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完美犯罪:破局
所属系列:完美犯罪
知乎盐选 完美犯罪:破局
身为滨河市刑侦支队长,这是我从警二十多年来最大的耻辱:短短二十八天,五起意外死亡案件,六条人命,尽管我们已经确定凶手就是秦风,却因为证据的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潇洒离去。
身为滨河市刑侦支队长,这是我从警二十多年来最大的耻辱:短短二十八天,五起意外死亡案件,六条人命,尽管我们已经确定凶手就是秦风,却因为证据的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潇洒离去。
「灭门案」后,我接受完内部纪律调查,被官复原职,继续担任滨河市刑侦支队长。
然而我料定那个狡猾凶残的连环灭门案真凶——秦风,一定会找上我。所以我主动向上级申请停职——以身为饵,引凶入局。
可我还是小看了秦风那惊才绝艳的犯罪智商,原来他早已识破了我卧底收集证据的行为,却依旧故意与我合作,甚至在精心策划后让我背负上一条人命案,彻底断送警察身份。
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正邪博弈中,局中有局,环环相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最终能否将连环杀人凶手秦风绳之以法……
第一局:设局
「陈俊伟陈支队长,关于你的内部纪律调查已经结束,证明你在侦缉「连环意外死亡案」期间,并未存在包庇嫌疑人、误导调查方向等问题。现在你被复职,将继续担任滨河市刑侦支队长职务。」
距离「连环意外死亡案」已经过了半月。
而我则在接受完为期半个月的内部纪律调查,历经数轮督查部门和纪委的连番谈话,终于证明了我的清白。
现在,省厅指派的专案组组长黎卫国拿着关于我复职的文件来到我面前,可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我眼睁睁地看着制造了五起「意外死亡案件」的真凶秦风潇洒地离开刑侦支队的大门,还顺手拿走我的烟和火机,并对我说:蒋昆成并非意外牺牲,而是当年年轻的我们太过固执、不懂变通,最终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招来那场杀身之祸。
不知为何,半个月过去,秦风离开时候的话一直在我脑海回荡。
我和蒋昆成从小相识,一起上学、一起长大,最后一起报考警校,毕业后更是进入同一个单位,成为并肩作战的生死之交。
尽管已经十九年过去,可我却一直以为蒋昆成是因为我的贪功冒进而意外牺牲,无时无刻不活在深深的愧疚里。
哪怕在蒋昆成走后十九年里,我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岳丽娜和蒋丽丽,试图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失;可我自始至终不敢告诉蒋丽丽她父亲真正的死因!
因为在当年那场枪击案的卷宗里只有简单的记录——二级警司蒋昆成在追捕开设地下赌场的歹徒时,遭歹徒枪击牺牲……
曾几何时,我也以为这就是真相。尽管那天蒋昆成原本可以避免被枪击,可最终却因为我的贪功冒进,导致了他的牺牲。
虽然我也曾怀疑过秦风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因为十九年过去了,十九年前的秦风只有 13 岁!
一个 13 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知道那早已消散在时间长河中的真相。
可秦风的话就像一个魔咒,烙印在我的脑海里,经久不息。
要去找秦风吗?
难道我一个堂堂的刑侦支队长,到头来还要寻求一个杀人凶手的帮助?
我看了看站在对面,手拿文件的黎卫国,思虑良久。
因为这些天面对督查和纪委的问话,我一直隐瞒着那天我和秦风对话的关键部分——蒋昆成的死因!
不是我不相信黎卫国,而是我担心那些话说出来后,又被扣上一个大帽子,说我被凶手引导了思维。
「黎组长,我被留置期间,意外死亡的案子还在继续调查吗?」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问出心中憋了许久的疑问。
半个月了,被留置调查的我,暂时失去警察身份,无法获得任何外界信息,更不清楚他们查到了哪一步,有没有找到秦风作案的关键性证据。
「一直在查,只是……」
说到这里,黎卫国像是一下子苍老许多,过了好一会才垂头丧气地说道:「虽然那天你对秦风的讯问过程,让我们获得许多关键性的突破口。然而秦风太狡猾,所有关键性的证据都被他隐匿。」
「嗯?这么说还是什么都没查到了?」我问道。
黎卫国摇了摇头:「首先李勇昶的死就疑点重重,我们根本找不到秦风手动制作无人机的证据。其中最大的疑点是——秦风又怎么确定李勇昶会在秦绍清头七那天去『水岸花酒店』开房?这个疑点解释不清,即便我们找到那架无人机,也成不了铁证。因为秦风的通讯记录和行为轨迹中,都显示着他从未监视过李勇昶一家。若说是巧合,那未免太巧……」
我明白,五起「意外死亡案」太过离奇,除非秦风主动认罪,并详细地交代清楚作案工具、作案过程。否则,即使我们找到一两个证物,也成不了铁证。
首先从逻辑上而言,当时的秦风是不具备引导李勇昶进入指定酒店条件的;其次,那些药品哪来的?我们查过秦风以及他身边亲戚朋友的消费和通讯记录,都没采购过西地那非和依姆多……
办案讲究铁证如山,模棱两可的证据即便递交法庭,也会被律师质疑、被法庭否定。
黎卫国唉声叹气地坐了下去,道:「陈支队长,人命案是必破的,尤其是这五起令人发指的连环谋杀案,若不能将真凶绳之以法,将对我们警队的公信力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我希望你能重回岗位,继续带领滨河刑侦全力侦缉案件,势必消灭凶手的嚣张气焰。」
我想了想,没有答应,反而说道:「黎组长,我申请停职!」
黎卫国一愣:「陈支队长,我知道前段时间因为郝孟义同志的指控,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可你是警察,还是个领导,不要意气用事嘛。停职?你停职了,以后谁带领滨河刑侦侦破『意外死亡案』?」
当我说出想停职的想法后,黎卫国说了一堆的大道理,劝着我别意气用事,继续回来办公。
可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我默默地听完黎卫国做的思想工作后,猛地抬头道:「黎组长,我能相信你吗?」
黎卫国毫不犹豫地说道:「同为公安系统内的同志,共同宣誓过『入警誓词』,又都是满腔正义的人民警察,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看着黎卫国正气凛然的样子,我松了口气,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黎组长,我是想接近秦风,所以才申请停职。」
这次黎卫国没有立刻反驳我的话,而是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后,道:「接近秦风?陈支队长,你继续说。」
我解释道:「秦风是我从警以来所接触过智商最高的犯罪天才,要想调查『意外死亡案』的真相,必须走入秦风的生活。而秦风……」
我顿了顿,说出隐忍了半个月的秘密。
「那天秦风让我送他离开刑侦支队的时候,故意提及我一个已经牺牲的同事,说那场意外是人为。还说只要我愿意调查那名同事的死亡真相,他就愿意帮我。先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我可以合理怀疑,他是想拉拢,或者是借助我的力量,帮他达成某个目的……」
黎卫国问道:「那这和你申请停职有什么关系?」
我道:「在李盈遇害的时候,秦风故意让我对他进行讯问,还表示他知道我被留置的事,所以我认为是咱们警队中有人给秦风通风报信。若不然,内部纪律调查一事绝对不会被正处于严密监控的秦风知晓。而这半个月,我一直被督查和纪委审查,若真有警队中人和秦风报信的话,他肯定知道我受了半个月的委屈。一旦我获得自由,又处于停职状态,我相信秦风很快就会找上我。」
说完,我想了想,复又说道:「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内部审查通过的消息还没扩散。黎组长,你手中的这份文件还没进行全局通报吧。」
黎卫国扬了扬手中的资料,突然开起了玩笑:「新鲜出炉,看过内容的不超过五个人。」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我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停职后,再麻烦你发个内部通报,告诉大家我虽然通过纪律审查,却因为某些问题,被勒令停职在家,等候处置。这样的话,秦风收到的消息就是我正处于停职的憋屈和烦躁中,假如秦风真是想利用我达成某种目的,就一定会联络我。」
黎卫国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想演一出苦肉计,借机卧底在秦风身边,调查收集秦风作案的证据了?」
我点了点头:「是的!秦风太过狡猾,五起凶案的关键性证据都被他隐藏。而我们想侦破案件,就必须从秦风身上下手。而他想利用我,我也想趁机接近他。所以,我决定向上级申请停职,进行卧底计划。」
黎卫国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反而以手抚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过了好一会,才抬头道:「你考虑清楚了?根据已有的资料显示,秦风在心理学领域有着极高的造诣,卧底行动中,一旦他辨别出你的伪装,或许……」
后面的话,黎卫国没有继续说,可我也明白。这是在担心我的安全问题。毕竟秦风已经制造了五起堪称完美的意外谋杀案,真要被秦风发现我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恐怕下一个「被意外死亡」的就是我。
可我并不畏惧:身为刑侦,就是要不怕牺牲,怕死干不了警察。
我果断地说道:「谢黎组长关心,针对这个问题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只是局里……」
「局里你不用担心,我保证这次卧底计划不会被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一会我给你个加密电话,行动期间你和我单线联系,需要任何方面的协助,我全力配合。」
黎卫国说完,庄严肃穆地起身,向我敬了个礼,同时说道:「陈队,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如有异常,立刻终止任务。在此,我预祝你旗开得胜!」
在秦风被无罪释放后的第十五天,我在留置室内和黎卫国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谈话,离开留置室后,我并没急着回家,而是去了趟技术科找到岳丽娜。
岳丽娜是蒋昆成的妻子,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法医,精通医理,擅长内外科医术。
在技术科的尸检房内,我足足待了一宿,再次离开的时候,我的脸则因为被注射了大量的肉毒杆菌和脂肪植入,变得极为僵硬。根据岳丽娜的说法:或许我后半生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永远都是一副僵尸脸。
解决了微表情被读取的可能后,我又专门到了一家眼镜店,采购了两副眼镜:一副隐形眼镜,一副墨镜。
因为接下来极有可能会接到秦风的「邀约」,而秦风又是一个心理学高手,所以我要防范着任何一个能让秦风读取我微表情,从而判定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很快昏昏睡去。
一天。
两天。
三天……
从蒋昆成牺牲后,我一直活在愧疚中,都是用工作和加班来麻痹自己。如今四十多了,还是个寡汉条子,连续数天的放纵式休息让我极不适应。
刚开始几天,我还能假模假样地翻了翻滨河公安信息网的公告,顺便在一些论坛匿名留言,发发牢骚,避免秦风通过网络监测我的可能。
毕竟一个正常人被凭空诬陷并遭受停职,要不发泄下,看起来太假。
然而我一直等了十多天,秦风都没联系我。
期间黎卫国通过私密号码和我联系过几次,问我要不要放弃卧底行动,终止「停职」,立刻返回局里展开工作。
可我一想到秦风离开刑侦支队那天和我说的话,毅然拒绝。
我深信一个高智商的罪犯,必然不会无缘无故和我说些没用的东西。
秦风说过:「等到你愿意不顾一切去调查真相的那天,我一定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就怕到时候你的身份已经不再是警察……」。
不再是警察了吗?
我现在的处境,在外界看来,已经不再是警察。
所以——秦风,你到底让我等多久?
直到一个月后……
立秋那天早上,从未网购过的我,竟然收到一个次日达快递包裹。
当时我就猜到,这肯定是秦风玩的把戏。
拆开快递包裹后,里面装着全套的渔具,同时还有一张打印纸打印出来的简短信笺,上面只有一句话:「立秋了,来钓鱼吧,滨河水库等你到中午,过时不候。」
一样的套路,一如既往的狡猾。
和李勇昶服用过的药瓶上的标签一样,信是打印出来的,应该是秦风不愿留下真实字迹和指纹。
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秦风啊,你费尽心机地给我订个渔具包,还在网购信息和信上做手脚,为的不就是怕查到发出邀约的人是你吗?可一旦我到了滨河水库,咱们见了面,不还是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你吗?
