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与你有关那些年

与你有关那些年

刹那芳心俱乐部

与你有关那些年

大学广播站里。

我跟朋友讨论校草。

我：「秦辞有 185 吧？」

朋友答得很快：「官方身高 185.37。」

我：「那（185-105）x0.618/3.14 就是……」

我跟朋友对视：

「嘿嘿嘿。」

「嘿嘿嘿。」

……

结果广播站的麦没关。

校草追了我两条街，问我什么 16cm。

1

不对。

气氛不对。

秦辞从体育馆出来，隐约察觉到路上多了很多盯裆喵。

他用余光飞速向下看了一眼。

并没有什么异常。

朋友从后边赶上来，拿着手机大笑着拍了拍秦辞的肩膀：「兄弟，你被人丈量了。」

秦辞疑惑，接过手机。

30 秒后，他的脸又红又紫。

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彻 A 大：「江笙！」

2

我打了个哆嗦。

书包紧紧挡住脸，警觉地问：「你有没有听到别人叫我名字？」

舍友小菜笑得肚子都疼：「你这是做贼心虚吧？」

我承认，是我草率了。

早上去广播站值班，广播放完后，我坐在那刷了会某书。

刷到了一个不太正经的计算公式。

作为一个热爱钻研的人，我飞速分享给了一起值班的姜姜。

想起她是秦辞后援会会长。

于是我们就自然而然地聊了……道有关于秦辞的普普通通的数学题。

谁知，广播站的麦忘关了。

我们意味深长的「嘿嘿嘿」 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热心同学录下了全程，发到了校内论坛上。

顿时，这段录音在论坛上热度飙升，直逼秦辞那条【大学生拯救内娱】的帖子。

于是秦辞又火了。

一起火的还有我。

本来想在宿舍装死，奈何今天还有课。

我从宿舍出来就立刻戴上了墨镜还一路书包挡脸，生怕被秦辞……

「江笙！」

我浑身一僵：「我没幻听吧？」

小菜怜爱地看着我：「没有。」

下一秒，我移开书包。

看见秦辞怒气冲冲的脸正在以 200m/s 的速度向我逼近……

谁不跑谁傻子！

我撒丫子就跑。

秦辞撒丫子就追。

我边跑边想不通：「你怎么认出我的啊！」

秦辞好心作答：「你太矮了！得挡头！」

「嗷！」 我好后悔。

我当然跑不过秦辞。

他拎着我的领子，像拎小鸡崽一样拎到他的面前：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算得不准么？」

秦辞表情一滞，脸都被我气红了：「江笙……」

「对不起！」 我立刻道歉，「一顿火锅一顿烤肉！」

话音落下，秦辞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捏住我领子的手松开，他伸出手，比了个耶：「两顿火锅，一顿烤肉。」

我飞速整理领子，狠狠肉疼了一把。

但碍于做错事在先，还是应了下来。

我知道这个对秦辞很有用。

毕竟，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沾荤腥了。

3

我和秦辞是青梅竹马，住对门那种。

秦辞从小就有明星梦。

5 岁的时候，我们两家坐在一起吃饭。

我爸问我：「江笙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声音稚气：「想当科学家。」

秦辞爸问秦辞：「秦辞长大了想做什么？」

秦辞声音也稚气：「想当大明星。」

那天晚上，秦辞爸揍秦辞的声音持续到半夜三更。

原因无他，秦辞妈就是演员。

最初跟秦辞爸结婚的时候，她也曾想过放弃梦想。

但日复一日的生活寡淡无趣，之前一起跑龙套已经小有名气的男演员很轻易就把她带走了。

秦辞 3 岁没了妈妈，秦辞爸 30 岁没了老婆。

记忆中他跟他爸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在他高一那年。

暑假，有个剧组来 B 市取景。

恰好是部青春校园剧，秦辞凭借帅气的外表轻易试镜成功成了众多群演之一。

本来秦辞偷偷去拍，没有被他爸发现。

直到有一天，剧组要拍夜戏。

秦辞因为外形好，导演多给了他几个镜头。

秦爸担心他出什么事，半夜出去找人，不承想在剧组找到了他。

两个人默不作声回到家。

秦爸抄起皮带就上了。

前半夜是他们的吵架声：

「我是你儿子又不是你老婆，法律规定我对你有赡养义务的你怕什么！」

「你给老子闭嘴！」

后半夜就变成了秦辞爸爸的啜泣声。

秦辞沉默着，看着在自己面前流泪的父亲，再没去过剧组，也没有提原本打算的艺考的事。

他老实到了毕业。

我们一起考上 A 大，都学金融。

我以为秦辞已经不想去演戏的事儿了，谁知道他刚上大学就开始去跑组。

直到前不久。

有人偷拍了秦辞在片场站着看剧本的侧脸。

配文是：【啊啊啊刚刚问过还在上大学只是出来跑龙套兼职，果然大学生拯救内娱诚不欺我。】

他本就长相出挑，侧脸线条流畅优越，个子又高。

很快的，这条视频火了。

秦辞也火了。

火到他爸那了。

秦辞生活费没了。

他平时做兼职倒是也有挣，但大二课多，打工的时间终究是少。

且就在前不久，他在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手机，让他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以至于即便我如此侮辱他的人格，他听到有火锅吃后还是忍了。

被追着跑了两条街的后果。

就是上课的时候我跟秦辞双双迟到。

大课的教室，我们出现的时候，台下突然爆出一声哄笑。

就连老教授都推了一下眼镜：

「哦……你就是那位数学很好的江笙吧？」

4

丢脸的一天总算过去。

晚上，我去做家教。

走回学校的小巷里，被人堵住了。

来人二话没说，直接一巴掌打了下来：「贱人！」

我没回过神，被打偏了脸，彻底愣住。

脸上火辣辣的疼。

抬头看，是夏清清。

富二代校花，家里开影视公司的，喜欢秦辞。

从知道我跟秦辞一起长大后就开始看我不顺眼，不过平时也就撞见了阴阳怪气两句，从来没动过手。

我冷声：「你有病？」

夏清清面上满是怒意：「你才有病，你不要脸！你怎么能……怎么能在公开场合……」

「在公开场合讨论 16cm？」 我眯眼，「怎么？这个数字很羞辱他吗？」

「你……你……」

夏清清没想到我说得这么坦荡，漂亮的脸蛋憋得通红。

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清楚我家是做什么的吧？我爸爸本来想签他的，这件事闹大了会对他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你知不知道？」

本来想打回去。

但听到那句「我爸爸本来想签他」 时，我攥了攥拳。

还是收回了手。

深吸一口气：

「我已经跟他本人道歉了，我也不知道广播站的麦没有关。

「况且，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你是秦辞什么人？」

「我是秦辞……秦辞？」

夏清清惊讶地望向我身后。

我顺着她的视线转头。

秦辞就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运动裤，手上拿着贴满五颜六色指引贴的剧本。

表情在夜色下，沉得能滴出水。

下一秒，他长腿一迈，向我们走过来。

抓起我的手腕。

磁性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打回去。」

5

秦辞面不改色地拿冰可乐摁在我的脸上。

「疼诶你干什么！」

「疼你站那不躲？」

「我那是没反应过来！」

我捏住可乐，小声嘶了口气，暗想瘦子打人果然疼。

「真是祸水……刚收工？」

「对啊。」

我看了眼他五颜六色的剧本：「这么多台词了吗？」

「不是，」 秦辞笑了声，「这是男主角的。」

我一愣。

秦辞不说话，搭在台阶上的长腿舒展开，抬头看天。

是 45 度的悲伤角度了。

优越的下颌线近在咫尺，秦辞这狗东西是有点姿色在的。

说不定以后真的能火。

我正准备憋出句安慰人的话。

就听秦辞问：「我的台词会越来越多的，对吧？」

「当然。」

猝不及防地，秦辞又问：「刚刚为什么没打回去？」

时间拉回到半小时前。

小巷里，路灯昏黄。

夏清清不敢置信地看着秦辞：「你让她打我？秦辞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辞压根没看夏清清。

他视线一直落在我脸上，想重复：「江笙，打……」

「算了。」

话音落地。

我拉着他走出小巷。

秦辞被我拽着，走得不情不愿。

「没听她说吗？她爸是影视公司老板诶，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这么为我着想，」 秦辞侧头看我，「喜欢我啊？嘶哎——！」

