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穿成恶毒女配后

穿成恶毒女配后

韶光乱：卿与明月应照我

我穿越到了男主小时候欺负他的恶毒女配身上。

「姐姐，道歉。」

一双毛茸茸、清澈的黑瞳，紧张而坚定地盯着我。

那个被我故意踢下水，浑身湿漉漉的黑发粉面小少年，不出意外，十年后，就会发现我爹杀了他爹，还把他抱养过来认贼作父的事。

而我，也会被他斩于马下，暴尸荒野。

「清清姐姐——」

沈曜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粉嘟嘟的包子脸上还在往下滴水。

思及此。

我一把捧住了那张福娃娃似的小脸。

「沈曜之！你是我亲弟弟，姐姐爱你！」

1

抱男主大腿这件事，其实想一想没什么丢脸的。

等男主翻身成为一人之下的摄政王的时候，那些得罪了男主的人都要被抄家砍头。

就连后院的鸡蛋，都得摇散黄了才行。

阴险狠毒啊！

但谁能想到，现在的沈曜之软萌得简直像个粉娃娃？

我轻轻拉住一脸蒙地沈曜之的小手，软着眼神和语气：「曜之，姐姐刚腿抽筋了没控制好，不是故意踢你的，姐姐向你道歉，对不起，姐姐错了，原谅姐姐好吗？」

眼前的小少年愕然，鼓着一张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红润的小嘴张成 o 形，茫然极了。

按照剧情，这个时候我应该再补一脚。

把他再踹水里，阻止他逼逼赖赖。

原主小时候欺负男主，长大又仰慕才华横溢的男主。

等男主身份曝光，又想靠当年的「情谊」贴上去当人家老婆。

小小女配，可笑可笑。

「清清姐姐……」

沈曜之疑惑地歪着脑袋，整个人都矛盾了起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给你揉揉？」我好心提议。

「不，不用了。」沈曜之猛地闭上嘴巴，窘红着脸，糯糯地说，「曜之没事，不疼了……」

「沈！清！清！你又欺负人！」

一道娇俏的声音，忽地从一旁的假山后冲了出来。

娇小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沈曜之的身前，将沈曜之挡在了身后。

「就知道欺负比你小的！你害不害臊！无耻！」

林婉伊，女主。

或者说，还没重生的女主。

红色褂子碧色裙衫，玲珑剔透的暖玉挂在胸口，藕节一样的小身子满是活力，和一脸委屈的沈曜之站在一起，别提有多养眼了。

此时，林婉伊个子还没沈曜之高，挡在沈曜之身前，一副救世主突然降临的模样。

就是今天的这一面之缘，一时庇护，让林婉伊住进了年幼沈曜之的心底。

八年后，林婉伊重生，拒绝了家族安排的联姻，开了挂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一系列阴差阳错下，和沈曜之暗生情愫。

今天恰好是沈曜之爱慕林婉伊的转折点。

而我——

刚刚已经取得了沈曜之的原谅？

没了那种无人在乎的委屈，林婉伊的出现，已经算不上是救赎了。

我忽然很好奇，那沈曜之还会爱上林婉伊吗？

「林姑娘，清清姐姐不是故意的，我，我已经原谅她了……」

沈曜之拉了拉林婉伊的衣袖，语气不太自然。

「你怎么还站在她那边说话？是不是她威胁你了！」林婉伊不满地嚷，「她这个人很坏！你别被她骗了！」

沈清清和林婉伊打小就不对付。

沈清清爱欺负人，林婉伊爱打抱不平。

每次沈清清做了坏事，都有林婉伊出面当正义使者。

沈曜之低下头，眼神不自在地往我这里看：「没，林姑娘误会了。」

说罢，沈曜之从林婉伊的身后走出来，径直走到我的身边，笨拙地拉起我的袖子：「清清姐姐，我们回家吧。」

我反手扣住沈曜之的手：「好，你衣服湿了，要快点换——」

「用不着你假好心！」林婉伊皱着眉头打断我的话，「黄鼠狼给鸡拜年，后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等着欺负别人？我才不会让他跟你回去！」

我无语：「他是我亲弟弟，他不跟我回家，难道跟你回家？」

林婉伊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

我一个成熟的灵魂，要是说不过你这个小屁孩儿，那我直接回炉重造算了。

沈曜之意外的沉默，没有说话，就这么被我拉着手一起回了院子里。

沈曜之其实比我大一岁，但是我爹隐瞒了他的年龄，谎称他比我小一岁，是外面姨娘生的，快养不活了，这才不得已带了回来。

沈曜之理所应当成了我的弟弟。

我娘气了个半死，大户人家虽看不上那些克扣羞辱人的下贱法子，但也从没给过他好脸色。

我拉着他回去换衣服的路上，他始终紧紧捏着我的手指，半步不离地跟着我。

我每次回头看他，都能和他那小心紧张的眼神对上。

「姐姐……」

我：……

那张小脸，一看便知今后亦会是逆天之颜。

圆圆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脸蛋，软糯香甜，像一只新鲜出炉的粉色桃子味大福。

尤其是糯糯地喊姐姐的时候。

这么可爱的小男孩，原主怎么做到狠着心欺负的？

摊牌了，我是颜狗。

「乖曜之。」我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又捏了捏他的脸蛋。

毛茸茸的，手心有点痒。

沈曜之紧紧地看着我，忽而笑了。

笑的时候，他的左脸有一个梨涡。

到了厢房，我让他站好脱衣服，等我去给他拿干净的衣衫。

拿着衣衫过来的时候，他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身子被湿衣服、湿头发粘得紧紧的，可怜巴巴。