因为正在进行卧底行动,每一个异常事件都必须报备。所以我拍下了快递单号和信的内容,用私密号码发给黎卫国后,很快就收到黎卫国的反馈信息:
【快递是一个外地人下的单,根据网监科高手何光的调查,那个外地人的购物账号早在两星期前被盗,登陆那个账号的人所用的 IP 采取了加密和虚拟代理,目前能查到的地址是国外,想更进一步详细调查,需要时间。具体要多久,很难说……】
而我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为了避免秦风怀疑,我拒绝了黎卫国安排干警保护的提议,提上渔具包下楼开车直奔滨河水库而去。
滨河水库,位于滨河市的西北角,那里是一片荒凉的村庄,监控极少,现在正处于开发状态。
又因为大批拆迁后的原住村民已经搬到城市,导致人烟稀少,除了爱好野钓的钓友,基本上没什么人会在水库附近溜达。
抵达水库后,我没用多大工夫就找到了秦风的钓位。
于是我戴上墨镜,拎着渔具包走了过去,也不开包,直接就地一坐,故意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暴躁地说道:「秦风,你找我干什么?」
「哟,那么巧?陈队长竟然还有闲心钓鱼?」
秦风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若不是我确定这一切都是秦风的计划,故意设局引我前来见面,还真会被他的演技骗到,以为这是一场偶遇呢。
我不耐烦道:「有屁就放,正心烦,我劝你最好别招惹我。」
秦风没说话,而是用戴着手套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下开关键在我面前晃了晃,示意他的手机是关机状态,随后似笑非笑地往水里走去,直到水漫过头顶,才湿漉漉地爬上岸。
套路我懂:秦风是担心我监听,让我手机关机,又担心我身上装了其他窃听器,想让我去水里泡泡。
这要搁以前我还是市刑侦支队长的时候,为了引诱秦风说出作案过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下水。
可现在我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现在的我,是一个被同僚诬告,又被领导停职的刑侦队长。这么一个状态下的刑侦支队长,绝对不会再为了查案而遵从凶手的指令做事。
我推了推脸上的墨镜,低声骂了一句:「神经!」
说完,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扭头就走,连渔具包也不拿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离去的路上,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生怕秦风不开口挽留。
十步……
十五步……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背后终于传来了秦风的声音:「不介意的话,我还是称呼你陈队吧。来都来了,那么急回去干什么?」
「呵呵,我介意得很。我已经不是什么刑侦支队长了,你叫我名字吧。」我松了口气,停下身转头道,「秦风,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秦风盯着我观察了好一会,突然说道:「你是去整容了吗?怎么感觉脸胖了不少。」
我从口袋里翻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后,摸了摸因为脂肪植入而大了一圈的脸:「心情烦躁、烟酒过度,天天宅在家里吃吃喝喝,不胖才怪。」
「是吗?」秦风很快笑道,「无所谓了,说正事吧,你还有兴趣查蒋昆成的死因吗?」
「废话!龟儿子才不想查!」我愤怒地叫道。
那种因常年愧疚而产生的愤怒感情极为诚挚,没有丝毫作假。
毕竟我对蒋昆成的愧疚是发自内心的最深处,在任何关于蒋昆成死因真相的话题上,我都不担心秦风看出什么,反而更希望他看到我心底熊熊燃烧的怒火。
我快步走到秦风身边,大声叫道:「可我现在拿什么查,我已经被停职了!郝孟义那犊子,背后给我玩阴的,捅了老子一刀!这群傻缺,查案屁本事没有,构陷同僚倒是一等一的好手。」
…………
我当着秦风的面叫骂,唾沫星子乱飞的那种。
而秦风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我骂累了,才笑道:「谁说不是警察就不能查?」
我怒道:「不是警察查到有什么用?去举报他们吗?那么多年过去,就算追责,也没办法让他们给我昆成兄弟抵命。」
秦风笑了,笑得极为大声:「抵命?抵命一定要法院审判吗?当正义迟来、当冤屈无法伸张的时候,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能去充当审判者?」
「你……」我倒吸一口凉气,踉跄后退,「你疯了吗?你这种思想是很危险的。」
秦风怪笑连连:「我就问你,你想不想让那些害死蒋昆成的人给蒋昆成抵命吧!
「十九年了,岳丽娜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何等艰辛。虽有你的帮扶,可蒋丽丽成长过程中,因为缺失父爱,又遭受了多少委屈,被多少同学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是个没爹的孩子?
「而你,因为那次枪击,身体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你单身至今,连个家都没有!」
「可反观那些设计害你们的人,他们过着奢靡的生活,临了还博个好名声退居二线,以伪善的嘴脸迎接大众的赞誉。想到这些,你憋不憋屈?我就不信你就没在心里幻想过杀了他们……」
秦风滔滔不绝地说着,一句句杀人诛心的话语,就像刀子,一层层剥开我的遮羞布。
是!
身为警察,我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可身为兄弟、朋友和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恨!
我恨透了那些人!
要不是他们,蒋昆成不会死!
要不是他们,我更不会连个家都没有!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我还傻傻地将一切归罪于我的鲁莽和贪功冒进上,然而当我从秦风口中得知真相后——那种怨恨、那种愤怒,早已在内心深处熊熊燃烧。
我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是只会按指令办事的机器。在面对督查和纪委的讯问时,我有过不下十次的潜逃幻想。
我幻想着:逃出去,拼一把,找到那些人全部杀了。
然而那仅仅只是幻想!
可现在……
秦风一句又一句的诛心言论,引燃了我极力压制的怒火,揭开了我所有的伤疤。
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杀气腾腾地看着秦风:「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帮你。」秦风慢条斯理地坐回钓台,冷冷地说道,「现在我最后郑重地问你一遍,你想给蒋昆成报仇吗?你想为自己出一口恶气吗?」
正题来了!
来见秦风之前,我就在心中模拟过这种可能:秦风一定会利用蒋昆成的死因来要挟我。
而刚才我们之间的对话,以及我表达出的愤怒,应该是达到了秦风的预期,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这时候我要是再装清高,那反而就显得假了。
于是我当机立断地说道:「我当然想!可我能怎么办?杀人吗?我又没你那种完美作案的手段。杀了他们,我很快就会被抓,到时候还会连累了岳丽娜和蒋丽丽。」
秦风笑了,靠在钓台上,慵懒地说道:「世界上哪存在什么完美作案,不过都是智商博弈。你若真想为蒋昆成报仇,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我?帮我杀那些人吗?」我追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不不,刚才我说了,当正义迟到、当冤屈无法伸张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公正的审判者。」
我道:「所以,你想做阴影下的审判者了?」
秦风诡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一个前刑侦支队长,一个高智商犯罪天才,这搭配绝了。」
当秦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潜伏在秦风身边,收集他作案证据的卧底行动成了一大半。
可我还是担心露出马脚,不想表现得太过急切,于是重新坐回秦风身边,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做?先说好,虽然我不是警察,可我也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杀人的事我不干。」
秦风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要是被杀的那人是个十足的人渣败类,而现有的律法又无法制裁他,你也不愿意吗?」
「这……」
我没接话,因为我不确定秦风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或者说他在接下来会给我什么考验。
秦风默默收拾他的鱼竿,等全部收拾完后,突然用戴着手套的手从渔具包里翻出一个布袋丢了过来:「想让我帮你,至少先让我信你。拿好了,里面是你第一个目标,只要你按指示去做,我一定帮你和蒋昆成报仇。」
说完,秦风拎着渔具包快速离开。
目送着秦风离去,我没有立刻打开布袋,而是匆匆忙忙地回到家,先用私密号码联系上黎卫国,打通视频后,将我和秦风之间的对话汇报完毕,又在全程视频的情况下打开了秦风给的布袋。
刚一打开,我惊呆了:无人机!
布袋里,竟然是一架改装过后的无人机,机翼是由两边打磨出锋刃的金属制成、还有一封厚厚的信封。
黎卫国急切道:「老陈,我一会就安排何光过去,给无人机做检验,看看是不是秦风作案的那台。要真是李勇昶死亡案中的作案工具,直接抓人,不用卧底了。」
「别!千万别让何光来。」我急忙阻止,同时说道,「秦风不傻,他不会在第一次试探我的时候,就拿出他作案的工具。而且这个无人机叶片是铁的,极为锋利,不像是一般的无人机,等我看看信再说。」
当着黎卫国的面,我又打开那个信封。
信封里的东西,全都是用打印机打印的。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女人的照片,看面相四十多岁。
难道这就是秦风下一个目标?
我把照片发给黎卫国后,开始翻阅信的内容。
信的内容很长,最开始都是介绍那个女人的资料。
照片上的女人叫冯锦桂,40 岁,曾经是滨河市农贸市场水产店老板,因为嗜赌如命,欠下巨额赌债无力偿还,导致丈夫被追债的人打断双腿、瘫痪在床,上初中的儿子也被迫辍学;随后冯锦桂就把丈夫和儿子丢回老家,让六十多岁的公婆照顾;自己则东躲西藏,拒绝还债。
而信后面的内容,则是说冯锦桂正躲在东郊一个废弃仓库,要我用两天时间练好无人机操作,然后在五公里外操纵这台被改装过的高速铁翼无人机,割破冯锦桂脖子上的大动脉。
在信的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大意是等我杀了冯锦桂,就算纳了投名状,他就会把所有完美作案的方式传授给我,同时还会告诉我当年害死蒋昆成的幕后黑手是谁。
当我把信的内容念完,黎卫国直接在视频那边拍案而起:「猖狂,太猖狂了!还想当阴影审判者,这么嚣张的凶手必须抓捕!」
「抓?证据呢?」我把信一丢,心里也是气到不打一处来:好你个秦风,原本以为你只是为了报复李勇昶一家,没想到你还杀上头、上瘾了。
视频中,黎卫国指着无人机道:「这些就是证据!足够给秦风定个谋杀未遂!」
我撇了撇嘴:「我们能想到的,秦风会想不到吗?我敢保证,这台无人机和那些信上,绝对没有秦风的指纹;即便我们查遍他的消费记录,也找不到关于这台无人机上面任何一个零件购买记录!」
不是我灭自己人威风,只是秦风前面五起案子做得太完美。完美到可怕,完美到要不是他主动供述,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作案的。
「到时你出庭指控他。」黎卫国刚说完,想想又不对,颓废道,「也不行,说不定他上了法庭后反咬一口,说我们钓鱼执法不成,就诬告他。」
我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虽然我现在名义上是停职,可真闹到法院,咱肯定要交代『卧底』行动。在没有硬性证据前,身为卧底的我,供词可信度压根不高。」
就这样,我和黎卫国隔着视频唉声叹气。
直到天快黑了,黎卫国才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这是秦风给你的考验,让你纳投名状呢。不杀人你没办法取得他的信任。可你又是警察,不能杀人。」
我想了想,道:「你看这样行不,到时候我随便过去溜达一圈,放飞无人机。你们那边也提前做好准备,把冯锦桂秘密带走,随后发个通告,就说东郊有人遇害,市局高度重视,正全力调查。」
黎卫国露出为难的表情:「制造假死没问题,可冯锦桂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关着吧。而且出具死亡通告,必然要通知家属,要是家属闹着见尸体怎么办?」
我道:「冯锦桂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放出来。她不是欠下赌债嘛,说明有聚众赌博的经历。审一审,然后行政拘留一段时间。至于家属那边,就和他们家属说,有人在计划谋杀冯锦桂,我们是为了保护她。让他们回去办个假丧事,防止秦风从中看出破绽。」
「嗯,也不是不行。我安排人秘密联系下冯锦桂,尽量让假死看上去逼真一些。」
黎卫国说完,挂断视频。
只有两天了,我不光要练习操控无人机,还要防止秦风的暗中窥探,更要确保在「刺杀冯锦桂」当天,黎卫国那边能及时秘密转移冯锦桂。
两天的时间里,我故意在楼顶练习无人机的放飞过程,中间还想着秦风发个消息,试图在沟通过程中保留些证据。可秦风太狡猾,他竟然把我所有的通信方式全都拉黑……
两天后,我到达秦风指定的无人机放飞地点,操作着无人机往东郊那边飞去。通过实时传回的视频,我能清楚地看到冯锦桂站在一个大门敞开的仓库门口,脖子上围着一条纱巾,双手放在背后,直勾勾的看着天空。
我毫不犹豫地遥控着无人机向冯锦桂冲去,等到了冯锦桂脖子附近,无人机一闪而过,冯锦桂立刻捂住脖子,表情狰狞地嘶吼着,捂住脖子的手上流出大量殷红色的鲜血,随后惊慌失措地往仓库内跑去……
做完一切后,我召回无人机,立刻开车离去。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极好:黎卫国办事挺靠谱嘛,还知道给冯锦桂用道具了。
虽然冯锦桂刚才脖子上流出大量鲜血,可我知道那是假的。
因为就在昨天,黎卫国和我联系了,说冯锦桂那边已经沟通好了。为了防止秦风在暗中窥探,会在冯锦桂脖子下藏个血包。一旦无人机从她脖子附近过去,就让冯锦桂弄破血包,然后往屋里跑。
如此一来,只要秦风不到现场检查,就无法确定冯锦桂是真死还是假死。
可东郊安排了巡防队,只要接到报案,就会立刻赶往现场,秦风敢去吗?
接下来事情的进展,完全按照我之前制定的路线发展:在冯锦桂「遇害」后两小时,滨河东城派出所、滨河刑侦支队出动,随后向媒体透露「东郊女子遇害死亡」的消息。
一切都是那么地完美,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 成功拯救一条人命的胜利行动,让我憋屈了数月的心终于晴朗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战胜秦风。不仅毁掉了秦风的谋杀计划,还在秦风精心策划的完美谋杀下,拯救了冯锦桂。
剩下的,就是继续潜伏在秦风身边收集证据,直到将秦风绳之以法!
