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大龄初恋

大龄初恋

女人的自白书：当爱情被打败时

1

早晨醒来的时候整个身心都分外愉悦，好像一下年轻了十岁。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酒劲儿还没过，还是因为身边睡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儿。

轻手轻脚溜下床，从地上捡了个 T 恤套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不敢相信脸上的胶原蛋白好像又回来了一点点。

镜子里的自己精神饱满，面若桃花。

都说恋爱最能滋养女人。我才不信。一定是连轴工作之后的假期让自己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从卫生间的门缝望出去，他好像还在睡觉。我们的衣服散落在地上，从门厅一直到床边。

不好意思去回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猛然闯入脑海的零星画面又让我的心怦怦乱跳。

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竟然还像小女生一样在异国他乡玩艳遇。

低头猫腰从卫生间溜出来，在地上找衣服。但怎么都找不到我的衬衫，无奈之下我决定穿着他的 T 恤溜之大吉。

临走前又折回去，故意在床头放了些钱，一来买他的 T 恤，二来安抚自己的内心，我只是花钱睡了一个男孩儿，我才没有喜欢他。

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返程的飞机上，好友兼助理程曼和我汇报了部门近况，一组仍然扑在战线非常漫长的 IPO 上，二组新接了两个城投债，三组的并购一直没有起色。

卖方像嫁闺女一样，找了好几个女婿在对比，而我们公司对接的买方又不是最出挑的那一个。虽然有希望获胜，但是又做不到一招胜出，总之很熬人。

程曼用三两句总结完工作又说：「二组新来了个实习生叫 Linda，天天加班到 12 点！总是部门最后一个下班，也没人告诉 Linda 公司根本没有留用的名额，她做再多基础性工作又有什么用？」

「倒是三组经理李德天看不过去，每天送 Linda 下班回家。哎呦，三更半夜，也不知道最后回的是谁的家。」

相比于部门的 KPI 完成情况，程曼总是对公司八卦格外感兴趣。当初她来投奔我时，连份简历都没有，她说家里不缺她赚钱，她来工作就是 Social 一下。

恰巧我也需要一个眼线，保持敏锐的嗅觉替我留意部门的风吹草动。于是一拍即合。

但是程曼有个缺点，就是八卦之心总让她忘记我好歹也是个领导。

果然，她话峰一转。

「你在巴厘岛有没有艳遇？那边是全球冲浪胜地，肯定一票又一票小哥哥穿着性感泳裤在海边冲浪，你有没有下手捡一个？」

「可是小哥哥应该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会不会看不上你？不过你保养得也不错，你不说也没人看得出来你 35。」

我觉得程曼要是把八卦的执着之心用在工作上，肯定是个战无不胜的铁血战士。

我赶紧掐断她，「飞机要起飞了，我挂了。」

转头看向窗外，我并不想承认，我又想起了那个讨人喜欢的男孩儿。一场欢愉，此生却再也不会见面了。

心里生出一丝遗憾，又觉得这样才好，省得纠缠不清。

2

回国后还没下飞机就收到妈妈的电话，「你爸今天过生日，你过来吃顿饭吧。」

「他不是两周前才过过生日么？！」

「那是阳历的生日，今天是农历生日，我炖了鱼，你快点过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们家妈从来不过生日，但是爸每年过两个生日。

先回自己家放了行李，换了衣服，再过去。敲门敲了好久没人开，我正诧异，门吧嗒开了，妈妈的身影嗖一下又钻入了厨房，我似乎瞥见，在屋子里她还戴着帽子？

厨房传来她的声音，「我正炒菜呢，你坐下歇会儿。」

爸纹丝不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仿佛做饭开门天然就应该是妈负责。

待妈端出最后一盘菜，码好上桌，我也把准备好的红包放在爸的座位上。妈连叫了三声「吃饭！」爸才慢吞吞从沙发挪到餐桌。

居高临下瞥了一眼红包，「给客户送礼都挖空心思投其所好，给自己亲爸送礼倒懒得动脑。」

「孩子平时工作多忙呀！」妈在旁边帮我说话。

「都是你把她惯成这个样子！工作忙是借口么？工作忙就不尊敬父母了？工作忙就不结婚了？别人家的孩子钱赚得也不比她少，家庭照样打理得挺好！像她这样什么时候才嫁得出去！」

