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扮鬼的她
所属系列:我酸了,他们的爱情怎么那么甜
扮鬼的她
我酸了,他们的爱情怎么这么甜!
2019 年,我靠养鬼发财了。
那年,我开了一家恐怖密室,生意很差。直到,我在店里发现了一只真正的女鬼。我让她帮忙吓人,结果因此生意爆棚。
我和女鬼合伙创业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1,
2019 年秋天,我的密室店出了点问题,放在恐怖医务室里的「尸体」道具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
那阵子,我白天在密室里扮鬼怪 NPC,晚上接设计稿的兼职,总是睡眠不足。
再加上,我们这家密室店人流惨淡,
我便时常一边扮鬼,一边在暗道里打盹。
直到一天,我披着道具服,在漆黑中昏昏欲睡时,对讲器忽然响了。
「宋思哲,你去检查一下医务室,那个小男孩的尸体道具好像不见了。」说话的是我的死党兼密室合伙人,陈小树。
我一愣。
玩家刚刚入场二十分钟,根本不可能去到医务室啊?
我万分奇怪,但还是穿过暗道,来到了那间医务室。
还好,为了照顾玩家,这里还是安了两根惨白的射灯。
我在忽闪忽闪的微弱灯光下,大步走向病床。
接着,越走越慢。
因为我发现,那本该因藏了尸体而鼓起来的白色被子,现在,竟然变得瘪瘪的。
我吸了口冷气,蹑步向前。
伸出两根手指,掐起被子,轻轻撩开。
被子下,空荡荡的。
2,
……这算啥?
我一个密室 npc,怎么突然变成玩家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心里吐槽给自己打气。
又在屋子里翻了几圈,没找到小男孩尸体的任何身影。
我坐在病床上,准备跟陈小树回话。
刚刚拿起对讲器,就呆住了。
我的对面,是二楼的窗户。
窗户外,是小男孩的「尸体」。
他正在轻轻地,摇晃,摇晃。
像被谁在上面拽住,又像是,漂浮。
最令我不能接受的,是「尸体」画的妆,本来是闭着眼睛的。
而现在,他睁开了眼睛。
一双不该存在的,血红的眼睛。
弯弯的,带着诡异的笑意。
3,
那天,我大叫着,跑出了密室。
一个哭爹喊娘的「鬼」,加上几个哭爹喊娘的玩家,呜嗷喊叫地挤在一起。
场面十分凌乱。
不出意外的,玩家投诉了我们,我们退了钱。
但是,那个小男孩尸体的阴影,一直在心里挥之不去。
虽然后来查了一下,男孩的尸体,是被挂在了三楼的阳台上。
但问题是,谁都没有去动过啊!?
监控里,尸体消失的一段时间,也变得黑漆漆的。
我和陈小树对这件事始终讳莫如深,继续小心翼翼地开着店。
但是,密室里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起初,我躲在暗道中,总是能听见一个女孩的抽泣声。
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声音忽远忽近。
好几次,我顺着缝隙往外看,也只看见一群大老爷们玩家抱在一起哆哆嗦嗦地往前走。
「哪有什么小女孩的哭声?你昨晚几点睡的?」陈小树强装镇定,一脸冷淡。
神情恍惚的我想了想,可能真的是晚上画图时间太长,
为了维持我俩的事业,于是我狠心退掉了兼职。
可是我的「幻听」并没有因此好转,甚至后来,我开始看到一些转瞬即逝的白影。
飘在空中,或者隐匿在角落。
揉揉眼睛,又消失掉。
玩家们也没发现。
直到这个状态持续一个月后,我才意识到:
在这个密室里,除了我和来往的玩家们,一定,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那是一个周末的傍晚,我在暗道中整理衣衫,正准备跳出去吓人,
抬起头,忽然发现,密室中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小女孩。
4,
女孩六岁左右,身躯瘦弱。
白 T 恤有些泛黄,穿不过膝的短裤,踩着一双破破的小白鞋。
她脸上带着怯弱的神情,行走时,像一道残影。
时不时,就径直穿过了仔细开门的玩家们的身体。
我吞了口口水,揉了揉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消失。
所以,Ta,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但我很快忧伤地意识到,无论她是什么。
为了我们这间行将就木的密室店,我必须得先保护好那几名玩家啊!
于是,我首先告诉自己那是幻象!幻象!
紧接着,我冲入暗道,向玩家们扑过去。
我焦急大喊:快跑啊!快跑!!
一瞬间,大家都被吓坏了。
我在惊叫声中,听到了开门声。
以及,来自一名大哥睿智的声音――
「给他反锁!」
砰。
门关上了。
我扑在地上。
抬起头,发现那个小女鬼,也被反锁了。
近距离看上去,她衣服上还带着一些泥土,有些狼狈。
此时,她身子紧贴着门,正居高临下,用一双惊恐无辜的大眼睛与地上的我对视。
良久,我打破了沉默。
我沙哑说:要不,咱试试能不能穿墙?
