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陛下心里苦
所属系列:梦归椒房殿:后宫之路,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陛下心里苦
梦归椒房殿:后宫之路,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谢澜最近心里有点苦。
作为大周的女帝,登基三年还未纳皇夫,后宫还未入主一位男妃,眼瞅着那些宫殿年年修缮的费用流水似的花出去了,可该住在里面的人愣是一位都没有。
于是她的一派忠心耿耿直言不讳的臣子急得不行。
折子一沓一沓呈上来,撂在那里都能生堆火了。谢澜揉着眉心,在一封折子上提笔批注,「纸贵,大人应当省着点用。」
第二日早朝自然是炸开了锅。
她的臣子向来胆大,袍子一掀跪在殿中,将带着她批注的折子摊开,「陛下这是何意?顾左右而言他,臣一片赤忱之心陛下就没有看到吗?!而且,咱大周不差钱,这几张纸陛下就不要耿耿于怀了!」
谢澜被这一番抢白,尴尬地咳了两声,「朕……朕这不是勤俭治国嘛……」
那干臣子恨铁不成钢,咬牙冒着大不韪骂自己陛下,「你那不叫勤俭,你那叫抠!」
是了,大周的女帝……以抠出名……
宫殿破得漏雨住不了人,便拆了其它宫殿的瓦片来补上,东拆拆西补补,最后实在没法,精确到铜板请匠人来修缮,最后又因为经费不足,导致修好的宫殿因质量不好,过不了多久便又要翻新一遍。
后来还是那帮子大臣实在看不下去,自掏腰包众筹才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谢澜恼羞成怒,一拍龙椅,「退朝!」
大臣们倒挺怡然自得波澜不惊,甚至有人从怀里掏出个西洋怀表,「今儿个陛下比昨日走得还要早啊!」
谢澜:「……」
特么的这都是帮什么臣子,砍了行不行?
心里正窝火,又有臣子跪倒在跟前,「哦对了,知会陛下一声,过两日西楚和亲的男妃便要来了,陛下近几日还是拾缀拾缀,收拾得得体些。」
男妃?知会?谢澜怒了,发着雷霆之威,「谁给你们这个胆子!」
众臣子面无表情,「太上皇。」
谢澜:「……」
她母皇啊!她那个恨不得她一出生就让她继位的母皇啊!她那个一等自己及笄就带着自己一干男妃游山玩水的母皇啊!
谢澜看了看底下这帮被迫被母皇托孤的肱骨大臣,深吸了几口气,微笑,「什么时候到?可要朕亲自前去迎接?」
西楚和大周不太一样,大周主要还是以文治国,比方说她那干大臣,一个个看起来柔弱得不行,可跟她打起嘴炮来一个比一个溜。
而西楚乃武力至高,西楚子民好骑射,个个强壮健实,生得魁梧雄壮。
而据说……她那即将到来的她母皇暗戳戳塞给她的男妃,更是个中翘楚。
谢澜蹲在殿里纠结了半天,她掂量了一下自己这小身板,估摸着自己能不能吃得消。
服侍她的宫女小碧送上来一杯茶兼一句屁话,「陛下,别愁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谢澜把茶喝了,那句屁话嚼巴嚼巴也接受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帮朕先收拾着,过两日随朕前去迎接男妃!」
1
讲道理,活了这么些年,洞房花烛还是头一次,谢澜难免有些紧张。
她咽了口唾沫,看着喜床上蒙着盖头的西楚男妃,掂量了一下,放下杆秤,觉得还是应该先交流交流感情。
「你叫什么?」她打算从最基础的问题开始,再一点一点循序渐进,聊嗨了,天也估摸着该亮了。
岂料她的男妃比她生猛,也不接她的话,还反问:「陛下不掀盖头吗?」
听着那醇厚仿佛带着磁性的男音,谢澜顿时慌了,「我……我朕这不是那什么?哦对,怕你不适应,先聊一聊……」
男妃不领情,催促道:「陛下手脚还是麻利些,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狗屁玩意儿!要是能换,她宁愿用春宵换千金!