刚休完假的好心情瞬间被浇灭，爸总是有这种能力，像极权控制者，分分钟让我想暴乱起义。

我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你看别人家孩子好，那你去给别人家孩子当爸。还有，你别再操心我什么时候可以嫁出去，我觉得我自己过得挺好，我根本不需要嫁人！」

「别这么和你爸说话，你爸是关心你。」妈在桌子底下偷偷拉我手，给我使眼色让我服软。

这种戏码从小到大上演了千百遍，我也不知道在别人家是不是孩子都要负责哄老子。

看在妈哀求的脸色上，我语气软了些，「你不是一直羡慕隔壁张叔去了欧洲十三国，过两天你带妈也去，我出钱。」

「我不去！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早日嫁人！」

我又想正面暴怼，妈在桌子底下捏住我的手。差点冲出口的词又咽了回去。

终于吃完饭，我让妈把我送到楼下。妈是个逆来顺受的软性子，被爸欺负了一辈子，我劝的再多都没用。时间长了也只能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钱够不够花。

我猛然又想起她的帽子，「都开春了，你戴这热不热啊，而且也不好看，我改明给你买个时尚的。」

我手一欠，就把她帽子摘下来，然后我震惊了。

妈竟然剪了个板寸！

「怎么回事？！他让你剪的？」我猛然就想上楼找爸理论。

上大学之前，在爸的高压之下，我留了 18 年的蘑菇头，不准穿裙子，加上胸部发育不明显，多少次被认成男孩子。我羞愧地想死，爸却骄傲地说这样才不影响学习！

「是我自己要剪的！」妈在身后喊。

我回过头，真是百般不理解，「你剪板寸干嘛？」

「我看人家老太太烫满头小卷发都挺好看，我就去烫了个复古小卷，你爸说太难看。我想你爸的眼光总是比我好，我就去剪了。没关系，头发养一养就回来了。你爸最近投资赚了点钱，他说过两天给我买个更好看的帽子。」

妈一点都不难过，反而有点感恩戴德。

我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这几十年，爸强迫妈剪掉的又岂止是头发！如果我现在上去和爸理论一番，等我晚上我走了，妈还不知道花多少力气去哄他呢！唉！

我重新把帽子给她戴好，目送她上楼。

怕心里的话扎了她，终究没说出来。我之所以不愿意结婚，就是看妈这一生的婚姻才知道，两个人不如一个人。

3

休假结束还没进公司，就被派到上海培训。白天在大会议室里听各类课程，晚上在酒店跟进各小组的工作。

刚入职的时候还挺喜欢培训，眼花缭乱的课程免费听不说，还能坐着吹空调不用东奔西跑拜访客户。

后来才知道，公司加培训却不减工作，原本白天可以干的活儿，都被挤到了培训之后的晚上，真是逼迫员工变相加班的好手段。

程曼开始和我抱怨，每天晚上给我汇报工作超出了她 8 小时工作制。为了安抚她，我简单给她讲了我在巴厘岛的艳遇。

我是为了学冲浪去的巴厘岛。但是在当地换了 3 个教练我都不太满意，要不是技术太差，要不是英语太蹩脚，又恰逢旺季，好的教练都脱销了。

我看了看网络上的视频，就租了冲浪板自己下海。结果一个海浪迎头拍下，我的鼻腔口腔被灌满了水。

慌乱中我拼命乱抓，结果抓住了一个人的胳膊，好不容易从海里浮出脑袋，猛烈咳了半天，我才注意到是个男孩儿，长得还不赖。

男孩儿是冲浪爱好者，每年都会去不同的地方赶浪。他主动教我，作为回报，我请他吃饭。

程曼嫌我讲得太慢，单刀直入问，「男孩儿最后把你睡了么？」

「当然没有！」我张口否认。从来只有我睡别人，没有别人睡我。所以这也并不算我说了谎。

程曼大失所望，然后换了话题。

「李德天最近真是点儿背！偷吃实习生好像翻车了，他老婆每天晚上盛装来送宵夜还等他下班。也不知道他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明明意图劈腿，却被老婆当个宝。」

