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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杀神女帝

所属系列:青丝为刃,胭脂与血共一色

杀神女帝

青丝为刃,胭脂与血共一色

替竹马国君征战多年后,他亲手揭露了我假千金身份。

还纳了真千金为妃,要我立刻上交兵符。

笑死,谁继承二十万兵马谁就要当你小老婆?

兵符我上缴,杀敌我摆烂,直到五国大军合力攻过来。

竹马终于慌了,求我保全峥国。

我当然会保全,不过不是他的峥国,而是我的峥国。

1

作为已故裴老将军的独女,我自然而然地继承了峥国上将军之位,统领二十万人马。

手握重兵,独占家财,加之我裴青也自认长相不俗,这几年有不少癞蛤蟆上门来提亲。

这些癞蛤蟆要么是图财,要么是图权。

都被我一一打消了念头。

当我的竹马国君宁玄书也在昨天成了癞蛤蟆中的一员要我入宫为贵妃后,我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只因我猜得出这位大蛤蟆真正想求的也是我的二十万兵马。

谁知第二天,他就找来了将军府的「真千金」,同时叫太监来宣旨。

旨意有二:

一、我这个假千金应该立刻上交兵符;

二、大蛤蟆准备三个月后迎真千金入宫为妃。

前脚拒绝后脚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真千金,宁玄书想来是一开始就想好了两全之法。

笑死,反正谁继承将军府谁就要当你的小老婆呗?

2

真千金名叫裴清悦,好像是大蛤蟆为她取的。

这很难不让我怀疑是他在借着对方身份嘲讽我。

此刻裴清悦泪眼盈盈站在我面前,弱柳扶风的样子让我总有些怀疑她是被宁玄书随手找来的假货,目的就是为了夺我兵权。

其实我的养父早在一开始就告诉我,我是他收养的孩子。

当年女儿丢失之后裴夫人悲痛过度,加之难产大出血,整个人都浑浑噩噩,遍寻无果后裴将军遇见我这个孤儿便将我带到她面前。

告诉她说——女儿已经找回来了。

失而复得的裴夫人将我抱在怀里不肯撒手,终于圆了心愿含笑而去。

等我稍大一些,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我原本以为自己异父异母的姐妹该遗传了养父的气度武功,还畅想过将她寻回之后,我们并肩沙场的景象。

谁知……

被我审视的目光扫过,裴清悦哭诉思念父母的话一顿,颤抖着躲到了传旨太监的身后。

好柔弱啊,我心想着,改天得查一查她到底是不是宁玄书为了夺权所找的冒牌货或是间隙。

「裴将军……」

太监读完旨意等了半天不见我交兵符,不由上前:「您是要抗旨么?」

我内心笑笑。

抗旨?

我敢抗旨,宁玄书敢定罪么?

我随意将兵符送上,看着太监兴奋的神色意味深长道:「劳烦回禀君上一声:裴青也既然不再领兵,又非裴家后人,自请卸下上将军一职,稍后便亲去王宫告罪。」

宁玄书不傻。

他知道我在军中颇有威名,加上从前的功劳,即便我不是真的裴将军后人,这些功劳也够我做个大将军了。

但太监可没有这种脑子,还以为超额完成任务高兴地应下回宫复命去。

而裴清悦看着我欲言又止,她身侧的婢女抢着说:「裴姑娘占了我家娘娘这么多年的身份,如今真相大白,难道还要继续鸠占鹊巢么?」

此话一出裴清悦有些不自在,却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一声:「她毕竟喊了我爹这么多年父亲。」

我:「……我这就走。」

见我这样轻易地答应,裴清悦有些不可置信。

而她身侧的婢女扯了扯她的衣袖:「娘娘累了一天,先进去休息吧。」

我看着暗自摇头,大概信了三分她真的是养父的亲女——若是宁玄书刻意找来的冒牌货,不至于被婢女牵着鼻子走。

其实平心而论,我并没有对不住这位「真千金」半分。

她的亲情、地位都不是被我窃取的。

然而她毕竟是养父的女儿,让一让也没什么,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傻傻地被人利用。

于是临走之前我说:「清悦——你同国君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面对这个亲昵的称呼她有些不自在,片刻后才说认识已有许久,脸颊上浮现着淡淡的红晕。

……

啧,完了,陷入爱河了。

3

刚搬进之前添置的别院不多时,还没等我去宫门告罪,宁玄书便一身常服前来。

这厮昨日向我求娶无果,今日便穷图匕见,很是无耻。

然而他的皮相还是不错的,站在梧桐树下含笑看来时让我恍惚想起年少时我和他一并上街游玩的往事。

「青也、」

宁玄书走上前来:「你为何要卸下将军一职?是因为清悦么?」

青也、清悦。

这两个读音很是相似的名字叫我有些反感,面上还是没有表情:「我既非裴家后人,如何当得起上将军一职?」

峥国无将,否则从前也不至于让我一介女流接过养父的职位,如今我以退为进,倒要看看这蛤蟆从哪里找出来新的人选。

被我这样一噎,宁玄书不怒反笑:「你是在介意清悦么?」

他拉我的手却落了个空,更确信我是在吃裴清悦的醋:「可她毕竟是裴老将军的唯一血脉,我理应厚待。」

所以厚待到你床上?

我故作落寞:「是啊,我只是一个赝品罢了……无论是裴家,还是、都不属于我。」

说到「还是」时我故意抬眼看了一眼宁玄书,他心领神会,当即道:「青也,其实若是你昨日没有拒绝我的贵妃之位,我宁愿让忠臣在天之灵寒心,也要让裴清悦远离国都!」

他自以为深情无比:「可、可被你拒绝后我太过悲伤,饮酒过甚被她乘虚而入,这才……」

听见这话我捏紧了拳头嘎吱作响,落在宁玄书眼中让他十分得意。

想来这蛤蟆是觉得我在后悔,又或是我在妒恨裴清悦抢了自己的一切。

可他忘了,我不是滴酒不沾的闺中女娘,我还不知道真的喝醉了什么都做不了?

我气愤的是宁玄书居然敢这样对待我养父的女儿!

先是起了一个与我相似的名字来侮辱她,夺走兵符后又来我这邀以桃代李的功;

后哄了人家的身心,完事只给一个妃位。

呵,倒不像是国之君主,像是栏中的小倌!

想到此处我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再看向宁玄书时却摇了摇头:「如今再说这些也不必了,她毕竟也算是我的妹妹,你好好待她吧。」

说着我转过身跑进院中锁上门,宁玄书生长于宫闱内庭,身娇体弱哪里跑得过我?