两只小手纠结地捏着湿漉漉的衣服下摆，脸上一片嫣红。

「你发烧了？！」我惊了一下，立马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沈曜之赶紧摇了摇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姐姐，我，我……」

在他低着头，拧麻花样儿的拧巴自己的衣服，半天一句话也不说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一个六岁的小屁孩！还怕我看？！」

沈曜之咬着嘴唇，大眼睛忽闪忽闪：「姐姐，你不是也才七岁吗？」

我：……

「我七岁，但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小孩就要听大人的话，知道吗？快脱！」

沈曜之疑惑地皱起眉头：「那，我是要听姐姐的话吗？」

「嗯。」我故作高深点头，「要一辈子听姐姐的话，我是你亲姐姐，你是我亲弟弟，以后要保护姐姐，不能杀姐姐哦。」

沈曜之呆呆地看着我：「姐姐，你的话好高深……我听不懂。」

我一把拽住他的领口，三下五除二地把他衣服扒了下来，挑了挑眉：「记得要听姐姐的话就行。」

「嗯……」

2

从那天之后，我几乎将沈曜之当做了比我亲弟弟还要亲的弟弟。

有我一口吃的，必然有沈曜之一口喝的。

我能躺着，必然给沈曜之找个凳子坐着。

他理所应当地将我当做了对他最好的人。

我想着，今后哪怕沈曜之真的黑化了，他也能念及这么多年的恩情，放我一条狗命。

所有的计划和安排，有序不紊地进行着。

直到八年后。

一个稀疏平常的黄昏。

我坐在桌子旁，守着一桌子的饭菜，等着归来的沈曜之吃晚饭。

「姐姐！」

少年的声音带着兴奋和愉悦，从门外传来。

我站起身，拿出早备好的擦汗帕子，等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进来。

「好香——姐姐怎么知道曜之想吃糯米鸡的？」

他扬着一张笑脸，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少年已经长成，身量高挑，容貌俊朗，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所有女子的目光。

下一秒，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林婉伊跟在沈曜之的身后，那双手，紧紧地被沈曜之攥在手里。

亲密之态，显然是已经熟识。

我很快恢复了表情，把擦汗帕子放回了袖中，微微直起脊背：「林姑娘，好久不见。」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林婉伊没有回答我，反而是埋怨地瞪了沈曜之一眼：「你不是说你姐姐凶恶可怕，是个妖怪老太婆吗？明明如此年轻漂亮呢……一点都不像是三十岁的人……」

沈曜之脸上的笑容唰地僵住，机械地转过脖子，看向我：「姐姐……你听我解释……」

我微微一笑。

老娘比你林婉伊还小一岁。

「曜之？」

我幽幽地盯着他。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林婉伊的手，连忙走到我身边，低下头，凑过来，小声求饶：「好姐姐，曜之知错了，这里有外人在，给弟弟一个面子……我第一次带姑娘回家做客，好姐姐……」

我侧眸看向他，明明说着求饶示弱的话，表情却一本正经。

生怕在林婉伊那丢了脸面似的。

「哼。」我没工夫和他掰扯那么多。

林婉伊出现，说明距离沈曜之身世曝光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沈姐姐。」林婉伊弯着眼睛，柔声款款，「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喜欢欺负比你小的人，曜之在你面前，什么火焰都熄了呢。」

我勾唇：「林姑娘哪里话，曜之是我的亲弟弟，我管教是应该的。」

不知为何，我总能感觉到林婉伊对我有一股敌意。

沈曜之见我不追究他，大松一口气，拉着椅子就要坐下：「正好，姐姐你同婉伊坐一起吧，你们女孩子应该更有的聊一点。」

我愣了一下，眼见林婉伊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哑然。

于是，我和林婉伊一左一右，坐在他的对面。

饭桌上，除了碗碟交替发出的碰撞声外，寂静得让人心发慌。

吃过饭，沈曜之临时被爹喊了过去，好生交代我亲自送林婉伊出门。

我一路将她送到二门，其间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开口。

直到她迈出了二门。

「沈清清，你不觉得你和曜之太过亲密了吗？你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吧，为什么迟迟不议亲呢？」

原著里沈清清嚣张跋扈众人避之不及，没有男的愿意娶，我能理解。

可我穿过来后苦苦运营多年，名声人缘尚可，竟然也没人上门说亲？！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没合适的罢了。」我淡淡开口。