晚上九点,我看完「滨河发布」的新闻后,直接洗澡睡觉。因为我相信以秦风的狡猾,绝对不会现在就联系我。他应该会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确定冯锦桂被我谋杀、确定我的手上沾了血、确定我的身上背了人命,才会再次联系我。
果然,在未来的一个星期里,秦风一直没联系过我。
直到冯锦桂「遇害」一个星期后,秦风终于出现了。
同样的戏码、同样的狡猾。
这次秦风联系我的方式,是用一台无人机送了个小包裹,打开后里面装着一封打印的信。
而信的内容,还是让我去水库钓鱼。
水库。
我再次见到秦风的时候,秦风还是戴着手套,穿着防晒服,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看着我,嘴角勾勒着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很诡异,诡异到我心里发毛,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没,只是想到一些事,感觉可笑。」秦风收起诡异的笑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钓台,道,「坐。」
等我坐下后,秦风突然说道:「把无人机和你的手机交出来。」
我掏出无人机和手机递给秦风后,没有丝毫慌乱。
反正这部不是我和黎卫国联系的手机,就算他拿去查不到什么。
秦风接过无人机放到渔具包里,至于我的手机,他看都没看,直接甩到河里。
我气得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秦风挥了挥手:「慌什么,一个手机而已,回头我赔你!说正事,鉴于你上一个考验完美通过,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为防止你录音,麻烦你再下河游个泳。」
「神经!」我呸了一口。
秦风却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往水库推:「你不是被郝孟义构陷了吗?我要和你说的事,和郝孟义妻子的坠楼案,以及沈丽芬的死有关,你不下河,这话没法说了。」
听到这,我心中大喜:终于骗到秦风的信任了。
可我还是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在秦风的推搡下,半推半就地走到水中,又在水里打了滚后上岸,问道:「怎么,难道郝孟义妻子的死和沈丽芬的死有关联?」
秦风阴恻恻地说道:「还记得我和郝孟义说过的话吗?」
我点了点头:「记得。你说过,他能找出沈丽芬的死因,而且他要是出庭作证,绝对能完美地还原出沈丽芬的死亡过程。」
秦风咧嘴笑道:「是啊。因为沈丽芬的死,就是我和郝孟义合谋的。」
「什么?」我大叫一声,嘴巴张得老大,「真是你们做的?」
「对啊!」秦风承认得相当爽快。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奇怪道:「我们调查过你的行为轨迹和通讯记录,你从始至终没私下和郝孟义见过面,更没沟通过,他怎么帮你杀人?而且郝孟义也没和沈丽芬见过面。」
秦风举起右手,五指比划着敲动的样子,诡笑道:「谁说一定要私下见面?我和郝孟义的沟通,可是就当着你的面啊。」
「难道,是那时候……」
我恍然大悟。
我的猜测果然没有错:秦风和郝孟义都有右手有节奏敲击桌面的习惯,当时我还感觉好奇,直到后来我被郝孟义构陷后,才开始怀疑他们俩是不是通过敲击的节奏沟通。现在听秦风亲口说出,终于可以确定了。
秦风见我明白过来,收回右手后,笑吟吟地说道:「其实我和郝孟义之间的关系远比你们查到的更好。2011 年,我听过郝孟义的讲座后,深受启发,我们私下见过数次;当时大街上可没现在这么多监控,我们俩又都不是什么需要被特别关注的人,就没什么人注意过。」
「所以说,这些年你们俩就一直保持着联系?」我追问道。
秦风笑道:「你查过我的档案,应该知道我当年因为防卫过当进派出所的事吧。」
「嗯。」
我记得很清楚,李勇昶死后,齐斌就将秦风查了底朝天。资料清楚地写道:秦风于 2012 年在网吧做兼职的时候,和前来闹事的混混起了冲突,打伤了人,事后进了派出所,被裁定为防卫过当。
当时齐斌就怀疑:那些年防卫过当的罪名可大可小,一般人铁定会进去蹲几年。会不会是秦风家里找了什么关系,才把这事压下去的。
我被留置调查期间,也曾怀疑秦风防卫过当的事,是郝孟义出手压下去的。
因为那时候郝孟义已经是肥水市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导师,教出来的学生遍布各省,说的话在派出所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只是我当时无法确定。
而现在秦风全都交代了。
可我不明白秦风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就因为我帮他「杀了人」,所以秦风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我极力压制着呼吸,尽量让呼吸变得平和:「那郝孟义妻子的死和沈丽芬有什么关系?」
秦风挥了挥手:「别急啊,听我慢慢说。」
说着,秦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钓台上,回忆道:「11 年底,我首次和郝孟义私下见面后,就一见如故。12 年,我因为防卫过当险些入狱,走投无路下试着让郝孟义帮忙。还真别说,他一个电话我就被放出来了。事后我对他特别感激。在得知他妻子出轨在先,还妄图用离婚来分走他家产的时候,我就提议用心理学的手段制造一场『梦游坠楼意外』。」
「嘶…… 郝孟义妻子真是他杀的?」
我感觉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惊得瞪大双眼。
秦风点头道:「不错。在我们俩的配合下,郝孟义完美地制造了那场意外。所以他欠我的,更知道我一旦出事,必然会把他拖下水。」
「所以他就配合你杀了沈丽芬?」
我紧张到手心都是汗。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秘密,真要是这样,那很快就能抓捕秦风,同时将郝孟义一并送进监狱。
秦风道:「不然呢?当时我可是被关在刑侦支队的休息室,压根没作案的时间,只能求助郝孟义。那天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我就用我们之间才懂的密语告诉他『我恨透了沈丽芬一家人,要是他不帮我弄死沈丽芬,我就把他杀妻的事说出去』。」
「不对!郝孟义那几天一直被我拖着,怎么可能有时间作案?」我瞬间找到秦风话里的破绽。
我记得很清楚,在李武「意外死亡」后,因为怀疑秦风和郝孟义可能在相互为对方遮掩秘密,更为了防止郝孟义被胁迫作案,我特意缠住郝孟义。
也就是因为那几天,郝孟义回去后反手打了一个小报告,害得我被留置审查。
秦风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我:「他为什么一定要亲手作案呢?」
我一愣:「难道还有第三人?可李武死后沈丽芬就疯了,我们立刻将她转移到安全屋,确保她没和任何人接触。」
秦风哈哈大笑:「是啊。李武死后沈丽芬就疯了,还被送往安全屋。可你确定你是第一时间将她转移到安全屋的吗?」
「这……」我突然想起,沈丽芬发疯后,是先送的精神病院住院观察,然后才被转移到安全屋的。
秦风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一般,狂笑道:「你当时忙着监视我和郝孟义,怕是忽略了一个微不足道却又至关紧要的人物。没那个人,被扣在刑侦队的我和被你全天盯梢的郝孟义,都无法完成作案条件。」
「什么人?」我急忙追问。
「保险员!」秦风神秘兮兮地说道,「一个曾经是郝孟义高足的保险员。那可是郝孟义最夸赞的学生。」
「保险员?」我绞尽脑汁地想着,可怎么也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
难道因为我当时一心监视郝孟义,以至于忽略了这个人?
「那个人叫孙以武,是滨河一家保险公司的保险员,上学期间曾利用心理学手段祸祸了一个女同学,这事郝孟义是知道的,可他念在孙以武的才华上,也就当没看到。所以当郝孟义找上孙以武的时候,孙以武不干也要干。因为孙以武怕他那些事被抖搂出来。」
秦风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而李勇昶一家都有买保险的习惯,又恰好买的是孙以武供职的那家保险公司。当孙以武接到要对沈丽芬进行心理暗示,诱导沈丽芬自杀的任务时,便假借谈赔偿金的问题,去医院看过沈丽芬。」
说到这里,秦风瞟了我一眼,道:「许是你手下觉得一个保险员没什么问题,就没和你汇报。不过我现在有个重要的事让你做。」
不等我开口询问,秦风已经从渔具包里翻出一个盒子递了过来,道:「孙以武是我和郝孟义现在最大的威胁,因为他喝多了就会乱说话。所以我和郝孟义商量了,为了防止沈丽芬的案子露出马脚,更为了让『意外』更完美,必须除掉他。这里面装的是一条饿了很多天的眼镜王蛇,剧毒!孙以武现在就在前面那个村和几户村民谈耕地赔偿的事。你立刻过去,假装问保险的事,然后说这里面是你的保险合同,递给他。」
秦风将盒子递给我后,就催促着我快去,同时半威胁半命令地说道:「你现在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而且你身上已经背了一条人命,不想被意外,就快去。」
「我……」
我纠结地端着盒子,能清楚地感受到毒蛇在里面翻滚的触感。
就在我纠结之际,秦风冷冷地说道:「你要是不想为蒋昆成和你自己报仇的话,可以不做。我可以亲自动手让他意外死亡。」
亲自动手让孙以武意外死亡?
我急了。
虽然我很想让秦风亲自动手,因为秦风一旦动手,我就能立刻对他实施抓捕。可一旦秦风动手途中来不及阻止,那孙以武必死。
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保护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的情况非常紧急,属于卧底行动的突发情况。
且不说我的手机已经被秦风扔到水里,无法和黎卫国取得联系。就算我有手机,能及时联系到黎卫国,也来不及策划一场完美的假死。
因为孙以武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
思虑良久,我还是决定亲自前去。
只不过我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救人。
毒蛇,活的,带有太多不可控性。
一条活的毒蛇,是可以在开盒子的瞬间跑掉的……
反正秦风已经相信我现在背了一条人命,以为我手沾了血;就算这次刺杀失败,他也找不到不信任我的理由。
在我的设想中:只要拖过今天,回去后立刻联系黎卫国,秘密逮捕孙以武,进行突击审讯,同步调查孙以武上学期间侵犯女同学的旧事,以及孙以武和沈丽芬见面的时间地点、谈话内容。
只要孙以武松口,承认他对沈丽芬进行了心理暗示和催眠诱导,我们就能对秦风和郝孟义进行抓捕。
而我之所以不立刻抓捕秦风或者逮捕孙以武,则是因为我怀疑秦风可能准备了什么后手。
在我和秦风的数次较量里,我领教过秦风的厉害。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实施抓捕,极有可能会功亏一篑,甚至可能丢了自己的命。
想到这里,我道:「行,我去。」
「嘿嘿,那就快去。我先到孙以武那看着,要是你不动手,我就用其他办法了。」
秦风说完,还真先走了。
无奈,我带着盒子开车出发,等到了秦风给的地址,果然看到几个中年农户围着一个身穿廉价西装的保险员,而秦风的车就在不远处,他还降下车窗,拿着一个遥控器对我示意。
我明白:秦风是在威胁我,若我不放蛇,他就会用操控无人机像我「割断」冯锦桂脖子一样,割开一个人的大动脉。至于是孙以武的,还是我的,那就不知道了。
我将车停好,拿着盒子慢慢向孙以武身边靠近。
然而意外出现了……
就在我刚靠近孙以武身边的时候,围绕着孙以武的几个农户突然大叫着:「蛇,有眼镜蛇蛇!」
同时响起的,还有孙以武凄厉的惨叫声。
不等我看清里面的情况,四散的人群撞翻我手中的盒子,一条体型较小的眼镜王蛇蹿了出来,仿佛是接受过训练的警犬一样,没有任何丝毫停顿地冲向孙以武,死死地咬住孙以武的脚踝。
我急忙后退两步,赫然发现——在孙以武的身上,有两条蛇!
两条大小差不多的眼镜王蛇,一条咬着孙以武的右手虎口,一条咬着孙以武的右脚踝。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两条蛇!
我明明记得刚刚盒子被打翻,只有一条蛇跑出来……
眼前诡异的画面刚一出现,我便凭借二十多年的从警经历,敏锐地察觉到我被算计了!
是了,这一切都是秦风的算计!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拉我入伙;或许他刚才所有的话,都是骗局;或许他从头到尾,就是想让孙以武死!还是死在我面前,由我来背负杀人凶手的罪名!
好你个秦风,看穿了我设的局,故意以身入局,再反手对我设局,让我帮你杀人是吗?
想明白这点,我迅速扭头看向秦风停车的地方,正好和秦风嘲讽的眼神来个激烈碰撞。不等我起身去追,秦风已经大笑着驱车离去。
我想开车追,可身后孙以武正满地打滚地惨叫,嚷嚷着:「救我…… 救我……」
第二局:迷局
看着满地打滚的孙以武,回想到秦风离去时嘲讽的眼神,我瞬间想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因为蛇毒是不会立刻要人命的……
秦风故意等到孙以武来和周边村民谈耕地赔偿款的时候约我过来,并提前要走我的手机丢进河里,并催促我行动,为的就是让我来不及应对,并在孙以武被眼镜王蛇咬后,无法用手机联系医院救治。
地上,两条眼镜王蛇还在死死地咬着孙以武,而孙以武的叫声越来越弱;我不敢拖延,飞快爬到附近的树上掰了根较为粗壮的树枝,然后来到孙以武身边,尝试击打蛇头。
说来奇怪,那两条蛇好像认准孙以武似的,任由我怎么劈打,都死死地咬着孙以武不松口。
不过这样也好,我很快将两条蛇打死。而孙以武,已经浑身抽搐、急速地呼吸着。我立刻伸手在孙以武的口袋里翻找,不一会就找到了孙以武的手机。
该死,有密码,还不是指纹解锁。
我立刻拿着手机,让屏幕对着孙以武的脸扫了扫,解锁后立刻拨通黎卫国的电话。
「嘟……」
「嘟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陌生号码的原因,我连打两次,黎卫国都没有接。
随后我又拨通岳丽娜的手机。
电话很快接通。
电话那头,岳丽娜低声问道:「你好,哪位?」
「是我,陈俊伟。」我急得吼了起来,「秦风又作案了,立刻通知专案组黎组长,让他带队来水库大王村;同时让市医院准备抗蛇毒血清,速度带来。」
许是我的声音太过急切,岳丽娜没有多问,直接问道:「抗蛇毒血清?哪种蛇毒血清?」
我吼道:「眼镜王蛇!快来!」
岳丽娜道:「你先给受害者被蛇咬的部位近心端用东西捆起来,我现在去通知黎组长安排最近的派出所同事进行救援。」
说完,电话挂断。
我看了眼已经蜷缩成一团、满地打滚的孙以武,急忙抽出皮带将他的脚踝、胳膊死死地勒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孙以武的呼吸越来越弱,身上越来越烫,而刑侦队的人还没赶到,我慌了……
难道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受害者死在我面前吗?