隔着门我低低叹息一声故意给宁玄书听到,而后干脆利落走开,再不耐烦和他说一句话。

见我神色,伴我多年的亲兵忽然开口:「将军,此等国君行事龌龊,与先君如出一辙——真的值得您为之效忠么?」

我冷眼过去,他当机立断跪下:「属下失言,但将军从前无视血海深仇,为了峥国百姓为宁氏一族血战多年,如今新君若此,您当真——」

我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是啊,当真值得么。

4

峥国无将,非一夕之功。

数十年前的峥国并非大国,又与当时的中原霸主陈国国土相接,面临陈国的威慑之下国弱民疲,甚至一度到了怯战的地步。

怯战到二十年前一场战役之中,因为与陈国交战大胜误伤陈国太子,峥国的老国君便恐惧地将那一战的主将交给了陈国处置。

并且为了遮羞,对外宣称那位将军是为了峥国而自愿赴死。

私下则将他家中人尽数灭口。

只除了我。

待后来我被裴老将军收养,陈国未立太子导致内乱,峥国乘机崛起,这才让峥国的国君有几分君上的模样。

我从前为了国民安定,加之宁玄书看起来与他的君父并不相同,故而任劳任怨地为其驰骋。

如今看来,真叫我恶心。

「将军——」

亲兵也是我亲生父亲、那位将军的旧属。

见我沉吟不语,他抽剑出鞘意欲自刎劝谏,被我劈手握住剑刃,霎时间鲜血横流。

我看着他的脸,忽然笑了笑:「我还没有愚忠到需要忠叔你以死劝谏的地步。」

话音落下,亲兵忠叔狠狠松了一口气。

谁知下一刻院外却传来的「叩叩」敲门声。

居然连我都没听到脚步声?

来人是谁!

5

等我将手掌包扎好时,忠叔来报说是来人是个形迹可疑的秃驴,问我要不要看看。

方才和忠叔的对话中没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但看看也无妨。

等我看到那个被绑双手的僧人时却不由一愣,他双眼清润而慈悲,袈裟素白,身处暗室而似有佛光萦绕。

好一个俊俏的秃驴,我想着:「忠叔,他看起来倒不像是鬼祟之徒。」

忠叔:「将军?」

我立刻改口:「所以定然是个以外貌惑人的惯犯了!要审!即刻送到我房中审!」

忠叔顿时明白我的意思,没再说什么,上前就准备把他扛起来送到我房间,谁知一直无悲无喜的俏和尚却忽然开口:

「裴施主,贫僧于七日前夜观太白入月,高悬玉宇,今日特来寻你。」

闻言忠叔的动作僵住,而我也冷了调笑懈怠的神色:「何意?」

太白入月,国有刀兵大乱。

这和尚是在暗示他知道我要造反?

可我才定下这样的心思,未曾表露于前,他怎么知道!

而和尚念了一声佛号,只是劝我放下野心为了百姓着想。

我微微一笑:「和尚,你还是先替自己着想吧。」

话音刚落我抽出长剑便要斩下他的头颅,却忽然被忠叔叫住,他看着和尚发问:「不知禅师法号上下?」

「贫僧了因。」

闻言忠叔与我低语:「他是诸国闻名的佛子,据说其生来伴有灵光,莲花盛开,是在世之佛。」

我将抽出的剑又好生放回去,笑盈盈地问候:「原来是了因大师,是裴某有眼不识泰山了。」

对于佛子了因我也有所耳闻。

这人有追随者不止数万,上至朝堂下达草寇,我若杀之必然会引起万众针对。

亦会遭受非议,对我大业不利。

好在了因非常之单纯。

他受过佛理熏陶的脑子看谁都觉得善良,算出了我有吞食峥国之心也没有大肆宣扬,反而是准备割肉喂鹰,孤身涉险劝我放下屠刀。

面对着苦口婆心的了因,我说:「大师不若留在府中,日夜教化?」

了因自然答应,立誓要感化我这颗不详的太白星,温柔悲悯地笑着:「善哉。」

我也双手合十:「善哉。」

6

善哉个锤锤。

将了因安顿好后我立刻和忠叔说:「忠叔,即刻派些心腹去各国佛宗香火最甚的几大佛寺。」

「就说佛子感帝星临凡,于是入世伴随左右。但不必现在便宣扬出去打草惊蛇。」

了因打的是感化我的主意,所以没有将我的造反心思捅出去。

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既然想要剑走偏锋不费一兵一卒劝降我,便要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

闻言忠叔有些纠结:「主上,这不是欺瞒佛祖么?」

我笑:「忠叔是信我,还是信佛祖?」

他顿时醒悟忙说自己僭越,我摆摆手表示不妨事。

世人苦楚而无力自渡,故求跪拜神佛庇佑。

我虽不信,但这并不妨碍将祂为我所用。

若我只是有些蛮力,如何能以女子之身力压群雄,震慑诸侯,稳坐这峥国上将军之位?

宁玄书啊宁玄书,我叹了口气,本想与你君臣相合共图大业,可你偏要作死。

那就不能怪我了。

7

不出我所料,陈国得知我不再领兵后即刻有了动作。

但不是我所以为的陈兵边境,而后依靠我军中心腹避战,朝堂盟友游说,让宁玄书不得不捏着鼻子请我回去。

而是派了个说客避人耳目来我府中,说陈国如今的国君对我钦慕已久,如今愿以国后之位迎我入陈国。

我:「……」

陈国的癞蛤蟆怎么也跳起来了。

说客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殷切愤慨:「裴将军!峥国国君迂腐冷血,今日以身世论罪,罔顾将军多年劳苦!我实在为将军叫屈!」