在女主面前，不能输面子。

「是么……呵呵……」

林婉伊的冷笑听得我浑身不舒服。

不都说女主的笑声银铃儿般令人舒坦的吗？？？

「沈清清，你真的把沈曜之当做亲弟弟吗？你知不知道，曜之和我说他最讨厌你平日里管东管西，将他管得好似是一条狗一样，他当真是厌烦极了你……

「你这个样子，倒不像是亲姐姐，而是一个护夫的妒妇。」

林婉伊转过身，一双眸子沉得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其中的试探，好似要将我整个人看穿。

「……」我讶异地看着她，「林婉伊，你没事儿吧？」

我几乎是看着沈曜之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难道非要信你那些挑拨之词？

许是因为我是现代的思想，本就没那么多规矩讲究，更不会刻意地去避讳什么。

但是天地良心，我真把沈曜之当做亲弟弟看待！

要是换作林婉伊一路看着沈曜之长大，经历他那猫烦狗嫌的年纪，保管她也得绕道走！

林婉伊见我一脸的震惊和不屑，稍微怔了一下。

紧跟着，抛下那句我已经为之准备了八年的话：「那如果我说，沈曜之不是你亲弟弟呢？」

我抿紧了唇。

重生回来的林婉伊，自然知道沈曜之的身世。

也正是她，告诉了沈曜之。

我沉默了，因为我始终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林婉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暧昧一笑，「我就知道……」

我回过神，还没来得及问林婉伊知道什么，她就离开了。

后续的一段时间，我日日听下人们说沈曜之和林婉伊黏在一起，大有要成的意思。

我心烦意乱，一股不好的预感渐上心头。

正当我计划着实在不行就卷钱跑路的时候，一道圣旨忽然送到了沈府。

「赐婚？！」

「给我？！」

3

丞相家的嫡公子云揽月，清眉润眼，文质彬彬，身上一股书卷气。

也是个极致的倒霉蛋。

芳龄二十三，死了三个老婆，全是刚嫁过去就病死了。

妥妥的「金龟婿变成活阎王」。

但这真的，全都是巧合！

是原著作者的恶趣味啊……

看书的时候，我没少为其不公！扼腕叹息！

我悄悄瞥了一眼坐在上座的云揽月，和在一旁作陪的沈曜之。

那张脸，和沈曜之的张扬飒爽不同，是禁欲清冷，又温柔疏离的美。

「这门亲事，还是要清清自己做主。」爹沉着脸，不大高兴。

皇帝赐婚，本不可拒，但沈家也不是能任皇帝摆布的存在。

沈曜之也沉着脸，抿着唇，面上是我很少见过的愠怒：「我不同意。」

气氛十分僵持。

云揽月一身烟白长衫，手持茶盏，眉眼微垂，薄唇浅勾。

稳坐不惊。

我多看了两眼，立马感觉到从沈曜之那边射来一股恼怒的视线。

「我等沈小姐的回复。」云揽月放下茶盏，站起身，终于开了口。

他朝我看来，眼中是客气的示意，「若沈小姐不愿意，我会想办法回绝皇上那边，也不会让沈小姐的名声——因我受损。」

云揽月的声音清雅低沉，听着就有一股令人心静的感觉。

我恍了一下神，颔首，刚想回话，沈曜之噌地也站了起来，抢在我前面说：「慢走不送。」

爹没有阻止沈曜之的胡闹，表明他也是这个态度。

我心中明白，云揽月绝没有什么「克妻」的潜质，但其他人就不一定这么觉得了。

云揽月没有计较，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我在想，后来云揽月的结局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认了命，终身没有再娶。

哪怕有喜爱的人，也只是远远地做朋友。

「沈！清！清！」

沈曜之的一张俊脸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眯着眼睛，表情不善。

「还看？」

我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没，没，发呆呢！」

「发呆？」沈曜之又靠近我一点，低着嗓音，皮笑肉不笑，「从云揽月坐在那里起，你就一直在盯着他发呆？嗯？」

我摸摸鼻子，眼睛看向别处。

有那么明显吗？

「咳咳……」我试探性地开口，「云揽月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嘛……」

人品、样貌、身世都过得去，就是名声不好。

名声？我都穿越了，还怕那个？

最关键的是，他活到了最后，而且还算是个正面人物。

嫁给他的话，或许真的不错。

我摸着下巴，认真考虑起这个选择来。

「不行！」沈曜之斩钉截铁，眼中的严肃让我有点不解，「沈清清，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嫁，难不成你养我一辈子？」