滨河水库,位于西郊,距离最近的城西派出所也有十一公里。我不确定孙以武能否支撑到前往医院的路上。
二十分钟后,城西派出所的警车最先赶来,四名警员下车后,年龄稍长的那个一眼认出了我,惊讶道:「陈支队,你怎么在这?」
等他看清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孙以武,还有两条眼镜王蛇的尸体,立刻紧张道:「这是什么情况?」
「哎……」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没有解释。
因为已经不用再解释了。
就在他们赶到前五分钟,孙以武已经停止了呼吸。
中年民警立刻对其他人叫道:「快,保护现场。」
三名年轻的民警麻溜地从警车后备厢里取出隔离杆、警示胶带,在我附近围了个圈。
又过了几分钟,四辆刑侦队的警车和一辆医院急救车匆匆赶到。黎卫国刚下车,就把我拽到一旁询问情况,而岳丽娜带领的技术科干警和市医院的医护人员则在紧急处理现场。
「老陈,什么个情况?你身为人民警察,怎么还能让受害者在你面前被蛇咬死?当秦风给你毒蛇的时候,你就应该对他实施抓捕。你这是失职,严重的失职。」
黎卫国的表情异常严肃。
好家伙,这就怪罪到我头上来了吗?
立刻抓捕能给秦风定什么罪,非法买卖野生保护动物罪吗?
我叹了口气,把我和秦风见面,到孙以武遇害的前因后果描述一遍后,道:「我认为秦风应该早就把咱设的局看穿了,他给我的盒子里明明只有一条蛇。以秦风的狡猾,就算当时对他实施抓捕,也无法给他定罪。我甚至怀疑孙以武到底是不是郝孟义的学生。」
「你啊……」黎卫国摇了摇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郝孟义是咱们系统内的同志,怎么可能和秦风联手作案?关于他妻子的死,当年省厅有过内部通报,已经排除他杀。你一个人民警察,多大的人了,竟然宁可相信一个凶手的话,也不相信自己的同事?」
黎卫国一声接一声地训斥着我,直到穿着白大褂的岳丽娜走过来,才停下。
岳丽娜先是看了看我和黎卫国,才低声说道:「很遗憾,我们来晚了,受害者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我急道:「我就想知道,不过是被蛇咬了两口,怎么可能一个小时不到,人就死了。」
岳丽娜解释道:「眼镜王蛇和真正的眼镜蛇还不一样,属于独立的眼镜王蛇属。性情凶猛,会主动攻击人,咬住人后紧紧不放。毒性强烈,排毒量大,一次可排出毒液 400mg,相当于致死剂量的几倍。被眼镜王蛇被叮咬之后,死亡率大约是在 60%,如果没及时注射抗蛇毒血清等合理处理毒液的方法,那么伤者可在 30 分钟内死亡。而受害者又是被两条眼镜王蛇所咬……」
后面的话,岳丽娜没多说。因为事实摆在那里,孙以武是被两条眼镜王蛇咬到,而时间上:从我翻找出电话、打通电话,再到他们部署后赶过来,这已经超过了三十分钟。
我远远地瞟了一眼被盖上白布的孙以武尸体,突然想到刚才的疑惑:「岳科长,在什么情况下,眼镜王蛇才会只盯着一个人攻击?」
「这?」岳丽娜想了想,很快道,「或许是受害者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具体就要等我们化验过才能给出报告。」
「好,那你们先带孙以武回去尸检。黎组长,我申请对秦风进行强制传唤。」
我拉着黎卫国,说出心中的想法。
毕竟刚才孙以武就死在我面前,而蛇又是秦风给我的,就算他全程戴着手套,盒子上没留下指纹。可他的车刚就停在不远处,加上水库钓台处的痕迹,以及我的证明,这些都能当作调查的证据,从侧面证明秦风有出现在命案现场、策划命案等行为。
黎卫国是省厅安排过来的专案组组长,巴不得早日侦破「意外死亡案」,好回省厅去。
听到我的意见后,黎卫国点了点头:「行,立刻对秦风进行传唤。」
说着,黎卫国像是担心秦风畏罪潜逃,立刻给局里打了电话,通知留守在局里的齐斌、周坦等人对秦风进行传唤,而我们则匆匆忙忙地赶回局里。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不等我们赶回局里,就接到蒋丽丽的电话:「黎组长,你快看看网上,滨河在线炸了。」
「什么?」
黎卫国急忙打开手机,一个头条视频映入眼帘。
视频中,秦风站在检察院门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急切地说着:「各位网友大家好,我叫秦风,现在正在滨河市检察院门口,马上就要进去寻求检察机关的保护。因为感觉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要是三天内我不再更新视频,说明我的人身自由被限制。下面我给大家播放一段视频。」
随后的视频画面:正是我手拿盒子向孙以武和几个农民走去。然后刚到人群,就有农民大喊着有蛇四散而逃,紧接着就是孙以武被蛇咬着满地打滚的画面。
第一现场的视频很短,可拍摄角度很刁钻,像是卡好了视角,从村民大喊有蛇,到孙以武倒地,从头到尾没拍到我手中盒子被撞掉的画面。
等到凶案现场视频播放完后,又露出秦风的恐惧不安脸。
「就在刚刚,滨河市前刑侦支队长陈俊伟用毒蛇制造了一起谋杀案。我知道你们一定会问,为什么那么巧被我拍到,因为他一直在威胁我。
「大家还记得前一阵子的『意外死亡案』吗?就因为我和死者一家认识,陈俊伟便怀疑我是凶手。前后对我进行数次传唤,并限制人身自由数天。好在专案组的到来,证明了我的清白,事后陈俊伟也因为侦办不力,被停职处理。
「可我哪想到陈俊伟为了复职,竟穷凶极恶到逼我认罪。他知道我喜欢钓鱼,十多天来,他两次在水库找我,要我认下策划『意外死亡案』的罪名。可我没做过,死活不愿认罪。他就准备用一起人命案栽赃我。
「刚才他放蛇的视频大家看到了吧,就是这个丧心病狂的前刑侦支队长今天到水库找到我后,在我表明拒绝配合后所犯下的恶行。好在我的车带 360° 摄像功能,记录下这一画面。
「我逃离现场后,便第一时间来到检察院。因为陈俊伟曾是刑侦支队长,我不知道公安机关内有多少他的朋友,只能寄希望于检察机关保护我的人身安全,并介入调查此事,还我清白。在此我希望各位网友转发此视频,以我们力所能及的力量,引起市局领导的注意,不让任何一个罪犯逃避审判。」
长达十二分钟的视频播放到这里戛然而止,下面更是 @了诸多官方账号和自媒体大 V,寻求转发。
而评论区内,更是直接炸裂,数以万计的评论,疯狂地喷着我这个恶人,高叫着让警界败类接受审判……
警车内,我出离愤怒了:「该死的秦风,他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这一定是他提前策划好的。」
旁边的黎卫国瞟了我一眼,沉声道:「从台词到剪辑,他全程引导着舆论方向,明眼人一看就是秦风提前编排的。然而真相我们知道,看热闹的网民知道吗?『意外死亡案』让咱们警察系统的公信力受到极大影响,他们巴不得处理几个领导。可视频已经发出去了,我们能怎么办?」
说完,黎卫国将手机放进口袋,盯着我看了几眼后,肃穆道:「有这个视频,相信检察机关会提前介入案件。有了检察院的介入,你……」
黎卫国摇头晃脑地叹着气。我明白,现在我是具有重大嫌疑的杀人凶手,就算有黎卫国证明我在进行「卧底行动」,只怕也要到检察机关接受调查。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十九条:人民检察院在对诉讼活动实行法律监督中发现的司法工作人员利用职权实施的非法拘禁、刑讯逼供、非法搜查等侵犯公民权利、损害司法公正的犯罪,可以由人民检察院立案侦查。对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利用职权实施的重大犯罪案件,需要由人民检察院直接受理的时候,经省级以上人民检察院决定,可以由人民检察院立案侦查。
现在秦风的视频中,不光拍到我带毒蛇靠近孙以武,同时爆出我们滨河刑侦在调查五起「意外死亡案」时候,对他多次传唤,并超时拘禁的事情。光凭这两点,就会引起检察院高度重视。
我终于明白秦风为什么会那么主动配合郝孟义留在刑侦支队,以及最后故意在讯问室等我三天,点名让我对他进行讯问。
原来他早就策划好了:当案子被移交到检察院的时候,我们对他的多次传唤和超出规定传唤时间的留置,都将是一条条投诉我们违规办案的铁证。
只是我想不通:秦风,你为什么害我?那五起「意外死亡案」你明明已经做得很完美,可以无罪释放。可你为什么要主动找到我,并让我帮你谋杀冯锦桂、孙以武?
我想不通,而现实也不给我去分析的时间。
因为不等警车开到刑侦支队,市委市局领导的电话便已经打到了黎卫国的手机上。
电话的内容很简单:网上的视频检察机关高度重视,决定提前介入这起刑事案件。鉴于我是重大嫌疑人,并涉嫌违规办案,加上我之前滨河刑侦支队长的身份,需要异地用警、异地调查。现在,先将我送往滨河市检察机关羁押。
黎卫国挂断电话后,看向我的眼神极为复杂。
尽管他在电话里据理力争,证明我是在进行「卧底行动」的事实,也只为我争取到留在滨河检察院十天的时间。
若十天后还查不出任何新的证据证明我是无辜的,我将会被直接转移到肥水市,由省厅直接审查。
检察院。
在我从警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滨河市检察院,我来过上千次。然而这次和之前不同,我是被扣着「谋杀案重大嫌疑人」的帽子,被押送来的。
留置室内,我被上了脚铐,锁在讯问椅上,门外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警看守。
一夜过去,除了上厕所,他们全程对我进行突击审问,让我交代一切。
直到第二天下午,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藏蓝色制服的中年女性和黎卫国一起走了进来。
「老陈,这位是王瑜清王检察长,你的案子暂时由她督办。」
黎卫国指了指王瑜清,介绍道。
我郁闷地说道:「认识,之前我和王检察长见过几面。」
王瑜清将一沓资料放在桌上,坐在我对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严肃地说道:「陈俊伟同志,虽然黎副厅长提供了你『卧底行动』的证明,可此次事件牵扯到司法的公正性,我必须公事公办,下面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王瑜清翻开一页资料,道:「根据资料显示,你是主动申请停职进行卧底行动,并在卧底行动期间,和秦风所有的沟通都无法证明,以及你获取的作案工具,也没有相关证据证明是他交由你的。是不是?」
「是。可那是秦风太狡猾,他……」
我正要解释,王瑜清肃穆道:「现在你只要回答是不是,需要解释的时候,我会给你解释的时间。」
我:「……」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瑜清又翻看第二页问道:「你在受秦风指使,制造第一起谋杀案的时候,和黎卫国同志提前沟通,并制造了一起假死案件,从而博取了秦风的信任。是不是?」
「是。」
「在第二起案件中,因为秦风主动告诉你,受害者孙以武是郝孟义的学生,并因为某些原因,参与并实施了谋杀沈丽芬一案。是不是?」
「是。」
「毒蛇致死案中,秦风将你的手机丢入河中,并只交给你一条毒蛇,是不是?」
「是。」
「你在受害者孙以武被毒蛇攻击时,为营救孙以武,所以没能及时逮捕秦风,并先后拨打了黎卫国和岳丽娜电话,是不是?」
「是。」
…………
审讯室内,王瑜清一页一页地翻着资料,对我进行多次讯问,并得到我的确认后,终于在半小时后停止了讯问。
陪审的黎卫国急忙问道:「王检察长,这都问完了,到底啥情况啊?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倒是透个底啊。」
王瑜清盖上资料,道:「黎副厅长,为了保证司法的公正性,所以国家才让公检法机关保持相对独立。虽然你是省厅指派的专案组组长,可既然案子移交到我们检察院了,你也应该保持回避。」
黎卫国道:「我当然知道。可现在不是还没正式审查嘛。老陈只是在滨河检察院留置,十天后转移省厅才会接受正式的调查。王检察长,我相信老陈是无辜的,才厚着脸皮来的,你就透个底,说不定这十天时间我们就能找出新证据了。」
在黎卫国一再要求下,王瑜清无奈道:「很遗憾,根据已有的线索,恐怕很难翻案。」
「什么?」
我和黎卫国都被惊得张大嘴巴。
王瑜清苦笑道:「从昨天秦风进入检察院,要求人身保护时,我们就着手调查。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刚才陈俊伟同志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怎么可能?」黎卫国惊得瞪大双眼。
我也急了:「我可是一句谎话没说,就算是假的,也是秦风骗了我。」
王瑜清摆了摆手:「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2011 年郝孟义同志在肥水市医科大学办完讲座后,就因公出国交流,直到 2012 年年中才回国。所以秦风不可能和郝孟义同志有私下见面的可能。而秦风因防卫过当进派出所期间,郝孟义同志还在国外,不存在出手干涉司法公正的行为。」
「那孙以武呢?他不是郝孟义的学生吗?」我不甘地说道。
王瑜清摇了摇头:「我们调查了孙以武的履历和行为轨迹。他是专科毕业,从未就读过公安大学,在五起『意外死亡案』期间,他也从未见过沈丽芬。所以你说『孙以武参与了沈丽芬的谋杀案,并且口风不严,让秦风和郝孟义感受到威胁,才让你除掉他』,这点不成立。」
「那么毒蛇呢?」黎卫国不甘心地追问道:「找到蛇的来源,总能证明陈俊伟同志是无辜的吧。」
王瑜清再次摇头,同时叹道:「这就是我说很难翻案的原因。根据我们调查,秦风最近十五天,没有任何消费记录;恰恰相反……」
说到这里,王瑜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以我们检察院现掌握的证据,陈俊伟同志在七天前曾收过一个次日达快递。」
黎卫国立刻说道:「那个快递我知道,是一套渔具包,老陈全程开着视频拆的。」
「你确定他拆的那个快递,就是他收到的那个快递吗?」王瑜清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追查到发货地址,那是一家非法售卖野生动物农家乐饭店。现在饭店老板被羁押,初步口供供述他在七天前发过两条眼镜王蛇,而收货地址就是陈俊伟同志的家庭地址。」
「这怎么可能!」黎卫国叫了起来。
我却「砰」的一声,颓废地靠在椅背上,心里万念俱灰。
果然,我被秦风骗了。
什么一见如故、什么他为郝孟义设计杀妻、什么孙以武制造了沈丽芬意外死亡…… 全都是假的!