又从怀里掏出了他家国君的画像——

是那场内乱中被权臣辅佐上位的傀儡小王子,看起来倒是白白净净,惹人怜爱。

不过太娇弱了,我并没有看上。

我点了点头,敷衍道:「多谢陈王厚爱,但是不必了。」

我要的可不是陈国的王后、峥国的贵妃。

说客很是有些遗憾,纠缠了半晌才擦了擦汗请辞。

我做出一副疑惑貌:「使者去哪?」

说客不解:「这——裴将军既然无心,下官自然是回国复命。」

忠叔得了我的暗示,悄无声息地堵住门。

说客不由大骇:「裴将军这是何意!」

我捻了捻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我是粗人,但不是蠢妇。」

「您既悄无声息地来了,那就劳烦再悄无声息地去了吧。」

话音落下,忠叔手起刀落,飞血溅灭烛光。

屋外又传来了那个神出鬼没的声音:「裴施主?」

正拖着没了气息的说客的忠叔看了我一眼:怎么办?舆论还没散播佛子就要气走了。

我摇摇头,直接走了出去。

了因是闭着双目的,仿佛不忍看世间苦难,而我笑了笑:「我刚杀了个间谍,佛子有空超度一下么?」

很显然了因没料到我会这样不加掩饰,他骤然瞪大了眼恰好和扛着说客出来的忠叔对视。

我则趁机邀请他进去:「忠叔很熟练的,已经打扫干净了。」

就这样了因被我拉进了屋内。

眼看他又要张口「阿弥陀佛」,我不急不忙:「佛子不高兴么?我这是给您送政绩了啊。」

如果佛也要靠着超度亡魂来升官的话。

而了因一脸不忍。

出家人与普通人不一样,难以名利诱惑,又或者他们不肯叫人知道自己能被名利所诱。

所以要想利用了因为我造势,便只能叫他同意我的道。

看着盘腿坐下默念往生经的了因,我说:「不知佛子有没有算出来,这个人是陈国来的说客,劝我嫁去陈国。」

「最好带着我的二十万人马一齐嫁过去。」

我端起茶盏,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应当是溅落血滴后被忠叔清洗了。

于是我换了一盏,润了润嗓子继续道:「若我答应了,那就皆大欢喜,峥国必然腹背受敌生灵涂炭。」

「若我不答应,那么掩人耳目前来的说客离开后应该立刻会在国都宣扬我和陈国君主的婚事,务必使宁玄书疑我不用,甚至杀之以除后患。」

「无论我应还是不应,于陈国而言都是绝佳的发动战争机会。」

「这是一条堵死前后的毒计,唯有以杀破之,是他为了自己的国前来赌命,便不能怪我杀生破局。」

「杀一人而免一场大战,佛子以为不对么。」

「佛说众生平等,那么说客与庶民平等,两个庶民便是大于一个说客,更枉论万民——我算的对么,佛子。」

了因仍念着往生经,而我笑笑将茶盏放在他面前:「佛子且超度着,天下战乱冤魂无数,小心口渴。」

8

说客被解决后陈国上下也明白求娶这个美梦做不成,但不肯贻误战机,还是如我所想的那样集结大军于峥国边界。

宁玄书国君当的不怎么滴,面子倒是很值钱。

居然选择让裴清悦来游说我,又或者是来激怒我,让我自请披甲上阵。

一个月不见,裴清悦被宁玄书调教得更进退得体,她没有直接上门而是选择让公主邀请我去赏花会。

等我到了的时候,裴清悦正在一众闺秀的簇拥下坐到了一架古琴前。

那把琴我看着觉得有些眼熟,想起那曾经是公主宁语比琴艺输给我后又舍不得拿出的彩头。

裴清悦容貌不俗,坐在古琴前凝神屏息时俨然一副古琴大家的拍头。

但——

我看见,她那双手上布满了老茧。

那不是弹琴的手,是弹棉花的手。

果然,当琴音响起时大多数人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裴清悦毕竟曾流落民间,接触琴棋书画没有多少时日。

琴曲弹奏得十分匠气,甚至还错漏几处。

只是她并没有察觉,仍旧嘴角噙着风轻云淡的笑继续认真弹着。

我皱眉瞧着,有些心疼。

这些时日我已然调查清楚,根据养父生前的描述,裴清悦的确是他的亲生女儿。

然而得知这一点更让我愤怒。

且不提宁玄书这死蛤蟆将她当做我的备选项,看着更多的细节后我发现裴清悦当年的丢失与老国君有关。

想来是自一开始老蛤蟆就想用裴清悦来钳制养父,而养父认下我后她成了烫手山芋,干脆等死了后传给宁玄书,留作后手。

何其无耻!

「这裴清悦可真是好笑,以为是在茶馆酒楼,学两个月便能弹琴拿赏钱么。」

我侧过头去看那个言语奚落的闺秀:「闭嘴!」

闺秀被我一吼吓得双唇紧闭,哆哆嗦嗦地点头挪开身体。

在场谁人不知我是谁?这个闺秀应当是想贬低裴清悦这个真千金来讨好于我。

可她毕竟是我养父的血脉,我绝不能容人侮辱她。

9

台下的闲言碎语没有传到裴清悦的耳朵里,她身边多的是巴结夸赞的。

带着自傲与骄矜她来到我面前:「裴青也。」

她应当也不喜欢这个相似的名字,顿了顿才道:「你怎么这个打扮就来了。」

我不明所以。

一月不见她更瘦了,姿态婀娜,还束了腰。

原来这是如今的风尚,女子以病弱为美,腰肢不盈一握者最佳。

她蹙眉:「从前你是将军,如今只是个普通女子,也该想想嫁人之事了。」

我:「和你一样,将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就为了嫁人?」

呵,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这股子邪风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妄图在争战之外,暗箭伤我。

「清悦,」我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告诉了她,「这样你还要入宫为妃?」

裴清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旋即气恼起来:「你怎么会这样恶毒,还污蔑老国君!」

「何况,即便是真的,那与玄书哥哥何干?」

我:「……」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真可悲,裴青也,你根本不懂爱!」

裴清悦丢下这句话气冲冲地离开,走了没两步又绕回来:「我爹爹为了峥国而死,你却因为玄书哥哥揭露你鸠占鹊巢的事实来诋毁他,你、你甚至如今还眼睁睁看着陈国欺负我们的百姓!」

终于将要带到的话说完,裴清悦这才回去众人追捧中心。

而我漫不经心掐下一朵花:「暗中偷听,可不是正道。」

身后花枝簌簌有声,水蓝色宫装的公主宁语从其中走出:「裴将军多日不见,风采如旧。」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我不用问她怎么知道我会重回上将军之位,她也不会试探推敲自己君父是不是真的做了这种龌龊之事。

宁语说:「裴将军可知那把古琴为何是我的心爱之物?」

我微笑:「是因为那是公子粤书所赠么?」

10

宁语是宁玄书的妹妹,宁粤书则是他们两个人的弟弟。

今年约才十三四岁的光景。

是个很适合辅佐上位的傀儡小公子,同时也宁语的同母亲弟弟。

宁语或许猜到我对宁玄书的不满,却没有料到我有造反登基之心。

只是暗示我,若宁玄书无德无能,我可以另立新君。

届时她和新君的血缘更近,年岁又长于宁粤书,其权势定然更胜如今。

11

「大师夜观天象,以为哪一条路伤亡最少?」

我告诉了因自己准备了三条路。

其一,三月后天子嫁女路经陈峥战场,届时诱陈国出兵由我救下王姬,不出意料可以得到一个没有封地的「君」做封赏。虽然由于天子分封各国导致权利流失如今只是吉祥物,然而到底还是各国承认的天下之主,有他背书,逐步架空宁玄书。

其二,联合宁粤书,假意奉他为新君,届时无论是宁粤书率兵打入王宫,还是他以阴谋暗杀宁玄书,我都可以借「清君侧」之名,杀叛臣,「无奈」掌国。

其三,令宁玄书亲征我为副将,推演征战形式使其为陈国所杀,再以「为国君复仇」之名执政攻倾全国之力打陈国,军政大权全在我手,宗室纵然看得出我的算计也无力回天。

而了因只是闭目,良久才道:

「施主既然心有定数,何必再问贫僧?」

是,我早做好了三管齐下的打算。

从没有万无一失的仗,但有利条件越多,胜算越大,嬴得越轻松。

以女子之身造反有利有弊。

弊者自然是同盟者寡,天下未有此先例。

但利则是,只要我没有露出最后的目标,所有敌人都会被我蒙在鼓里。

除却了因。

对于了因的反问我笑了笑:「大师是佛子,信女即将造下滔天罪孽,特来叩问。」

「只盼我佛,指点迷津。」

「……裴施主傲视神佛,不必叩问。」

了因说罢,冷不防被我用未点燃的香烛抵住他的下巴,清幽的檀香萦绕鼻尖。

我笑:「大师,给裴某一个面子。」

「若是没有你,我大可以直接率领二十万大军造反,也不过是死的人多了一些而已。」

「所以大师,我再叩问一次佛,能否给我指点迷津?」

在推演命数上了因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我不管他这项本领是靠着夜观天象,还是靠着一双禅心慧眼,只想要这在世活佛拉下来为我所用。

我曾嘲笑宁玄书只想着以男色解决国事,如今碰上了因这个世俗名利诱惑不得的活菩萨,发现驯服他竟然也只有靠自己魅力——

自然不是男女之间的魅力。

佛会渡众生苦厄,那么我就来做这个众国共君,当世之佛。

佛子,敢不皈依?