冰可乐被我狠狠贴在他颈后。

「你想得美！」

踩着门禁的时间，在宿管阿姨的注视中溜回宿舍。

舍友们都各忙各的，没觉察到我脸上的异样。

我咕噜咕噜刷着牙，望着镜子里的人……

左边脸红是被打了。

右边脸红是因为……

是的，我是喜欢秦辞。

而且喜欢了……好多好多年。

6

初中。

大家开始步入青春期的年龄，有人开始疯狂长胖，有人开始疯狂长痘。

而秦辞，是疯狂长个儿，疯狂长帅。

声音还变得特好听，在一众变声成公鸭嗓的男生中特别突出。

那时候我是秦辞的小跟班。

于是我的桌洞里，开始疯狂长出给秦辞的粉色小纸条。

但秦辞一张都不看。

后来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传开，说秦辞跟我关系不一般。

我们不在一个班，但偶尔一起上体育课。

秦辞他们班的男生，会在我和秦辞出现的各种场合起哄。

口哨声吵得我耳朵都疼。

给秦辞写小纸条的人，自然比我耳朵更疼。

于是，在某个做值日晚走的傍晚，我被人堵在了厕所里。

为首的，是给秦辞写过小纸条的小太妹。

她画着与年龄不符的妆，眼线像两根火柴棒。

揪着我的领子，表情恶狠狠：「离秦辞远点。」

我立刻：「好的。」

小腹倏然涌过热流。

我心里预感不好，正准备说什么……

秦辞就出现在了女厕所里。

「你们干什么！」

小太妹没想到秦辞会勇闯女厕所，吓得脸刷白。

我正要说话，小太妹其中一个朋友就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我因为穿着校服裙而格外明显的红色液体：「她……她……她！她是不是流产了？！」

流产……你妹啊！

年纪这么小脑回路怎么长的！

话音落下，秦辞脸也白了。

来不及跟他们算账，直接冲过来，扛起我就往校医院冲……

一边冲还一边说：「江笙，没事的，你坚持住……」

我在他肩膀上挂着，被颠得根本说不出话。

一边捶他，一边脸憋得通红，到了校医院，直接吐在医生的垃圾桶里。

校医见状哈哈大笑，秦辞这才知道是闹了个乌龙。

虽然早就了解过相关的生理卫生知识，但毕竟是第一次。

校医是女医生，帮我拿了卫生棉。

那天晚上，秦辞把外套绑在我的腰上，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被他载回家。

秦辞不无感慨：「幸亏你矮。」

我：「你闭嘴吧。」

秦辞率先笑了一声，像是打开什么开关，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初夏的晚风吹鼓了他的校服，干净的皂角味充盈了我的鼻腔。

我回到家，家里不出预料的，漆黑一片。

爸妈创业，开了家小餐馆。

生意很有起色，总是早出晚归。

晚上，我在洗衣服。

秦辞敲开了我家的门，手里是个粉色的保温杯，还有一个黑色的手提袋。

他站在楼梯间昏暗的灯光下，脸有些红：

「那什么，江叔张姨最近忙……你又蠢不会照顾自己，我刚刚搜了一下顺手泡的。」

我一把抓过来：

「有多顺手？」

秦辞哼了声，边顺拐边嚷嚷：「你别管！」

7

后来，我们又上了同一所高中。

又长大了一点，就不像初中，总是混在一块玩。

而是有了一些些……我愿称之为少女的矜持和少年的装 x。

我唱歌还算好听，逢年过节有晚会都会被班主任拎到台前。

那些排练不用上晚自习的时光，是我漫长枯燥的高中生涯中最期待的日子。

综合楼里，秦辞也在排练。

他们班是舞台剧，据说是为了迁就秦辞的长相。

毕竟很多女生都认为，秦辞只要站在那，他们班就赢了。

我选了五月天的《倔强》。

高二的元旦晚会，是高中的第二次元旦晚会，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可以参与的元旦晚会。

就在这次如此重要的元旦晚会。

连着音响的电脑烧了。

我站在候场区直接傻眼，台下负责电脑的学生会主席差点流泪。

但那会大家还是高中，没有凡事做 planB 的意识，手头哪有电脑救场？

副主席在后台拉着我让我拖一拖时间。

然后一把给我推到台上。

草率了，我是他们的 planB。

负责舞美的同学一束追光灯打下来……

……我谢谢你。

我正准备是不是把压箱底的冷笑话拿出来讲两个，身边就突然站了个人。

是秦辞，还抱着一个电吉他来了段 freestyle。

气氛顿时被他的动作拉向高潮，礼堂都要被口哨声和起哄声掀翻。

老师们想要维持秩序都维持不了。

我被他震得头皮发麻，压低声音：「干什么？」

秦辞冲我挑眉：「唱啊！」

话音落，前奏起。

我立刻回过神，跟上节奏。

「当 我和世界不一样

「那就让我不一样

「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

我们在舞台上打拍子，对视。

配乐是很简单的电吉他。

唱到一半，学生会主席抱着一台电脑冲回来。

于是，就在我唱到最后一 part 的时候，除了电吉他，伴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氛围瞬间拉满。

台下偷偷带手机的都忍不住亮起了手电筒。

那是属于青春的挥洒与倔强，也是我少女时代抹不去的一笔。

表演结束，晚会还没完。

我跟秦辞没再继续看，而是蹲在楼下的路灯旁，默不作声地喝奶茶。

奶茶温热。

我说句话都能呼出白雾的冬日的夜。

「什么时候练的吉他啊？」

「哦，」 秦辞说，「上次不是去跑龙套……被我爸打到半夜那次，角色是个青春期的叛逆吉他手，帅吧？」

在这个专业演员说台词都直接「1234567」 的年代。

秦辞为了一个加起来镜头不足十分钟的龙套角色，学会了电吉他。

我心间微动。

又问：「那你怎么会弹《倔强》？」

秦辞逆着光。

看我一会，没有说话。

8

我曾经也是对高考后充满幻想的。

例如秦辞这狗东西的表白。

但事实就是，很多事就正如那年元旦晚会路灯下的对话。

主打一个默不作声和戛然而止。

高考结束那天，给秦辞递情书的女孩从一中排到了法国。

我背着包冷眼经过，被秦辞拽过去：「我有女朋友了，就她。」

心跳在一瞬间失衡，我甚至忘了反驳。

直到那个女生红着眼眶离去，我才回神，在期待与紧张中憋出一句：「胡说什么呢你！」

结果秦辞这小子！

直接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哥们两肋插刀！」

……谁要做你好哥们啊！

就连我高中最好的朋友丝丝都在问：「你和秦辞还没在一起啊？

「你们俩的状态，你们当时在元旦晚会上……我去，江湖上到处都是你的传说诶……」

也是在那天。

那个高考结束后百无聊赖假期中好像最平平无奇的一天。

我接到了秦辞好哥们肖恒的电话：

「秦哥喝多了，嫂子你来接一下呗？」

「别乱叫。」

「秦哥喝多了，秦哥对门的妹妹你来接一下呗？」

「……行。」

我抓起衣服要走，丝丝一把拽住我：「喝醉酒能喊的人，不是喜欢的人就是备胎。」

她冲我眨眨眼，「加油。」

……加不太了。

时间不晚，才 8 点多。

我打上车，直奔肖恒说的净吧。

净吧人多，在一中附近，大概都是刚刚高考完的学生。

还没见到秦辞人，是他的声音先闯进我的耳朵：

「怎么给她打电话？」

我一怔，下意识退到了绿植后。

不远处，秦辞穿了件黑色的 T 恤。

头发不像其他人那样，染得花花绿绿以示自己终于告别苦闷的中学时代。

而是剪成了利落的板寸。

「毕业了都，还不追呢？」

「别乱说，我不喜欢她。」

「真假啊？」

「真。」 明明是嘈杂的环境，秦辞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别瞎起哄，起哄我跟她朋友都没得做。」

……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净吧的。

只是感觉，突然落空，又突然松了口气。

找了家奶茶店坐到打烊，回家时，恰好在楼下遇见回来的秦辞。

隔着老远，我都闻到一阵酒气。

本想绕开这人，却被堵个正着。

「肖恒给你打电话了？」

「……对啊。」

「你没去。」

不知是委屈还是生气，我的声音瞬间高了几度：「你们叫我就要去吗？」

秦辞一愣：「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胸腔泛酸，果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坦然——特别是在看见这个人后。

我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他看着我，半晌，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故事好像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那年假期，我们家搬家了。

从老旧的家属院，搬到了采光好又漂亮的小洋楼。

我家的小餐馆扩建，还开起了一家分店。

吃的穿的用的，都肉眼可见地变好。

而我和秦辞的关系，说对门不再是，说暧昧真没有，「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挂在嘴边好像有些矫情。