「还有还有，三组最近也新招了实习生，是个血脉喷张的男人！」

「什么叫血脉喷张？！」

程曼初中就去国外留学，嫁了人才回国。她成语用的不好，还不准别人说。

「就是天使的面孔！硬汉的性格！竟然和李德天正面刚了好几次，偏偏每次都是他对。而且 Linda 对他好像也有好感！」

「李德天想让他滚蛋，但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只能盼着实习期快结束。可是硬汉实习期若结束，Linda 的实习期也就结束了。李德天可愁呢！这大戏简直太好看了，可惜你最近不在！」

我打了个哈欠，开着公放，边听程曼讲八卦边改 PPT。

4

培训终于结束了，我恨不得当天晚上回北京给放羊一个月的下属们开会。但想一想晚上 10 点开会确实不太合适。于是我忍住了，第二天早晨 8 点开会。

与我预料的基本一致，我不在的这一个月，各项工作以非常缓慢的效率在推进。

询问了工作中的难点，一起讨论了应对的措施，制作了时间计划。直到参会的所有人都认可了时间计划，我才宣布，年终奖按计划完成率发放。

另外，没有按计划完成的小组，组长降薪降职，组员末位淘汰，空出位置招更合适的人选。

现场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有人小声问：「我们公司什么时候开始实行末位淘汰了？」

「从今天开始。没有问题的话，我们散会。」

我刚走出会议室，里面就像炸了锅一样。

程曼问我：「你什么时候和人力沟通了要做人事调整？」

「在你和我说了 Linda 很努力，以及今年我们没有新名额的时候。」

程曼的眼睛里好像露出了一丝丝恐惧，我立刻安慰她：「你放心，我不会换助理，末位淘汰的戏更好看，我想你也舍不得走。」

刚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到椅子上，门就被推开了，然后我看到了李德天，还有巴厘岛男孩儿？！

他看到我似乎也愣了一下，我用眼神暗示他，他要是敢说一个字，他就死定了。以及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的。

我面不改色地问李德天：「有什么事？这位是谁？」

巴厘岛男孩儿抢着回答，「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我不同意三组的时间计划。」

「你不同意刚才为什么在会议上不说？」

「我是实习生，没资格参加你们的领导会议。开会前我已经向李总反馈过了，但他原本就不认可我的方案，所以在会上提都没提！」

「三组现在跟进的两个并购，虽然金额巨大，利润丰厚，但是行业竞争激烈，我们服务的买主不一定能竞价胜出，按照成功的概率计算，预期收益并不理想。」

他说得很有道理，也正是我在琢磨的。

「那你有什么方案？」

「我们可以放低姿态，关注一些金额不大，但是又有绝对胜算的项目。」

「比方说，上周有个审计行业 Top10 的公司想并购一个在短视频细分市场做审计的小公司，我们并不需要投入很多时间精力就能促成这单并购，但是由于并购金额较小，利润较薄。李总不同意。」

李德天立刻解释：「所有人手都扑在两个大项目上，实在是腾不出手，全公司都知道，为了赶进度我每天晚上加班到夜里！」

我在心里暗自好笑，这个李德天不仅工作能力一般，人品也一般，睁眼说瞎话，从打卡记录看，他确实每天深夜下班，但是工作进度却完全没有。真是浪费公司资源。

我问男孩儿，「你觉得这类小项目你一个人能做么？或者我让人力再招两个实习生配合你？先让二组的 Linda 配合你吧，反正她也都在做一些打杂的基础性工作，这样她也能锻炼一下。」

「好啊，没有问题。」男孩儿一脸坦然，倒是李德天脸上风云变幻。

男孩儿转身出门前，我才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瑾楠。」

我饶有兴致地念着这三个字，没想到他出门前竟然向我眨了眨眼，意思可能是，我认出你来了。

5

从此之后我常看到周瑾楠和 Linda 一起加班，两个人叫了外卖还会在公司水吧一起吃。

程曼说我活生生拆散了 Linda 和李德天，她问我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圣母心。

说实话，我并没有想到剧情向这个方向发展。

有时在水吧看到周瑾楠和 Linda 说笑，我心里竟然会有一丝失落。当我不小心和周瑾楠的目光撞到一起，他似乎总会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