她竟然,「嗷」地一嗓子哭出来了。
5,
秋天的傍晚,漆黑的密室内。
小女鬼蹲在角落,放声大哭,哭声凄厉无比。
我起身一边大力敲门,一边大喊着「大哥大哥把我也放出去啊!」,叫声凄惨无比。
门后传来大哥的感叹声。
「你听还有女鬼在哭,会不会是两个恶鬼在打架?」
我悲愤地敲门,把身上所有东西都砸向小女鬼的方向。
半晌,我才回想起暗道,急忙通过机关门,躲到了暗道中。
再看时,小女鬼已经不见了。
并且,直到四名玩家逃出去后,小女鬼也没再出现。
出去后,我也没查监控,直接找到陈小树,一把拉过他。
我手舞足蹈地大喊:这店没法开了!闹鬼!真的闹鬼!我看见了!可凶了!嗷!厉鬼!
结果,一直和我一样都隐隐害怕的陈小树,却有些反常。
冷面毒舌的他,居然像是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露出怯怯的表情。
接着,才恢复神态,皱眉反问我说:你说什么呢。
扭身上楼了。
6,
这间门市房的一二楼是店铺,三楼则是我们住的地方,大概七八十平的样子。
夜幕降临,我拉下卷帘门,狐疑地检查了一下店铺,没再出现恶鬼作祟的场面了。
关了灯,整间店铺顿时阴森起来。
我缩了缩头,急忙登上三楼。
也没管陈小树在房间里干什么,先草草冲了个澡。
结果,就在我迈出浴室的那一瞬间,我发现,这个世界大抵确实是出了一点问题。
我的死党,陈小树,
那个霸总气质破产命的陈小树,那个永远冷冷飒飒的帅比陈小树,
此时站在客厅,竟然,穿着密室的 Lolita 道具服。
瘦削白皙的他,对着镜子,正在往头上戴着粉色蝴蝶结头箍。
我惊呆了。
浴巾都没系稳,直接落在了地上。
陈小树闻声回头,脸色煞白,大叫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
「变态啊!!!」
「我穿内裤了啊!」
7,
这个晚上,陈小树一直很奇怪。
以前时不时赤裸相见的我们,今天,我居然被他一脸嫌弃地要求穿好衣服再出来。
我幽怨地穿好衣服后,走出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 Lolita 版陈小树,一脸忧郁。
这时,陈小树看到我,伸出手,有些犹豫,又有些娇气地问:还……有糖吗?给我!
我才注意到,桌上摆了几个糖纸。
很奇怪。那是我身上用来安慰被吓哭的顾客的糖。
今天,我明明都把它们扔掉去砸小女鬼了才对。
冰山帅哥陈小树,还在眼巴巴看着我。
「糖!糖呢!」
我逐渐崩溃。
陈小树虽然骨架小得像个女生,但身上莫名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势,一直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喜欢画一些黑暗压抑风格的作品。
而今,他居然穿着女装,捏着嗓子说话,甚至语气还带着点蛮横的大小姐风格。
还怪可爱的。
不是不是。
我想什么呢?
是他被我撞破女装后,破罐破摔了?
我心情复杂地找出块口香糖递给陈小树,然后坐在他旁边看起哆啦 a 梦。
接着,我揉了揉眼睛。
在电视屏幕的倒影中,我和陈小树并排坐着。
但陈小树的脸,却已经变成几小时前,密室中那个小女鬼的脸。
我缓缓扭头,
看着津津有味看电视的「陈小树」……
所以,
是那个小女鬼,阴魂不散,附身在了陈小树身上??
8,
那一刹那,我脑海中蹦出了至少五种离开这栋房子的路线。
但是在看了一眼「陈小树」后,我不得不压下心里一切慌张。
我必须,救下陈小树。
我们初中相识,勾结至今,虽然平时没少拌嘴,但生死关头,我实在没有理由放弃他。
更何况,我虽然害怕鬼,但迄今为止,鬼也确实未伤我分毫。
深呼吸一口气后,我稍稍挪远了一点,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起现在的局面。
首先,我被鬼缠上了。
其次,我的死党陈小树直接被鬼上了。
不得不说,情势十分严峻。
我只好默默掏出手机,在知乎上搜索有什么驱鬼的办法。
十分钟后,我从厨房里翻出一头大蒜。
我慈祥地说:小陈,吃糖。
可惜,「陈小树」智力并没有什么问题,狠狠剜了我一眼。
好吧。
我悻悻收回大蒜,又翻出一个十字架首饰,在他面前严肃地比比划划。
没有任何用处。
接着,我凑到「陈小树」面前,与他对视。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阿门,canyouspeakenglish?」
9,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不知道是小女鬼法力高强,还是我方法没有找对。
我像个小丑,无论做什么举动,都拿小女鬼没有办法。
我苦逼地再次打开知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靠谱的答案。
一个叫「无名道士」的用户,在答案中写道:
对付不伤人但缠人的孤魂野鬼,就是满足它们的愿望。
而绝大多数孤魂的愿望,是回到它们曾经的家。安度亡魂。
我看了眼陈小树。
深呼吸。
鼓起勇气,
第一次正面对「陈小树」体内的小女鬼说话。
我说:喂。
你能从我哥们儿身上出来吗?