最终只能沦落成最平平无奇的朋友。

我以为这就是我少女时代的结局。

直到大学报道那天，我拖着箱子哼哧哼哧往宿舍楼走时。

手里突然一松。

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心脏蓦地跳动，秦辞的声音响起：「也不重啊江笙。」

他将我的行李放在宿舍门口，顺手按了下我的头：

「看来又要再见 4 年。」

就是有这样一个人，有随时激活你的能力。

我的嘴角差点没压下去：「哦，好不幸。」

9 月的天气暑意还没散，秋日湛蓝的天，没有一点阴翳。

4 年啊，可以慢点走吗？

慢到……秦辞有喜欢我的可能。

9

在广播站造孽后答应秦辞的饭一直没来得及吃。

他好像挺忙的。

上课、做作业、兼职拍戏。

我要是他，估计已经开始翘课了。

但秦辞能不逃就不逃，他整个人看着紧绷又累。

像是不想放过任何可能，什么都要抓在手里。

那段时间我也很忙。

忙着跟我带的高三学生斗智斗勇。

就比如这次。

我到沈颂家时没走正门，直接从后窗堵死了他准备翘课的路……

沈颂看到我就疯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我眯眼：「上回补课你平均每分钟看那扇窗户 10 次，好像在告诉我『 哈，下次我就要从这跑路』 ……」

「我真服了。」 沈颂崩溃，乖乖翻回了屋里。

他妈妈顾阿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兴高采烈地跟我分享沈颂一模数学多考了 20 分，总算突破 80 大关，丝毫不在意满分 150……

沈颂正百无聊赖地吃果盘。

他妈妈见他正襟危坐，还有些欣慰：「知道提前穿戴整齐，学会尊重老师了哦？」

我跟沈颂对视一眼，看他吃瘪的表情，差点笑出声。

沈颂帅得张扬，是很痞的那种类型。

异性缘极好，包里情书比书还多。

就是不爱学习。

非常不爱学习。

顾阿姨一走，沈颂就开始原形毕露：「干嘛出来打工啊老师，很缺钱？我给你钱，咱们今天不学了成不成？」

「不缺钱。」 我冷冷拿出数学基础卷，「纯粹是为了体验人间疾苦。」

秦辞的生日快到了。

秦爸自从秦妈离开一直到现在都在工厂上班，前几年还生了病，家里一直紧巴巴的。

秦辞生活费本来也没多少，又加上跟秦爸怄气，手机摔了以后几百块买的新手机不经用。

前段时间注册听视频课都卡顿。

我想……买支手机给他当生日礼物。

倒不是我恋爱脑。

但我生日时，秦辞恰好拿到一笔片酬。

一半买了我看中很久的化妆品。

另一半给他爸换了辆电动车。

那套化妆品并不便宜，我生活费宽裕都半天没舍得直接入手。

秦辞却眼都不眨地买了。

我问他怎么知道我想要这套。

秦辞说得漫不经心：「去年双十一帮你盖楼加了你的 tb 好友……」

「你动态里看到的。」

我一愣：「如果我买了怎么办？」

秦辞恶狠狠威胁：「先用我送的。」

哦豁。

……

沈颂看着数学题浑身难受：「我不想学习。」

我放下笔：「那你想干什么？」

沈颂眉峰一挑：「我想玩音乐，我想唱歌。我唱歌老好听了。」

「ok,so?」

「你不信？」

「跟我没关系。」

「什么跟你有关系？」

「勾股定理，排列组合，微积分入门……」

「停停停！」 沈颂一整个投降，「听了头大，你高考数学多少分啊？」

我淡定开口：「146。」

「我去。」

沈颂惊了，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一丝崇拜。

我叹口气：

「这么喜欢唱歌，为什么不去艺考？」

「我想艺考就能艺考？说得跟我不想上清华是因为我不想一样……我妈不让呗。」

沈颂有些在意，「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异想天开？」

我忽然想到秦辞。

完全没有觉得，这群人异想天开。

反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辞的原因，我总感觉人能有一股冲劲儿奔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去，是很让人敬佩的事。

「没有啊……就做好眼下的事，等你考上不错的大学，山高皇帝远了谁管你，到时候要唱歌要出道都是你说了算。」

「哟，」 沈颂说，「说了句我爱听的。」

我点点头：「我们继续？」

沈颂深深看我一眼：「成。」

4 月份，我结束最后一次补课。

距离秦辞的生日还有半个月。

拿了薪水，我直奔商场，买到看中很久的手机。

刚走出商场。

抬头，看到秦辞。

跟在他身边的，是夏清清。

秦辞面色不太好看，夏清清瞧着正追着他说些什么。

不知受到什么指引，下一秒，秦辞朝我的方向望了过来……

我一个激灵，当场蹲下。

面前竟是垃圾桶！

阵阵异味传来，我被熏得发昏。

淦，我躲什么！

10

我去导员办公室交材料。

出门，恰好碰到夏清清。

她见到我，永远学不会无视：

「怎么在这都能遇见你？真够晦气的。」

我无语：

「你能不能别跟只大鹅一样，风吹一下都得扑棱半天翅膀。」

夏清清被我气到了。

我指着她握紧的拳头，出声警告：「我劝你不要动手，上次是我没追究，这次旁边可都有监控。你已经满 18 了，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需要对自己做出的一切行为负责的。」

夏清清顺着我的视线望向监控，不甘心地咬唇。

下一秒，她不知想到什么，又趾高气扬起来：

「江笙，你也别太骄傲。

「你以为你能陪秦辞多久？你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神经，他还能上外太空咋的？全世界就秦辞一个男的，你离了他不能活？」

「你……」

夏清清说不过我还爱说。

我不想浪费时间，转身走了。

下午，我给秦辞发消息，问他生日那天的计划。

秦辞晚上才给我回电话：「想给哥过生日？」

「……似有若无地想吧。」

秦辞没忍住笑了声：「但那天我有工作，下次哥陪你补一个行不行？」

说得像给我过生日。

我以为秦辞是有通告。

看着在宿舍长草的手机，心想换个时间送也一样。

但在他生日那天，我收到了夏清清发来的消息。

是条视频。

有不少网红艺人，中间还坐几位看着像制片人老板之类的人被众星捧月。

里面烟雾缭绕，群魔乱舞。

秦辞向人敬酒。

他一个酒量不怎么好的人，半点没犹豫地喝了下去。

随着视频一起发过来的，还有几行字：

【你能来这样的场合吗？】

【他需要的是人脉，是机会。我能给他的你给不了。】

我忍无可忍：【你是真的有毛病。】

【以及我怎么不能去，KTV 你家开的？】

不等夏清清回消息，我直接给她拉黑了。

我早早洗漱，爬到床上。

床帘一拉，寂静又封闭的空间，刚刚看见的场景在我面前打转。

我从没有跟夏清清比的心思，也不想闲得没事去挑衅什么人。

只是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那个能让我坐在他自行车后座、能救场抱着电吉他站在我身边的少年，其实没那么好的酒量，也很讨厌烟味。

但好像没有酒局应酬，普通人单凭实力，很难混进名利场。

半睡半醒间，手机震动。

快 9 点了。

是秦辞。

我接通电话，那边他的声音有些委屈：「睡了？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

……忘记了。

「生……」

「江笙，可以下楼吗？」

我一愣，瞬间清醒几分：「你在楼下？」

「嗯。」

我猛地拉开床帘，一把抓过手机，在小菜「疯了你大晚上穿着睡衣去哪」 的呼喊中冲下了楼，像为爱冲锋的勇士。

秦辞就站在那。

宝蓝色的卫衣，黑色的运动长裤，头发是短短的板寸。

跟视频里一样。

我气喘吁吁。

而他像是有些醉，看向我的眼神迷离。

下一秒，他吐了个泡泡。

我：……

一把把盒子塞给他：「生日快乐。」

秦辞一愣，低头，发现是手机。

他酒醒了三分，诧异地抬头看我：「你……」

「……你手机接个电话都要反应半天，万一哪天错过哪个大制片人大导演的电话怎么办，我就是……」

我住嘴了。

因为我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鼻尖萦绕着秦辞身上的味道。

很奇怪，明明在那样看起来污浊的环境里走过一圈，可他身上的味道却依旧干净。

我迟疑地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背，因为他看起来好像很需要安慰。

「再等等我。」

秦辞说。

路过的人都在看我们。

秦辞抱着我，又重复一遍：「江笙，再等等我。」

那天，其实我很想问秦辞。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等你什么呢？

我还要等多久呢。

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11

那天晚上的拥抱像是一个梦。

后来，我们一起去吃过火锅。

不过是秦辞付钱。

他一边帮我涮肉，一边兴冲冲地告诉我：「接角色了，男三。」

「牛啊。」

说是吃火锅。

但这厮像是有了身材管理观念，就在清水锅里涮了点菜，认真地看着我吃。

「想好签哪家经纪公司了吗？」

「还在筛选，」 秦辞说，「认识了一个靠谱的 casting 团队导演，先跟着看看能不能上一些好点的项目。」

「好。」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大二结束了。

期末考完试，秦辞就收拾收拾进了组。

秦爸那边的态度，自从我们搬家后，我也无从得知。

暑假，我回家住。

这是第一个秦辞没隔三差五约我吃饭的假期。

但手机上倒是总收到他的消息。

哪天拍了夜戏，剧组里有什么潜规则，今天被导演表扬了，当红男明星男一号竟然喜欢玩乙女游戏……

没一句我想听的，但我又都爱听。

这天，秦辞消息刚发过来时，我爸就从我后边经过：

「跟谁聊天呢？笑这么开心。」

我随口答：「秦辞。」

我爸不说话了。

坐在沙发前，默不作声地倒了杯茶。

他今年也不常自己去饭店了，招了几个店长，生意越来越好。

半晌，茶香悠悠然飘过来，他才开口：

「那孩子最近忙什么呢？」

「进剧组了，拍戏呢。」

我爸叹口气：「老秦这些年也不容易，孩子是个不懂事的，非要走这条路。」

我心沉一下，没接话。

我爸又接着说：「你别天天跟他纠缠到一块，他这么分心成绩能好？本来以为他考上 A 大能……哎。

「你们不是一条路的人。」

「我们都只有一条路。」 我站起身，盯着我爸，一字一顿，「那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你这孩子……」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