「大师算得出来我的野心,难道算不出来天下大势么?」

「天子疲软无能,诸侯纷争不断,当世可有一国有杰出君主能够横扫天下安定千秋?都是要打,今日死,明日死,又有什么差别。」

「我若举事,百姓也不过苦一时而已,不然等着宁玄书几——浑沌治国,一代一代传下去,别人有传家宝,轮到我们峥国百姓便只有传家苦么。」

香烛抵着了因的喉结,我刺进少许,点点殷红:「还是说,了因大师早就算出了宁玄书会生出个雄才大略之儿子,所以要将我这个提前蹦跶的蚂蚱压下来?」

说到此处了因缓缓睁眼与我对视,我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

天下诸国,有野心的不止我一个。

偏偏了因只来了我这里。

那么,若非我登基后是个恶贯满盈的暴君,便只有峥国有特殊之处这一个可能。

我收回带着血的香烛并将其在佛像前点燃,香烟袅袅之中,听见了因开口:「若裴施主可以兵不血刃夺取峥国,了因愿身陷十八层地狱,为君一探前路。」

12

他说的兵不血刃当然不是指的不杀人。

而是在这场君权交替之中,没有额外的人白白丧命。

这个心中无我唯有苍生的在世活佛,终于屈服于我的逼迫,舍弃了十年百年才会诞生后的英主,用他的神通来为天下人减少苦难——

顺带着让我多了个能掐会算,且自带声望的下属。

不过了因的这点子忠心可满足不了我。

但我还着急着联合其他朝臣,于是只能暂时将他搁置在一旁。

忠叔见我春风得意,问我要不要继续隐晦软禁了因,我挥挥手:「不必。」

「他自己将自己锁住了。」

13

陈国的大军集结多时,如今对阵的将领是我曾经的下属,自知打不过对方,任凭陈国如何骂他缩头乌龟也不吭声。

死守不战。

但总不能一直这样死守下去,否则军心民心尽丧,宁玄书焦头烂额,还是冒着夜色来我的院子里。

「青也——」

他怕有丢城池的可能,到底还是灰溜溜低头,说峥国不能没有我这个上将军。

我没有多拿乔重新穿上了甲胄。

得益于女子的身份,宁玄书即便感到屈辱也只是恼恨女郎到底没有大局观,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总有一日要卸磨杀驴的愤恨。

「下个月我应当在外征战,这对鸳鸯佩就算是我的贺礼了吧。」

从胸口取出一对鸳鸯玉佩我交给宁玄书,而后强装无事办笑笑:「从前觉得,爹爹走了我得替他看好裴家军,还以为这对玉佩永远没有送出去的一天呢。」

「现在这样……也好。」

听出我当初是因为裴老将军才不答应自己的贵妃之位,宁玄书眼眸微微一闪,而后伸手接过。

他看着我,忽然道:「等你此行归来,我们——」

「君上!」

我及时阻止了他:「不要再说了,我们不能对不起清悦。」

宁玄书要和我演深情,我就陪他一乐。

「我们」二字一出,他的神色更加温柔:「青也,有你,峥国何其幸运。」

我暗暗点了点头,以后的峥国会更幸运。

说话间了因从禅房走了出来。

在他对我释放了投诚意愿后我便去联系了最近的佛寺,准备将他请过去以示信任尊重,用人不疑。

今天正是搬家的日子。

宁玄书陡然看见一个光头,不由问我来者是谁,我也侧身笑着看向了因:「这是我家国君。」

对于我递出来的选择,了因也不含糊,直说是我的故交。

宁玄书自然没有将他和佛子了因联系在一起,仍上手想要拉我,我耳朵微动,任由他拉着。

这一幕落在闻声匆匆而来的裴清悦眼里,简直是晴天霹雳!

裴清悦眼含泪花,扶着树身啜泣:「你!你们在做什么!」

看见她时宁玄书有一丝厌烦,而后放开我的手来走到了裴清悦身边,我凭借着自己的耳力清晰听见宁玄书说的鬼话。

裴清悦带着哭腔:「我知道,我知道玄书哥哥是一国之君,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

宁玄书哄:「清悦,我也是无奈,若你能掌控那二十万人马,我怎么还需要和这个冒牌货虚与委蛇。」

裴清悦羞愧:「都怪她霸占了我的身份,不然玄书哥哥就不用这样为难了,可,可那些人真的不听我的,我是不是很没用。」

宁玄书忙哄了一通,裴清悦信服点头,甚至愧疚自己来了是不是打乱了玄书哥哥的筹算。

我默默听着,牙疼得紧。

我虽没了兵符与将军的官身,却不是聋子瞎子,早前裴清悦去军营演讲的事我知晓得一清二楚。

宁玄书没有亲眼见过鏖战之惨烈,不明白我这上将军之身并非谁都可以替换的。

何况,裴清悦因为他们父子俩蛤蟆的私心被养成了这样娇弱痴情的小女人,即便是真千金,拿着和我当初一样的身份,也绝无可能掌握我的军队。

眼看着宁玄书将还有利用价值的裴清悦哄走,我换上拒人千里外的冰霜神色,继续扮演宁玄书眼中受了情伤的女子。

心里只觉得恶心。

14

等我日夜兼程来到军帐大营中时,一直扮缩头乌龟的将军如蒙大赦抱着我直哭。

哭了十来声还不停,我烦了将他踹开:「再哭给我滚回老家吃奶去!」

将军嘿嘿一笑:「裴将军来了,末将就是有了亲娘了。」

我白了他一眼:「少说废话,先述军情。」

细问才知,从前与我对阵的陈国老将如今竟成了副将,而主帅则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先前那个抱着我哭的将军姓李,李将军解释说原来陈国以为上将军身世大白后,威严下降,不足为惧。

而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攻城未果,守在边境多日,听说峥国的主帅也换成了我,更是大放厥词。

「我们主帅说……说裴将军只是个女子,又遭逢变故心态定然不如从前,且这个身份军中人未必服您、于是叫我等、叫我等前来暗中挑唆……」

被抓住的间谍此话说完,李将军立刻踹了他心窝一脚,颇得了我的几分真传。

间谍挨了一脚倒在地上止不住求饶,还是被拖了下去。

而李将军看我沉吟,义愤填膺地上下骂了陈国主帅上下八代。

我笑笑:「这是好事啊。」

李将军一愣:「啊?」

「未战而轻敌,还有比这更好打的对手么。」

我说着看见李将军若有所思的眼神,又补充一句:「但你此前没有出兵交手,还不知这陈国主帅是本色愚蠢,又或是刻意用间谍的一条命来叫我们以为他是骄兵。」

闻言李将军顿时明白过来:「那就先真刀真枪交手几场,摸清其人脾性。」

我点了点头:「他既然觉得我是胆怯女子,那便依他所想,今夜你领五千人佯攻,两退两出,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伟丈夫。」