就连那次收到渔具包,也是秦风提前设计好的。
他只让我看到渔具包,并留下纸条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导致我的疏忽,没立刻去调查发货源头的商家是做什么生意。
如今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收到的快递是渔具;而秦风却有着充足的证据证明——他没购买过眼镜王蛇。
完了……
完了……
被秦风这一设计,别说卧底收集证据,将秦风绳之以法了,恐怕接下来的日子,我都要在监狱度过,甚至可能会因为违规执法、威逼嫌疑人、谋杀等多项罪名而执行死刑!
不!
我不能死!
我绝对不能死在一个凶手的设计中。
我绞尽脑汁地想着,寻思着。
很快,我想到一个可能:秦风为什么拉拢我?为什么在策划谋杀冯锦桂的时候,他放心大胆地让我自己去做;可谋杀孙以武的时候,秦风不光亲自到了现场,还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难道是……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急切地问道:「你们可查过冯锦桂、孙以武和『意外死亡案』中六名受害者的关系?」
王瑜清想了想,道:「已经全部查清。冯锦桂和李勇昶一家并不认识,孙以武却和沈丽芬、李盈有过短暂的同事关系。」
「孙以武认识沈丽芬和李盈?」我大声问道。
王瑜清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沈丽芬当时为了以最低折扣给全家人购买保险,和女儿李盈共同入职保险公司。保险购买完毕后,母女二人在半年内先后辞职。」
「是了,是了。肯定是这样的!」
得到确切的答复,我激动得叫了起来。
黎卫国和王瑜清都是一脸奇怪地看着我。
黎卫国道:「什么这样那样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说道:「秦风的连环谋杀并没有停止。虽然我现在还不清楚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谋杀孙以武。可我相信秦风一定会继续作案。王检察长,秦风呢?你们放他回去了吗?」
这点王瑜清倒是没掩饰:「你被送来后,我们就让秦风回去了,不过我们对他进行了监视居住。」
「那我能和黎组长单独谈谈吗?」我再次问道。
王瑜清有点犯难,黎卫国主动说道:「王检察长,都是自己人,就让我和老陈聊几句。再说了,他现在只是被留置,真正的审查需要十天后移交省厅后才展开,难道你不相信我?」
「好吧,那别太久。」
王瑜清说完,关掉讯问室的监控后,转身出了门。
讯问室内,我紧紧地盯着黎卫国的眼睛:「黎组长,你相不相信我?」
「信!肯定信。」黎卫国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肃穆道:「那就帮我一个忙。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想办法把我弄出去。三天!只要三天时间,我保证能让秦风乖乖认罪!」
「这……」
黎卫国犯难了。
虽然他相信孙以武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可现在检察院提前介入,整个案件正式移交到检察院办理。
而我又是一个重大嫌疑人。放我出去,不合理不合规,一旦被检察院提起指控,连带他都要受处分。
「老陈,你到底想干什么?」黎卫国严肃地看着我。
我怒道:「我只想破案!我只想将秦风绳之以法!算上孙以武的死,秦风身上已经背了七条人命!七条啊!你还想看着他继续作案吗?」
不等黎卫国开口,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三天,我只要三天!三天后要是不能让秦风认罪,所有的罪名我背!黎组长,你也是个老刑侦,难道你不想破案、不想将真凶绳之以法、不想让受害者得以瞑目吗?」
「等等,你让我考虑考虑。」黎卫国挥了挥手,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过了好一会,才猛地睁眼问道,「说说你的计划,你凭什么保证能在三天内让秦风认罪?」
我解释道:「其实之前我们调查案件的时候,受到思维的局限性,导致很多细节方面我们没调查到。」
黎卫国点了点头:「继续说。」
我道:「就拿李勇昶遇害举例,当时我们第一反应都认定谋杀案需要调查的人际关系,必然是有过利益纠纷的目标,导致我们对其他正常接触过的人,没展开深入调查。而孙以武的死,恰恰给了我提示——秦风杀人的原因并非单纯的感情纠纷,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一个和沈丽芬、李盈做过半年同事的保险员。」
「这么说来,你是想把李勇昶一家的人际关系全部重新调查一遍了?」黎卫国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只要对秦风进行一次强制传唤就行。」
「嗯?强制传唤?我们不是已经传唤过他很多次了吗?」黎卫国露出疑惑的眼神,「而且网上视频引发的舆论超出我们的想象,若再对秦风进行强制传唤,其后果必然是滨河公安系统的公信力再次下降。你、我、检方都会被不明真相的网民钉在耻辱柱上。」
我冷冷地说道:「之前的传唤,都是口头传唤,并且是在秦风配合下的。可这次不同,我准备亲自带队,去他家进行强制传唤!」
「难道是你想?」黎卫国也是老刑侦,头脑异常精明,反应过来后,立刻说道,「不行,绝对不行。你知道如果你这样做了,我们又查不到任何证据的话,会是什么后果吗?」
我咬牙道:「怕什么!反正我已经被定了暴力执法、涉嫌威逼嫌疑人、谋杀孙以武三项罪名。若不能让秦风认罪,最好的结果也是死缓。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一下?一旦能让秦风认罪,你立功、我脱罪。如果不能给秦风定罪,你把所有的责任往我身上推就行。」
见黎卫国不说话,我再次说道:「只剩十天了!老黎,十天后我就要被移交省厅审查,到时候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我不怕死,可我不想豁出命查的案子,最后任由真凶逍遥法外。
「帮帮我!就帮我这一次!你是从省厅下来的副厅长,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我暂时出去呀。
「三天,就三天!我只要三天时间!」
因为心中的不甘,让我头一次低下头,对一个人苦苦地哀求。
许是我的真情流露,打动了黎卫国。
黎卫国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个提议太冒险,我需要好好考虑考虑。就算我现在向上头提出申请以『指认现场』的名义带你走,批下来也要到明天。老陈,你先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我再来看你。」
黎卫国说完,转身离去,独留下我被关在讯问室内。
第二天,我再次见到黎卫国的时候,周坦、齐斌、王梦磊等人跟在他身边。
黎卫国拿着交接嫌疑人的公函,和王瑜清做了简单的交接后,将我领走。
到了警车上,黎卫国慎重地说道:「老陈,我是用发现新线索,需要你指认现场的借口把你弄出来的。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不管你查到没查到,我都要送你回来。」
「放心,要是三天后还什么都查不到,我自己过来。」我想了想,又道,「老黎,我还需要你再帮我个忙。」
「你说。」
我道:「我需要你想办法把郝孟义弄来,后面的计划,没他帮忙成不了。」
黎卫国一愣,反问道:「怎么,找郝孟义帮忙,你现在不怀疑他了?」
我讪笑两声:「之前是我被秦风的话误导,现在我更坚信咱们公安系统内部的同志都是好同志。」
黎卫国笑了:「哈哈,你早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许是因为已经和我绑在一起的原因,黎卫国答应得相当爽快,并拿出准备好的搜查令交给我,问起我接下来的打算。
五分钟后,黎卫国自己坐上了一辆出租车返回刑侦支队,而我则带领着齐斌、周坦、王梦磊直奔秦风家而去。
到了秦风家楼下,痕迹学家赵小海、电脑高手何光,还有八九名专案组成员早已经等候多时。
赵小海见到我出现,上前道:「陈队,黎组长让我们暂时听你指挥。」
「走,上楼!」
我大手一挥,在周围无数围观群众看热闹的眼神中,带领着十几名警员浩浩荡荡地冲上了楼。
「砰砰砰」。
我大力地拍着防盗门,直把铁门拍得震天响。
过了好一会,里面传出细碎的脚步声,同时还有一个老太太傻乎乎的声音:「是孩他爹吗?」
紧跟着,大门被开启,秦风母亲韩萍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等看清我们一大群警察,竟然欢喜地叫道:「我见过你们。孩他爹立一等功的时候,就是你们送的牌匾。牌匾呢?牌匾呢?是不是俺那口子又立功了?」
说完,韩萍还不忘对着屋里喊道:「小风,小风,你爸又立功了,快起来招呼客人啊,别睡了。」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秦绍清走后,韩萍因为忧思过度脑出血住院,随后患了老年痴呆。
看着韩萍傻兮兮的样子,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我大力推开韩萍,领着人就往里面冲。
刚到客厅,就见卫生间旁边的卧室门开启,秦风一脸警觉地看着我,高声喝道:「陈俊伟,你想干什么!你在接受检察院调查期间私自出来,这是犯法。」
说着,秦风就要拿手机。
我哪能给他机会,对齐斌和周坦一挥手:「抓住他。」
来的时候,我就和齐斌、周坦、王梦磊说过计划,这也是黎卫国为什么调他们来帮我的原因。
齐斌、周坦、王梦磊,都是滨河刑侦,我的老部下。多年相处,对我极为信任,所以计划一说,全都应下。
不等秦风掏出电话,齐斌、周坦已经冲过去将秦风按倒在地上,同时掏出手铐将秦风的双手反铐在背后。
变化来得那么突然,秦风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痴呆的韩萍却被吓到哭了,颤颤巍巍地跑过去,对着齐斌和周坦就是拳打脚踢,同时叫骂不断:「你们干什么!放开小风,放开我儿子……」
直到听到韩萍的哭声,秦风才猛地叫道:「陈俊伟,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个王八蛋,你吓到我妈了。」
我让王梦磊将韩萍拉到一旁,掏出搜查令递到秦风眼前,冷笑道:「秦风,你涉嫌策划六宗谋杀案,现在有检察院批准,将对你进行强制传唤,并对你家进行搜查。」
被按在地上的秦风疯狂地叫着:「混蛋!王八蛋,找不到证据就准备来硬的是吗?你真给警察丢脸!」
然而任由秦风如何骂,我都不为所动,指挥着赵小海、何光和随行来的专案组成员,对秦风家进行大搜查。
翻箱倒柜地查找,故意发出极大的声音,韩萍被王梦磊拉着,无助地哭嚎叫骂。
而我,则一直死死地盯着秦风。
蒋丽丽曾说过,秦风是个孝子,孝顺到愚孝的那种。
所以,想要攻破秦风的心理防线,就要从他最在乎的地方发起攻击。
许是韩萍无助的哀嚎勾起秦风的心绪,几分钟后,秦风红着眼睛对我叫道:「陈俊伟,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配合你。我求求你了,带我走,快带我走!别吓我妈,你别吓我妈行吗?」
头一次听到秦风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对我说话,我心中的感觉五味杂陈。
可一想到接下来的计划,硬生生压下那种怜悯,冷冷地说道:「我们是按章办事,等到搜查结束,自会带你走。」
一阵翻箱倒柜的排查,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何光和赵小海抱着秦风的电脑,以及一堆笔记本走了出来,我才让齐斌和周坦一左一右架起秦风往外走。
正哭的韩萍见到,疯狂地挣扎着要过去拉秦风,却被王梦磊死死拉住。
秦风双眼通红地叫道:「谁能给我姐打个电话,让她们来照顾我妈。陈队长,陈大队长,我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求求你给我姐打个电话。」
我看了看大力挣扎的秦风,还有号啕大哭的韩萍,咬了咬牙:「带走!」
第三局:破局
自从第一起「意外死亡案」出现至今,我和秦风打过数次交道,很清楚秦风是一个谨慎、聪敏又狡猾的对手。
而面对这样的对手,想要彻底击碎他的心理防御,那就必须痛击他内心深处最在乎的情感。
蒋丽丽说过:秦风是个孝子,他可以为了有足够的时间照顾父亲不结婚,又可以为了让秦绍清瞑目,而委屈自己随便和任何一个女人结婚。自从秦绍清走后,秦风最在意的就是韩萍。
我知道我现在正在违规办案,可面对秦风这种狡猾的歹徒,不这么做的话,怕是再没机会给他定罪。
因为我只有三天时间……
在十多名专案组成员的开道下,齐斌和周坦押解着秦风向楼下走去,而秦风面对邻居的指指点点,只是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谁给我姐打个电话,谁给我姐打个电话,求求你们了,帮我看着我妈行吗?」
我故意逗留几分钟,等周围的人看够了,才暴力把秦风推上警车,一路拉到刑侦支队。
许是我们的动静太大,刚到局里,牛小龙和蒋丽丽已经在门口,不等他们靠近,秦风已经率先喊道:「小龙,给我姐打电话,我妈自己在家。」
牛小龙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我对王梦磊使了个眼色,王梦磊瞬间会意,带着两个警员几步过去抢走牛小龙的手机,同时道:「阿龙,跟我去会议室一趟。现在秦风有重大嫌疑,陈队说了,你和他是朋友,要避嫌。」
「避锤子的嫌!他自己都被停职调查了,有个屁的资格行使警察职权。老王,你把手机给我。」
牛小龙破口大骂,就要去抢,却被王梦磊和其他两个警员生拉硬拽着往会议室走去。
蒋丽丽快步上前,同样急切地说道:「陈队,你这是违规的。就算秦风是嫌疑人,在没定罪之前,根据《刑事诉讼法》的条例,你也不能这么对待他。」
我怒吼一声:「够了,我当警察的时间比你长,用不着你给我普法。现在!立刻!回到你办公室去。」