其实，这不是我爸第一次跟我说这个了。

他常说，老秦是个偏执的，孩子估计也偏执。

孩子性格哪个不受家庭影响的？

后来又说，当演员的能有几个出头的？秦辞是个拎不清的。

到现在就直接说，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们不合适的。

好像我把人搞到手了一样。

晚上，我爸带我和我妈出去吃饭。

刚到现场，我就觉察到了气氛不对。

因为，对面还空着三把椅子。

西餐，蜡烛，ins 风的餐厅小桌布，一顿饭能吃掉打工族一个月工资。

我扭头看我妈：「？」

我妈挑眉：「～」

下一秒，我爸起身了：

「老沈，来了……哎这就是沈颂吧？小伙真帅。」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浑身僵硬，回过头去。

对上沈颂那双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脸。

「江老师？」

「小江老师，真是你啊！」 顾阿姨显然很兴奋，「我之前还以为是重名呢。老江，你女儿真优秀，家里条件这么好还出来勤工俭学当家教。要不是小江老师，我们沈颂这高考数学哪能上 90？」

我彻底愣住。

我妈迟疑：「……江笙，你……当家教？」

而反应更快的是我爸：

「秦辞上次发朋友圈的那个手机……」

顿时。

气氛沉默了。

我妈回过神，立刻打招呼：「那也是小沈聪明——江笙这孩子，从小想法就多。」

沈颂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这顿饭有些食不知味。

饭后，沈颂说约了几个朋友看电影。

顾阿姨让他把我带去。

原本我不想去的，但想到我爸刚刚的表情，还是默默跟上。

刚走出饭店，沈颂说：「说吧，想看什么电影？」

我一愣：「你不是约了朋友……」

沈颂笑了：「我是看你再在那待下去就消化不良了，做个好人把你接出来。再说也太尴尬了，哪个好人家 18 岁出来相亲啊。」

我接了句：「好人家 20 岁不到都出来相亲。」

我们对视，半晌，双双笑了出声。

最近倒是真没什么好看的电影。

沈颂看了会手机，询问：「今儿 Cclub 有演出，我高中的时候经常去那唱歌，要不要去看？」

我想了想，点头：「好啊。」

12

夜晚的 Cclub 很热闹。

沈颂看着确实常来，刚进门就打了一圈招呼。

他朋友们落在我身上的表情意味深长，还有个抱着吉他的人「哟」 了声：「嫂子哎。」

沈颂吓得连忙摆手：「可不兴乱说啊，她是我高中家教老师。」

吉他手更意味深长了：「沈哥哥，你好这口啊……」

算了。

反正也就来这一次。

沈颂看着像是进了主场，格外兴奋。

给我点了个果盘，问我要不要听他唱歌：

「我下半年打算报好声音海选，你还没听过我唱歌吧？」

一边问一边还絮絮叨叨，「你说得还真对，我数学及格了上了 C 大……虽然不是什么好大学，但也超出我妈的预期了。她也没再管我这那的，还成天拽着我去 KTV 给她那些姐妹们唱歌。

「想听谁的歌？」

我想了想：「五月天。」

「你也喜欢五月天！」

我挑眉：「当然。」

沈颂去后台跟人打了招呼，下一首，直接站上舞台。

《倔强》的前奏响起，我愣了一下，胸腔闪过不可忽视的酸涩。

这首……歌啊。

沈颂唱歌确实好听。

在我听来，现场不输可以开 livehouse 的歌手。

《倔强》本就很燃，又到了晚上，大家的情绪很快被调动起来。

音乐有激活记忆的能力。

有些事，或许你已经忘了，但音乐记得。

当你在某个时间听到一首过去听过的歌，那么便会瞬间想到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仿佛在这样一个喧嚣的酒吧，一霎穿越回那年的元旦晚会。

我也曾经以为，我没有那么在乎，得不到也没关系。

但秦辞实在给过我太多希望……多到如果没有一个结果，我会因为这份落空而生很大的气。

微信来了消息提示。

我低头，是秦辞。

【这是谁？】

我打开，看到他发的照片。

是我们和沈家的合照。

我反应过来，看朋友圈才知道，我爸把合照发朋友圈了……

没喝酒，却觉得大脑不太清醒。

我秒回：【相亲对象。】

秦辞发来一串省略号。

下一秒，他的电话打了过来：

「好听么？」

沈颂突然出现。

我手一抖，直接挂断。

「什么嘛，没认真听啊？」

「没有，认真听了。」 我笑着看了眼沈颂，「很好听。」

沈颂略微挑眉：「不去接电话？接完我叫车送你回去。我妈刚刚问了。」

我看着又震动起来的手机。

冲他点了下头，冲向酒吧外。

电话接通了。

我微喘着气，听着秦辞的声音。

「喂？」

「江笙，说话。」

我：「话。」

秦辞被我气笑了：「……你才 20 岁，相的哪门子亲？」

我没喝酒，却像醉了。

不知哪根筋没搭对，脱口而出：「是，我才 20 岁，但我们认识 20 年了。下一个 20 年我 40 岁，我还有几个 20 年？」

这回轮到秦辞沉默。

我不吐不快：「秦辞，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高中你为什么要陪我一起上台，大学你为什么要填 A 大——明明你之前说过你以后不要在 A 市要去上海。还有，前段时间你让我等，你让我等什么？」

「高中毕业肖恒给我打电话那次我去了，你看见我了对吧——」

时间退回到那年的净吧。

绿植掩没住我的身形，但，净吧墙壁是镜面装饰。

我视线扫过时，从镜子里看到了秦辞望向我的眼睛。

落荒而逃。

「小嫂子？在这……啊，打电话呢，不好意思。」

我一怔。

面前是刚刚的吉他手。

他朝我做了个抱歉的示意，溜了。

秦辞：「刚刚是有人在叫你。」

我来气了：「对，叫我，你怎样？」

秦辞呼出一口气：「你别跟他在一起。」

「凭什么？」

秦辞又沉默了。

又是一个戛然而止。

别说，你直接憋死。

我果断挂了电话。

转头，撞上了沈颂的脸。

我正要说什么，手机又震了。

还是没忍住，点了接通。

秦辞坚定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

「我喜欢你，江笙。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能不能别跟他在一起？求你了。」

喜欢……是什么。

我在沈颂疑惑的表情中。

突然找到了这句话的答案。

他给你回应的那一刹，能将你迅速从低落与患得患失的情绪中拉出来。

然后在你的脑海中点燃一簇烟花。

这感觉，就是喜欢。

13

【拍戏好累啊。】

【你自己要拍的。】

【好无情……】

【老婆。】

我要回消息的手顿在这两个字下，脸上像被火烧。

说实话，或许是确认关系后没见过面，我并没有很强烈的「我竟然跟秦辞在一起了」的感觉。

但他每次乱叫这感觉突然就来了。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距离秦辞杀青还有 28 天。

28 天啊……

我上微博。

这部戏因为男主很红，已经有了不少饭拍和路透。

我偶尔会从这些照片中捕捉到秦辞的蛛丝马迹。

也有时候，有人拍到秦辞，都说这小哥哥好帅。

也有人认出，这就是之前【大学生拯救内娱】话题下很火的那个小哥哥。

一时褒贬不一：

【说他拯救内娱没有真的让他进内娱的意思。】

【A 大金融系，这么好的学校这么高学历，请问是为什么非要去娱乐圈？】

【人家爱干啥干啥，管得真宽。】

【你内娱能挑出几个这样的来？我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内娱终于多了一个能看的。】