「末将领命!」

15

养父生前曾感慨,若我是个男儿,定然能封个武安侯。

而那时我便反驳说,我若能封侯却因女子身而被磨灭功绩,那么便是国君不贤。

也正是这一句话,养父才决定将这二十万人马托付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我。

而养父离世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教诲就是:

——青也,你生来颖慧,能见常人不能见之处。

——但你要记住并非所有人都如你这般聪慧,与你对弈之人,豺狼与猪狗混杂,千万小心,莫要混淆。

他怕我将愚者当做圣贤,看见别人下了一步烂棋便坚信其中有自己看不懂的高明后手,聪明反被聪明误。

譬如今夜。

看那陈国主帅的作为,分明是个贪功冒进的蠢货,然而蠢得太过直白显眼,叫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对手是这么个东西。

李将军也沉默了。

他觉得自己先前的拒不应战太可笑了。

我们对视一眼,都有些嘀咕。

不过——

我算了下时日,那位下嫁的王姬这几日应当会经过战场,且按兵不动,否则她畏惧战火绕路而行我可就要寻别的机会了。

想到此处我冲李将军笑笑,表示并不着急。

一场仗打几个月几年那是常有的事,李将军不疑有他。

16

太复杂精细的计划很可能会因为其中的某一环发生了细微差距而难以衔接,最终导致全盘崩塌。

构思出一个精妙绝伦天衣无缝的计划于我而言并不难,但我并不觉得线上的每一个人都会那么可靠,恰好地完成任务。

天子落魄困居于一隅之地,群雄并起。

如今混战的各国都是天子数百年前分封而成的诸侯,随着天子式微,礼崩乐坏,原本的诸侯纷纷都起了心思。

强者称君封王,弱国各自依附。

但都默契地在没有能力实现霸业前维持着虚伪的脸皮,把天子摆在「九州天下之主」的位置上。

如今即将下嫁于百年前家臣、如今逆贼的天子之女同样如此。

王姬——

若是无能,便也只是那国国君索要的摆设罢了。

是以只需要稍加贿赂她身边的人,便能够让天子嫁女的车队走上我规划的路线。

而早得了斥候消息的陈国军队浩浩荡荡打杀过来时,只有不过百人的送亲队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我作为主帅其实不需在这种小规模对阵中亲自出马,但救驾之功之间若是插了个小兵那就不美了。

于是在李将军率兵冲锋陷阵时,我瞅准时机驾马混入乱军之中,准确地找到了那顶仆从逃散的小轿。

进入轿中后我当即跪下:「末将拜见公主,战场险峻,还望公主与末将暂避一二。」

王姬惨白着脸点了点头被我拦腰抱了出去。

迎面飞来两支飞箭,在其中一支箭即将刺入王姬眉心之间前我伸手将其抓住,而后不动声色用左肩接下第二支。

鲜血从我肩头源源不断流出,王姬顿时急了:「你中箭了!」

我微微摇头不再说话,把她抱在胸前上马,冲出了混战之间。

安全之后王姬止不住地看着我流血的地方,担忧道:「这箭上面不会涂了毒吧!」

那必然不会。

我认得这支是自家军队的箭才用肩膀接的,开战前我特地让他们用普通箭矢。

一是为了今日这出苦肉计,二是为了让陈国主帅在事后打扫战场时发现,确信我是个优柔寡断连毒都不敢用的弱女子。

但此刻我只是坚定道:「公主无恙便好!」

听见此话王姬果然动容:「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裴青也。」

听见此话,王姬却仿佛吃了一惊:「你、你是那个峥国的女将军?」

看她眼中划过一丝难堪,我忽然意识到什么。

为了避免显眼,救她时我穿的是普通士卒的衣裳,头发也全部竖起,打眼看去俨然一副英雄救美图。

只不过如今英雄成了英雌。

王姬很显然是误会了,不过她很快恢复了过来郑重道:「今日受裴将军大恩自当永记,来日禀明父王与我夫,定会厚谢裴将军!」

我自然是多番推辞,说王姬身份贵重,我等往前几百年都是天子的家臣诸侯,救驾是本分更是荣耀,哪能受赏呢?

被多加冷落的天子之女哪里受到过这种别有用心的甜言蜜语?

她当即便表示裴将军人品贵重不可多得,这不是赏赐,而是我应得的。

诶,那我也只能无奈应下。

17

救驾一事一石二鸟,既得了王姬许诺,又测出陈国主帅确确实实是个菜鸟,这叫我不由有些高兴。

「只是不知那陈国的魏老将军何在。」

我又开始琢磨起来,疑心是不是陈国也会玩一手阵前换将。

不过多思无益,有一个草包就够了。

主帅无能累死三军,我就助这个草包稳坐主帅之位!

区区离间计,难道就他陈国会用?

在我派斥候前去陈国大军之中挑拨主帅和魏老将军关系的这段时间里,军营来了个不速之客。

了因。

18

打仗看见和尚,挺晦气的说实话。

但我对于人才向来非常宽容,亲自替他煮了一壶茶,而后笑问:「大师怎么来了此等污浊之地?」

若是忠叔得力,那么了因选择帝星侍奉的消息也该在民间慢慢散开了,此刻他跑来找我可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

而了因双眼低垂,目视黄泥稗草:「若贫僧不来,裴将军会犯下滔天杀孽。」

我觉得好笑:「有多滔天?」

「三十万。」了因说。

我一时没有明白,而后猛然反应过来:「你算到这一战我会杀三十万人?」

佛子闭目,似乎命数既定,天机不可泄露。

三十万,三十万。

陈国此次也不过纠集了十二万人马,难道说——

「还有他国联军?」我问了因。

而了因不答,一副要我自己悟的死样子。

不过这并没有令我担忧,多国联军有多国联军的打法。

合纵之道何其难也。

这一方驻军多月,那一方还在路上,国与国之间站着无数权臣谋士权衡利弊,往往声势浩大,虎头蛇尾。

只是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察觉,不由疑心是不是了因的佛子名号是假的,这也是他的噱头。

顿了顿我道:「若真有三十万以上的大军联合压境,而我却只杀了不到五分之一且就此掌控峥国,那算不算达到你的要求?」

我指的是那个兵不血刃夺取峥国,他就会帮助我的约定。

而了因深思良久,微微颔首:「阿弥陀佛。」

19

正如了因所预言的那样,在我接到天子所赐的「裴君」封号同时,各国也听到了这等女子封君的奇事。

于是一半国家等着看峥国一国两君的好戏,一半国家仿佛受到了威胁侮辱,竟然真的让陈国联合了其他四国,共计五十四万人马,同峥国开战。

五国联盟共伐峥国!

听起来快要吓死个人——这可不是夸张,真的有人被吓死了。

宁玄书七日之内急发十九道书来前线询问战情,唯恐峥国因此覆灭,言语之中透露出一股想怨我又因为要依靠我打仗而不敢说的拧巴。

我拿着宁玄书写的内容给了因看:「就让这种蠢才执掌峥国?」

了因不语。

我也不在乎一笑而过,他有本领恃才傲物也是应当的,我礼贤下士地宠着就是。

我不知道若是没有了因来这一趟,自己是怎么力退五国并斩杀三十万将士的,但此刻我已然有了别的想法。

于是在宁玄书的第二十封书来之前,我提笔写下了寥寥十余字,送回国都。

忠叔所散播的「佛子帝星」之说已然隐隐成势,宁玄书这等不信我的蠢货此刻应当觉得亡国之难近在眼前,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定然会急切抓住。

果不其然,没有第二十封君书传来。

而是峥国的蛤蟆国君宁玄书亲至边境,说要御驾亲征!与众将士戮力同心!