周瑾楠每周会主动向我汇报项目进展，我提醒过他，这样越级汇报不符合公司规范，他竟然反驳说，他和李德天做的是逻辑完全不同的项目，应该给他单独成立一个组，叫四组。

记得我刚工作时也这么和上级领导、上上级领导叫板，然后我就被扫地出门了。

我对周瑾楠越来越感兴趣，我不知道他像程曼一样有个不缺钱的家庭，还是像我一样有颗不怕死的心。

总之后来我默许了他向我汇报工作。没想到一个月内促成了两单小规模并购，让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有次会谈结束后刚好到下班的时间，周瑾楠突然说：「你还欠我一顿饭。」

「嗯？」我狐疑地看着他。

「你穿走的 T 恤是限量版 T 恤，你留的钱不够，你得请我吃一顿米其林才行。」

我心里一紧，又有些甜。

过去一个月，他完全没有提起过我们在巴厘岛的事。我有些惴惴不安，又有些期待，不知道他是全都忘了，还是没有认出我，还是发现和他邂逅的姑娘竟然是 35 岁的妇女所以后悔当初瞎了眼。

此时此刻他再提起，想起那一晚的云雨，我竟有两份害羞，压在心底的好感似乎又回来了。

见我不答话他又接着说：「冲浪的时候你很敢，喝酒的时候你很敢，在床上的时候你很敢，工作的时候你很敢，现在不敢了么？」

「谁说我不敢，走啊。」

「这顿饭是你欠我的。吃饭的时候，我是教练，你是学员，可不是什么领导哦。」

我低下头偷偷笑了，在他面前一直故意端着架子，没想到他都看在眼里，拿小本记着呢。

刚走到公司楼下，突然发现妈站在公司门口，还戴着那顶丑帽子，爸说给她买漂亮的新帽子又在骗人！

我上前问：「妈你怎么来了？」

妈两只手立刻拉住我，止不住颤抖，「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接。」

「刚才我在开会，放了静音。你怎么了？又和爸吵架了？」

「没有没有，我们从来不吵架。是你爸投资让人骗了。他听隔壁张叔的撺掇，投了个 P2P，刚才我在新闻上看到那 P2P 是假的！老板都跑路了！」

「你爸还不知道呢，钱虽然不多，但你爸肯定受不了。这两年你给我的钱我都没花攒起来了，我想问你再借点钱，偷偷给你爸，就当我帮他赎回来了。」

我脑仁嗡嗡直响，「妈，我给你钱是应该的，什么借不借的。但这事儿原本就是爸做错了，他应该受个教训才长记性！」

「都怪我，我当初劝他，他不听。都怪我，我就应该一直劝。」妈说着眼眶竟然红了起来。

妈一哭我心里也难受，「从小到大这几十年，他听过你一次么！」

「过去也怪我，没有主心骨，总是听你爸的。唉，过去都过去了，眼下可怎么办啊！」

「这事儿我想想。」

「我瞒着你爸出来的，我得回去了，你记得明天一早去银行取钱！」妈边走边回头嘱托我。

看着妈独自离去的背影，我不知道该恨还是该怜，明明是爸投资被骗不长脑子固执己见，为什么现在要妈想办法出钱维护他那可怜的自尊？越想越生气，暗下决心，还是得把这事儿捅到爸脸上。

一转身发现周瑾楠还在身后。我正想着和他换个时间，他说：「要不改天再吃饭？」

「嗯。」我点了点头，感谢他的体谅。

「今晚我请你喝酒去？」

「嗯？」我愣了一下，然后抿着嘴偷笑算是默许。

6

周瑾楠带我去了一家民谣酒吧，气氛舒缓，调酒师手艺很棒，我心中竟萌发出一点小小的醋意，「你是不是常带姑娘来这里？」

「一般小姑娘比较闹腾我都带她们去 High 吧。」

呦，果然是撩妹高手。

「这里只带女朋友来。」

我的心猝不及防猛跳了两下，低头喝酒试图掩饰中年妇女被年轻男孩儿撩得心旌荡漾。

却听周瑾楠说：「你在巴厘岛和我说，今年 27 岁，研究生毕业刚工作，和男朋友刚分手，独自旅行散心，都是骗我的。其实你 35 岁，工作 10 年，所有心思都在工作上，从未交过男朋友，还发誓要单身过一辈子。」