不过已经上架的鸭子,还能跑到哪儿去?谢澜知道一旦自己现在出了这屋,那帮大臣明日绝对会给她再呈一摞折子上来。
红烛摇曳,烛影绰绰下谢澜涨红着一张脸,心想着早晚都得死,于是一咬牙,猛地将男妃头上的盖头给掀飞掉。
不过看着灯烛下那含羞带怯犹似娇花的面庞,谢澜着实愣了愣,险些没被这美色晃花眼,「你是西楚来的?」
男妃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里蕴着笑,「奴的君主怕其他人太粗犷生猛,便特意选了奴来。」
谢澜一口气梗在嗓子眼里差点没提上来,西楚王这是在暗讽她身板小?
想到自己千挑万选派到西楚的使臣被她收成男妃后,谢澜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她又瞅了瞅眼前这个嫩生生的男妃,不由有些气闷,索性合衣一躺,「不早了,睡吧!」
岂料一阵香风突然拂来,谢澜回过神时,她的男妃香肩半露正倚过来要解她的衣带。
谢澜慌忙扯过被子捂住胸口,大叫,「你干什么?」
这回换男妃愣住了,他的纤长十指悬在半空,怔怔回道:「陛下不洞房吗?」
洞洞洞房?谢澜的脸顿时涨得跟她扯着的那大红锦被一个色,她捂着怦怦直跳的心窝子,期期艾艾,「朕……朕突然想起朕的奏折还未批阅完,爱妃先睡吧!」
说完,猛地掀开半倚在她身上的男人,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她得去批点儿奏折压压惊……
说到这里,谢澜还真得感谢西楚王选的这个男妃,不然挑个魁梧的来,她还真不一定能掀开他跑出来。
不过谢澜跑得快,自然也没有看到,偌大宫殿里,那衣衫半褪的男妃跪坐在床上,怔愣半晌后,突然躬身,将脸埋在锦被中闷闷笑起来。
至于谢澜,看着堆得跟她一般高的折子,随手掀了几本,见上面皆是「陛下洞房若是敢跑,明儿个臣便再上十个折子」之类的话,很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那就上吧,正好她殿里的银炭快烧完了。
2
谢澜最近心里愈发苦。
因为她的臣子自打知道了她用他们呈的折子来烧火后,纷纷改变了战术。所以如今的局面是,大臣们不上折子了,改触柱了。
谢澜听着那「砰」的一声,心里波澜不惊一碧万顷。这是第几个了?
小碧在身边适时提醒她,「陛下,梁上开始掉灰了,若是再让大臣们撞下去,就得掏钱修缮宫殿了。」
谢澜扶额,默默算了算那笔费用,突然觉得那些大臣撞柱子跟撞在她身上一样让她肉疼。
于是她忙拉住下一个触柱的大臣,劝道:「大人别想不开了,我见您乌纱帽里的棉花垫得没前几位的厚,您又年纪大了,这一下子下去可不得了。」
那个大臣脸不红心不跳,从容不迫把纱帽里的棉花拿出来,「老臣也是迫不得已。陛下若还不跟男妃洞房,下次老臣可就……」
谢澜咧嘴,期待地问:「不塞棉花了?」
众臣:「不,请太上皇了。」
谢澜:「……」
好想砍死这帮吃里扒外不忘旧主的臣子,小碧快拉住她!