我自然是非常愉快地让出了主帅的名头,而后领着前来寻找佛子的宁玄书,到了因跟前。

一见了因,宁玄书简直喜极而泣,将我这个过时的上将军丢到一旁。

认出他就是当日的和尚后宁玄书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劲,拉着他的手忘乎所以道:「当日一见便觉佛子宛若神人,心向往之恨不能再见,如今终于重逢!」

显然是将传言中佛子所认定的帝星当成了自己,忍不住得意。

嗯,弱智得恰到好处。

这当然也是我乐见其成的。

20

很快我乐不起来了,我那愚蠢而娇弱的妹妹也被人搀扶着来了边境。

「沙场无眼!」

我真的要被她气死:「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我一吼裴清悦懵了,而后一边落泪一边开口说:「我就知道你喜欢玄书哥哥!」

不是吧,这个可怕的结论你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啊。

养父你说我容易多想,你亲闺女想得才多吧!

我实在无奈:「那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呢?趁着现在还没有打起来,你回家去。」

「我不!」

裴清悦不知哪里来的底气:「我死也要和玄书哥哥死在一起!」

我从来没这么烦躁过,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木鱼,让了因给我敲个百八十下。

勉强让自己心情平复,我和她解释其实五十四万人马听起来很恐怖,是我军的三倍有余,但其实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凶险。

何况我能以女子之身在这个男儿家的主场混出个名堂,其实比同等的男将军要更艰难。

不客气地说,这个时代同等名声下的将领,我一个能打三个。

但裴清悦显然只听到一个「三倍有余」,顿时花容失色,立刻哭着去找宁玄书去了。

大约是要同生共死?

看着她的背影我安慰自己,不怕死也是个优点,有情有义……

……

我实在安慰不下去了。

21

不过裴清悦的担忧不无道理,我将宁玄书「骗」过来,一是他大小是个国君,来了有利于士气。

二来……

暂时不好说出去。

22

向来联盟的国家因为分赃不均而易生出龃龉摩擦。

这五国有的离峥国近,有的离峥国远。

有的要地,要的想报仇,有的拉着虎皮壮声势。

各怀鬼胎,谁也不服谁,恰巧出了最多人马的是陈国,所以五国联盟的主帅还是陈国那个草包,可喜可贺,是个看起来艰难实则好打的仗。

但宁玄书看不出来,整日都要吓破胆了,非要拉着了因安慰自己半天才能睡得下觉。

一时之间裴清悦也受到了冷落。

五十四万人的五分之一那就是十万八千人,只要我悠着点,杀敌数目别超过,了因就是我板上钉钉的下属了。

所以当我首战告捷斩首其中两万敌军时,面对了因悲痛平和的双眼,无所谓地开口:「不是来劝我的吧?」

了因没了声音。

我:「乖,我刚杀的两万敌军你先超渡着,不够还有,别累着自己。」

见我这样了因一时语塞:「裴将军——」

我头也不回:「有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两万人……

就是两万头猪也得杀半个月,这首战我虽胜了,却难免有些困顿疲惫。

然而在帐中左右辗转却难以入睡,勉强睡下居然久违地做起了噩梦,我起身盘坐片刻,当机立断出门去了因的禅房。

身为佛子,了因身上出来寺庙中悠扬庄严的香气,还夹杂着极淡的莲香。

而他久待的禅房也染上了他身上安神定息的味道,又在我的地盘十分安全,故而我脑袋一沾到床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定无梦的觉了。

在我睡着时隐约感觉到有人缓步入内,只是太过惬意,又没有感受到威胁,便索性继续睡着。

而朦胧之间感受到来人停下了脚步,片刻后我身上被披上一条薄被。

在细微的声响过后一切归为寂静,只有轻尘在阳光之下翻飞般微渺的声音,轻颂佛经。

23

「还是你这里睡得香……」

我美美睡了一觉,看见背对着我面朝佛像的了因问:「你嘴里嘚吧嘚吧什么呢?」

了因不答,仍旧念着。

等一卷念罢才答:「《地藏菩萨本愿经》,消业障,求解脱。」

闻言我皱眉:「你是说我做噩梦是因为杀生孽障么?可我从前——」

从前征战杀伐,从来也不会如此啊!

忽然我明白了。

这大概是因为从前我是为了峥国而卖命征战,我的杀孽全都算在那个宁氏一族未诞生的明主身上,为他的霸业做垫脚石。

如今我生了野心,那么杀孽便全都积攒在了我自己身上。

想到此处我轻蔑一笑:「不必念了。」

「要是十八层地狱收我倒也不错,我早想见一见历任枭雄,一试剑锋。」

了因:「……」

每日听着信徒祈求解脱的佛子显然没有料到,这世上的人居然还有我这样高兴下地狱的,很是有些茫然的样子。

我还没见过了因这样疑惑不解的样子,加上睡了一场美美的觉,干脆托着腮兴致勃勃地说给他听:

「而且你不觉得把我们一群野心勃勃的枭雄都困在十八层地狱很好玩么?」

这一次,了因深深看了我一眼。

而后问:「很好玩?」

后来我才想起来,佛家说缘,说劫。

天生佛心莲身的佛子,本该心怀苍生正果,不沾万物。

一旦起了疑惑探究之心,便是缘,便是劫。

24

首战大胜之后我借口养伤不再上阵坐镇军中,而众将军们没有遇到过这种阵仗,很快又小输了几场。

宁玄书愁云惨淡,而五国联军则是乐乐呵呵,以为我首战告捷不过是运气,如今看这样子很快就能大获全胜了。

在亡国的威胁下宁玄书对着一众将士大发雷霆,而后无奈地求了因保佑。

在了因说「峥国不亡」后信心大增,想起自己来前线是要御驾亲征的,终于鼓足勇气披甲上阵。

——勇气还不是特别足,要受伤未完全愈合的我护卫左右保护安全。

所以和蠢货做对手真的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就比如我想要他死,他还傻不愣登地把自己的命托付给自己。

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智力上的怜爱来。

宁玄书想的很好,觉得有我在哪怕输了仗也不要紧活着就行,却没想到两军交战,左右各出奇兵,变化神鬼莫测。

加上我的刻意,很快我和宁玄书便被陈国分成了两处。

而此刻,也就是最好的时机!