我可以,帮你回家。
10,
「陈小树」转过头,打量了我一眼。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开走开。
我舒了一口气:至少,对方没有恼羞成怒。
我近乎引诱地说:小妹妹,你要相信大哥哥们呀。
「陈小树」瞪了我一眼:叫姐姐!
靠,还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厉鬼。
我十分生气:姐姐,放开那个小弟弟。求你了。
「陈小树」不再理我了。
我继续循循善诱:姐姐,你家住哪里?
「这就是我家。」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屁孩,说了叫我姐姐。」
「姐姐,你什么时候去世的?」
「小屁孩,姐姐还小,记不住的。」
「姐姐,那你有没有什么法力啊?点石成金什么的。」
「姐姐可以把你变成哆啦 a 梦。」
「……姐姐,你妈贵姓啊?」
几轮对话下来,我失败了。
这个小女鬼,跟个滚刀肉似的。
软硬不吃,嚼着口香糖,活像个肆无忌惮的流氓。
所以,该怎么样才能先让她从陈小树身上出来?
我苦思冥想之际,低下头,瞥见了茶几上新拆开的 switch 恐怖游戏,
猛然间,我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场面。
那时,我在密室扮鬼。
而真实的鬼,这位大姐,被吓得在角落里嗷嗷哭……
所以?
我一不做二不休,立即抢过了「陈小树」的遥控器!
11,
「你干什么!」
在「陈小树」的怒瞪下,我没管他,而是迅速打开了恐怖游戏。
许是封面太过直接,「陈小树」似乎意识到了我要做什么。
他脸色变了,起身要跑。
我拽住他裙子,拉到身边坐下。
他拼命挣扎。
我死命抱住。
他尖叫捂眼睛。
我贱嗖嗖地上去就把他眼睛给扒拉开。
终于,在两人的肉搏,与我艰难的游戏过程中,「陈小树」,哭了。
「烦人精,烦人精……」
「陈小树」流着泪,骂骂咧咧,突然就没了声响。
等陈小树再次睁开眼,眼神里的嫌弃,熟悉又亲切。
我面带期许地看向他。
在昏黄的灯光下,温暖的沙发上。
陈小树看了看身上凌乱的 Lolita,裸露的皮肤。
又看了看还环抱着他脖子、喘着粗气的我。
缓缓地,掰开了我的手臂。
然后,陈小树用恢复正常的口吻,冷冰冰说:
宋思哲,你他妈的,想对我干什么?
要命的是。
陈小树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抱住了我……
我呆住了,身体变得比面对小女鬼时还要僵硬。
紧接着,一股失重感传来。
这个王八蛋,给我来了一个背摔!
甚至还跪在我的背上,反锁我的手腕!
我大声哀嚎。
「大哥!疼!有鬼啊!有鬼!疼啊!」
12,
我花了很多力气,压上十几年的交情,才让陈小树堪堪接受我的说法。
结果,当我终于精疲力竭回到床上,刚进入梦乡时,一眼撞上了一个骷髅头。
这是……今天那款恐怖游戏的界面。
Md,还真是睚眦必报啊小崽子。
今天晚上我逼她看,睡觉后她就把我空投进来?
梦里,我在鬼怪与骷髅的追杀下,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只能孤注一掷。
我勇敢地直视着汹涌而来的妖魔鬼怪,利落跪下了。
紧接着,我仰天大喊:我认输!
我道歉!
我对不起你!
我是大 SB!
出乎意料的,那些鬼怪,真的停下了。
良久,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我舒了一口气,脑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立即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卧室,明白自己总算醒了过来。
我摸了摸额头。
刚刚,好像是被谁弹了个脑瓜崩一样。
13,
我没想到,小女鬼的报复并没有停止。
第二天晚上,我在密室刚吓唬完几名玩家,想退回到暗道中时,
却尴尬发现:暗道的门,和密室的门,竟然都忽然消失了!?
大家站在密室里,面面相觑。
一个女生,走过来,怯怯问我:可以给点提示吗?
我则回忆起昨天的遭遇,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然后,我认真说:这是鬼打墙。
「所以,要怎么做?」
我想了想,说:「向鬼道歉。」
「向鬼道歉?」
几名玩家愣了愣,互相看了看,
开始向我鞠躬道歉。
我摇摇头,一脸安详地说:像这样啦。
接着,在众人的目光下,我熟练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脖大喊。
「小妹妹、小仙女、小魔仙、小可爱、……」
「姐姐!你饶了我吧!」
终于,在我再次喊出一声「姐姐」后,门,再次出现了。
与此同时,小女鬼也现身了。
她还穿着破破烂烂的短衣短袖,漂浮在空中,撅着嘴,摆摆手,很臭屁地说了一句:姑且原谅你。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原声诶?
