前，和数万年前一模一样。

「擅出封印者，死！」

我与天地同寿，我将用性命保护这一方世界，天道自然不吝啬，赐我无穷的神力。

我独自一人将魔族逼退，那些魔族在哀嚎，在求饶，在后退。

鲜血浸透了这片土地，血腥味让我作呕。

我重新封印了魔族。

待其他神仙察觉到异常匆匆赶来之时，我的徒弟，一死一伤。

姜泗终究是倒在了血泊中。

14

原本漂亮骄傲的凤凰如今变得破破烂烂，他缩小身形，变成了小小一团。

和他幼崽时期一样的大小。

姜泗向来骄傲，想必也不会想让其他神仙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我将他藏入怀中，他们看不见姜泗的样子，姜泗依旧是九重天最俊俏的神君。

但我的脚步却一个踉跄。

南初扶住了我。

「我要去凤凰涅熔之地。」我回头看向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神仙，轻轻道。

天帝立刻答应：「清影上神，我这就带你去，可您也知道不是所有的凤凰都能涅熔重生……」

「只管将我带去，」我径直打断他，天帝就不说话了。

凤凰涅熔，必须遭受极大的痛苦，这远超于剥皮抽筋，很多凤凰会直接选择放弃。

他们宁愿直接转生投胎。

但我知道，姜泗会回来的。

他还要为之前的事情向我道歉，跟我赎罪。

15

我和南初在凤凰涅熔之地等了三百年。

涅熔之火还没消失，涅熔之火遮天蔽日，几乎要把天际染红。

姜泗还在承受涅熔之苦，他依旧没放弃。

南初乖乖的坐在我旁边：「大人，我以后不会再惹师兄生气了。不过我还是不能原谅他对你做的事，等他出来了，您要怎么责罚他？是要把他送走么？」

我看向漫天红光中唯一鲜明炙热的身影，一字一顿道：「等他成功涅槃，我要用门规让他受罚。他犯的错，得自己承担。倘若受罚结束，还不愿意离开无一界，他想留便留吧。」

一码归一码。

姜泗有错在先，弥补在后，我是他师尊，有教导更正他言行的义务。倘若他再为情蠢钝，不用南初提醒，我都会先下手清理门户。

这次，就勉强当我们平了。

又一个三百年，一个明星璀璨的夜晚，无数流星划过天际，我远远的便听见了一声凤凰的鸣叫。

然后一个绯衣少年跌跌撞撞朝我跑过来。

眼中星辰灿烂。

姜泗回来了。

番外（姜泗）

我的师尊死掉了。

她用自己的身体献祭，将封印之地的魔族再次封印了起来。

这件事我原本不知道。

我只是发现很久没看见师尊了，便想去无一境找她。

可无一境空空荡荡，连师尊的寝宫都布满了灰尘，我才发觉，师尊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她能去哪呢？

只有无一境才是她的家。

我走到时候恰好撞见了一堆神仙，他们说是来祭拜我的师尊的。

笑话，我的师尊活的好好的，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他们都赶走了。

只是我的师尊呢？

她去哪了？

这天上地下我都寻过了，但都没有她。

阿烟来找我，她说我最近在忙什么，都没陪她。

她是我原来承诺过要好好保护的人，她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可我现在看着她，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她体内的那颗命丹。

那是师尊的命丹。

是我亲自挖出来的。

师尊当时疼不疼？

我的头突然开始痛起来，我想起来小时候，师尊把我放在肩头，带我去看四海八荒，我说一辈子都要对师尊好。

阿烟温柔的看着我，她的眼睛很漂亮，我看着她的眼睛，我的头就不痛了。

师尊可能只是云游了，我要陪着阿烟。

后来，师尊每晚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只是她不说话，永远都是安静的看着我，我想去捉她，她却消失了。

我日复一日的想要去见师尊，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疯长。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离开，我要陪着阿烟，可最后还是想见师尊的念头赢了。

我听见阿烟绝望的说了一句：失败了。

等我匆匆来到封印之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师尊清影好像真的死掉了。

那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可到处都不见她。

那里的小妖怪比划着和我说，前些日子魔族撞开封印出来，那里的生灵差一点全部都要死去了，是一个漂亮的姐姐以身镇魔，他们这才活下来。

那漂亮姐姐就是我的师尊。

原来我的师尊真的死了。

原来我以后是真的见不到师尊了。

我突然觉得心口仿佛缺了一块，我呼吸都有些困难，我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我不知所措。

师尊那么厉害的一个神仙，她会死，与我逃不了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我抢了她的命丹，她怎么会死？

如果她师尊命丹还在的话，那些魔族对师尊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我突然就很想很想师尊，我想变回一个小凤凰趴在她的膝头，师尊温柔的手指会像以前那样温柔的抚摸我的羽毛。

我能朝她撒娇取闹，反正师尊会包容我的一切。

师尊教导了我三千年，我却把师尊杀死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

父亲母亲死了，这下我连连师尊都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该死。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视线一片模糊。

我杀了阿烟，取回师尊的命丹，重新回到了无一境。

阿烟哭着求我放过她，我才知道，原来以前我那么喜欢她，都是因为她给我布下的咒术，她看中了师尊的命丹，有了命丹，她这个半魔妖女便可获得永生，成为半神。

而我，只是她救赎魔族出来的一环，是她刺向我师尊的一把刀。

我后悔了。

我将无一境打扫的干干净净，就像是师尊还在一样，我便这么欺骗自己。

师尊，这次我永远不会出去，你回来好不好。

阿泗知道错了。

无一境空空荡荡，没有回声。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受不了这无边的思念与痛苦了。

我剖开我的身体，取出我自己的命丹，趁着最后一口气力捏碎它施展了可令时间回溯的逆术

师尊，我来找你了。

倘若这一次我不能救活你，就让我以身镇魔，代你去阻止这灾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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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4-20 11:4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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