宁玄书这个国君所带来的「士气」效果很快就会消失,但是无妨,我将他哄过来的真正用途,就是现在——

我需要一支因为死了国君而奋勇杀敌的哀君。

宁玄书是时候可以去死了。

了因说峥国不亡,但,是我的峥国。

25

然而或许是因为那个没出生的明君需要一个活着的祖宗,宁玄书没有死,只是断了条腿又毁了容地回来了。

但这样的国君同样激发将士们的血性。

我站在从前宁玄书在时我不能涉足的高台之上,俯瞰台下众人的焦躁。

「将士们!」

我高声呼喊,将得知国君断腿后惶惶不安的众将士拉回神。

「我裴青也与各位同袍多年,知道各位都是忠勇之士!而今国君因陈国毒箭重伤昏迷,有人劝我,把这件事瞒下来,让大家继续埋着头冲上去,就怕有人怯战!」

「可我峥国儿郎岂是那等可以愚弄之人!我军将士岂是可以蒙蔽之兵!有这样一个奋勇杀敌不惜断腿的国君,是五国欺人太甚!更是我峥国的骄傲!」

「我们峥国,上至国君!下至小卒!绝无一个孬种——是也不是!!」

台下原本神色萎靡的众将士一听,立刻奋勇高呼:「是!!」

「我峥国儿郎,绝无一个孬种!!」

眼见他们群情激愤,我心想宁玄书的腿没有白断,而后继续说:「国君是为了我们而战,为了我们而残!君视我们如子,我们待君如父!」

「如今国君重伤昏迷,难道我们为臣民的要眼睁睁看着五国打到我们的家里来!今日伤我君、他日踏破国门,杀我父母、烧我家园、辱我妻儿!」

听见此话,众将士想起自己的至亲与故园,更加愤恨。

「将士们,你们都认得我!认得我是曾经的裴将军之女,认得我是如今无父无母的峥国上将军!」

我抽出腰间长剑划破手掌,高举流血掌心而呼喝:「今我裴青也以血盟誓!国为我父,君为我母!生于峥国,与国同死,不退半步!」

一时之间众将士纷纷效仿,高举左手:「与国同死!不退半步!」

「与国同死!不退半步!」

「与国同死!不退半步!」

我孤立在高台之上青天之下,是人间不灭的第二个太阳。

了因站在台下久久瞧着,忽然一笑,佛前莲化作望日莲。

26

哀兵必胜。

何况五国的一众聪明人都想不到我居然大胆到用国君当自己的棋子,还是个废子。

一切筹算尽数落空。

先前救下的王姬嫁去了汣国,不日也派兵前来相助于我,加上久战僵持,五国并不同心同德,几次大败之后闹起了内讧。

最终我共斩杀八万敌军,力退五国!

前无古人。

后,也未必有可来者!

27

宁玄书没死,但一个断了腿的人是当不成国君的。

班师回朝后来的第一批客人是公子粤书一派。

前任国君一共就生了二子一女,宁玄书废了,又没有子嗣,这国君的宝冠几乎就悬在他的头顶上了。

来见我时他神色得意,哪有先前的小心试探。

于是很快,宁氏一族第三只癞蛤蟆呱呱落地。

在这个陡然被惊喜砸中的少年看来,娶我这个年纪大又凶悍的女人是天大的赏赐。

我却不谈这个,只说国有国君。

而宁粤书一派得了暗示,加上也确实留不得一个从前的国君,故而便半推半就地回去了。

之后我只需要静地等着宁粤书将谋害国君的罪证和日期奉上,而后抓个现行就是。

28

等待的这些时日里我常受杀孽折磨,而了因也践行了他的诺言归顺于我,甚至日日为我诵经,要我能睡得安稳香甜。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久了我总觉得不对劲。

可……他是佛子啊。

直到一日有个自以为貌美的男子向我自荐枕席,点燃的催情香被了因误吸之后,我才发现并非自己自作多情。

看着眼角微红的了因,我慢条斯理地「噢?」了一声。

听见我的声音,了因即刻退避宝殿之内。

他还想锁住门栓,然而哪里抵得过我的力气?我只需轻轻一推,可怜的小和尚便退无可退。

满座神佛垂眸注视下,蒲团上佛子不敢睁眼。

本君貌美骁勇,想啃我的癞蛤蟆拉起手能围着天下一圈,这俏和尚是什么意思?

我这人就喜欢有挑战的事情。

仗不喜欢和蠢货打,位子不乐意和傻子争,了因这样偏偏叫我起了勉强的心思。

何况——

我不否认,第一眼看见了因我便起了色心,这才诸多包容。

若是他只是个普通的和尚,恐怕早就被忠叔抗去我房间「慢慢审问」了。

而此刻随着时间流逝,催情香的效用越发明显,我看着了因额头冒出汗滴俯身上前:「了因——」

他猛然一颤,仍旧固执地坚守打坐姿势。

真倔,我就喜欢倔的。

了因说:「裴君,这是宝殿佛前,诸佛注视,不可妄动!」

似乎是在劝我不要越界,又像是在劝自己。

我勾了勾唇,确信以佛子的定力不会对不心动的女子这样难以把持,只是一时想不通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不过无所谓,我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喜欢。

于是我循循善诱:「我将神佛蒙住双眼。」

「他们看不到的。」

仿佛被这一句话击溃般,了因瞬息间几度崩溃,最终咬牙:「佛像巨大,怎能蒙住?」

我无声笑了笑,解下自己的腰带蒙上了他的眼睛,在他耳畔吹气如兰:

「佛在心头,你不见佛,佛不见你。」

「你就是我的佛。」

「惟愿我佛,垂怜于我。」

「惟愿我佛,救信女于水火。」

然而我们心知肚明,现在到底是谁在水火之间。

然而当我全神关注于了因身上恨不得吃了他时忘了耳听八方,忽然听见一声爆呵:「裴青也!」

霎时间旖旎的氛围全破。

我气得牙痒痒,回头看,居然是坐着轮椅的宁玄书。

怎么还没死呢,没死滚远点啊,晦气的玩意。

29

原来自生死之间走过一遭的宁玄书忽然顿悟,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我的手笔,于是气昏头了单腿赴会来了我的住处。

勇气可嘉,就是脑子一如既往的不太行。

他问我,那日五国联军突然杀进来乱兵之中将他砍伤,是不是我的手笔。

我:「不全是。」

「不全是?」

我点头:「嗯,没想让你受伤,想让你死来着。」

一个有名无实的国君罢了,现在的峥国基本上是我的一言堂了。

一开始我就想借着敌军的手杀了宁玄书,尤其是用有多年积怨的陈国,新仇旧恨,最能激励军心。

所以我需要一个敌军杀昏了头的战场情境。

恰好想起陈国主帅那句轻视女子的话,于是思索之下,我早在开战之前便命令其中的一部分士卒携带两副盔甲。

那日再故意和宁玄书被敌军分散在不远处,通过每日让不分士卒丢下盔甲武器,示敌以弱,叫他们误以为此方尽是不入流的逃兵,诱敌深入。

入了我这边,自然是被我依靠地形绞杀。

入了宁玄书处,则是叫他送命去的。

听见这一切,宁玄书不可置信:「你为何要如此待我!难道就因为我让裴清悦入宫为妃,你就这样报复我么!」

「你难道不知道我真正喜欢的只有你么!」

他神色癫狂悲伤,说的竟是真话。

我皱眉:「和清悦无关,她是我爹爹的女儿,我只会盼望她快乐安康。」

「至于你说的报复——我不过是想要国君的位子,逐鹿中原的资格,很不巧你就是挡了我路的人。」

宁玄书骤然愣住。

他大约和其他人一样,只当我是痛失所爱而陷入愤懑,要扶持旁人为君。

却未曾想过,自一开始我便没有什么所爱,也没有旁人。

看他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啧了一声:「何况你这种几把治国的玩意,也配做我的君主?」

这个词显然击中了宁玄书的痛处。

他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股怒气与恨意直冲天灵盖,而后狂吠如狗叫:「那你和那个和尚呢!你、你难道不是靠着美色笼络他!不也和我一样!」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我就来气。

差一点我就可以搞定了因解馋,却被他打乱了计划,于是嗤笑一声:「你就只看见这个?没看见别的?」

「对于了因,这个方法快捷便利,而且我本来就垂涎他的美色,不像你,为了地位稳固谁都下的了口。」

难道那二十万大军、那一场又一场的战功、那些心腹盟友,都是靠着所谓的美色笼络?