蒋丽丽张了张嘴,一双眼睛看看我,又看看秦风,正准备往外走,双手反铐的秦风突然挣脱齐斌和周坦的押解,冲过来用肩膀狠狠地将我撞了一个趔趄。
不过很快,他就被反应过来的齐斌和周坦再次按在地上。
然而秦风依旧状若疯癫地吼道:「陈俊伟,十九年前你害死了共同出警的蒋昆成,难道你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什么?」
「啥?」
「蒋昆成是被陈队害的?」
秦风的话音一落,周围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我,连蒋丽丽也呆愣在原地。
秦风继续叫道:「不信是吗?不信的话,你们去问问被秘密关押的冯锦桂!知道陈俊伟为什么想杀冯锦桂吗?因为他认出了冯锦桂就是当年赌场抢劫案的目击者。陈俊伟,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不怕遭报应吗?」
当「冯锦桂」三个字被喊出来时,周围围观的警员开始交头接耳,不时对我指指点点,连蒋丽丽也冷着脸走过来:「陈队,秦风说的是真的吗?」
我还没解释,秦风哈哈大笑:「是真是假,去找冯锦桂问问不就知道了?冯锦桂不是被你们秘密关着吗?」
蒋丽丽听完,转身就跑。
我铁青着脸,对齐斌和周坦叫道:「带走,带走!」
前往讯问室的路上,秦风不断地嘶吼着:「警察杀人了,警察杀人了……」
尖锐刺耳的叫声,在刑侦支队的办公大楼里远远传开,我催促着齐斌和周坦快走,等到了讯问室内,立刻关上大门,把秦风锁在讯问椅上。
然而秦风依旧用愤怒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我:「陈俊伟,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面对秦风的威胁,我用更大的吼声回道:「后悔?对付你这样的人,文的不行,必须来武的。你应该感激文明执法的规则,要不然前几次讯问我就有一百种手段让你认罪。说到后悔,你把我逼上绝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秦风不甘示弱地叫道:「你找不出证据,就不分青红皂白,带十几个警察冲到我家,把我押到警局,是谁在逼谁?你让我得了老年痴呆的老娘一个人在家,到底谁在逼谁!识趣的现在就放了我,不然等我出去,我一定会告到底!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将你、将整个滨河刑侦告上最高检、最高法!」
「告!有本事就去告!你以为你还能从这里出去吗?」我暴躁地拍打着桌子,恶狠狠地瞪着秦风,咬牙切齿地说道:「反正已经被你害到这个地步,死我也要拉你垫背。」
说完,我抬腿踹到秦风的腰间,将锁在椅子上的秦风踹倒在地,随后扬长而去。
出了讯问室的大门,我飞快来到监听室内。
监听室和关押秦风的讯问室只隔着一面单向玻璃,通过单向玻璃,我能清楚地看到蜷缩在地上的秦风,正极力挣扎着妄图起身。
可我只是冷笑,我倒想看看他还能撑多久。
旁边,黎卫国、赵小海,还有几个省厅指派的专案组成员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呵呵一笑:「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黎卫国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就算拿到他的口供,移交检察院的时候,也会被定个非法收集证据的罪名。光凭你刚才的行为,就算证明是秦风一手策划了『意外死亡案』,帮你洗清冤屈,事后的究责和处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像蛆一样在地上拱来拱去的秦风,冷笑道:「那我管不着,我是一个刑侦,我的职责就是将每一个罪犯绳之以法。」
「你啊……」黎卫国摇头晃脑地感叹着,过了一会,猛地说道,「蒋丽丽去看冯锦桂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现在还有必要吗?秦风敢那么说,肯定早就提前安排好了。难怪他会让我去谋杀冯锦桂,原来是在这里等我。」
「可我想去看看。」黎卫国突然一反常态,异常严肃地盯着我,「陈队长和我去看看吧,耽误不了你多久。」
声音刚落,一直跟在黎卫国身后的几个警员都齐齐看了过来,双手也蠢蠢欲动。
看这架势,秦风刚才的话不光引起了其他人的猜疑,同时也勾起了黎卫国的疑心。
道理我懂,他怀疑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是真是假,就像在检察院的时候,王瑜清曾问黎卫国:「你确定视频中他拆的那个快递包,就是他收到的那个吗?」
憋屈!
我特么现在感觉真特娘的憋屈。明明我一心办案,想将真正的杀人凶手绳之以法,为什么所有人都被秦风牵着鼻子走,不是给我使绊子,就是处处怀疑我。
眼看黎卫国带着的几个警员已经围了上来,我叹道:「行,我和你去看看。」
之前制造冯锦桂的假死的时候,为防止被秦风窥探到消息,黎卫国就把冯锦桂秘密转移到了刑侦队留置,说来也巧,就在楼上。
当我和黎卫国被五六个警员簇拥着见到冯锦桂的时候,蒋丽丽正给冯锦桂做讯问。见我们过来后,蒋丽丽猛地起身冲过来对着我脸就是一拳。
「陈俊伟,亏我这十几年也一直把你当成亲人,没想到你就是一个伪君子。」
蒋丽丽这一拳,把我打懵了。
可不等我反应过来,看清我脸的冯锦桂也跳起来惊叫道:「是他,就是他!那天夜里,就是他拿着枪冲到赌场到处开枪。」
这话一出,黎卫国的脸色变了。一边挡在我和蒋丽丽身边,一边让被几个专案组警员围住我,同时对冯锦桂问道:「冯锦桂,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污蔑诽谤警察是犯法的。」
冯锦桂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兀自咬牙道:「我没说谎。不信你问他,当时扫荡沙泉区地下赌场的时候,是不是他第一个冲进去开枪的。」
黎卫国的眼神立刻看了过来。
我盯着冯锦桂的脸上下打量。
十九年过去,我并不记得这么个人。
可当年确实是我第一个冲进去开枪的。
十九年前的滨河市黑、乱、差,那时候的黑社会暴力团伙可不像现在那么怂,一个个腰里别着家伙事,遇到我们警察都敢动家伙。
所以当我发现地下赌场里的打手正用枪指着一个赌客,准备搞出人命的时候,就果断冲过去开枪。
可我只是开枪打中对方的手臂,并没有害蒋昆成。
所以面对黎卫国询问的眼神,我没有否认:「不错,我是开枪救下一个赌客,可我没害你爸。」
旁边蒋丽丽哭嚎道:「你没害我爸,那我爸怎么死的?刚才她全都告诉我了。」
「闭嘴!」黎卫国敲了敲桌子,转头对冯锦桂问道,「你说你经历过当年的赌场枪击案,那为什么之前不说?」
冯锦桂露出害怕的眼神,支支吾吾地说道:「我那时候是赌场的荷官,赌场被抄后,听说死了个警察,很多人被逮了,我怕被抓,就一直没说。」
「你还当过荷官?那他开枪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黎卫国指了指我,对冯锦桂问道。
冯锦桂小声道:「我听到枪响后,就吓得躲到桌子下面去了。然后见大家都在跑,也趁机跑了。不过我没跑远,就发现双方在枪战,然后我躲在一个垃圾桶里。」
说到这里,冯锦桂猛地指着我道:「是他,就是他!我在垃圾桶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和另外一个警察提着枪追着赌场的打手跑。然后其中一个打手拿枪还击,他把旁边的警察推到前面,自己弯腰趴地上还击。然后那个警察就中枪了。」
听到这,我瞬间怒了:「你胡说!当时我是为了掩护昆成。」
冯锦桂高叫道:「可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要不推他一下,他不会中枪。而且那个警察中枪后,你看都没看就去追人了。」
「我…… 我……」
我答不上来了,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我没有任何辩驳的理由。
而黎卫国和蒋丽丽,则都紧紧地盯着我。
不同的是,黎卫国的眼神充满审视,而蒋丽丽的眼神里满是恨意。
「陈俊伟,她说的是实情吗?」黎卫国的声音透着冷漠。
我颓废地耷拉着头:「是。只是当时我没想到昆成会伤得那么严重。我、我以为只是打中了胳膊、擦破点皮……。黎组长,我也是为了抓歹徒。」
我话音刚落,蒋丽丽已经哭嚎道:「身为一个警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自己的战友中弹,你不救援队友,连 120 都不打一个,你配当一个警察吗?陈俊伟,你就是一个伪君子,你就是一个王八蛋,是你害死我爸爸的。」
无助又愤怒的哭声,在我的耳边回响,我心中也泛起无边无际的酸楚。
是啊。
或许就像秦风说的那样:当年的我太年轻、太固执,贪功冒进。
刚从警校毕业的我,只想立功升职,从而忽视了身边的队友。
那天蒋昆成中弹后,我看都没看,只想冲过去将所有持枪的歹徒全都一网打尽。
然而等我带着一身血进医院的时候,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蒋昆成失血过多,已经以身殉职。
是我的救援不力,导致了蒋昆成的牺牲;是我的鲁莽,害了刚踏入警界意气风发的蒋昆成;还是我,害了岳丽娜年纪轻轻守寡,蒋丽丽从小便没了父亲。
可是秦风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十九年前,他只是一个 13 岁的孩子,他是怎么在 19 年后找到冯锦桂的?
我想不通,我不明白。
面对身后摩拳擦掌的专案组警员,我猛地抬头道:「黎组长,当年是我的过失,可我从没想过杀冯锦桂灭口。要不然我怎么会告诉你秦风要杀她,让你制造冯锦桂假死。这一切肯定都是秦风设的局,他做的这一切就是想毁了我。」
黎卫国还没说话,蒋丽丽已经吼道:「你口口声声说秦风害你,可他之前认识你吗?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害你?他为什么不害我们其他人?」
「我、我……」
我不知道,我答不上来,我只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黎卫国。
现在我的命运就掌握在黎卫国手中。
因为我只有三天时间。
三天内不能让秦风认罪,那么迎接我的将会是最凄惨的结局。
一旦黎卫国将我再次送进检察院,同时附上冯锦桂刚才的话,那么我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而且王瑜清早就怀疑我在借「卧底行动」,故意拿了个假的快递包混淆视听,从而进行某种妨碍司法公正的行为。
真要是进了检察院,恐怕我永远没机会再见到秦风,追查「意外死亡案」的真相了。
在我祈求的眼神中,黎卫国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最为沉重的声音说道:「陈俊伟同志,我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指认现场』正式结束。关于你的调查取证,将由省厅直接侦办。」
「啊……」
我发出绝望的呼声。
还是输了吗?
随后,在黎卫国的指示下,两个年轻的警员一左一右夹住我的双臂,押解着我向楼下走去。
刚到一楼大厅,就见岳丽娜急匆匆地从技术科出来,看到我后,立刻一巴掌扇了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伤心欲绝的怒骂:「陈俊伟,我信错你了!这一巴掌是替昆成给你的。」
见到母亲,蒋丽丽直接扑了过去,抱着岳丽娜号啕大哭。
周围,数十名曾经的同事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同时窃窃私语。
似曾相识的感觉,似曾相识的画面。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秦风正好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一切。
只是我没想到反转来得那么快,前一刻我还在讯问室内对秦风拳打脚踢,尽情嘲笑,下一刻我就变成了犯人,被押解送往检察机关。
我应该庆幸黎卫国是个好人,没让这种尴尬的场面持续太久,只是短短几十秒,他就让两个警员押解着我往外走。
就在我即将被送上警车的时候,一辆灰色的奔驰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我面前。
随着车门开启,行色匆匆的郝孟义走了下来,等他看清我被押解的样子,伸手拦道:「不是让我来协助办案吗?这是什么个情况?」
黎卫国冷着脸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简单描述一遍后,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我要押送陈俊伟同志去检察院。」
说着,黎卫国就要推我上车。
郝孟义又一伸手,紧紧地拽住我,道:「反正就差临门一脚,干嘛不拼一把?」
「什么意思?」黎卫国问道。
郝孟义推了推眼镜,道:「我相信陈队长的暴力传唤行为,已经让秦风的心理防御崩溃大半。假设这一切都是秦风布的局,故意让陈队长落到这个地步,那咱干嘛不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郝孟义说得含糊,我和黎卫国都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见我们露出不解的眼神,郝孟义不答反问:「解除陈队长职权、重新押解陈队长去检察院的事,秦风应该还不知道吧?」
黎卫国摇了摇头:「从秦风被带到讯问室后,就没放出来过。应该不知道陈俊伟和冯锦桂见过面的事。」
郝孟义道:「那就行,咱们先去监听室看看。接下来的计划,我要根据秦风的精神状况做出应对。」
就这样,我又一头雾水地被押解到监听室。
郝孟义透过单向玻璃,盯着还躺在地上挣扎叫骂的秦风看了好一会,蓦然说道:「可以了,秦风的心理防御应该快崩溃了。老黎,接下来就请配合我。如果陈队长真是冤枉的话,我保证只要半天就能撬开秦风的嘴巴,让他把自己所犯的罪行全都交代清楚。」
半天?