小碧:「陛下,砍了他们太上皇会来砍您的。」
谢澜:「……」很好,很管用。
不过话说回来,自打上次从洞房里跑出来,她已经有近半月没见男妃了。
其实人家来见了她好几次,结果都让她派人给挡了回去,连平日里上朝下朝会路过男妃的宫殿,谢澜都是绕道走。
谢澜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厚道。毕竟人家初来乍到,也不说好好招待一下,反倒将他晾在一边,着实有失大国风范。
于是她捯饬一下,决定去男妃的琉璃宫坐坐,顺便探讨一下人生。
男妃正在临字帖,瞅见谢澜磨磨蹭蹭从殿外进来,搁下笔,很是自然地打招呼,「陛下来了。」
男妃今日一袭月白长衫,穿得很是周正。可不知为何,洞房夜那日男妃一袭红袍衣衫半褪的模样却从谢澜脑海里一晃而过。
谢澜脸皮不由燥了燥,咳了两声强自镇定。
男妃端了杯茶过来,同她坐到一起,笑道:「陛下今日不忙了?」
谢澜喝茶,「嗯……不忙了。」
紧接着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谢澜抱着茶杯灌水,男妃在一旁慢悠悠倒腾着茶具。
最后谢澜败下阵来。
她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觉得还是应该尝试着先沟通一下感情,「爱妃唤什么?」
男妃抿唇笑笑,「奴唤何玮。」
看着何玮那双纤纤素手衬着青瓷,很是妖娆的模样,谢澜将自己的一对鸡爪子往袖中藏了藏,「何爱妃啊,近日可吃得好?可睡得好?过得可还舒心?」
何玮桃花眼一眨,含了几分委屈,「吃睡都还好,只是久久见不到陛下,舒心却是谈不上的……」
谢澜一噎,讪讪放下茶盏,正色道:「何爱妃啊,朕今日前来,是同你商讨一件事的。」
「您说。」
瞅着何玮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谢澜犹豫道:「是这样的,我那帮臣子非要求我俩睡一处,可是,朕……朕……」实在是无心无力。
何玮见谢澜这副模样,知道她的为难,于是很贴心地上前,「陛下无须为难,奴有一个法子……」
谢澜闻着突然飘过来的一阵清浅玉兰香,微一恍神,何玮便已经坐过来凑到了她耳边……
3
总归是在大臣那里验收合格了。
谢澜将衣领又往上拉了拉,好歹将脖子上那个暧昧的痕迹给遮住了。只是一抬头,对上何玮含笑的桃花眼,脸皮还是忍不住烧起来。
她咳了两声,有些不自在,「何爱妃立了功,可想讨什么赏赐?」
最好是讨个出宫的恩典,谢澜暗戳戳地想。
不过显然她想得太美了。
只见她的何爱妃娇娇往她身上一靠,「奴倒是没有什么恩典想求,只是希望陛下闲时能多来琉璃宫坐坐。」
随着何玮的靠近,谢澜又闻到那广玉兰的香味,恍惚想起昨日何玮对她脖子做的那事,心一慌,竟突然多了些道不明的情绪。
何玮说掐出来的痕迹稍微有点经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于是他自告奋勇帮她给弄了一个货真价实的。
颈间似乎还残留着那阵甜腻湿热的触感,谢澜浑身都快烧了起来。她夺过茶杯又灌了几口,然后腾地起身,眼神飘忽,「朕……朕得空了便来。」
于是,落荒而逃。
而琉璃宫中何玮目送着谢澜走远的身影,自顾自将她喝的那盏茶执起来,就着谢澜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末了,眼角眉梢都是笑。
不过打那以后,谢澜去琉璃宫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见自家陛下竟舍得将一座珊瑚雕往琉璃宫送,那帮臣子很是欣慰,自己陛下的榆木脑袋,可总算是开窍了。
不过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们以为开了窍的自家陛下,正捧着珊瑚雕凑到何玮面前,紧张兮兮地问:「这不小心被朕磕掉了一个角,爱妃估摸着补好了能拿出去卖多少钱?」
谢澜也是无意间闲谈才发现何玮还有修补玉石之类金贵玩意儿的手艺。说是因他生得不似西楚人,所以在家中不大受宠,诸多冷落下才学了这些手艺打发时间。
谢澜杵着下巴看何玮修补珊瑚雕,见他面庞如玉,蝶翼般的长睫半垂着,神色专注温柔,谢澜不由有些心猿意马。她咳了一声,摸着有些滚烫的脸皮,没话找话,「何爱妃吃过穆国的片儿鸭吗?」
何玮一怔,继而轻轻摇头,「不曾,奴未曾去过穆国。」
谢澜可惜道:「片鸭儿可是一绝呢!朕当太子时,出使穆国曾尝过一回,那味道至今恋恋不忘。」说着,想起什么,「过些日子西楚王便分娩了,届时朕带你回一趟西楚罢。」
何玮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抬头冲着谢澜,倏地一笑,「陛下在哪里,奴便在哪里。」
谢澜脸一红,瞅着何玮笑得跟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样,顿时绷不住了,捂着怦怦直跳的心慌忙道:「那什么,朕的折子还未批阅完,朕便先走了。」
小碧在殿外探头探脑,见谢澜急匆匆出来,忙迎上去,跟在身后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同谢澜说道:「陛下,赵大人托奴婢问您何妃被哄开心了吗?钱大人托奴婢告诉您让你问一下何妃还喜欢什么?孙大人李大人则托奴婢向您表示若是何妃还喜欢什么物什,陛下拿不出手尽管找他们众筹……」
谢澜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恶狠狠盯着小碧,「那帮子老顽固什么意思?」
小碧总结了一下,「大抵想让您哄得何妃开心,能早日怀上子嗣,毕竟西楚王不日便要分娩了。」
谢澜一噎,正无话可说时,一声轻笑传来。
谢澜寻声望去,何玮正拿着她的披风站在琉璃宫门口,勾着红唇笑得风情万种,「劳烦小碧姑娘回去同那些大人说一声,我不用哄,只要陛下愿意,奴随时都愿肝脑涂地。」
谢澜:「……」
苍天大地,快来瞅瞅,她这里都是帮什么臣子,都是个什么男妃!