很清脆,像清晨的小鸟。
我正要松一口气时,耳边传来了齐齐的尖叫声。
一个大哥,一脚踹开了门,带着几个玩家哭喊着就跑出去了。
我愣了愣,看向小女鬼。
「所以,他们也能看见你了?」
小女鬼没回答我,直愣愣盯着门外。
我回过头,那里,陈小树冷着脸走了进来。
「宋思哲,你长能耐了啊……我靠。」
陈小树吞了口口水。
「这不会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个变态小女鬼吧?」
小女鬼脑袋移向我,平静地注视着我。
我摇摇头。
我说:住口,孽障,快叫姐姐。
小女鬼冷冷开口。
「小屁孩,糖。」
14,
下午,我们和小女鬼围桌而坐。
我们用了很多办法,小心翼翼地哀求小女鬼,不要再缠着我们了。
我说:隔壁五十米,有个超市,你可以吃糖吃到死。
小女鬼坐在桌子上,低着头玩衣角,不理我。
「你这样不行的。」
陈小树对小女鬼严肃说:小屁孩不许吃糖,会拉肚子不知道吗!
小女鬼抬头怒视陈小树,弹了个响指。
陈小树立即跑了半个小时厕所。
等陈小树再出来时,整个人都差不多拉脱相了。
终于,小女鬼开口说话了。
她坐在桌上,叹了口气,摆动着脏兮兮的脚丫。
「两位小屁孩,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是这座房子唤醒了我。你们赶不走我的。」
我和陈小树面面相觑。
这间密室店,是我们一起开的。
他出房子,做老板。
我出身子,做 NPC。
我们都是美院毕业,装修和墙绘都可以自己搞定。
但好死不死的,我们为了营造恐怖氛围,把他家的老房子画上了很多鬼画符――
那些我们引经据典搜刮而来的还魂咒、招阴符、地狱十字架、逆五芒星、骷髅之门……
如今看上去,好像真的起到了什么作用?
稳固了小女鬼的魂魄?
吸引她住进了这间屋子?
我想了想,那天道士写的答案。
所以,小女鬼是真的把我们这间屋子当成她家了?
换言之,我们这间屋子,现在就跟个东西方联合招魂企业似的,被小女鬼奉为风水豪宅。
撵她走,等于要她的命。
15,
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不走,等于是要我们的命。
我和陈小树得悉这一切后,暗搓搓等着找个阳气正盛的日子,再把屋子重新装修一遍。
就在此时,陈小树「咦」了一声,把手机递给我。
我看了看,那是大众点评的界面。
在我们密室店的评论页面,多出了几条评论。
「好可怕,但还是逃出来了!」
「特效太棒了!鬼跟真的似的!x 市必刷密室!」
「老板说我们是第一个体验这个女鬼 NPC 的顾客,大家来的话,一定要预约那个小姐姐来扮 NPC!」
我刷新了一下,
我们店铺在大众点评上惨淡的评分,从 3.7 分,骤升到了 3.8。
我和死党对视了一眼。
然后,用散发着绿油油光芒的眼睛,盯住了小女鬼。
小女鬼缩了缩脖子。
「你们干什么?小心姐姐罚你们拉肚子。」
我咳嗽一声。
姐姐。
我们不会撵你的。
不过……
你能支付一下房租吗?
16,
等到了晚上,我们终于与小女鬼达成了交易。
我们允许小女鬼,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继续留在这间密室里。
代价是,小女鬼,需要成为我们密室的第三名员工。
换言之,打工赚房租。
小女鬼几经考虑,答应了。
但她还有一个要求。
「就像我说的,姐姐没有多久时间了。」
她坐在高腿凳子上,说得漫不经心,但我能看出她脸上的失落。
「所以,可以多给我买一些糖吗?」
我小心翼翼插嘴:要不,还是告诉我们你的家在哪里?弟弟是风水大师,相信我,送你回家,你可以继续留在人间的。」
我比划了个盒子的模样。
「这样的,骨灰盒,给你好好装修,可以住得很舒服。」
「对阿对阿。」陈小树认真点头,「给你糖,你又吃不掉。」
「我说了!这里就是我家!」小女鬼回应我之后,看着陈小树,得意地笑了笑。
「而且,没关系,你能吃得掉呀。」
我想起被附身的陈小树,笑了。
在手机上,买回了整整两箱糖。
17,
我们可能是……
我们一定是第一个用真鬼当 npc 的密室店。
在那几个人留下了好评后,我们立即迎来了第一批好奇而来的客人。
那几人,个个身怀绝技的样子,号称要挑战最强难度。
接着在进入密室后,破解机关跟玩儿一样,不到十五分钟,就在无视我跳梁小丑一般的恐怖表演中,来到了第三间密室。
密室中,顿时洋溢着欢乐又鄙视的气息。
没有办法了。
黑暗中,我向漂浮在空中,悠哉的小女鬼使了一个眼神。
小女鬼心领神会点点头,问我:我该怎么出现?要不要把头摘下来去吓他们?