「养你一辈子就一辈子，我又不差你那口饭。」

「……我若是不嫁人，那你怎么娶林婉伊呢？如果我没猜错，她说要嫁给你的前提，是让我先嫁出去吧？」

沈曜之顿了一下。

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林婉伊对我的敌意，来源于对沈曜之的独占欲。

「我——」沈曜之焦急地开口，话说了一半，外面冲进来的小厮打断了他。

「不好了！林姑娘——林姑娘她被土匪劫了！」

沈曜之愣住，立马看向那小厮。

小厮着急忙慌，气都没喘匀：「林姑娘去寺庙祈福的路上被土匪劫走，现在生死不明……」

沈曜之没等小厮说完，就冲了出去。

小厮见沈曜之这么着急地走了，看了看我，停下了话头，尴尬地笑：「小的……告退。」

偌大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心里忽地一沉。

这个情节，我记得再清楚不过。

林婉伊被劫，沈曜之冒险潜入匪帮，孤身一人救出了被劫的林婉伊。

林婉伊虽然平安归来，但京中谣言四起，传闻她被土匪脏了身子，已经不干净了。

而真相是，林婉伊被土匪下了情毒，是沈曜之以自己为药引，救了她。

院子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扬起。

随后越来越远。

我站在原地，直到外面的马蹄声彻底消失在远方，才晃着身子，走了回去。

随后的三天内，沈府因为沈曜之的擅自离开炸开了锅，爹大怒，但又不能声张。

意外的，我的胃口也不好了起来。

终于，在一个暗淡的黄昏。

脸上沾着血痕的沈曜之，抱着昏迷的林婉伊回来了。

4

他们回来那天的黄昏，和沈曜之第一次带林婉伊回来时一模一样。

明明到处都是是暖暖的光线，照在身上，却意外的有点冷。

府中的人忙的前脚赶后脚，所有人一股脑地涌进了沈曜之的院子。

按理说，我作为沈曜之的姐姐，得知弟弟刚从匪窝死里逃生，应是要去看一看的。

但我没有去。

我坐在那张陪了我和沈曜之八年的饭桌旁，坐到满桌子的菜都凉透，才起身回了屋子。

晚上临睡前，婢女雅儿同我说那边院子的事儿。

「小姐，少爷身上的伤太吓人了……那么长的口子，哗哗地流血……」

我眼皮跳了一下，那是沈曜之替林婉伊挡刀留下的。

不致命，但很惹林婉伊心疼。

「林家小姐看着倒是还好，只不过一直昏迷着……」

林婉伊靠着女主光环支撑，什么伤也不会受的。

除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姐，您平日里对少爷最好，连老爷夫人都比不得的好，您……不打算去看看吗？」雅儿一脸的不解。

我思酌片刻，虽不想看到沈曜之在林婉伊面前小心担忧的模样，但如果不去，未免有点不像样子。

「走吧。」我找了个理由，「方才人太多，去了也是添乱，此时再去也合适。」

雅儿似懂非懂，连忙去给我拿厚实的披风来。

沈曜之的院子灯火通明，端水伺候的奴婢们行色匆匆，瞧见我，也只是瞥了一眼就快步离去。

雅儿诧异，低声不忿：「这群势利眼！瞧着少爷在意那个林姑娘，就都巴巴地跑过去伺候了！」

我抿抿唇，看着紧闭的屋门，心底总有一股不好的感觉。

雅儿过去敲门，好大一会儿，才有小厮嘟囔着过来开门。

「哎哟喂，这处忙得脚不沾地，你们这群奴婢竟来添乱，拿什么只管去库房那处取，不用过夫人那道，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

那小厮抱怨半晌，最后还是雅儿不满地打断了他：「放肆！你这奴才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眼前的人是谁！」

小厮看见我，惊讶地张大了嘴，脸上多了一丝异样之色。

倒没有多少害怕。

我没几年就要出嫁，今后这府中的女主人将是林婉伊。

这狗奴才心中跟明镜儿一般。

我略过他，踏步走了进去。

屋子内的景象，大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沈曜之寸步不离地守在林婉伊的身边，哪怕知道我进来，他的眼睛也始终落在林婉伊的身上，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林姑娘还好吗？」

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不太好，她还没醒……」

他伸出手，为林婉伊掖了掖被子，又摸了她的额头。

我心中划过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我的习惯。

小时候的沈曜之太皮，玩水、疯闹是常事，偏偏身子还好，非要等到额头滚烫才会嘟囔着喊姐姐好疼。

于是我就养成了习惯，每次他睡觉的时候，我都会时不时摸一摸他的额头。

确保他身子安康。

我找不到话说，只能继续沉默。

沈曜之看起来也不太想说话，他全程都在盯着榻上一动不动的林婉伊。

「别担心，明日午时差不多就会醒的。」

我担心他身子扛不住：「你也要休息休息——」

「不用了！」他忽然生硬地开口，「昨天，婉伊和我说，你经常刁难她，姐姐，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敌视她。」