不过,显而易见她是在嘴硬,她心里那抹甜滋滋的味道,她自个儿再清楚不过了。
4
因为谢澜抠,此番去西楚用的马都不是什么千里良驹,按脚程来算,现在便该收拾收拾出发了,不然再往后推些时日,应该能赶上西楚小殿下的月子礼。
谢澜看着一大早来她殿里说要给她亲自泡盏茶的何玮,想起早些时候上朝时因为想起他而晃了几次神,便有些不大自在,「何妃不收拾收拾?」
何玮抿唇轻笑,「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陛下的,奴也是陛下的,陛下带着就好。」
听了好些次的花式表白,谢澜脸皮还是忍不住燥了燥。真是想不到啊,如今她也成了拖家带口之人。
对比初见何玮时,谢澜发现如今她瞅着他,真是愈发顺眼了。
谢澜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肩,「此番路途遥远,还得经过穆国境内,爱妃有什么惯用的物什,尽管吩咐宫人收拾着带上。」
说起来,她也是五年前出使西楚时路过一次穆国,此后便再也没有去了。
说起穆国,便又不得不提到穆国国君——陆知澜。
与西楚和大周不同的是,这个国君可是个带把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谢澜和那个陆知澜同一日出生,后来又同一日登基,加上一个名澜一个又唤知澜,着实暧昧得紧,民间戏折子都排了好些戏出来。
不过谢澜很是瞧不上陆知澜。她听说陆知澜好声色犬马,好华衣美食,住的宫殿奢华得不行,而且长得跟娘娘腔一样。
那时正值谢澜抠到最极点的时候。
一众臣子看着自己面黄肌瘦的君主,再想起坊间传言穆国美得跟朵花儿似的穆国国君,不由老泪纵横。
谢澜啃着馒头表示他是个长得好看的败家子。
她的臣子痛心疾首,「人家那是会花钱会享受,您就不能学个一点半点?」
谢澜用馒头沾了口酱,表示不懂,「朕这不过得挺好的……」
众臣子无奈摊手,瞅瞅,他们也很绝望啊……
算了,往事也不便多提,不过老是被自己的臣子拿来同那陆知澜对比,谢澜还是有些忿忿不平的。
她学富五车知天文地理,那些迂腐庸俗的臣子就知道看脸!
于是她暗戳戳在宫人们收拾好的行装里丢了几个掐金头簪进去了。
何玮正好拿着修补好的珊瑚雕进殿,看着谢澜跟扔烫手山芋一样往行李里扔东西,便走过去看了一眼。
瞅见静静躺在一堆物什中的簪子,他不由失笑,「陛下哪里来的?往日未曾见戴过。」
谢澜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秘密,顿时手忙脚乱去遮掩。
何玮手快,拿了一支出来,然后倾身作势别在谢澜的乌发间,莞尔笑道:「挺好看的,陛下应该常戴。」
谢澜顿时跟熟透了的螃蟹一样,涨红着脸从何玮手中夺过簪子,干笑着,「这是朕给你们西楚王的见面礼,对,见面礼……」
何玮摇摇头,一双含情桃花眼定定看着谢澜,抿唇轻笑,「还是陛下戴着好看些。」末了,倾身靠近谢澜,眼中的温柔更盛,「我说真的。」
胸腔里的心都快蹦出来了,谢澜怔怔看着何玮直起身春风满面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溺死在他缱绻温柔的眼波里了……
这可使不得,她可是国君,万不可沉迷美色!