这时候，姜姜就出现了：

【了解一下我们秦辞哈，A 大校草秦辞，185.37 纯天然大帅哥。】

我还想说点什么。

姜姜就从微信拍了拍我：

【放心，我是事业粉。】

【恋爱该谈就谈。】

【你们就算在一起探讨那个公式我也认为你们就是在解数学题。/坏笑】

……这个公式的梗能不能快点过去！

我叹了口气，关上手机。

上次跟沈颂吃过饭后，我三天没理我爸。

也不想总在家，干脆泡在了图书馆。

我从小对数字敏感，大学选金融也是因为数学好。

图书馆里，我能抱着书玩一下午数独游戏。

秦辞应该是下戏了。

他给我发消息：【在干吗？】

我拍了下手下的数独。

抬头，恰好是黄昏的光景。

火烧云很好看。

想了想，我又拍了下外边的云彩。

【图书馆呢？】

【嗯哼。】

秦辞没回。

天色将晚，我妈发消息喊我回家吃饭。

我收拾好包，走到楼下时，天色将暗，华灯初上。

这一片人不多。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条很窄的街，道路两旁是参天茂盛的梧桐树。

耳机里放着五月天的《知足》，手机蓦然响起。

是秦辞打来的电话。

我接通。

「能接电话，从图书馆走了？」

「嗯。」 晚风吹散暑意，体感舒服极了，我声音懒洋洋的，「走了，回家吃饭。你呢，下戏了？」

「下了。」

秦辞说着，像在走路。

「我……」

「回头。」

我们同时开口。

我愣住，下一秒，条件反射般地回过头。

不远处，秦辞举着手机站在那里。

他穿了件白色 T 恤，肤色比上回见深了不少。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只有我。

心脏某处蓦地一空，而后，又鲜活地跳跃开来。

他向我走过来，脚步越来越快，直到……把我拽进他怀里。

我还想问他怎么突然出现，他自己就给了答案。

昏黄的路灯下。

秦辞捏住我的下巴。

唇间一热，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一触即逝。

秦辞揉了揉我的头。

「明天有吻戏，虽然是借位，」 他顿了一下，「但还是想把初吻，留给我最喜欢的女孩。」

14

「恋爱了？」

我妈问我。

我一愣：「那么明显？」

我妈叹气：「谁会天天莫名其妙对着手机傻笑啊？」

我有点紧张，我妈却说：「还跟你爸怄气呢？

「上次没提前跟你说是我们的错，但小沈不错嘛……」

「是他家不错吧。」 我打断我妈，「秦辞成绩比他好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当过他老师的。」

我妈面上闪过尴尬。

「是我们考虑太多了，但我们就你一个女儿嘛，总要多想想。」

我盘腿坐正，听我妈说话：

「妈妈最清楚跟一个人从零开始奋斗有多难，爸爸妈妈也只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得轻松一点。但……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爸妈也支持你。

「你这两天不理你爸，他老难过了。」

我爸装作不经意路过我的房间，咳嗽一声，不自在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买了你喜欢吃的荔枝。」

我哼唧一声，比了个 ok 的手势。

许是他们从小忙事业对我关注少，其实平时都很开明，最多也就絮叨两句，不会过多干涉我的决定。

我妈捏了一下我的脸：「女孩子谈恋爱要时刻谨记保护好自己，认识多少年的人都一样，嗯？」

我心底一热，点了点头。

大三开学，课开始变少。

我多选了几门选修，每天泡在课堂上。

倒是秦辞，又接到角色，无缝进组了。

他有了意向的经纪公司，是圈内赫赫有名的星域娱乐，目前正在接洽中。

这段时光在我看来，就是我们正在各自奔向未来的路上，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事业，最终同归。

秦辞一有时间就疯狂微信轰炸。

要么是一些垃圾情话。

要么就是自拍。

【帅不帅？】

【还行。】

【造型图不能发出去哦，保密的。】

【那你倒是遵守保密协议。】

【但你是我老婆诶。】

说完，还发来一个表情包，表情包的文案：【老婆嘿嘿……老婆嘿嘿嘿。】

我：【收起你的恋爱脑。】

我们俩在一起的事，小菜他们也知道了。

有一回，小菜偷偷走到我旁边，面色严肃：「那个公式到底准不准？」

我……

该说不说，其实我也有点好奇。

见面越来越少，网上的消息倒是越来越多。

秦辞有了超话。

还有了粉丝名「辞砖」 ，不知道哪个大聪明给起的。

秦辞那部戏有了宣传海报。

他番位不靠前，却也有了单独的剧照。

从前都是看别的明星的，现在是看秦辞。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看着照片里的人，我竟感到有些陌生。

姜姜刷到秦辞上班照，甩给我一条链接：

【这照片里的是夏清清？】

我一愣。

点开照片。

还是代拍偷拍的角度，秦辞的脸拍得很清晰，旁边站着说话的女生正是夏清清。

人或许真的会变贪心。

没在一起之前，我对夏清清的挑衅视而不见。

在一起之后，看见这样的照片却觉得会不太舒服。

我看了会秦辞的脸，直接关上。

回：【应该是吧。】

下午，选修课。

夏清清坐我前面。

真是阴魂不散。

她正对着小镜子补妆，也从镜子里看到了我。

大鹅又准备扑棱翅膀。

跟她一起的女生也看见我，故意问：「清清，剧组好不好玩啊？」

夏清清：「没什么特别的，反正我也经常去。

「倒是有些人啊，想去也去不了。我之前就说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走不到一起，但有人就是不明白。

「别人以后真红了，还能继续跟你一个普通人玩过家家？真把自己当根蒜了。」

姜姜当时就上火了：「你……」

我一把抓住她，站起来，很认真地冲夏清清说：「我没有细胞壁。」

夏清清蒙了：「什么？」

姜姜回过神，差点笑喷：「细胞壁就是细胞壁喽。」

夏清清问朋友：「她是不是在骂我？」

夏清清的朋友也一脸蒙。

后来秦辞听说这件事，笑得差点没直起腰：

「她爸爸是那部戏投资人，那天她就过去跟我打了招呼，我没理她。」

我没想到秦辞会解释。

心里微动。

「嗯。」

黄昏的风吹过操场，秦辞牵着我的手。

让我误以为，时间过得很慢，未来还有很长。

15

大三一年过得很快。

我在准备考研。

而秦辞签了星域。

本以为事业会向上走，

却不想空窗半年。

大公司，一个经纪人手下有 30 多个艺人。

签约前说得再好，签约后也都变了卦。

秦辞长相、演技都还不错，那部戏上线后也圈了一小波粉。

但，娱乐圈，人太多了。

嘴比他甜的有，长得比他帅的有。

秦辞不是能豁出去的，他讨不了投资人的欢心，还在饭桌上得罪过人。

直接被经纪人抛诸脑后。

秦辞自己跑了几个组，但回应并不好。

偶尔有几个能给到角色的，也不比龙套镜头多多少。

不足几千块的片酬，被公司分去大半，再被经纪人抽成，到他手里少得可怜。

秦辞最焦虑的时候白天去跑组晚上去学校夜市卖淀粉肠，我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帮他刷料。

我问秦辞：「秦叔现在还管你做演员吗？」

秦辞手顿了下，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人潮逐渐退去。

秦辞坐在我旁边，背靠在身后的水泥墙上。

我下意识去拦：「脏……」

但看他的眼神。

我想拽他的手停在半路。

他眼里空洞着，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让我突然想到之前那个夜晚。

他手里有贴满指引贴的剧本，说那都是男主的台词。

那时候他也是现在这个角度，这个表情，但眼神却没有这样复杂与疲惫。

这么多年，秦辞第一次说：「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走这样的路？我应该好好学习，按部就班……」

「没有什么路是注定应该走的，别去美化自己没选择的那条。」 我抓住秦辞的手，

跟他十指相扣，

「卖淀粉肠也很好，我爸妈当时就是从一家早餐摊开始的。」

秦辞被我逗笑：

「我怎么能让你吃这种苦？」

后来想想，如果回到那天。

我会告诉秦辞。

其实吃苦也无所谓，人哪有不苦的。

不吃这种苦，就要吃另一种苦。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时光一去不复返。

即便是上一秒，也是我们不能再回头的瞬间。

16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就是，大四那年。

秦辞的事业有了起色。

他在一轮轮的面试和饭局上抓住了一次机会，那天我去接他回到他租的小单间里，听他在厕所吐了一整晚。

人越大越发现，凭借努力就能成功的事越来越少，凭借酒桌能谈成的事越来越多。

听我这么感慨，秦辞却笑：「酒桌上的努力也是一种努力。」

但我不想让他这样努力。

我很想在时光的间隙中，抓住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

寒假回家，我妈问我跟秦辞最近顺不顺利。

我说还好。

我爸妈对视一眼，眼中是我不理解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妈摇头：「没事。」

考研估分差不多能上 B 大，还是金融方向。

我忙着提前准备复试，没有过多探究爸妈的反应。

我的生日在 2 月份。

春节刚过，回学校收拾一下，就直接去了秦辞的出租屋。

可我刚开锁就发现，里面好像很久都没人回来住过。

秦辞是很爱干净的人，可冰箱里的食物一看就是年前的。

我们家跟大学在一座城市，他最近拍的戏也在 A 市取景，就是不同区而已，不至于回来打扫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我看了眼手机。