我说:你就本色出演。
「总觉得很不敬业。」小女鬼在暗道里叹气:老师说过,不可以不敬业。
我说:没关系,你快去把那个一直嘲讽咱们的女大学生给吓哭掉。
「老师说过,不可以吓女孩子。」
「那你吓那个戴眼镜的,他一直在拆咱家锁。」
「老师说过,戴眼镜的都很有学问,胆子很小。」
靠,你再这样,我就把他喊过来,逼着你做家庭作业。
小女鬼扭头怒视。
我缩缩头,眼神躲闪,不与小女鬼的眼睛对视。
忽然间,我想起来什么,立即奶声奶气地说:姐姐。
求求你了嘛。弟弟都快吃不上饭了。
……小女鬼犹豫了,上下打量我一番。
哼。
小女鬼鼻子哼了一声,消失在暗道中。
顿时,另一边的四人组,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喊声。
甚至没到五分钟,文身大哥就带着哭腔求饶了,口口声声说要中止密室。
这是,我们第一次动用了小女鬼的密室逃脱。
按小女鬼的说法,她施展了鬼打墙不说,还真的把头摘下来了。
不出意外,玩家直接弃权宣布失败了。
但在另一种意义上,我们成功了。
玩家中,有一个短视频大 v,以「声优进密室吓唬 NPC」的视频出名。
这一次经历后,他连素材都没拍出来。
不过,他开始在平台上大力安利我们的密室逃脱店,声称是第一个把他吓到的密室店。
我们,火了。
至少在我们的家乡,一天之内,就排满了第二天的预约订单。
18,
几天下来,因为有小女鬼的缘故,我们的密室店可以说是名声大噪。
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小女鬼究竟是演员,还是特效。
如果是演员的话,是怎么做到穿墙,脑袋搬家这种事情的?
如果是特效的话,那未免也太真实了?
就连一些同行也开始不安好心地来到我们店里打探。
每逢此时,我就让小女鬼加大力度,让那些同行们竖着起来横着出去。
在又一波同行被抬出去后,小女鬼来到杂乱的监控室,对着我和陈小树伸出了手。
她说:「弟弟,吃糖。」
在小女鬼的打工生涯,最常说的就是这一句。
当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该「放饭」了。
然而,因为小女鬼不能吃到糖的原因,她必须上身。
于是,陈小树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恭迎小女鬼上身。
说起来,她尤其钟爱上陈小树的身,去吃糖。
还有些别的东西。
糖果,冰淇淋,蛋糕。
俩礼拜下来,陈小树胖了十斤。
至于我,当看到陈小树眼神不对的时候,就会亲切地改口叫他「姐姐」。
给他送新买的衣服,让他吃喜欢的糖果,
偶尔看幼稚的动画片,偶尔带他去街道上放风。
在陈小树不断补充糖分的过程中,街道上的行人,也会时常看到我领着一个穿公主服的壮汉,在街边「横行霸道」。
换言之,这是一个很有生命力的秋天。
我们的密室店,在暴富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的死党陈小树,则在社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秋高气爽,我也很爽。
19,
几个月下来,小女鬼霸占陈小树的身子越来越久了。
可以说,一下班,就会上陈小树的身子。
陈小树对此很不满,总是拉着我说:宋思哲,我觉得你有必要管一下那个大姐了。
那天,我正在店里煮火锅。
陈小树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我问:是小陈,还是姐姐?
陈小树用他惯常冷淡的口吻,说:是我。
他指了指盒子,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搅拌着锅里的牛肉,问:那是什么?
「骨灰盒。」
「啥?」
「我问了高人,同样可以安度亡魂。」
我怔了一下,回过头,看见小女鬼坐在高腿凳子上,目光也定在骨灰盒上。
陈小树继续说:你没发现,她……姐姐已经越来越透明了吗?
小女鬼哼一声,偏过头。
我明白陈小树的话。几个月下来,小女鬼或许很快就要彻底消散了。
「你不能总上我的身子呀,姐姐。」
陈小树叹了口气,说,「我给你找到家,里面被刻上了电视机,你可以很好地看电视。」
「你懂什么。」
小女鬼终于发话,气呼呼飘走了,留下我和陈小树一阵唏嘘。
20,
关于小女鬼如何安度晚年这件事,并没有讨论很久。
因为,就算小女鬼进入骨灰盒,按小女鬼的话说,其实也就是落入轮回了。
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一个魂魄的生灭。
在墙壁上鬼画,已经是神迹,稍微延长了她在人间驻留的时间。
在她不愿意回家的时间里,我们能做的,也仅仅是给她一个像是家的氛围。
我们耐心地教导她,吓人的办法,与密室的规则。
虽然小女鬼很不好哄,总是听到一半就离开,
但是,直到那天,密室店进了一个嚣张跋扈的混蛋。
他走路说话,吊儿郎当的。
浑身名牌,带着女友,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在密室店里,我有限的几次出场,都被他近乎用「打」的方式击退了回去。
黑暗中,混蛋一边放声大笑,一边听着女友止不住的赞美。
我憋了一口恶气,正想索性中止这一场时。发现小女鬼竟然在我没同意的情况下,出面了。
小女鬼幽幽地在密室中现身。
我在暗道中,看到小女鬼噘着嘴,皱着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混蛋。
「进来前没跟你说过,不许打 npc 吗?」
我愣了愣。
她这是,在给我出头?