谢澜定了定神,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爱妃若无事便先回去收拾东西罢。朕……朕先去批阅几本折子。」
她得冷静一下啊!
当初要死要活不娶妃不进洞房,现下人家三言两语撩拨一下就控制不住自己热血沸腾,这可真是啪啪打脸。
5
可惜她的臣子不让她冷静。
启程去西楚时,当何玮在一众臣子殷切期盼的眼神注视下掀帘上了她的车,谢澜就知道,她约莫是不能好好冷静了。
小碧在一旁为虎作伥,「陛下,何妃的车架被撤回去了,奴婢是不会再去安排一辆的,其他人也不会的,您就死了这条心罢。还有,大人们说奴婢在一旁服侍您有碍您同何妃进行深入交流,所以奴婢便不近身服侍了,洗漱宽衣之类的,您就交给何妃罢。」
说完,不等谢澜发怒,便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看着车厢内好整以暇坐着的何玮,谢澜扶额,只能乖乖认命。
这又不同谢澜自己去找何玮,她主动去找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半分没有龌龊思想。可如今硬要把何玮送到她身边,一想到大臣们打的什么主意,谢澜就不淡定了。
何玮大抵也知道她不高兴,于是自打上了马车便坐在一边,不言不语也不知道想什么。
谢澜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眼神却不由自主斜觑着往何玮那儿瞄。
不想一个不注意,正好被何玮抓了个现行。
谢澜很是尴尬。
正不知要如何化解这尴尬时,却听何玮幽幽叹了口气,「陛下便这般不喜欢奴?」
谢澜一滞,看着何玮委屈的目光,讷讷道:「也不是不喜欢……就是……」
就是不确定这喜欢有没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母皇的男妃众多,她的皇夫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她曾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皇父是如何从意气风发变得沮丧阴郁,打从那时起,她便发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年少时也不是没有过春心萌动,可与那少年只是惊鸿一瞥,此后再未见过,那抹心动似乎便成了一抹绮丽的春梦,没多久便消逝了。
后来登基,忙于朝政,那些迤逦的心思便再也没有过了。
直到何玮出现。
他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待在琉璃宫中,可但凡她去,他便在那里,这让谢澜有一种归属感……好吧,说了这么多,主要还是因为何玮的美色。
而且,不知为何,何玮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当初她在穆国见到的那个美少年。
谢澜托腮,看着何玮出了神,「你……当真没有去过穆国?」
何玮顿了顿,缓缓摇头。
车队行到穆国境内,那些时不时扒着马车来偷窥一下的臣子这才正经起来,说穆国国君病得厉害,有好些时日没有上朝了。
这个意思便是让谢澜准备点礼,毕竟此番前去西楚得借道穆国。
早前已经花了一大笔钱给西楚王备了礼,如今还得给陆知澜准备?
谢澜不服,表示他们可以绕道走。
她的臣子们翻了个白眼,告诉谢澜要是绕道走就连西楚小殿下的月子礼都赶不上了。
谢澜想到此次出使西楚的目的,咬咬牙让下臣们准备去了。
不过如此一来,少不得在穆国停留一两日。因此,谢澜便打算带着何玮去尝尝片儿鸭。
连日的赶路和臣子们时不时冒个头出来的偷窥让何玮有些吃不消。谢澜见他恹恹的,不禁有些担心,「要不你在穆国歇着,我从西楚回来再来接你?」
何玮摇头,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陛下在哪儿,奴便在哪儿。」
谢澜这厢正感动的,谁知那厢的何玮却头一歪,直直栽了下去。
这是昏过去了?