昨天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我说晚安。

最后发消息的是我。

我放下手里提的生日蛋糕，给他发了消息。

秦辞过了一段时间才回：【还没下戏，很快就回去。】

但这份很快，一直持续到半夜。

我蜷缩在小沙发上睡着了。

空调没开，出租屋的暖气也不太热。

在冷意中打个哆嗦醒来，门口的小夜灯开着，秦辞却还没来。

窗帘外的天彻底黑透，万籁俱寂。

手机上没有一条消息。

已经 11 点 50。

心底难掩失落。

我叹口气，把蛋糕放进了刚清理好的冰箱里，换上放在这的睡衣，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背后贴上了温热的身躯。

呼吸喷洒在颈侧，我不自觉地蹙眉，隐约听到一句：「老婆，生日快乐。」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秦辞已经不在了。

桌上摆好了他买好的早饭。

我正准备给秦辞发信息。

抬起手，一愣。

手腕上戴了一串新的手链。

又是我加购物车，还没来得及买那款。

心间在一瞬间变得熨帖。

我拍照，还不等发给秦辞，姜姜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一条链接，加「？？？」

我点开链接。

是一条娱记的微博。

照片里，秦辞跟当红小花，也是他们那部戏他的 cp 女二号陆烟深夜聚餐，并共同出入酒店。

时间正是昨晚。

他说没下戏，甚至没来得及陪我吃生日蛋糕的昨晚。

我知道，他晚上是回来了的。

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但，我不是那种会把事憋在心里的人，无论是恋爱还是交朋友，我都秉持一个原则。

那就是把所有事都摆到桌面上来解决。

我直接把链接发给了秦辞。

【我是相信你的。】

【】可以解释吗？我不想我们之间有误会。】

秦辞回得很快。

像是自从新闻发出来，他就已经守在了手机前。

却始终没主动说出口。

【之前路透有热度，陆烟团队想营销 cp。】

【昨天吃饭是在商量后续合作的事。】

【进酒店是因为我手机落在那了，回去拿。我们什么都没有。昨天错过你的生日，对不起……】

我正要回什么。

秦辞的电话就打过来。

我接通，那边秦辞的声音充满疲惫：「江笙，我爸生病了……白血病。」

脑海轰然，我倏然想到那天我爸妈的反应……

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只吐出来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你考试那段时间，怕影响到你就一直没说……

「经纪人帮我找到黄牛才好不容易挂到号，所以他的安排我没办法拒绝……我也拒绝不了。」

「江笙……」 他声音被无力感填满了，

「A 市真的有好多人，多到……我想给他最好的治疗环境，却等不到一张病房的床位。」

17

「秦辞跟你说啦？」 我妈手里提着水果，带着我往病房走。

「说了，妈，你怎么不告诉我？」

「秦辞怕影响你不让我们说，你爸也说，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们还是少掺和，当时你爸也帮忙了……」

说话间，我们走到了病房。

秦叔就躺在里面。

印象中他还是我和秦辞小时候的模样。

但现在的他，头发已经因为化疗掉光，整个人瘦到脱相。

皮肤下还有生病产生的青青紫紫。

见我来，强撑着精神招呼我。

我急忙上前，扶住他的手。

我妈说，最近才有床位的，每周化疗两次，还没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

就算找到，也可能会有排异反应。

秦叔年纪大了，做了一辈子体力活，身体并不好。

总之，希望渺茫。

可能没多少时间了。

我听了，大脑一片空白。

晚上，秦辞也过来。

他全副武装，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捂得严严实实。

我看不清他帽檐下的眼神，只是责难自己。

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他总说自己很忙、很忙，我就真的以为，他只是有了工作，这是好事，未来在一切向好。

我们等到秦叔休息后，才离开。

秦辞明天还要拍戏，急匆匆地，要赶回剧组的酒店。

我爸妈陪我目送他离开。

看着远去消失在夜幕里的汽车尾灯，我的眼眶突然酸了起来。

再忍不住，我抱着我妈，大哭出声。

18

那天以后，我常常在网上刷到秦辞和陆烟的视频。

他们还有了 cp 超话。

之前秦辞在采访中说过，自己有喜欢的女孩。

cp 粉纷纷代入了陆烟。

追星女孩们有使不完的精力，他们扒出的蛛丝马迹，都变成了他们相爱的证据。

而确实的，炒 cp 让秦辞的热度越来越高。

电视剧杀青后，他甚至还接到了商务和综艺邀约。

三月，我复试通过，同月收到了 B 大金融系研究生院的录取通知。

而秦辞也搬家了。

搬到了私密性更好的公寓。

那些说秦辞在大学里有女朋友的言论被默契地删除，我们再也没像过去那样一起逛街、打闹。

见面的地点在暗不见光的深夜和窗帘后。

我们对这些事闭口不提，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但我知道，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早已波涛汹涌。

突破口在 4 月。

秦辞受邀去参加平台的晚会。

而就在这个 4 月，某个平平无奇的深夜。

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江笙，你能不能联系到秦辞？」

我心底一紧，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去参加活动了，怎么了？」

「你秦叔好像不太好了……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你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联系到他？」

「你等下，我有他经纪人电话。」

我妈又快速叮嘱两句。

电话挂断。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打通了张哥的手机：

「秦辞呢？他爸爸不太好了，你们快点让他过去。」

那边张哥的声音为难：「现在过不去啊，秦辞还有节目呢。」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他爸爸快不行了，他还上什么节目？！」

「说话这么冲干什么？」 张哥语气顿时凌厉，「他签了约的，不上就得赔钱！你知道这节目多少老板投资人在底下？你觉得他现在能得罪平台？他不上，他爸治病的钱他都拿不出来你跟我说这个……」

我已经听不进去，扔下一句「我马上过去。」 就匆匆挂断电话。

说是入春，深夜的风却依旧冷。

我打了车，直奔秦辞活动现场。

张哥生怕我被人拍到，让我去停车场等。

我等不及，但没有邀请函没有入场券，我根本就进不去。

微博推送了晚上现场的情况，里面歌舞升平，金碧辉煌。

但秦辞啊，你的爸爸在等你。

我急得要哭，停车场好像更冷，一阵阵的穿堂风过，我被冻得瑟缩。

终于，秦辞走了出来。

他在跟身边的人说话，笑意温润。

而他身边的人，是夏清清。

那个他曾经毫不犹豫让我打回去的夏清清。

来不及在意这些，我冲到秦辞面前。

他愣住：「你怎么……」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脸色瞬间变了。

活动现场车多，赶上散场和粉丝的围堵，一时半会根本出不去。

张哥终于开始着急。

我们没有一个人敢询问在医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秦叔还好吗？

秦辞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把手抵在唇边，又飞速放下。

我坐在后座，没了力气。

但时间并不会因为我们的紧张与彷徨而暂停。

命运之神也并不会因为人类的祈祷而放下镰刀。

路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寂静的车厢中，那四个字清清楚楚地透过空间，传进我们耳朵：

「老秦走了。」

秦叔……走了。

秦辞……没有爸爸了。

我不敢扭头看他的反应。

只听见空气中，传来一丝哽咽。

19

4 年后，英国。

「你们那次就分手了？」

坐在我对面的是沈颂。

三年多前，我读研，申请了去英国交换学习的名额。

谁知赶上一场席卷世界的病毒，交换时间结束后，我留在英国上了 3 年网课。

而沈颂不同。

他大学期间参加了唱歌比赛的海选，还闯到了总决赛。

谁知遇到潜规则，大少爷直接不干了。

舞台上摔了话筒，滚回学校安安静静读完大学，申请了英国音乐学院的研究生。

用他的话说，内娱太脏了，配不上他。

等他学成归来，做自己喜欢的音乐，不整什么明星梦了。

结果赶上疫情，愣是没出来，他在家上了一年网课。

到现在航班正常飞了，才终于过来。

我是最近才从我妈那知道他在英国，两个人一碰，对着对方的境遇哭笑不得，干脆约了个饭。

结果谁知道这人一来就八卦我跟如今当红男明星秦辞那些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算是吧。」