还是用密室店的规则,而不是用鬼的方式去吓唬对方……
我一时间哭笑不得:她还真的,把自己当密室店员工了的样子。
混蛋与其女友也愣了下。
女友摇着混蛋的胳膊,说:这就是那个最有名的女鬼 NPC 啊!但她怎么都不好好演嘛!
混蛋也生气了,指着小女鬼:就 tm 你多事儿?该怎么演就怎么演!
小女鬼不让步。
「你们违反规则,出去!」
「出去你吗!」混蛋甩开女友的手,走向小女鬼,「我看了,打一次 NPC 两千,我他妈打得起,你还来管我?」
在混蛋走近小女鬼的一瞬间,密室店里好像闪过了一道金光。
我定了定神,才发现在昏暗的环境中,混蛋脖子间挂着一串金灿灿的佛像项链。
而还没来得及我反应,混蛋已经来到小女鬼面前,狠狠推了小女鬼一把。
小女鬼被推得后仰,直接摔在了地上,愣住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我也愣住了。
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能碰到小女鬼?
是因为那串项链?
谁家给开光的啊?
但目前,已经由不得我再胡思乱想了。
我看着摔在地上无助的小女鬼,一时间恶向胆边生,迅速走到机关门前,开门冲了出去。
而几乎是同时,密室的门也被打开了。
陈小树冲了进来。
他赶在我前面,趁混蛋还在惊愕的关头,狠狠给了对方一拳。
21,
「你们真有种啊,是吗?」
混蛋被揍后,叫嚣着离开了。
我没有理他,去扶眼里噙着泪的小女鬼。
手却直接穿透了小女鬼。
看来,真的是那串项链在作祟。
出乎意料之外的,小女鬼受了欺负,却没有哭,反而是红着眼睛问我。
「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有些愧疚:你管我干嘛啊。
「我是姐姐嘛,小屁孩。」
小女鬼伸出手,隔空拍了拍我的肩,老气横秋的。
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叹口气。
陈小树的面庞隐在灯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22,
那个混蛋,似乎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富二代。
第二天,我们刚开店,就被一帮人拿着各种各样的证件,进来查店。
最难搞的,就是消防了。
基本每一间店,只要消防肯查,一定会查出什么问题。
更何况,我们这还是一间密室店。
「你们惹谁不好?涨涨记性吧。」
等到了中午,一拨一拨人来了又走后,最终来到的一拨人,是城管,给我们的店贴了封条。
同时,我打开大众点评,正想改一下店铺界面,告知顾客暂停营业时,发现我们的店铺,已经被恶意刷到了 2.1 分。
我和陈小树骂骂咧咧了一整天,但也无济于事,只好认栽,等熬过这一阵封店的日子
结果,等到了夜里,我回家时,发现去买糖的陈小树迟迟未归。
我有些疑惑,打过去电话,发现电话也没人接听。
直到夜半时,我才接通了一则来自医院的电话。
医生告诉我,陈小树,出了车祸。
脑部重创,刚刚抢救过来,却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
23,
「弟弟,小陈呢?你们怎么好几天不营业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女鬼时常坐在密室店里,疑惑地这样问我。
我看着她几乎已经全部透明的身躯,没敢把这些事告诉小女鬼。
我说:他去进货啦。有好吃的糖。
哦哦。小女鬼若有所思的,又有一点失落。
而我则翻起了监控,把那天富二代恶劣的揍 npc 举动,全部发到了网上。
一个上午过去,那条视频已经点赞上完,评论里都是在骂富二代的话。
好像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24,
等从医院照料完陈小树回来,我看见密室店的门前,起了一阵躁动。
我推开人群,看到富二代倒在门前。
再无耀武扬威的模样,而是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行人说,富二代让几个小弟在密室店门前对着门尿尿。
结果几个小弟刚脱下裤子,富二代脖子那里的项链竟然发出了一道金光,紧接着就躺在地上了。
我意识到什么,没管富二代,任他被 120 拉走。
拉起卷帘门,看到小女鬼抱着腿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像是,被强光灼伤了一样。
我走过去,隔着空气,轻轻抱住小女鬼,安慰她。
我说:是你做的,对吗?
小女鬼吸了一口气,眼神凶凶的,像在和谁赌气。
「谁要他还敢来找茬!」
「不错,给他胆了!嘿嘿。」我隔空顺了顺小女鬼的刘海,发现没什么用后,声音低下来,轻声问她:疼吗?
「疼。」
「那怎么办?」
「到地狱了,我要去欺负那些光头。」
「不会的。你会上天堂的。」
「那不是出国了吗?」
「是哦,还是你有经验。」
我蹲在这里,注视着灰头土脸的小女鬼。
我说:谢谢你。
「恩?」
「谢谢你,姐姐。」
小女鬼终于笑了,虽然她透明得几乎已经看不清她的笑容。
「小屁孩!姐姐应该做的!」
25,
我在店里,鼓捣起陈小树买回来的骨灰盒。
半天下来,我忧郁地看着盒子。
问题是,小女鬼也没骨灰,这玩意儿该怎么用?陈小树脑子是不是进屎了?