「你正准备去香港冻卵，你有房、有车、有工作、有爱好、有朋友，你不介意发展几段艳遇，但你并不需要一个稳定的男人给你添堵。对么？」

「你怎么知道？」

「你给程曼讲了个巴厘岛的故事，我给故事增加了一些细节，以此为交换，她就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啦。她是你发小，你不会为难她吧？她是不想看你孤独终老。」

我都能想象到程曼知道我睡了周瑾楠是什么样的兴奋表情。我立刻否认：「我一个人很好，从来都不会觉得孤独！」

情人节我不觉得孤独，生日我不觉得孤独，生病在医院打吊瓶不觉得孤独，下班后一个人回家、吃饭、睡觉、打扫卫生，只是会觉得太过安静，所以我会开着音响放音乐，我才不会觉得孤独。

周瑾楠也不反驳，举起酒杯和我碰杯。

我不记得最后到底喝了多少，我们好像照着酒单从上往下点了很多杯。我只记得我们聊了很多，我很开心，眼睛里都是粉色的泡泡。

最后周瑾楠打车送我回到小区门口，我心中竟然闪过一丝期待，想邀请他上去坐坐。但是我闭紧了嘴巴，什么也没说。

他轻轻吻了我的脸颊，说晚安。

我一个人从小区门口走回家，冷风一吹酒醒了一半。指尖摸着被吻过的脸颊，曾经也和别的男生逢场作戏、寻欢作乐，过后就会抛诸脑后，再也不见。

为什么唯独此时此刻，心中脑中全是周瑾楠，我该不会喜欢上这个小我 10 岁的男生了吧！

7

第二天我还没睡醒，就被妈妈的电话惊醒。

「你爸看新闻，知道自己被骗了！现在去了理财公司，但理财公司人早没了！你爸又去找写字楼物业，要打起来了！」

我穿上衣服赶紧出门，按照妈给的地址来到华辰大厦，直奔物业。只见爸领着一堆老头老太太正在聚众闹事。

「你们和他们肯定是串通的！先把屋子租给他们骗钱，然后再让他们卷钱跑路！他们不见了，你们就得还钱！还钱！」

爸喊一声，后面的老头老太太喊一声，乌泱泱的人把过道堵死了，我在队伍的最后面根本进不去。

「你们要不还钱，我们就待着不走！」

爸说完不顾保安的阻拦强行冲入物业办公室，后面的人也推挤跟上，场面极其混乱。

保安喊着：「不准上前！不准上前！」双方不停推搡，前面好像有人摔倒了，我看不清谁把谁推倒在地。

而我太过清瘦，根本挤不过去，真希望有个壮汉能替我开路。

「哎呦！你们怎么打人呐！保安打人啦！杀人啦！」

是爸的声音，我心急如焚，突然听到周瑾楠的声音：「怎么回事？你爸妈还好吗？」

「爸在里面！」

周瑾楠立刻拉着我的手，走在我前面，贴着墙边挤出一条窄缝。我紧紧攥着他的手，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愿意承认，我真的很需要一个男人。

终于挤到最前面，发现爸躺在地上。

「爸！爸！你怎么了！」

「谁也别碰我！不还钱我就在这里躺着！」

我还以为是保安动手了，没想到是他自己撒泼。现场人声鼎沸，我生怕别人踩了他，但是又气愤，绝不能纵容他耍性子。

周瑾楠挪了几把椅子，用椅背把爸围了起来，和所有人都隔开了距离，他冲我狡黠一笑，我便明白他既是围困也是保护。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所有人都散了，爸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他还想撒泼，但是被警察数落了两句立刻安静了。

冤有头债有主，诈骗案已经立案了，物业和保安也是受害者，大家都贪高收益，买了不少，最后都打了水漂。

开车送爸妈回家的路上，爸还在不听念叨。

「警察肯定吃了回扣！和保安、理财同流合污！也没给个准话，什么时候把钱还给我！这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和光天化日抢钱有什么区别！」