真可怜,以为谁都和他一样。

宁玄书气急:「可你只是女子!女子怎么能做国君!」

我双手抱胸:「上古有神女黎冰救世,我裴青也如何不能当女君?」

宁玄书瞠目结舌:「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话!是过去的传奇故事。」

我微微一笑:「那我就是新的传奇。」

「能作为传奇的见证者与垫脚石记载于青史之上,而非只是个普通的昏君,你该感到荣幸。」

30

我没杀宁玄书,毕竟这件事说出去别人也不会信更不敢信,而且我还等着宁粤书的刺杀呢。

谁知这厮还挣扎着不肯放弃,派了文官中最清廉刚正,有着断案如神的穆宜穆大人前来劝我放弃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

说即便知道我这样疯狂但他还是爱我。

……有病。

看着穆大人说完,我正斟酌要怎么处理这个知道了我野心的人时,却看见对方扑通一声跪下,利落脆响地磕头:「微臣穆宜,见过君上!」

嘿——

虽然穆宜开头就投诚让我很高兴,但还是难免狐疑,结果下一瞬穆大人抹了一把泪:「做梦一样,我居然等到国君变成女的了。」

紧接着,有玉面判官之名的穆大人摘下官帽解开官服,在我兴致勃勃地凝视下微微红了脸,然后继续解衣带。

直到露出内里的裹了许多层的束胸。

穆大人嘿嘿一笑:「内什么,君上,我这不算欺君吧?」

我顿时乐了,拍了拍穆大人瘦弱的肩膀:「不欺君!跟着我啊,保你升官发财,娶八个汉子!」

至于半夜被女扮男装的穆大人那男扮女装的娇妻闯门后我们互相打了几个回合,又是后话。

这边宁玄书左等右等,等不到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穆大人带着喜讯回宫,反而先等到了宁粤书的刀子。

看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将刀刺进自己的心脏,宁玄书终于放弃挣扎,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我兄弟二人,都做了一介妇人的鹬蚌了!」

于是在宁粤书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带着宗室元老将他当场缉拿,放逐国外。

宁玄书虽然没死,但是已然和废人无异。

自此,峥国无国君,唯有裴君暂代君职执掌国政。

这也是我开启争霸之路跨过的,第一关。

裴君番外

半死不活的宁玄书没有活着的必要,却也不一定非要死。

于是当裴清悦涕泗横流说自己不要公主之位,只求她留自己夫君一条命时,裴君还是答应了。

她对宁玄书说:「清悦喜欢你,我便不杀你,你得哄她开心知道吗。」

「从前怎么哄的,如今要加倍哄。」

她知道自己这个没有血脉关联的妹妹从小吃苦,却突然间被峥国最有权势的俊美男子深情相待,一时抵挡不住也不能怪她一个小姑娘。

宁玄书毕竟会花言巧语,就连自己也曾经被他的表象迷惑了。

但断了腿没了权势的宁玄书受不了天差地别的待遇,将自己的境地归咎为娶了裴清悦为妃,对她非打即骂。

如此折磨了数年,裴清悦这才幡然悔悟原来宁玄书并不爱自己,断了腿没了国君之位的他也只是个凡夫俗子。

于是再一次找上吞并了陈国的裴君,请求她让自己离开「玄书哥哥」。

裴君自然也答应了给她第二次机会,却没有让她做公主,只是给了一笔足以生活无忧的钱财,让她去偏远之地做个富家翁。

而宁玄书,则由他自生自灭而去。

裴清悦也是裴君有所交集的几个峥国女子之中,唯一没有留在国都的。

没了爱情的蒙蔽,裴清悦看清现实在临行前幡然悔悟,却到底拉不下脸求这个便宜姐姐给自己公主的名分,只能捏着钱袋子远去。

每当觉得她如今的生活还不错时,总会想起自己本可以活得更好。

就此在锦衣玉食里煎熬一世,贪心不足,作茧自缚。

至于其他的女子——

为了报仇女扮男装考取探花的穆宜穆大人自不必说,恢复女儿身那天喝醉酒哭了半夜,热泪盈眶说终于没有欺君之罪了。

甚至于醉酒后痛哭流涕说呜呜呜可以放心成亲了,结果被闻声赶过来的男扮女装娇妻兄弟抱走……

嗯,也算是放心成亲。

而原本打着让裴君辅佐自己亲弟弟上位自己沾光的公主宁语也没有和她反目,尤其是意识到跟着一个女君远比做国君的姐姐来的好之后。

如是过了几年,裴君没有刻意提高女子地位,然而冒出头的女儿家却越来越多。

当诸国都嘲笑峥国居然是女子掌握半数朝堂时,这个国家展露出了原始雌性的凶猛一面,接连吞并了周边数个小国,一跃成为了天下无冕之王。

而佛子了因在此刻说,她做的比那个未出生的明君要好得多。

已经是被天地所承认的下一任天子,身上的杀孽不再由一人承受,而是转化为国脉之中,不比他日日闭目诵经。

也就是,到了他离开的时间了。

这次裴君没有留。

她知道了因动了一次凡心,也知道他只是动了一次凡心。

一场劫。

此劫之后,他重回佛门,自己中原逐鹿,谁也不是谁的归宿。

「了因。」裴君说,「你要去哪。」

「贫僧,自有去处。」

他说罢双手合十,转身走入茫茫烟雪之中。

裴君遥遥看了良久,笑着摇了摇头:「忠叔,你说我一生不立后,后世之人是不是会觉得我痴情。」

忠叔不忍:「君上——」

裴君伸手微笑:「不,我不过是有些感怀而已。何况,天下谁人配与我并肩。」

了因番外

又是午夜梦回。

每当这时,了因都会听见裴青也说:

「你已经和我的名声纠缠在一起了,无论如何别人都觉得你是我的裙下之臣,为什么不坐实呢?」

自己则答,佛祖知道。

果然裴青也生气,说要砸了这些土做的玩意,把外面的金身扒下来充盈国库!

而了因又答,自己知道。

等到梦中裴青也骂一声有病之后,便会醒来。

他跪在佛前。

「弟子了因,妄动贪嗔,现长跪我佛面前,忏悔三昧。」

「愿将此生功德九分苍生,一分峥国裴青也。」

他恨不能将裴青也的八字细细说与佛祖听,又恐佛祖计他执念太深。

反累青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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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4-13 19:09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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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女假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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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为刃,胭脂与血共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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