忽然,门外一阵喧嚣。
我打开窗户低头看去,发现一帮混混聚集在楼下。
应该是富二代的打手们找上门来了。
不过,他们却没上来,我眼神一凝,发现这帮王八蛋竟然在楼下倒汽油!
我大喊:他妈的!你们要犯法啊!
混混们抬起头,每个人都带着面巾。
「小子,别忘了!是你店里消防不到位引起的火灾!」
话音刚落,火势便烧起来了。
我连忙冲下楼,却在一楼发现,火势烧起来是烧起来了,却没有完全烧起来。
它们烧到半腰的高度,并没有继续蔓延,跟篝火晚会似的。
我和混混们隔着火海,面面相觑。
我想到问题所在,连忙去二楼,看到小女鬼正张开双臂,一丝丝凉气从她身上蔓延出去。
是她,在阻碍着火势的蔓延。
我大喊:别管了!快跑!
小女鬼回过头,一脸的固执:这可是我家!
「我知道!没关系的!咱们可以去开分店!」
「我就要在这里!」
「因为那些鬼画符吗?我们给你去分店画啊!」
「你懂什么!」
「肯定比你懂得多啊!」
我冲过去,一把把伸出手想拉走她,每一次都穿过了她的身体。
「再这样下去,你就彻底消失了!」
「要走你走!」
「小陈知道了,会揍我的啊!」
「再不走,我就揍你!」
小女鬼瞪了我一眼,挥了挥拳头。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我有些生气,在灼热的空气中把头探出窗户,正好看到一个小混混仰头冲我喊道:
「干嘛?不出来吗?想以死相逼?」
「也好啊!那医院里那个小子就没救了!」
我心下一惊,才明白他们居然还分了人手去搞陈小树。
我回过头,小女鬼也在冲我大喊。
「去医院啊!你还在等什么!」
「那你怎么办啊!」
「我要保护好这个家!」
「你怎么就是说不通啊!」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我急得像火锅上的蚂蚁,最终还是握紧拳头,从后窗跳了出去。
那个瞬间,我回过了头,与小女鬼对视。
「等我回来!」
小女鬼愣了愣,点了点头。
她说:放心啊,我很擅长等人的!
26,
从后窗跳出去后,我骑上电动车,立即赶往医院。
医院门口,我扔下车,疯子一样冲上楼去。
等来到陈小树的病房前时,我撞开了门。
一眼看到,为陈小树做恢复治疗的医生,刚刚起身。
病床上,陈小树如梦初醒,与我对视。
我急忙冲过去,拉起他。
我说:快走!有人来闹事!
陈小树许是躺了太久,一时间没有拉动。反而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了。
他问:那个,小女鬼呢?
我说:还在密室店呢!干嘛?
「她是,我的姐姐。」
「是啊!咱俩大姐大嘛,走啊!」
「你不懂的。」
我这才发现,陈小树的眼睛红了,攥着我的手,力气也变大了很多。
他的声音,在哽咽。
他说:她真的,真的,是我的姐姐。
我楞在床边,不明白陈小树的意思。任由午后的阳光照进来,照在他的泪珠上。
「小时候,我看到过一场车祸。」
27,
陈小树跟我讲了他回忆起的一切。
原来,陈小树有一个姐姐。
陈小树的小时候,很爱吃糖。
那一年,他过生日。
六岁的姐姐,拿着自己的零花钱,带哭花脸的弟弟去买糖。
姐姐买了糖回来,过马路时,出了车祸。
糖果洒落一地。
小孩子的陈小树,不知所措,晕在了马路上。
再醒来时,忘记许多事情。
得知真相的爸爸妈妈,也都地默契地不谈这件事请,甚至搬了家。
医学上,这应该叫做选择性失忆。
许是多年之后的这一场车祸,让陈小树终于回忆起了曾经的那幅画面。
「她是我的姐姐,她就是我的姐姐啊!」
陈小树的头埋在我的胸前,不停地这样说道。
我也终于明白,那个小女鬼,也就是陈小树的姐姐,为什么不肯离开那座老房子。
那是她与家人们曾生活过的家。
真的,是她的家。
后来,陈小树与父母搬走,留下了孤零零的她。
她还在等着弟弟。
就像她刚刚和我说的,她,很擅长等人的。
她待在原地,一年一年,灵魂消散,从来都没有离开。
她也不喜欢吃糖。
她只是想着,给弟弟买糖吃。
「走吧。」我拍拍陈小树的后背,沉声说,「去见她一面,否则……」
「否则什么?」
我简短地跟陈小树讲了目前的情况后,楼道里传来了一阵喧闹。
等待我们的,是与混混们的一场恶战。
28,
医院的楼道里,我与穿着病号服的陈小树,对峙上了一帮打手。
我们试图冲过打手们的包围,却双拳难敌四手。
刀片划破我的肌肤,棍棒打在虚弱的陈小树身上。
很快,我们都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而就在我们被绑起来时,领头的混混接到了一个电话。
「什么,哥?哪有鬼啊。」
「你看差了吧!」
「我人可都打了,火也都放了!」
不知道为什么,混混头和电话对面的人吵了起来。而就在这个关头,医院的保安队终于到了。
在场的混混们,逃走一些,被抓到一些。
我与陈小树搀扶着起身,没时间再与混混们周旋。
我扶他坐上我的电动车,让他紧紧搂住我的腰,火速骑回去我们的密室店。
十分钟的车程,在我们眼中,变得无比漫长。
等终于抵达密室店后,那里已经被烧得一片焦黑。
消防队正在灭火。
我们不顾消防队的阻拦,冲入那一片废墟中,一边大喊,一边寻找。
终于,在我们上了二楼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女鬼。
换句话说,是陈小树的姐姐,陈小森。
陈小森的身影几近透明,支离破碎,似乎只要一道风,就能将她吹走一样。
她的眉眼低垂着,显得格外虚弱。
但是,陈小森仍在张开双臂,固执地守在一个房间门前。