身边的人都去采买去了,随行的太医可能觉得自己是个碍事儿的,也屁颠颠跟着去了,只留下实在走不开的一干侍卫面面相觑。
谢澜急得不行,却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带着何玮去了离他们歇脚之地最近的医馆,不过不能暴露身份,是以随行的侍卫只带了寥寥几人。
谁承想,一路上都没有出事,偏生人最少的时候就出事了。
谢澜脖颈一痛,只是失去意识前,她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身旁的何玮,喃喃道:「你骗……我……」
隐约有人将她抱在了怀里,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是你先骗我。」
谢澜不由皱眉,狗屁,她虽抠,但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6
谢澜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看着鲛纱帐上的双面绣愣了半晌,暗暗折算着这一匹鲛纱该值多少钱,末了,揉着自己咕噜直叫的肚子暗骂一声败家子。
何玮托着一盘片儿鸭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谢澜盯着帐顶眼冒绿光满脸狰狞的模样。
一阵阵香味只往鼻子里钻,不过谢澜也是有气节的,她淡淡往何玮身上扫了一眼,偷偷咽了口唾沫,再淡淡开口,「你是穆国人。」
何玮只是笑,一双桃花眼里精光乍现。
谢澜皱眉,「放朕回去,谁许你的好处朕按三倍给。」想了想,有些肉痛,又改口,「不,两倍。」
何玮噗地笑出声来,坐到床沿,倾身看着谢澜,唇角勾着笑,「陛下,朕可不能放你回去呢!」
谢澜看着悬在她上方的何玮,整个人石化了一般,许久,才把话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你……你是陆知澜!」
何玮……哦不,陆知澜脸上的笑愈发灿烂,他伸手替谢澜理了理鬓角,开口,「幸会啊,我的陛下。」
谢澜有些凌乱,不过很快她便镇定下来,威胁陆知澜,「你最好尽快放朕回去,不然朕的臣子发起怒来朕都害怕!」
陆知澜捏着刷子仔细给片儿鸭刷上酱,漫不经心回道:「没关系,朕不害怕就好了。」
见他油盐不进,谢澜决定放大招,「朕已经定好出使西楚,届时若见不到朕,西楚王必会陈兵穆国!」
听罢,陆知澜终于有了点反应,只见他回身,抬手勾起谢澜的下巴,再凑近她,轻轻笑道:「你以为,我是如何上的西楚和亲的花轿?」
谢澜一听,心顿时哇凉哇凉的。得,西楚王那个老娘们原来早跟陆知澜勾搭上了。
那此次她去西楚洽谈和平协定一事便是西楚王事先计划好了的,挖了个坑就等着她往下跳。
想到这里谢澜不禁想抽自己两大耳光子。当初她派人查了何玮的来历,说是确有其人,便没有深究。如今看来,到底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古人诚不欺她也。
谢澜在心里将谢家宗室可以继位的子弟过了一遍,觉得那些大臣们倾家荡产救她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决定打感情牌自救,「何爱妃……呸!穆王,你仔细想想,你在周国的时候朕可曾亏待过你?如今你这样,不觉得你有些忘恩负义吗?」
陆知澜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陈述,「大婚当夜丢下朕跑了,谢澜,我记着呢!」
谢澜一噎,瞪他,「莫非你还想朕留下来?!」
语毕,便见陆知澜冲她古怪一笑,直笑得谢澜心里咯噔一声,升起不好的预感……
「谢澜,给朕生个孩子,朕就放你走,如何?」
谢澜抓了身后的牛角枕扔过去,破口大骂,「陆知澜,你想得到挺美!」
陆知澜接住砸过来的枕头,面上笑意粲然,「我不仅想得美,我还长得美,谢澜我告诉你,你不生就别想回周国!」
谢澜摸到桌上的片儿鸭,举起来正打算扔过去,临到头觉得可惜,又换成了自己的鞋拔子,「滚你娘的,臭不要脸!」
7
关于陆知澜为何要让她给他生孩子,谢澜猜测可能是因为她貌美如花学识渊博,生下来的孩子定是很优秀的。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陆知澜耳朵里,他一脸严肃找上谢澜,叹道:「你这种思想是很危险的,你不妨可以想成是我瞎了眼。」
就在谢澜险些磨碎后牙槽时,陆知澜又开口,神色竟有些落寞,「谢澜,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谢澜心下一紧,涩着嗓子问:「什么?」