「算是？」 大少爷挑眉，一脸你快展开说说的表情。

那天，确实没分手。

只是记忆太过混乱，到如今就只剩下医院的消毒水味和刺眼的一片白。

秦辞还穿着晚会上的西装，见到秦叔的那一刻脱了力，直接跪在床边。

他那时候只是有一些知名度，还不红。

但面对生老病死的话题，总归能引起媒体的注意。

第二天，秦辞爸爸去世的新闻就上了热搜。

里面甚至没放过他在医院跪倒在地的镜头。

很无奈，我们却又不得不承认的。

秦辞因为至亲的去世，又在大众面前刷了一次脸。

我再见秦辞是 3 天后，秦叔的葬礼上。

他看起来很不好。

来悼念的人不多，葬礼很快结束。

把秦叔的骨灰送到墓地，回到他家，我们才真正说上话。

「我从来没有一刻后悔过自己要去演戏这个决定，直到那天，我没见到我爸最后一面。」

秦辞那几天没休息好。

眼下乌黑，眼球里面布满了红血丝。

我依稀预感到，有什么事要脱离轨道。

可我却无力阻拦。

秦辞望向我，继续道：「江笙，你知道吗？活到现在短短 20 来年的人生中……这样无力的时刻我已经经历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高中。

「我爸生了病，那回不严重，就是胃里要做个小手术。但那笔钱对于我们家很多，他还要攒钱供我上大学……

「我听见，他在问你爸借钱。」

秦辞深吸一口气。

他忘不了那天。

少年的自尊心在那一刻直视了。

他和江笙之间，是存在差距的。

喜欢不仅仅是喜欢而已，喜欢背后还有责任。

我不知道这件事，愣愣看着他。

「那年元旦晚会你问我为什么会弹《倔强》，我说不出来。

「我好像不能喜欢你……我能给你什么呢？

「所以我，一边不敢放弃学业，一边不敢放弃演戏……束手束脚。

「所有人都可以当赌徒但我不可以，我会输掉我最喜欢的女孩，和仅剩的亲人。

「到后来，生活好过一段时间。我以为未来是有希望的，我觉得自己好像能贪心一点……

「但好像，又搞得一团糟。」

「不是的，你没有。」

我开口才发现。

自己哭了。

秦辞伸手摩挲我的脸，继续道：「第二次就是我爸确诊那天。

「第三次是 3 天前。」

秦辞也哭了。

他声音哽咽，眼眶通红。

伸手，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我明明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你会很难过，我不应该去营销什么 cp……但该死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我不知道我还要忍受这种无能为力到什么时候。」

我们的眼泪打湿了对方的肩膀。

「江笙，继续下去你会很委屈。

「我不想再让你这么委屈。」

话音落下。

我一个对数字这么敏感的人，在这瞬间，无法很好地计算出。

我们之间，究竟是在经历了怎样漫长的岁月之后，在此刻被突然画上休止符。

我们没有经历任何狗血的事。

我没受到任何伤害。

我们之间不存在一点误会。

但是在那一刹，我却知道，我们好像不得不分开。

少年总是将未来想得太简单。

以为眼前看到的，就是生活全部的样子。

但其实，哪有那样简单？

百味杂陈，酸甜苦辣，要有能抵御狂风暴雨的成熟铠甲。

没有人做错。

只是那时的我们，真的不足以抵御任何风雨。

我沉寂了很久。

外表看不出什么，实则屏蔽了一切有关秦辞的消息。

小菜见我这样就剩心疼，却也没有丝毫办法。

再见到秦辞，是在拍毕业照那天。

他从剧组回来，同学们叫他大明星。

那天阳光很好，绿草如茵。

他是笑着的，只是那抹笑跟从前好像不同了。

姜姜推我一把，说：「你们去拍个合照啊！」

我托着学士帽，最终，在秦辞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

沈颂听得哭成了个一米八几的孩子，扬言一定要写首歌来讲述我们的爱情，被我一巴掌 pia 飞。

而我，也买了第二天的机票。

又是一个年关。

我终于要回家过年了。

20

我的就业方向是私人理财顾问。

在英国工作半年，帮好几户英国家庭做过理财，总体回报可观。

一个月前，我辞了在英国的工作。

这里气候潮湿，总是下雨，抬眼开，天空总是阴云遍布。

我想，回去看看家乡的蓝天。

爸妈知道我要回国，激动得老泪纵横，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机场。

时隔 4 年，终于再次面对面的相见，我妈的眼泪不值钱似的掉。

我心里难免酸涩，不断安慰，说之后不走了，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再踏上 A 市的土地感觉属实有点不太一样。

毕竟刚一落地，就在机场大屏幕上看到了秦辞那张被放大无数倍的脸。

是的。

秦辞火了。

不同于之前的小打小闹，而是真的大火。

开始接收秦辞的消息，是在去年。

住在一起的中国留学生在看秦辞演的古装剧。

我看着那张脸，觉得恍如隔世，一时愣住。

那位留学生见我反应，打趣：「怎么样，很帅吧？」

我回过神，点头：「帅。」

留学生满意地继续看。

我也跟着看了一会，问：「他很火吗？」

留学生答得很认真：「老火了。」

他就是因为这部戏，一炮而红。

由此，我开始重新关注秦辞的消息。

看他今天官宣什么剧，明天参加什么活动，后天宣了什么商务。

看他被粉丝围追堵截，还安了窃听器。

今天跟这个女演员的 cp，明天跟那个女演员的 cp……最终干脆直接说自己有女朋友了。

……

以上。

粉丝们倒是喜欢秦辞这样的内娱活人这一挂，又因为他的家世也被人扒了出来，早些年也在圈内却最终销声匿迹的妈，几年前去世的爸爸，总之很惨。

谁能不爱美强惨呢？

演员么，恋爱谈就谈了。

我爸妈显然也看到了秦辞的脸，立刻扭头打量我的神色。

见我没反应，才干笑着开口：「小辞很火哦……」

我爸问得更直接：「你们联系了吗？」

我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我们上次联系，是病毒刚爆发那年。

他让我注意防护，问我在哪，需不需要口罩。

我告诉他，我在 England。

他那边正在输入了半天，憋出一个：【好，别出门。】

我回：【ok.】

之后，就再没联系。

缺了点联系的理由。

4 年，老家变化很大。

我爸开车，我透过车窗望着窗外。

冬日天黑得早，漆黑夜幕下的灯光像是银河环绕。

A 市依旧高楼林立，街边的小店却都是陌生的。

我看着熟悉的街道，发现自己已经几乎有些记不清那些新店的前身究竟是什么。

回到家，熟悉又温馨的感觉让我想落泪。

我妈提前包好的饺子整整齐齐码在那里，就等着我回来下锅。

热气氤氲，饺子飘香那瞬间，恰好春晚开始了。

好巧不巧的，秦辞也唱了片头曲。

他在一众明星里，也依旧帅气挺拔。

我小口咬着热气腾腾的饺子，避也不避地盯着电视机里的人看。

我妈叹口气，脱口而出：「小辞也不知道吃饺子没，家里也没个人了，前两年都是来……」

我爸一瞪眼。

我妈立刻闭嘴了。

我疑惑：「来什么？」

我妈：「你听错了。」

我：「哦。」

继续吃饺子。

晚上，我回到了房间。

我妈当我多有少女心，床品窗帘一应俱全的粉，枕头下还压了砖一样厚的压岁红包。

我冲过澡，躺在床上。

爸妈熬不了夜，家里没人守岁。

我原本很累，躺着躺着却莫名没了睡意。

零点那一刻，窗外有人放烟花。

盛大又绚烂，却转瞬即逝。

手机倏然震动，我举到面前，看着秦辞的名字，一时愣住。

回过神时，电话已经接听了。

我急忙放到耳边。

那边听着嘈杂，该是还在晚会现场。

秦辞的声音却像是穿透了 4 年的光阴，清晰无比：「江笙，新年快乐。」

他停顿一下，又问：「你回来了，对吗？」

21

回来没几天，亲戚见完，朋友又聚了一圈。

姜姜也是 A 市人，她依旧是秦辞的事业粉，还是他现在的后援会元老。

见到我，姜姜不无感慨：「现在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了，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