「不行，明天我还得去，我天天都得去！直到他们把钱还给我！」

我一肚子火气正想爆发，周瑾楠给我使了眼色，让我别开口。我也不知道他什么用意。

车开到小区门口我送爸妈上楼，周瑾楠晚了几分钟才上来，给了我一把锁，一条铁链。

我在心里笑他真够狠，然后板着面孔把铁链锁扔在餐桌上。

「警察说了，你要再聚众闹事就要拘留你！你自己看吧，警察局和家里你想蹲在哪儿。想好了告诉我，想蹲警察局我送你去，想蹲家我给你上锁。」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是受害者！我的钱没了！」

「妈劝你别买的时候你听了没？妈劝你赎回的时候你听了没？你不要以为这个世界就是按照你的逻辑来运转，你永远都是对的，我告诉你，你错了！」

「你不仅错你还固执！你永远不准别人说你错！我之所不想结婚就是不想嫁给一个像你一样自大狂妄、活在幻想世界、对身边的人疯狂控制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出这些话，这些话一直埋在心里，快压死我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你损失的钱，我和妈都不会补偿给你的！这是你应该受的教训！」

「反了！反了！反了天了！」

我不再理会爸，转身想走，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妈，又折回去，伸手把她的帽子摘了。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戴着帽子遮掩爸的愚蠢。

「妈，你受累了。我先走了。」和妈匆匆拥抱了一下，怕再说下去我就哭出来了。

8

走下楼才发现这一出闹剧全被周瑾楠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羞愧，但转念一想，反正周瑾楠不过是一段短暂的奇遇，之后也会消失于人海，便坦然了，但也有一分失落。

「你怎么会出现？」

「早晨看了新闻，给你打手机你也没接，我担心你，就过去了。」

「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拉着你的手挤进人堆儿？谢我拐去五金店给你爸买锁？还是谢我在你着急上火时刚好能帮你分担一点点？」

他说的全部都对，但我偏偏不想承认，「你话很多诶，要不要去吃饭？」

「好啊，去你们家楼下吃拉面？」

「不是欠你一顿米其林么？不去么？」

「那个不着急，我想等更有仪式感和纪念意义的一天再去，比方说，你同意做我女朋友。」

「那恐怕你永远都吃不到那顿饭了。」我故意向前快走了两步，把周瑾楠落在身后，其实心里甜丝丝在偷笑。

「不着急啊，慢慢来，总有一天我会等到的。」周瑾楠吹着口哨仿佛胜券在握。

「可是，你不是和 Linda 打得火热么？」

「你吃醋啦？我是故意让你吃醋的，顺便也帮 Linda 让李德天死了心。」

「你为什么不找同龄的女孩子，为什么找我呢？」

「我以前交往过几个同龄的女孩子。她们都很漂亮，很有活力，对生活有很多渴望和梦想，她们会要求我温柔体贴，努力上进，要赚钱，要照顾她们，还会列时间表——「

「什么时候买房，买车，什么时候见父母，什么时候结婚。我感觉自己像她们的工具。我也知道她们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但我并不想成为她们通往理想生活的一座桥。」

「后来在巴厘岛遇见你，你不但没有让我对你负责，反而在床头给我留钱，我觉得这个女人真是酷毙了。」

「后来发现你思想成熟不做作，人格稳定不依附，能平衡工作和自己的生活，你从不索取，反而让我很想要付出，和你相处舒服而没有压力。」

「我不希望我的另一半控制我，改变我，同样我也不会去控制她，改变她。」

周瑾楠的话满触动我的，我不想恋爱嫁人，确实是害怕失去我自己。我不想像妈一样，除了女儿的母亲，丈夫的妻子，她再也没有别的身份。她没有她自己。

我想要为我自己而活。周瑾楠给了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在一起，也可以保持各自的独特性。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反正迟早有一天你会做我女朋友的。」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在巴厘岛的时候，我们坐在海边喝啤酒，你看着一对对的情侣，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是你的眼睛里全是渴望和羡慕。从来没有人喜欢独自一人，都是被生活逼成了战士，你也一样。」

「你年纪轻轻怎么满嘴大道理？」

「你人到中年怎么像小女孩一样没有谈过恋爱？」

周瑾楠来到我身边趁我不注意啄了我的脸颊，「你放心，我会等到你同意的那一天，才吻你。」

反倒是我已经等不及了，于是我拉了他的手，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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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0-09-25 17:2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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