我愣住：「我——」

怎么可能？

我平日里见都见不到她，何来的刁难？

怕是林婉伊想出来离间我和他关系的招数罢了。

上次林婉伊来府里，便对我使过这个招数。

我没信。

但沈曜之信了。

沈曜之又摸了摸林婉伊的额头，语气越来越冷：「或许，婉伊说得对。」

「姐姐，你该出嫁了。」

我怔怔地站在他的背后。

思来想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一件我从没有做过的事。

林婉伊躺在榻上「生死不明」，我活生生地站在这，无论我如何辩解，沈曜之的信任也不会偏向我。

谁让林婉伊被土匪绑了，是个妥妥的受害者呢？

我知道我再说什么，沈曜之也不会信，索性也就不解释。

「等林姑娘醒了再说吧。」

说完，我直接转身离开。

在我将要踏出房门的时候，沈曜之突然喊住了我。

「姐姐。」

「你变了。」

我犹豫了一下。

继续抬脚走了出去。

5

又过两天，林婉伊才醒。

其间我只照常过我的日子，该吃吃该喝喝。

雅儿看出我和沈曜之闹起了矛盾，但还是劝我送些东西过去，做姐姐总要担待着些弟弟。

我倒是送了。

可人家也不领情，全都退了回来。

说，人家婉伊还没有醒，用不上这等东西。

除此之外，沈曜之再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午时，林婉伊按照剧情安排那样，苏醒了。

「小姐，您先别喝茶了！林姑娘那处，您不过去看看，实在是说不过去……」雅儿又来劝我。

我点点头，招呼婢女拿衣服过来。

去就去，不去好像我怕她似的。

正当我打算过去过去照个面的时候，外面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云揽月过来了。

嗯……

云揽月上次问我要不要嫁，我忘了回他。

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

我让雅儿找了一身还算衬脸色的衣服，换好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总觉得脸色不太好。

又让雅儿找来一个红珊瑚的簪子，比划一下，插在了那高耸的发髻上。

镜中的少女明艳美丽，明眸善睐。

一颦一笑似有千金重。

我满意了，起身去客间先去见云揽月。

待走到客间，抬头看见云揽月背对着门，肃身站在堂桌旁的花瓶旁。

正静静地看花瓶中的花。

他独身而立时，身边好像总有一团冷傲的低气压，拒人之外。

听到我的动静，他转过了身。

手上似乎拿着一个小盒子。

「云公子。」我疏离而有礼地称呼。

云揽月微微一笑，温润的眉眼弯成惊艳的弧度。

刹那间，他周遭的冰雪似乎开始消融。

啊，再看一遍，还是那么好看。

「沈姑娘，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没——」

我话刚出口，一个小厮连招呼也不打地冲了进来，面色大喜，口上高声欢呼：「林姑娘醒了！所有人有赏！」

那小厮眼生得很。

一双狗眼像是看不到我和云公子一般，故意跑进来大喊大叫。

不是给我难堪是什么？

「哎哟哟，大小姐，您怎么在这？小的眼拙！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今儿是大好的日子，林姑娘醒了，大小姐您也快点去瞧瞧吧！」

林婉伊，六品下官之女，她有多大的脸皮，值得我这个一品大臣之女巴巴地跑过去看？

我沉下脸，雅儿更是不满，噔噔噔地跑过去，啪啪两下，赏那小厮两巴掌：「狗奴才！惊扰了主子，扒你的皮！」

那小厮忙捂着脸，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对，对，奴才是狗奴才，咦？这位公子手中拿的，莫不是也送与林姑娘的补品？」

这段日子，沈曜之对林婉伊的痴心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多少想要巴结沈府的人，不论是相熟还是不相熟的，都送了大把大把的珍药补品来。

溜须拍马之人更不在少数。

我低头看向云揽月手中的那个盒子。

云揽月面上露出些许吃惊的表情。

小厮得意一笑：「公子别担心，林姑娘已经醒了，您的好意，奴才会如实告知我家少爷和林姑娘的——」

「林姑娘，是谁？」

云揽月看向我，疑惑道：「据我所知，朝中并无大臣姓林。」

是了，林婉伊的爹，还没那个本事能上朝面圣。

云揽月当然没听说过。

「况且。」他笑着看向我，举起那个盒子，递在我的面前，「这份礼物，是单单送给沈小姐的。」

我眨眨眼睛，慌乱地伸出手，接下了那个礼物。

给我的……

小厮脸上的讪笑僵住：「啊，是这样吗……」

我不愿云揽月再参与到这场闹剧中，便想先打发他走再说。

但他似乎不太想走。

「沈小姐，既然如此凑巧，那不如，我便和你一起去吧。」

云揽月缓缓走到我的身侧，和我并肩：「在你拒绝我之前，你尚且是我的未婚妻，沈小姐，你不介意吧？」

我侧过脸看他。

我不怕沈曜之和林婉伊怎么作妖，但——

身边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

我轻轻颔首：「自然，云公子，请——」

我倒要看看，林婉伊准备了什么好戏，要唱给我看。

6

不过是几日没来沈曜之的院子，从摆件纱帘到花草，似乎里里外外的换了个遍。

我看了看四周，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种的全是林婉伊喜爱的花。

走到屋内，所有的字画、装饰哪怕是茶具，都被换成了新的。

曾经我和沈曜之一起做的花灯，题的词句，做的瓷器。

全都不见了。

我这才肯定，定是林婉伊说了什么，才让沈曜之毫不犹豫地，将所有带有我气息的东西给换掉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压下了心中的那股不适感。