我眸光一黯，不等说什么，姜姜又继续：「也没人知道他曾经被我们丈量过……」

「喂！」

姜姜神秘兮兮：「所以公式到底准不准？」

我脸色爆红：「……就……差不多？」

姜姜哈哈大笑，引来一圈注目。

「那他女朋友是谁？」

我动作停顿。

笑了笑：「他哪有什么女朋友啊？」

除夕电话过后，我和秦辞没再联系，只有通话记录证明那不是一个梦。

但也能很轻易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毕竟网上一搜，消息铺天盖地。

他行程倒是很满。

我打开手机，恰好刷到他从活动现场匆匆离去的视频，不知要急着赶往哪一个目的地。

直到我回家，见到一辆并不熟悉的保时捷。

心底闪过什么。

打开门的瞬间，里面 3 个人齐刷刷起立。

我爸妈紧张地盯着我。

而站在他们旁边的，正是秦辞。

他穿着刚刚视频里的黑色丝质衬衣，外面是一件某高奢品牌手工定制的西装外套。

面前摆了一堆礼物。

他已褪去青涩，比从前还要瘦。

乌黑的发，眉峰凌厉。

望向镜头与千万人都气定神闲的眼睛，在此刻与我对视时显露出毫不掩饰的紧张。

不再有之前的颓唐与狼狈，取而代之的是精致和自信。

四年……没见了吧。

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是第一次，这样久没见面。

胸腔轰鸣，我极力控制住微颤的手，状似无意：

「都看我做什么？晚上做的什么饭？」

我蹲下身去，换鞋。

我爸妈对视一眼，我妈先开口：「秦辞过来拜年……」

「年年都来之前除夕都来，今年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看他一眼，「我能吃人啊？」

秦辞默默舒出一口气。

我爸妈则是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家里有多一双跟我同款的男拖鞋。」 我看我妈，「还有你除夕那说了一半的话，我又不是傻子。」

我妈了然，立刻转移话题：「我去盛饭，我去盛饭。」

我爸也立刻：「我去帮你妈。」

……

客厅就剩下我跟秦辞。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我们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重逢。

却唯独没想过，是在我家客厅。

他还是有些紧张，指尖不自觉地蹭了下鼻梁：

「我……」

「好久不见，大明星。」

我冲秦辞笑笑。

秦辞深吸一口气，笑得释然：「江笙，好久不见。」

22

那天秦辞走后，我妈来打听我的口风。

我摇摇头，表示顺其自然。

真说不爱了是假，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大家又长了几岁。

总归没了大学时那种非要立刻在一起的冲动。

我妈小声：「你跟小沈吃饭，小沈不是在朋友圈发了合照？」

我问：「然后？」

我妈嘿嘿笑：「你爸顺手发给秦辞了，然后假装发错了。秦辞当时就急了，问我们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我爸是真的很爱干这种事。」

「哎呀，」 我妈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年轻人，折折腾腾的，我看了都急。」

我立刻把我妈推出房间，自己安静躺平。

手机里姜姜发来消息：【初十金融系校友会，来不来？」】

倒是也可以去参加。

毕竟我刚回国，而之前不少同学已经在这个行业内混迹 4 年了。

老同学见面，顺便了解一下国内行情……

还不等我在心里打完小算盘，姜姜就又发来消息：

【大道消息，秦辞也来。」】

ok。

国内行情可以以后有机会慢慢了解。

我在姜姜坏笑的表情包中淡定地敲下了：【去。】

初十那天下午，他们在纯 K 定了大包。

我到的时候秦辞还没去，反倒遇见了夏清清。

她刚毕业时也曾想过闯荡娱乐圈，但奈何她爸再厉害也没能把她捧红。

倒是她自己开始转做自媒体，又赶上直播的风口，这几年怪赚钱的。

她再见到我，总算不再像一只扑棱翅膀的大鹅，还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

我微微颔首。

原本说晚上还要吃饭，下午不喝酒。

但人一多，天聊起来，酒水好像也避免不了。

夏清清喝了两杯，一屁股坐到我身边。

「秦辞是真不喜欢我啊……」

我也喝了口酒：「I know.」

夏清清瞪我：「你怎么 Know？」

我：「因为秦辞喜欢我。」

夏清清哽住了。

她猛灌一口酒。

又开始诉衷肠：「我之前是真的很讨厌你，我讨厌你们这些学习好的，在你们眼里我就像个傻子……后来才发现，人还是要学习的。做直播第一年我被人坑好惨，流水越来越高，套路越来越多，每天我都在比价、控品、算利润、就算有工作人员自己也要懂，省得又被坑了……」

我及时发展客户：「需要财产顾问可以找我。」

夏清清震惊：「我跟你叙旧，你跟我算钱。」

我毫不客气：「咱俩不是能叙旧的关系。」

夏清清有些失落：「ok……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我沉默着干了一杯酒，冲她扬扬酒杯。

门口倏然嘈杂，隐约听到几声「大明星」 。

来人穿了一身低调的黑，戴着口罩渔夫帽，包得严严实实。

果然是秦辞。

他笑着跟大学室友以拳头捶肩膀的直男方式打完招呼，面不改色地在我身边落座。

认识我们的毫不意外，倒是有不少不是那么熟悉的同学纷纷侧目看向我们这边。

包间光线昏暗，刚刚喝下去的酒意上涌。

我侧头，直勾勾地盯着秦辞看。

秦辞摘了口罩帽子，露出一张精致完美的脸。

他叫我看得不自在，别扭道：「看什么？」

我有点醉了，答得很快，絮絮叨叨：「看明星。活动门票那么贵，一眼万元，多看你一眼净赚一万……」

秦辞看出我的不对，帮我点了杯果汁，没忍住笑：「这么算计，天天给你看，净赚一个小目标。」

「小目标……」 我嘟嘴，「你最好一直这么红，我每年给你做商业估值，到不了那个数就不看了。」

「那看谁去？」

「看下个一眼万元去。」

秦辞被我气得哼笑，捏了下我的脸。

夏清清：「要不要这么腻味……」

我偏过头：「你说什么，细胞壁？」

夏清清脸色一僵：「喂！」

姜姜快嗑疯了，在一边拿出备忘录不知道敲敲打打记什么。

果汁来了，同学喊秦辞去唱歌。

秦辞拍拍我的肩膀：「唱歌给你听。」

毫不意外的，秦辞点了《倔强》。

但没想到，他唱完《倔强》后，又点了《人生海海》。

那是我出国第一年，在朋友圈里分享过的歌。

秦辞唱歌没有什么特别多的技巧，赢在声音干净，又有感情。

我呆呆听着，眼眶不自觉开始泛红。

秦辞唱完，又坐回我身边：

「好听吗？」

我抹了把眼泪：「好听，有……海浪的感觉。」

灯光从我脸上掠过，他这才发现我眼眶湿润。

蹙眉：「哭什么？」

「酒精，哭你也要管。」

「我不管谁管？」

「那你也好多年没管。」

秦辞被我噎了一下：「最后还是要管。」

我瞪他：「万一没管到呢？」

「没有万一，没管到紫砂。」

我被他逗笑了：「大可不必……」

气氛缓和下来，包间里，秦辞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十指相扣。

傍晚从 KTV 里出来，还没松开。

没有询问，没有隔阂。

没有一个人提及过去，提及在一起，却就是有心照不宣的自信。

我们走在最后，听着前面的同学，感慨时光啊，青春啊，匆匆一去不复返。

慢慢地，我们从：「青春就是……」

这样的句式。

变成了：「人生就是……」

这样老生常谈讨厌的话。

但，青春是什么呢？

青春是……五月天的歌，从《倔强》，到《人生海海》，未来或许再到《如烟》。

那……

人生是什么？

我看向秦辞的侧脸。

到目前来看，我的人生，或许是……

有一并肩人，共赴风雪中。

岁岁常相见。

番外：

后来，我跟沈颂又吃过一次饭。

秦辞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

他对这个他在我这里反复吃味过的男人充满好奇。

谁知，沈颂刚一见秦辞，眼都放光了：「秦哥，这是我的名片，以后你主演的电视剧 ost 可要记得弟弟我啊……」

秦辞扫了眼名片，傲娇地哼一声，以此表明他知道了。

也是在那天，我跟秦辞被拍到了。

秦辞早就在某女星团队想要炒 cp 的时候说了自己有女朋友。

几年后，他终于有了拒绝炒 cp 的自由。

但粉丝们：【不信，除非给我看看。】

于是，娱记第一次体验被明星转发微博的待遇。

秦辞转发了我们俩被拍到的新闻，配文：【看吧。】

因为秦辞太红，我的身份也被扒了。

从小一起长大，高中时的同台，大学时一起卖淀粉肠的过往都被扒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广播站的事也有幸又被拉出来鞭尸了。

粉丝：【嫂子，这公式准不？」】

我：【我真的会谢……」】

那年五月，我们一起去看了五月天的演唱会。

阿信已经 48 岁了，想到这，我握着五月天演唱会门票的手又紧了一些。

演唱会上，有人认出我们。

秦辞毫不吝啬去合照，也有粉丝小声祝福：「要 99 哦。」

我：「尽量。」

演唱会开始。

舞美华丽，人声鼎沸。

我跟着唱完了全程。

相遇有期，终会一别。

还好未来璀璨，值得奔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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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3-29 16:06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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