那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密室,无论是机关,还是装潢,都没有费很大心思。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那间密室,在装潢钱,是陈小树小时候的卧室。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女鬼陈小森的地方。
她在去世之后,视我们为陌生人,一直守护着弟弟的卧室。
又在与我们熟悉后,视我们为家人,让我们随意出入这间屋子。
陈小森注意到了我们,抬起头,费劲地露出一丝笑容。
她说:你们,要好好活下去啊。
她说:不过,你们可不许丢掉这间房子。
「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想回应她什么,却发现已经泪流满面,嗓子哽咽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陈小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哭着,跪在地上。
「姐姐,我是你弟弟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陈小森愣了愣。
「你是……小草吗?」
「你去世后,妈妈给我改了名字。」陈小树双手垂着,又哭又笑。
陈小森有些犹豫,盯着陈小树的脸。
没办法,时隔多年,陈小树已经奔三,变了太多的样子。
向来以大姐大自居的陈小森,在面对陈小树的坦白时,又恢复了最初在密室中,那种胆怯的样子。
她试探地问: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啊!」
陈小树急得语无伦次。
「真的吗?还是,你在骗我?」小女鬼仍然不信,来回打量着我们二人。
陈小树满头大汗。
终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个毕业多年的少年,灰头土脸地跪坐在硝烟弥漫的废墟中。
忽然像变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四岁小屁孩,左右摆动着手。
陈小树,跪在地上,一如多年前,大声哭着说:姐姐,你明明说过生日的时候,要给人家买糖的嘛!
陈小树说出这番话后,陈小森彻底愣住了。
她费劲地走过来,眼睛有不可置信的样子。
陈小森站在陈小树面前,仔细端详着眼前跪坐下来与她一样高的大男孩。
忽然,陈小森笑了。
那是一种,释怀又无奈的笑。
「真是你呀,调皮的小草。」
接着,陈小森从破破的短裤兜里,掏出了两颗糖果。
那是两颗 80 年代的糖果,丑丑的,灰灰的,包装简陋又廉价,糖纸也皱巴巴的。
小女鬼将糖果递到死党手里,一脸「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摸了摸死党的头。
这个六岁的女孩,眼神中,充满了爱意。
她说:「弟弟,吃糖。」
29,
在陈小树接过糖后,像是起了一阵风。
我们看过去,再也见不到陈小森的身影。
只剩下陈小树,抱着糖果,发出止不住的哭声。
30,
我们继续在这座城市,做着密室店。
不同的是,得益于前段时间的盈利,我们盘下了旁边两家店铺。
至于陈小树曾经的家,在我们共同装潢下,又恢复了曾经的样子。
我们留着陈小森曾经的卧室,布置成可爱的样子,在灵牌前,摆上很多糖果。
那一年冬天,新冠疫情爆发,我与陈小树被留在家乡。
偶尔看到朋友圈消息,那个曾经搞了我们的富二代,在疫情初逃到了国外。没想到国外疫情大爆发,也不知道感染没感染,总之成了这座城市的笑话。
春节后,雪花飘飘时,我与陈小树带着口罩,上山。
我们找到小女鬼的坟墓,给她烧香,带去糖果。
忽然,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竟然将陈小树的口罩都吹走了。
陈小树转过头,看着风中的口罩发呆。
我问他,怎么了?
陈小树有些失神,反问我:你听到没有?
「什么?」
「她跟我说话了。」
陈小树说完后,蹲下来,沉默地拿起一枚糖果。
「姐姐,弟弟听见了。」
他笑着,哭着,将糖果放进嘴里。
我揉了揉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听到他轻悄悄的哽咽声。
「弟弟吃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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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艳俗、与网瘾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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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酸了,他们的爱情怎么这么甜!
吞茶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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