再往前走，等掀开帘子，不必猜，沈曜之一定坐在榻边，仔细守着刚刚醒来的林婉伊。

「沈小姐，小心——」

云揽月低沉的声音在我耳侧响起，下一秒，我就被脚下的门槛给绊倒，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这里之前没有门槛的——

慌乱间，我用手扯住纱帘，妄想稳住身子。

刺啦——

纱帘没能承受住这股重量，瞬间破裂。

抬眼的时候，我恰好看见站在眼前，正打算出来的沈曜之。

沈曜之憔悴了很多，那张熟悉的脸上，是陌生的疲累感。

他看着我的即将摔倒的窘态，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当下，我如果扑到他身上，完全可以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太丢脸。

若不然，就只能侧着身子摔倒在一旁。

榻上的林婉伊只怕是已经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我的笑话了。

狠狠心，咬咬牙，我收回了自己的手臂，躲着沈曜之的身子，朝他的侧边摔过去。

沈曜之对我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我也不稀罕他！

「姐姐？！」

沈曜之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伸出胳膊要接着我。

我正打算躲过去的时候，忽然，从我的背后伸出一只玉色的袖衫，环着我的腰肢，揽着我，几乎是以抱着的动作，将我拉了回来。

那股力道不轻不重，在眼看着沈曜之的胳膊要扶着我的时候，将我拉回了原本的站立姿势。

我怔住，眼前的沈曜之，也顿住了。

他的双臂顿在半空中，顷刻，才收了回去。

「沈小姐，你没事吧？」云揽月站在我的背后，轻声问我。

我低头看，那只玉色袖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抽了回去。

「云揽月？」

沈曜之的声音极度地不悦，「你来干什么？」

沈曜之应该是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双眼微红，衣衫发皱。

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无论如何都和眼前人对不上。

到底是我变了。

还是他变了。

我淡淡地笑：「曜之，不得无礼。」

「姐姐——」沈曜之不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站在我身侧的云揽月，表情不大好看，「这人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不嫁吗？」

他好像忘了，前两天，他还狠着心说我是时候出嫁了。

或许是小时候我对他太过偏爱，以至于，他已经开始掌握不好相处的分寸。

越是不会离开的人，随意伤害后，越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是吗？

介于云揽月在旁，我不想说这个话题，而是抬脚朝里面走去。

「曜之，林姑娘怎么样了？」

我抬脚的时候，云揽月也很快地跟上了我。

好像方才在路上时，就是我走一步，他跟一步。

我……为啥会有一种小媳妇儿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乖乖巧巧的感觉？

「没什么大碍。」沈曜之也快步跟上来，先一步走入内室。

我猜测，林婉伊一定病恹恹地躺在榻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但我没猜到，林婉伊竟然戏做的这么足。

她额上包着白色的巾子，面色苍白，靠着枕头坐起，露在外面的手腕上也裹着纱布。

穿着的白色里衣，将她衬得更加无害柔怜，尤其是纤细脖颈下，因衣领太过下拉而露出来的大片雪白肌肤。

「沈姑娘……」林婉伊弱弱地喊了一声，用那受了伤的手腕去支床，看那意思，好像是打算站起来行礼似的。

我想笑，平时瞧见我也不说行礼，趾高气扬得像只大公鸡，这会儿躺着动不了，反要来显自己的知书达理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云揽月在场的缘故。

我淡淡瞥着林婉伊，书中，云揽月只是个配角，搭的是沈曜之的戏，和林婉伊并没有什么戏份，也没有交集。

但现在，事情走向已经大大脱离了原剧情。

「还叫什么沈姑娘，叫姐姐。」沈曜之紧贴着林婉伊的身侧，温柔地按着她的手臂，「你都这个样子了，躺着就行，姐姐她最大度体贴，不会计较的。」

我看着那刺眼的一幕，扯扯嘴角：「既然林姑娘醒了过来，我就放心了，你们好好休息，我不多打扰你们了。」

本来就是过来看一眼，走个过场。

我可不想留在这看这两个人你侬我侬。

「沈姑娘——」林婉伊突然开口叫住我。

「你是不是怪我抢走了曜之，所以才厌恶地不想再多看我一眼？」

我一愣，下意识地去看云揽月。

我和沈曜之的年龄已经不小，有的嫌没必要避，有的嫌却必须避。

尤其是有外人在场。

这种暧昧不清的话，说出去，丢的是整个沈家的脸。

我有点着恼。

这林婉伊就是想掉我的面子。

先是让小厮来打断我和云揽月见面，现在又在云揽月面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

想证明什么？

证明在这个沈府里，她才是女主人？

让云揽月觉得，我是个没有分寸，性情乖张的恶毒姐姐？

「婉伊？」沈曜之皱着眉，「姐姐她不是那个意思，我和你说了很多次，姐姐她只是外冷内热，等她了解你的为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曜之！」林婉伊一双美眸瞬间就盈满了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泪珠子。

那速度，比滴眼药水的三流演员都快。

「你不明白……只有女人才能看穿女人……」

她声声泣血，句句悲怆。

好像我挖了她的祖坟，埋回去又挖出来一样。

「啊——对，对不起，我没看到云公子在这里……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多的。」林婉伊「惊讶」地看向我身后的云揽月，自责地捂着嘴，摆出说错话了的懵懂模样。