「五年前,你还是太子时,出使西楚路过穆国,是不是救过一个小乞丐?」
「你是那个小乞丐?」
陆知澜神色有些微妙,他瞥了眼谢澜,道:「不,我是打那个小乞丐的公子。」
这事谢澜隐约有些印象,不过在她的记忆中,她是从一个魁梧的彪形大汉手中救下的那个小乞丐。她打量着陆知澜,惊讶道:「你经历了什么?怎么缩水了?」
陆知澜额上的青筋似乎跳了跳,说话有些咬牙切齿,「你果然不记得了!」他顿了顿,深吸两口气,「我是对面楼上站着的那个公子!别说你没看到,我当初都和你对视了!」
那时那个小乞丐摸了他的玉佩,他派人将它追回,正好碰上了路见不平的谢澜。
那时谢澜一身男装很是清爽干练,几个箭步上前便将他的属下骂得一愣一愣的。彼时陆知澜也没有回过神,倚在窗边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身材娇小的「男子」,瞠目结舌。
他的手下嘴笨,在谢澜的利嘴下灰溜溜败退,谢澜见状极为满意,以手做扇在颊边扇着,然后抬头,视线正好撞上陆知澜。
就在陆知澜以为他要收到一个白眼一个怒视,谁承想那人看着他,突然璀然一笑,灿烂至极。
当时陆知澜小,不经事,禁不起撩,便轻易被这一笑勾了魂。
而且当时他一度以为谢澜是个男的,当谢澜一次次出现在他梦中时,他很是忐忑,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点抑郁。
谁能想到,穆国子民口中跟朵花似的国君,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子。
那段时间,陆知澜吃血燕窝不得劲,玩金叶子不得劲,做什么都不得劲。
直到他那个嘴笨的属下奉命去大周参加谢澜的继位礼,回来告诉他谢澜跟当初骂他的那个混小子长得一模一样后,陆知澜松了口气的同时熊熊烈火也随之冒出来了。
她竟然骗他!不让谢澜给他生个孩子都对不起他扔的那些血燕窝!
话说到这里,就该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了。
谢澜看着陆知澜的桃花眼中蹭蹭燃烧的小火苗,斟酌着开口,「所以……你这是对我一见钟情?」
陆知澜:「……狗屁!」
看着脸跟火烧云一样的陆知澜火烧屁股似的跑了,谢澜老神在在摸了摸下巴,唔……这厮原来暗恋她这么久了。
她努力压着往上翘的嘴角。
好吧,其实是他俩原来暗戳戳惦记彼此惦记这么久了……
没错,当初勾得谢澜情窦初开的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年就是陆知澜这个混蛋!
她就说怎么觉得何玮那么眼熟!
想到这里,谢澜锉着后牙槽,觉得陆知澜不通过正经渠道该送礼送礼该送钱送钱追求她,反倒是使手段将她掳来这一行为很让她生气,这已经属于强撩的范畴了,她才不接受!
生孩子?让他跟鬼生去吧!
8
就在谢澜苦苦思索该如何偷渡出穆王宫时,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
谢澜看着跟前这个涨红着一张脸的彪形大汉,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置信,「你再说一遍?」
那彪形大汉往后缩了缩,支吾开口,「你……你你配不上我家陛下!」
谢澜冷笑一声,「焉知你家陛下又配得上我?」
彪形大汉又往后缩了缩,声音细若蚊喃,「我家陛下生得比你好看,还比你有钱……」
谢澜一噎,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于是转移话题,「既然如此,你何不放我出宫,让我离你家陛下远远的?」
嗯,当务之急是先出宫,这等污蔑之言便先忍忍。
看不出来,这彪形大汉竟是御林军首领,谢澜一身太监打扮跟着他竟一路顺遂地出了宫。
谢澜看着黑黢黢的天,突然想起在大周时与何玮并肩坐在琉璃宫宫顶,和他看花看雪看月亮,从民生经济谈到赚钱养家,心里便隐约有些发堵。
今夜没有月亮,何玮也从她的男妃变成了穆王……
她甩了甩脑袋,忽略心中的那点子难受,拔腿往他们此行下榻的驿站跑。
先回去要紧。等她重整旗鼓,必把那陆知澜掳到大周,让他也尝尝她的厉害。
怀着这番壮志决心,她回到了驿站。
她的臣子们正聚在一起磕瓜子,瞅见谢澜跑回来,纷纷起身相迎,「陛下跑哪儿去了,可让臣等好找。」
谢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决定等回去后扣他们两三年的官银!