我和黎卫国,还有监听室的警员都被震惊了,心想:就算你是心理学教授,这牛吹得也太大了。
郝孟义却自信满满地说道:「不过我需要你们的配合。黎组长,一会你和我进去给秦风做个简短的讯问。至于陈队长……」
郝孟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随后道:「等我们给秦风做完讯问,我会找借口送他出去,你们安排几个人押解着陈队长出门,要刚好能和秦风遇到。」
「呃?」黎卫国疑惑道,「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制造一起假的挟持逃逸。假设陈队长的遭遇都是秦风设计,那么他一定清楚陈队长会被判死刑。试问一个被冤枉的死刑犯,在见到仇人的时候,会不会抓狂?会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夺枪逃逸的举动?」
监听室内,郝孟义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
原来,郝孟义是想趁秦风心理防御崩溃之际,利用我这个「 发了疯的」前刑侦支队长,制造一起挟持人质逃逸事件。到时候,让我装作鱼死网破的样子,挟制他和秦风,一起逃离滨河市。
然后在逃离的路上,打伤他,随后让秦风以为我已经没有任何顾忌,再用死亡威胁,逼迫秦风说出他之前犯下的累累罪行。
当然了,为了预防我可能会真的挟持人质潜逃,郝孟义要提前准备好定位器,并成为被挟制的人质之一。
最重要的是——我抢到的枪只能是空包弹。
等郝孟义说完他的计划,黎卫国犹豫了好久,才缓缓地问道:「这个计划听上去倒是可行,只是…… 秦风是心理学高手,万一被他识破怎么办?」
「陈队长的脸应该做过伪装,相信秦风读不出他的微表情,而且若是秦风拒不承认,迎接陈队长的极有可能就是死刑。所以,陈队长这边没什么问题。至于我……」
郝孟义极具自信地说道:「我同样是个心理学专业人士,相信秦风从我这里看不出任何破绽。恰恰相反,我反而能在『逃逸』路上,左右秦风的情绪。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成为『被挟持人员之一』的原因。」
「嗯。行吧,那就这样安排。」
黎卫国点了点头,随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领着郝孟义向讯问室走去。
我留在监听室,透过单向玻璃,能清楚地看到讯问室内。秦风一看到郝孟义,便紧张地叫道:「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郝孟义笑眯眯地将秦风从地上扶起来,随后道:「秦风,又见面。别紧张,我只是过来协助工作,顺便问你几个问题。」
秦风嗷嗷叫道:「有什么好问的。都是陈俊伟那个王八蛋冤枉我的。」
「行,就当他是冤枉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做个简单的例行讯问,真没问题的话,一会就放你出去。」
郝孟义从黎卫国手中接过卷宗,翻开一页道:「根据你在检察院的投诉报告,你自称陈俊伟停职后,曾数次找你,能重复一遍他找了你几次,并都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吗?」
原本我以为秦风会胡言乱语,毕竟被我暴力传唤,他的内心早处于惊恐状态。
哪知道在面对讯问时,秦风依旧理智地对答如流。
「立秋那天我在水库钓鱼,陈俊伟突然找到我,让我去帮他谋杀一个叫冯锦桂的女人。当时我就拒绝了,可没两天就听说东郊一个叫冯锦桂的女人被无人机的机翼割断了大动脉。」
秦风刚说到这,郝孟义立刻叫道:「停,可以了。你说你知道死的那个女人叫冯锦桂。那么问题来了,你又是怎么确定冯锦桂没死,反而被秘密关押?同时还知道冯锦桂是当年赌场枪击案目击者的?」
不愧是搞心理学的,只是简单的一个问题,郝孟义就找到了秦风语言逻辑上的错误。要是秦风答不上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果然。
随着郝孟义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秦风语塞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过了好久,秦风才缓缓地说道:「冯锦桂是当年赌场枪击案目击者一事,是陈俊伟自己告诉我的。他说他看了我在暗网上发布的关于『如何完美犯罪』的帖子,感觉很可行。就要挟我帮他谋杀冯锦桂,以免当年的案子被翻出来。」
「是吗?」郝孟义似笑非笑地说道,「行,就当你是从陈俊伟那听来的。那么你又怎么确定冯锦桂没死,而是被秘密关押?既然陈俊伟要杀冯锦桂,为什么不动手,反而秘密关押?」
「这……」
秦风答不上来了。
监听室内,我内心掀起一阵狂喜:按这形势下去,怕是不用等我「挟持人质潜逃」,就能攻破秦风的心理防御。看起来我的暴力传唤,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
然而郝孟义却没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见秦风不说话,慢悠悠地起身,从黎卫国那要来手铐钥匙。
「好了,说不上来就别说了。现在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你是凶手,就当这一切都是你猜的。抱歉,关于陈俊伟同志对你的暴力执法行为,我们已经认识到错误。在这里,我和黎组长向你道歉。若你不满意,出去后可以选择向上级部门,或者督查、纪委等机关进行投诉。」
郝孟义边说,边打开秦风的手铐脚铐,随后又扶起秦风往外走。
监听室这边,负责押解我的警员见郝孟义带着秦风往外走,立刻押解着我往外走。刚到大院,和秦风撞个正着。
在郝孟义的眼神示意下,我挣脱押解我的警员,冲到秦风面前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骂:「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害我?现在老子的前途都被你毁了!秦风,我要你给我偿命。」
秦风被我打得蜷缩在地,拼命地护住头脸。
可只是一小会,我就被两名警员重新擒拿,郝孟义又扶起秦风一个劲地道歉,并让押解我的警员将我送上车。
接下来的场景,全部按照郝孟义提前规划好的进行:我在被押解过程中,不断地挣扎叫骂,路过郝孟义身边的时候,突然再次暴力挣脱,同时从押解我的警员腰间抢过一把枪,左胳膊抱住秦风的脖子,右手用枪指着郝孟义的脑袋。
突然的变化,周围的警员都惊呆了,那些不知内情的警员立刻掏出枪指着我。
「把枪放下!」
「陈俊伟,你疯了吗?」
「陈队长,别做傻事。」
「……」
滨河市刑侦大院内,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从刑侦队建立以来,从未有过胆大包天的悍匪敢在刑侦大院内劫持人质,而今天不光发生了抢枪挟持人质事件,行凶的还是前刑侦支队长。
这戏剧性的一幕,不光让周围的警员慌了神,连秦风也一副摸不到头脑的样子。
我用胳膊紧紧勒住秦风的脖子,右手拿枪顶着郝孟义的脑袋,故意装出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声色俱厉地吼道:「开车,开车,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郝孟义高举双手,颤颤巍巍地说道:「陈队长,你可想清楚了,你这犯法。」
「哈哈,犯法?现在我还怕犯法吗?」我狠狠踹了秦风一脚,冷冷地说道,「拜这家伙所赐,老子从一个刑侦支队长变成杀人凶手。妈的,横竖都是死,还怕犯法?」
对面,黎卫国也慌慌张张地叫道:「陈俊伟,你现在放下枪,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屁的回转!」我拿枪顶着郝孟义往后走,到了郝孟义的车门旁边,恶狠狠地说道:「把车门打开,上去开车。」
等郝孟义坐进驾驶室,我勒着秦风的脖子坐到后排,同时对外威胁道:「谁敢追我立刻开始杀人质,先从郝教授开始。」
就这样,在黎卫国的完美配合下,车辆启动,一溜烟地出了刑侦支队的大门。
车上,我用手铐把秦风铐在后排,然后翻到前面副驾驶座上,依旧保持着假装用枪指着郝孟义的疯癫状态,催促着车往指定的方向开。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意外出现了……
在原定计划中——车辆应该一直顺着省道开到城郊的一户废弃农场,然后我胁迫他们下车,最后假装发疯,用空包弹打郝孟义一枪。
可事实上,车辆刚出迎宾大道,开车的郝孟义突然降下车窗,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从口袋里拿出定位器迅速丢了出去,正巧落在一辆路过的小货车上。随后猛打方向,车辆拐向一条岔路。
「郝孟义,你干什么!」
我大喝一声,正准备去抢夺方向盘,就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强大的电流让我瞬间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环顾周围,像是沙河上运沙的船舱。外面,风声水声不绝入耳。
而秦风坐在铁笼子外面,听到响动,戏谑地说道:「陈队长醒了?」
「果然是你们暗中勾结!」我愤怒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郝孟义。
郝孟义阴沉着脸,冷冷地说道:「秦风,我去外面等你。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嗯,放心。过了今夜,咱们不会再有联系。」
秦风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我盯着郝孟义的背影,心头怒火升腾,猛地紧紧握着铁笼,咆哮道:「秦风,你跑不掉的。一旦车辆没进入指定地点,整个滨河警队都会出动。」
秦风用脚踢了踢铁笼,冷笑道:「很遗憾,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已经顺流而下,离开滨河市地界。到明天天亮,就进入长江。只是你……」
秦风微微一顿,嘴角勾勒出阴森的笑容:「陈队长,希望长江里的鱼虾不会让你寂寞。」
这是要将我沉到江底吗?
我慌了,威胁道:「秦风,就算你杀了我,你和郝孟义也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秦风却老神在在地说道:「逃不掉?只要你彻底地消失,郝孟义就能带着我回去,同时会向上级汇报你在假装挟持人质潜逃时,承认自己犯罪过程,并打晕了他改变预定路线,顺江而逃。逃亡途中,我们与你发生打斗,而你则不慎掉落江中下落不明。当然了,为了让整个过程看上去更逼真,郝孟义会受点伤……」
后面的话秦风没有继续说下去,看来他打定主意要我的命。
越是如此,我越不甘心,疯狂地摇晃着铁笼子,歇斯底里呐喊着:「秦风,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我。」
「害你?为什么不说是你一直盯着我不放!」
秦风突然起身疯狂地踹着铁笼:「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偏要咬着我不放!明明我已经被无罪释放,你为什么还要坚持查我!你以为做个面部整容,我就看不出你是故意接近我吗?陈俊伟,做你的刑侦支队长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咬着我呢?为什么!」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秦风暴躁地踹着铁笼子,直到踹够了,才「 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坐回去,杀气腾腾地说道:「陈俊伟,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给过你机会,不止一次!」
「你设计陷害我,就是所谓的机会吗?」我怒道。
秦风呸了一口:「是你自己蠢!我被无罪释放的时候,故意和你说起蒋昆成的死因。若你接下来专心去查那场枪击案,会落到这一地步吗?你故意接近我的时候,我让你去杀冯锦桂,若你真的杀了她,会落到这一地步吗?」
我反驳道:「可我是警察!我的职责就是维护法纪,守护公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而你,是一个杀人凶手,我必须将你绳之以法。」
秦风摇了摇头:「啧啧,杀人凶手?哪个城市不死人?全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你为什么偏偏盯着我?我不过是为了报仇,让该死的人渣败类受到应有的惩罚。难道这也有错吗?」
说到这里,秦风突然狂笑道:「陈大队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杀他们的真正原因吗?哈哈,反正你活不长了,索性我就告诉你吧,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其实你早就应该查上孙以武的,可是你们这些警察的思维早就陷入了局限,认为谋杀就一定要有利益纷争,却忘了人自身的情感!」
「呃?真和孙以武有关?」我愣了。
秦风的表情突然变了…… 双眼微红,带着懊恼、透着愤怒,大声咆哮着:「你知道孙以武和李家真正的关系吗?」
不等我开口,秦风状若疯癫地自嘲道:「是我自作自受,是我犯贱!明明知道没有希望,却偏偏自以为能改变一切!哈哈哈哈…… 可他们伤害我可以,却绝对不能伤害我爸!我发过誓,谁敢伤害我的家人,我一定要让他们拿命来还。」
「难道……」
我张了张嘴,看着秦风犹如疯魔附体的样子,瞬间明白了。
果然。
秦风再次暴跳而起,疯狂地踹着铁笼:「李盈该死,她明明当了孙以武的小三,却为了躲避催婚,选择和我相亲,只为骗得沈丽芬的信任,能和孙以武更长久地在一起!」
「李勇昶和沈丽芬该死,他们教女不严,还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李文、苗苗、李武该死,他们明知道我是更好的选择,却在我最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一个个躲得远远的,还狂泼冷水!」
「孙以武更该死,不光间接地羞辱了我,还直接伤害了我爸。若不是他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找上门,将他和李盈的关系告诉我爸,我爸又怎么会气到吐血,气到病发!」
…………
秦风疯一般地到处摔着船舱里的东西,一边摔一边怒吼着过去的悲伤。
而我则在铁笼子里,默默地听着秦风讲述的故事。
原来秦风遭受的痛苦,远比我们调查到的更多、更苦……
难怪之前每次问沈丽芬关于秦风和李盈分手的事,她都闭口不言。
想想也是,自己的闺女做了别人的小三,插足别人的生活,谁有脸往外说。
在秦风提到的过去中,我终于明白了他和李盈分手的真正原因……
那不仅仅是李家人的反对,更多的原因是李盈压根就没打算和他结婚。
开始的时候,李盈之所以愿意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想等沈丽芬淡忘了她被包养的事,还继续和孙以武在一起。
若不然一个嘴上说着会和他结婚的女人,为什么会在整整一年零一个月的相处里,从没有去看过秦风父亲。
甚至在病危通知书被下达后,那一年多的感情,难道仅仅因为沈丽芬的一句「 秦风家里没了支柱」,就彻底烟消云散了吗?