「云公子，我只是一时忍不住，才不小心说出了事实，其实沈姑娘还是很好的，曜之也总是说沈姑娘很好，我……」

林婉伊慌乱无助，像极了小小软软的兔子。

沈曜之心疼得要命，眼眶都红了。

他顾不得我和云揽月还在场，直接坐在林婉伊身侧，环抱住了她：「婉伊，没人怪你，有我在，也没人敢怪你，你放心。」

林婉伊拐七拐八地说了那么久我的坏话。

沈曜之却只在意我会不会怪林婉伊，担心林婉伊会心中难过。

我只是当着众多人的面被污蔑了而已。

而林婉伊她，可是会因被怪罪而心中自责的呀！

沈曜之一直围在林婉伊的身边，低声哄着。

我站在他们两个人的范围之外，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

「沈小姐。」

云揽月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我们回去吧？」

我这会儿才又回想起来，我只是来看一眼她就离开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反而被林婉伊的情绪牵着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莞尔而笑：「嗯，走吧。」

林婉伊的啜泣声窒了一下，断断续续。

我没再理会他们，和云揽月一起离开。

沈曜之忙着哄怀中的人，可能根本就没注意到我已经走了。

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了方才绊倒我的那个门槛。

什么玩意儿……

走不过去，跨过去就是了。

7

回前厅的路上，云揽月一直没说话，我本来平静下来的心情，也渐渐不安。

我有点担心，云揽月会听信林婉伊的那些浑话。

「沈小姐，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他轻声开口，那淡漠的声音让我心中一顿。

我心头苦涩。

恐怕，不用我自己说，云揽月应当也不愿意这门婚事了。

我侧过首，看他脸上的表情。

他感觉到我的目光，也低下头来看我。

远山似的眉眼，温润谦逊。

里面没有我预想的失望和嫌恶，还是那一片清明。

「今日沈小姐应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在下，择日再来烦扰沈小姐，来——讨回应。」

他忽然笑了，伸出手指，拨开我额前的碎发，轻叹一声：「沈小姐，不着急，在下会慢慢等的。」

他动作轻柔，单单只是拨弄发梢，不曾碰到我的额头。

那一刻，我心中的说不出来的酸胀。

和沈曜之朝夕相对的八年，换来他肆无忌惮的伤害和怠慢。

眼前人不过见了两面，反而选择相信我，给我时间。

何其可笑。

我抿抿唇，犹豫半刻。

最后，只吐出一句无力的多谢。

深夜。

雅儿去给我烧热水，我换了衣服，躺在贵妃榻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杂书。

嘭的一声，外间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听这声响，不像是雅儿的动作。

我放下书，抬头去看。

「沈清清。」

沈曜之浑身酒气，脸颊潮红，踉跄着朝我走来。

又是为了林婉伊的事情来的？

难不成是林婉伊难过得睡不着，沈曜之来替她出气来了？

我直起身子，驱赶的话还没说出口，沈曜之的身子就朝我压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把我又推了回去。

我皱着眉头，屏着呼吸，伸手去推开他，却意外触碰到他滚烫的额头。

我惊了一下，还是软了动作，只是把他翻到了一旁。

「发热了还喝酒。」

我缓缓开口：「我喊人将你送回去。」

「沈清清——」

沈曜之半躺在我的身侧，手指抓着我的衣角，眼睛里满是失落：「姐姐，别赶我走。」

我静静地看着他。

「你发热了。」

沈曜之的表情忽然变得难过起来，随后痛苦地用手掌遮住眼睛，口中低声呢喃：「为什么……为什么……」

我没听清：「什么？」

「为什么……」沈曜之的声音听起来痛苦极了，「沈清清，为什么，我们偏偏是这种关系……」

我心中咯噔一下。

林婉伊不会已经告诉他了吧？

我抓起沈曜之的手，强行打开，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什么关系？」

沈曜之是真的喝醉了。

他眼睛已经没了焦点，只是混沌地看着我，或者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东西。

「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只是难过地看着我，瘪着嘴巴，和小时候遇到棘手的事，需要我帮他善后的表情一模一样。

「到底怎么了？」

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我的心脏跟着怦怦直跳。

「我们——」

他犹豫地开口。

我静静地等着。

半晌，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知道了。

我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他姐姐。

我就那么等着，看着他踌躇不决的表情。

像小时候照顾他那样，给足了他耐心和宽容。

不知等了多久，雅儿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沈曜之在我屋子里，没怎么惊讶，只是问我要不要去沐浴。

我看着沈曜之的双眼。

「曜之，你要和我说什么？」

他前后摇摆、举棋不定的模样，让我死了心。

我今天注定等不到他的答案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头堵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沙哑虚弱。