「回周国!」
「陛下不去西楚看小殿下了?」
「去个毛!」
有不长眼的问:「何妃呢?」
谢澜顿时炸毛,「何个屁!瞎了你们的狗眼,那是陆知澜!」
就在诸位大臣一路感叹着何妃原来是穆王怪不得那么好看,然后马不停蹄赶回大周还暗骂自己陛下不争气没能搞定他时,发现自个儿家门口一溜儿的穆国士兵堵在了那里。
甲胄反射着凛冽寒光,高头大马上,美得跟朵花儿似的穆国国君即使穿着一身甲胄还是美得跟朵花儿。
他按辔缓行,踱至一众士兵的最前面,睨着马车上的谢澜,扬鞭指着她,语气中竟有委屈,「谢澜,你没有良心!」
本来严阵以待的诸位臣子一听这语气,直觉只是一场情爱纷争,于是纷纷摸出一把瓜子闪到一旁便磕了起来。
谢澜皱眉,看着数尺之外骑着马的陆知澜,莫名想起了五年前那个倚楼而立的美少年。
那时谢澜傻不愣登,这一瞅便被他的美色给蛊惑,愣是辗转反侧了好些年,好不容易出现了个何妃,还是这混蛋设的计!
谢澜越想眉心越皱,看着陆知澜真真是想咬死他。
陆知澜却是不怕死的,勾着红艳艳的唇直笑,「谢澜,你跑得急,连行李也不要了啊……」陆知澜笑得越发明媚,「你猜我在你的行李里发现了什么?」
他没想到,谢澜原来也是个闷油瓶啊!
「谢澜,你心悦我便心悦我,藏着掖着干甚?」陆知澜盯着她,一双桃花眼惑人得紧。
谢澜心里咯噔一声,见陆知澜拿出一个画轴,暗道不好。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一个箭步冲出马车便要夺下来。
哪成想陆知澜身手比她厉害,随手一捞便将谢澜给拉上了马,然后紧紧箍在怀中,凑近她耳边呵着气,眼中笑意璀然,「谢澜,你告诉我,你画上那个倚楼的公子是谁?嗯?」
谢澜涨红着脸,啐道:「陆知澜你个臭不要脸的,那才不是你!」
陆知澜耸肩,「我又没说是我。」
接着扬鞭抽了抽马,对着谢澜一众脚下瓜子壳堆了老高的臣子笑道:「你们的陛下我先带走了,等生了孩子我也不送回来。哦对,以后你们的奏折就往穆王宫送罢!」
众臣子掏出小手娟挥了挥,「哎,陛下一路平安啊!」末了,感叹,「年轻真好!」
谢澜险些气得背过气,「我已经派人前去西楚请求援兵了,你等着大周和西楚的士兵踏破你穆国吧!」
陆知澜看着谢澜气鼓鼓的模样,吧唧就是一口,「傻啊你,西楚王可是我的大表姐,老早就催婚催侄子了。不然你以为她怎么会突然派人到大周和亲?哦对,这事儿你母皇也知道。」
谢澜:「……」
她心里苦啊,苦得跟黄连一样一样的!苍天大地,谁来救救她。
苍天:「得了吧,自个儿心里是不是甜滋滋的?死鸭子嘴硬!」
夕阳下,一匹马驮着那俩争闹不休的人越走越远……
总之,民间的那些话折子终于又有得写了。
备案号:YX01B4pkeNrXeeYo1
编辑于 2020-04-27 15:08 · 禁止转载
点击查看下一节
宠妃之道
赞同 208
目录
42 评论
分享
梦归椒房殿:后宫之路,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深夜情感研究所
×
拖拽到此处
图片将完成下载
————————————————————
本站(yanxuan.org)文档只用作读者试读欣赏!
请二十四小时内删除,喜欢作者请支持正版!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