而秦风则是最可悲的……
他明明早就知道了一切,可为了能让父亲在走之前闭眼,低三下四地伪装着自己。宁可假装不知道李盈私下里一直和孙以武保持联系,也不愿再换一个女人。
秦风只希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能有一天打动李盈,哪怕是假结婚也好……
可让秦风失望的是——他父亲给他钦点的儿媳,直到最后也没能看到娶进家门……
秦风说,不是他不想再换个女人,而是他父亲不会相信。
因为秦绍清是一个极为聪明的老人,就算花钱雇一个回来,老人嘴上相信,最后也会带着遗憾离去。
只因为…… 他的父亲太了解他。
所以秦风恨,恨李盈的绝情,恨李盈的冷酷,更恨所有伤害过他父亲的人。
他要报复,不光要报复整个李家,更要让孙以武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谋杀孙以武的时候,用了蛇毒这招,让孙以武足足受了半个小时的折磨,才慢慢咽气。
因为是孙以武私下找上门的泄密,让秦绍清带着满腔羞辱及愤怒遗憾离世……
当我听完秦风的故事,除了叹息,就是替他悲哀。这是一个活在痛苦中的歹徒,这是一个值得被同情的歹徒。
可我是一个警察,我必须将他绳之以法。
铁笼子中,我看着累瘫在地的秦风,默默地问道:「反正我都要死了,能让我做个明白鬼吗?」
「呵呵,你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杀死他们的吧。」
秦风躺在地上,歪头看向我,呆滞的目光带着几分迷茫,低声自语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犯罪,不过是智商博弈。你看到的凶手只有我,可你看不到的帮凶还有很多。」
「什么意思?难道除了郝孟义,还有其他人?」我紧张地问道。
秦风闭上双眼,默默地说道:「其实,从头到尾我和你说的话,都是半真半假。可你偏偏信了。就像李勇昶死的时候,我故意出现在你面前,引起你的注意。没想到你真的将全部精力都用到了我身上。」
「嗯?难道……」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秦风哈哈一笑:「为了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据,我故意出现在你面前,何曾不是为了给真正下药的人打掩护?什么无人机送药,都是扯淡。真正将药带到 206 房间的,其实就是周瑶。她是李勇昶的情人,一个巴不得上位的小三。我故意在网上说,有一种神药包怀儿子,她就信了。哈哈……」
说到这里,秦风捂住脸怪笑起来:「杀人,要有仪式感。我告诉周瑶,我替她算好了时辰,只要那个点让李勇昶吃下,一准怀儿子。这个傻娘们还没傻到家,发现给李勇昶喂药后出了人命,立刻推得一干二净。而我怕她经受不住你们的讯问,才故意出现在你面前,拉着你去水岸花,并在车上说我知道命案,知道你是警察,到了地方我又和牛小龙打招呼。随后成功地把整个调查重心都引到我身上。」
「那李文和苗苗的死呢?也是你提前和货车司机安排好的吗?」我追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没必要,李文和苗苗,以及李武的死,确实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提前在各大路口装了自带流量卡的行车记录仪,用手机查看李文回去的路线。只要我知道他离开刑侦队的时间,他便不能活着回家!至于李武,我曾是一名医生,李武在我那住了半年,我太了解他了。心血管功能不健全,受到重大打击,又长时间熬夜,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只要再来一下刺激,必然会死。」
「钱呢?李武游戏账号上的钱从哪来的?」我一刻不敢停地追问着,生怕秦风不继续说下去。
秦风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你们不是查到我在暗网上发布的帖子吗?我在暗网上还是有一定名气的。在暗网上找个国外黑客,以密码的方式沟通,再让他隐匿 IP 地址用我在暗网上赚的钱给李武充值,不是很简单吗?」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何光查不到充值来源,游戏公司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常。原来秦风是在暗网上找了黑客,同时充的钱也是实打实的真实货币。这么一来,游戏公司那边怎么可能有异常数据显示。
「那么沈丽芬和李盈呢?她们母女的死也是你一个人做的?还是你和郝孟义联手?」我紧紧地扒着铁笼子,让自己坐了起来。
秦风摇了摇头:「郝孟义只是从中帮了一点忙而已,让他联手太难。虽然我掌握了他杀妻的证据,然而想让一个公安大学导师帮忙杀人,不可能。」
「嗯?郝孟义妻子真是他杀的?」我急忙问道。
秦风正要说话,郝孟义冰冷的声音从船舱外传来:「秦风,我说过这件事永远不要再提。」
「行,听你的,谁让你是我的导师呢。」
秦风诡笑两声,转口道:「陈队长,你们查过沈丽芬精神崩溃后,被送往医院精神科,给她做检查的那个医生吗?」
「给沈丽芬检查的医生?」
我一愣,霍然想起——老王!王珂彬!那不正是蒋昆成走后,岳丽娜找的男朋友吗?
「难道是王珂彬?」我急促地呼吸着。
秦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错!那家伙可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我随便给了他些钱,并拜托我们的郝教授找到他过去做下的那些丑事,以此为要挟。他果然立刻答应帮我对沈丽芬进行精神暗示,同时加重药量,让沈丽芬更疯,以至于最后成功诱导她自杀。」
「丑事?王珂彬做过什么丑事?」我一刻不敢停地追问着。
秦风撇了撇嘴:「我说过,一直以来我和你说的话都是半真半假。记得我让你去杀孙以武之前说过的话吗?」
「难道利用心理学侵犯女同学的事,是王珂彬做的?」我恍然大悟。
秦风道:「不错!郝教授和王珂彬曾是大学同学,同一个专业。所以他对王珂彬做过的事,了如指掌。」
我立刻问道:「那李盈呢?李盈的尸检报告可是正常死亡!莫非还有人帮你?」
这时候,秦风咧嘴笑了。
笑得瘆人,笑得诡异。
阴恻恻的笑声,带着无尽的嘲讽。
「陈队长啊陈队长,你难道忘了是谁给李盈做的尸检报告?虽然正常情况下,要三名法医才能出具尸检报告。可岳丽娜——一个技术科的主任,当她亲自连夜检查完尸体,给出了尸检报告,那些连续加过几个夜班的法医,还会再检查一遍吗?
「若非王珂彬给李盈注射了大量的镇定剂,李盈又怎么会死在我的怀里!
「当李盈的尸体送往技术科的时候,我们的王珂彬王大教授则苦苦跪在岳丽娜面前,哀求着岳丽娜不去揭穿他。
「而我们的岳丽娜岳科长拜你所赐,年纪轻轻失去丈夫,一个人含辛茹苦将女儿养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男人,被爱情冲昏头脑。为了不让所爱的人再一次离开自己。在真相面前,她选择了说谎!」
秦风疯狂地笑着,一句句讥讽的话语像是在嘲讽我的愚昧。
说到最后,更是抛出一个更疯狂的真相……
「陈队长,知道我什么让你去杀冯锦桂吗?因为她欠了巨额高利贷,而我帮她买了巨额保单。
秦风啧啧怪笑着指着我:「其实,你可以杀了她的。因为我曾许诺过她,若她死于意外,巨额保单足够还清她的债务;若有人帮她假死,那么我来为她还清债务,还会给她儿子一笔钱出国留学。条件就是…… 只要她被带进警察局,遇到一个叫蒋丽丽的女孩询问过去,就说出当年的真相。哈哈,可笑不?你所做的一切,早在我预料之内。想让一个和我达成条件的赌鬼来配合你糊弄我,做梦去吧。」
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当我听完秦风的讲述,立刻想通了过去种种谜团。
原来自始至终,我们都被秦风牵着鼻子走。
是秦风的出现,误导了调查的方向。
也是秦风的出现,让我们以为凶手只有他一个。
现在看来,一会要抓的人有很多!
就在秦风得意洋洋之际,我悄悄按下了领口处的纽扣——最新高科技产物,自带监听、录像、定位功能。
随着纽扣被我按下,船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同时还有郝孟义急切的吼叫:「秦风,不好了,一直跟着咱们的运沙船上全都是警察。」
「是吗?」
秦风仿佛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原本我以为秦风会急得跳江,亦或是挟持我换取一次逃生的机会。
哪知道秦风只是静静地起身,默默地靠在铁笼边,同时打开笼门上的铁索,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后,自嘲道:「累了,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是夜。
警笛声响彻整个沙河水域,历经三个月,我们终于在经历了重重波折、克服了种种难关后,成功将制造六起意外死亡案的真凶——秦风,及帮凶郝孟义抓获归案。
天亮之前,当我押送着秦风和郝孟义回到刑侦支队的时候,王珂彬与岳丽娜也同样被抓了起来。
讯问室内,我看着异常平静的秦风,不禁有点郁闷:「你就没什么话要问吗?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警察跟着你们?」
熟悉的画面再次出现,秦风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来根烟。」
我递了根烟过去,打上火,见秦风还不开口,再也按捺不住想好好炫耀一把的心思:「难道你就没一点好奇心?你问吧,我保证会告诉你。」
秦风吐出个漂亮的烟圈,懒洋洋地说道:「需要问吗?郝孟义表现得太过急切,『挟持人质潜逃』的计划几分钟就制定好了,这不难让人怀疑他是来协助办案的,还是帮真凶逃走的。或许你们在他来之前,就制定好计划。所谓的『协助办案』,其实是故意引他来吧。」
我张了张嘴,尴尬地笑了。
果然,和一个犯罪天才比智商,我是真比不过。
和秦风说的差不多,早在我离开检察院的时候,就和黎卫国有过秘密沟通。借调郝孟义来,是为了查清他和秦风之间有没有关联。
当时我和黎卫国说的是:「 若是郝孟义来了,不管提出什么都配合他,但是要做两手准备。」
独步单方是兵家大忌,要想真正查清案情,就要双管齐下。
所以,当郝孟义提出「挟持人质潜逃」计划的时候,黎卫国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我们俩经过眼神交流后,确定郝孟义真正要做的是帮秦风逃跑。
黎卫国便提前让人给我准备了最新科技,一个集录音、录像、定位于一体的纽扣。
正是那枚小小的纽扣,让我成功录下了所有的证据。
只是我想不通:「秦风,既然你都看穿了,为什么还和我说那么多?为什么不逃?」
「呵呵,我说我累了,你信吗?」
秦风说完最后一句,再不搭理我。
一个月后,刑侦支队出动十二辆警车,押送着秦风、郝孟义、王珂彬、岳丽娜前往法院,接受审判。
判决下来后,秦风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郝孟义则因为认罪态度良好,判处死刑、缓刑两年执行;王珂彬,受贿罪、故意杀人罪,死刑,缓刑两年执行;岳丽娜,包庇罪、伪造公文罪,有期徒刑六年……
半个月后,我再次来到看守所,看着被单独关押的秦风,默默递了根烟过去。
半个月,秦风憔悴了不少,接过烟抽了一口后,仰头道:「怎么,陈大队长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我……」
我张了张嘴,微微犹豫后,深深地鞠躬致歉。
「对不起,秦风。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啪嗒」。
刚抽了一口的香烟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秦风一下子呆愣住了,仿佛预料到什么似的看着我。
我强忍着自责,内疚地说道:「你母亲韩萍女士,已经在昨天去世了。」
「你给我说清楚!」
秦风的脸突然狰狞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妈身体一向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走了?说啊,你给我说啊。」
秦风越是这样,我心中的愧疚便越深。
我叹了口气,低声道:「其实那天将你强制传唤后,你母亲追下了楼,不慎滚落楼下。事后虽被邻居送到医院,却一直没有好转。终于……」
我不敢去看秦风的眼睛,低着头道:「终于在昨天,老人家扛不住了,撒手人寰……」
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这是你姐姐拜托我交给你的。她说老人家最后念叨着儿啊、儿啊,然后就……」、
说到这里,我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浸润了脸颊。因为我知道,若非我为了击破秦风的心理防御,故意暴力执法,吓唬韩萍。韩萍就不会追下楼。
韩萍不追下楼,就不会从楼梯上滚下去。
她不从楼梯上滚下去,就不会死。
这是我的责任,是我不可推脱的错……
监室内,秦风接过家书,看着看着,突然抱头痛哭,口中高喊着:「妈…… 妈妈……」
我悄悄将烟和火机放在监室门口,转身离去。
这是我的错,又一次因为我的错误,害死了一条鲜活的人命。
或许就像秦风说的那样吧,我不配当一个警察……
回去后,我彻夜难眠,满脑子都是那个傻笑着邀请我们进去吃饭的老太太,直到一个电话将我惊醒。
「陈队,不好了。秦风越狱了!」
「什么?」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急切:「不知道,我们过去巡查的时候,发现巡房警员被脱去制服躺在里面呼呼大睡,怎么叫都叫不醒。对了,不光巡防的,连门岗也是,睡得和死猪一样。」
「人抓到没?查到往什么方向逃了吗?」我立刻问道。
「没有。监控画面像是出了问题,从秦风逃出看守所,附近几条街道的监控都失灵了。而且…… 而且我们在秦风监室内找到一封信。」
「信,什么信?」我急切地穿着衣服。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闷响,随后传出一声诡异的笑声 :「我说过,伤害我可以,伤害我的家人,就要拿命来还!陈队长,血债必要血来还。」
「你…… 是秦风……」
我拿起手机大声地吼道:「秦风,你到底想干什么!」
「嘟…… 嘟嘟……」
然而,电话那头却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完美犯罪:破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