「罢了，不想说，不说便是，曜之长大了，是该有自己的秘密的。」

沈曜之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雅儿，送曜之回去，他发热了，找大夫来给他看看。

「晚上的时候小心些，让小厮守着，夜里再看，若是还热，只怕还得再跑一趟医馆。

「记得叮嘱小厨房那做些清淡的，少放些油盐，若攻了火气，要难受小半个月了。」

雅儿「嗯嗯嗯」了半天，对我这些唠叨习以为常。

沈曜之也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8

后来，云揽月邀我去游湖，邀我看花灯，邀我赏秋叶。

沈曜之忙着照顾林婉伊，二人整日缩在那小院子里，我鲜少再听到他们的事情，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沈曜之的消息也再没人和我说。

雅儿倒是抱怨了好多次，说她本来想去瞧瞧沈曜之发热好了没，却连院子都没进去。

里面守院子的人也换了，不知是哪儿来的狗奴才，嘴巴不干净不说，话里叽叽歪歪地还各种挑衅。

气得雅儿也不去了。

这下，我一连着好几天，也没听说过半句他的消息。

偶尔在府中碰见，他也只是急匆匆地走，低着头，甚至不敢看我一眼。

「清清？」

云揽月见我发呆，轻声唤我。

他眼中略有担心：「游船上的夜风冷，我那里还有个披风，你穿——」

船体忽然晃动，我本神游在外，登时就控制不住身体摇晃了起来。

云揽月第一时间抓住了我的手。

指尖传来温暖，以及可靠的力度。

我抓紧他的手指，将将站稳，脸颊没忍住红成一片。

「不，不好意思，云公子……」

「你没事就好。」云揽月不大自然地说。

我悄悄瞟他。

面色如常，波澜不惊。

就是那红爆了的耳尖出卖了他。

到底是刚成婚就丧妻，什么也没经历过啊……

我不好意思地想松开手，即将脱开的时候，云揽月反手抓住，握在手心。

「咳，船上摇晃，清清，这样，安，安全一点。」

云揽月结巴了一下，我没忍住，嘴角上翘。

云揽月脸红了。

他佯装无事地看向四周，假装看风景：「夜景别有一番风、风味，对、对吧……」

紧张之下，又结巴了。

我强忍笑意，也转过头，不让他看到我的表情。

「嗯，很美。」

我小声地回应他。

他好像松了口气。

稍晚的时候，他送我回府。

下了马车，他站着不动，看我。

只有我进门后，他才会离开。

门口候着的小厮打开门，我拎起裙子，抬脚走了进去。

刚踏进去一步，忽而回头看他。

他好像在发呆，表情懊恼，嘴里嘟嘟囔囔。

注意到我看过来，忙肃正了神色。

我扑哧一笑。

「婚期定在下一年春天，可以吗？」

云揽月愣住，反应了半天，表情从呆滞变为了难以掩饰的欣喜。

「好，清清。」

夜里，雅儿喜笑盈盈地恭喜，嘴里不停地说着要紧锣密鼓筹备起来的话。

我也忍不住心情舒畅。

等到睡前，雅儿一脸古怪地和我说了个消息。

「搬出去了？」

雅儿点头：「听说少爷和老爷大吵一架，把书房的东西摔了个遍，两人还打了起来。

「也不知道多大的事情，少爷把老爷都打伤了……

「今儿下午的时候，少爷就带着林姑娘离开了，也不知去哪儿，一句话也没留下。」

旁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

当年的事情已经包不住，沈曜之到底是和沈府闹翻了。

但既然拿到明面上来说，就表明他应当不会再在背后报复。

我自嘲地想，这么多年的善待，多少还有点用。

雅儿百思不得其解：「少爷能去哪儿呢？小姐要成婚的好消息该怎么通知少爷，到时候少爷要送小姐出门的……」

我淡淡一笑。

沈曜之从来就不是我的弟弟。

哪有送我出门的道理。

9

在我大婚的前一夜，沈曜之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整个人都变了样子。

又高了些，瘦了些。

意气风发的潇洒少年，成了沉稳凌厉的男人。

他突然出现在窗边，身上还缠绕着外面的寒气。

「曜之？」

我疑惑地看他。

他绷紧了唇，怔怔地看着身穿大红嫁衣的我。

「为什么不等我。」

我没听明白：「什么？」

「沈清清，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嫁给他？」

我似乎明白了。

但一切都太晚了。

我低下头，小心地抚着我身上的嫁衣。

「这件嫁衣的料子，是阿月跑到江南，独独给我寻的，上面的金色丝线，也是他托人寻顶尖匠人所制。

「为了我今日不挨饿，他甚至让人做了个红绣花，里面藏了好几个甜腻腻的果子，悄悄递给了我。」

沈曜之表情动容，咬着牙：「姐姐，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看着愈来愈陌生的他，无奈一笑。

若是那晚，他真的能说出口，哪怕一句话，我想，现在的结局或许就不一样。

但是他退缩了。

我自然不去纠结和留恋。

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人。

值得我去珍惜。

阿月，便是。

「曜之。」

我远远地看着他。

「姐姐，是时候出嫁了呢。」

作者：思后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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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09-26 14:35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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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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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乱：卿与明月应照我

戌染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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