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江湖捉诡少女
所属系列:江湖捉诡少女(已完结)
江湖捉诡少女
江湖捉诡少女
我,穿越了,此刻正躺在男主的床上,穿着透明的衣裳,男主已经走到了跟前,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衫,慌张极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走在回实验室的路上,跟师姐讨论滑铲打虎到底可不可行,师姐说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不服了,一定要跟她演示一下。
我随手抄起了路边的枯树枝,跟她比画:你这样一下,这样一下,再这样一下,如果老虎这样过来,你就这样一下,你看,不就很容易?
师姐呆住了,直呼傻缺。
我觉得她一定是没有领悟到我这套功夫的精髓,才会做出这样外行的评价来。
我一边走一边告诉她,你看,这就和我们做实验一样,有些东西咱们做不出来,难道能赖理论吗?
师姐说,那赖谁?
我说,赖手啊。
师姐点点头,说,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我一句也不想听。话未说完,她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刚下过雨的地面滑不溜丢的,我哈哈笑了起来,一边小跑着去扶她一边说:「你看,我们练过功夫的人底盘就……啊!」
后脑勺着地的那一刻,我流出了两行清泪,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的。
当我的意识回来时,我已经躺在这张古色古香的床上,身上的衣服薄如蝉翼,如果不是因为枕边那一本醒目的《上古秘术》,我恐怕还会以为师姐给我找了什么情趣诊所。
是的,我穿越了,穿越到了我一直在追的言情小说里,变成了那个坏事做绝最终被雷劈的恶毒女配莫染。
小说女主叶真真是个妥妥的废柴,在这里面,高冷男主沈方行爱她,亦正亦邪男二齐可修爱她,大反派无睚也爱她。
而我,莫某人,是被父王送进风回山修炼的刁蛮公主,焉坏焉坏的,还把本来对她有好感的男二送进了女主怀抱。
作为一个重度穿越迷,我刚发现自己穿越的时候还在想,天下竟有这等好事?然而发现自己穿的是莫染之后,实在是一个头比两个大。
「莫染?」
沈方行饮了仙酿,虽醉醺醺的,却也没有被我诱惑,他剑眉微蹙,盯得我直冒冷汗。
这个莫染,天下第一美男齐可修他不香吗?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冰山男。
我卷着被子弹下了床,讪笑道:「山主,误会,误会。」
沈方行清醒了些,目中更添了几分寒意,「有何误会?」
看来他不肯轻易放过我了,还好我知道他留着莫染是图她有钱,只要给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我凑了过去,探出手比了个数字说:「五千两黄金,今晚的事别说出去。」
他呆住了,「什么?」
悖他一定是被黄金冲昏了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吧。
「明天记得找我父王结账。」
我裹紧了被子,准备溜出去,身后忽然传来沈方行的声音,「站住。」
我艰难扭过头去,沈方行有些站不稳,扶着桌角说道:「过来,扶我一下。」
扶什么扶,我自己都走不利索!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迈着小碎步跑过去,用脑袋把他顶了起来。
他说道:「今夜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后天试炼大会,你若输了,可别怪我把你赶出风回山。」
好嘛,我以为他起码会说声谢谢,没想到还想着教训我。我冷哼一声,抽出身子自顾自往门外蹦Q,开门时听见身后咚的一声,我知道他摔了,但我没有回头,真男人从不回头。
莫染住的地方应该离沈方行住的引风殿很近,我记得她为了标新立异,在门外挂了九十九颗明珠。我站在引风殿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亮如白昼的院子。
还好今夜有庆典,外面几乎没有行人,谁也不会注意到我这颗直立行走的毛毛虫。
回到莫染的小院后,她原来的小跟班梭罗,除了一直强调我收错被子了以外,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夜里我躺在床上,激动得差点鸡叫,我,莫某人,现实世界唯唯诺诺,在书里还能让自己吃亏?我要逆天改命,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来,我要男主为我鞍前马后,男二男三左拥右抱!
试炼大会分为法斗和武斗,原小说里莫染和女主都选了法斗,莫染靠的是媚术让对方认输,女主靠的是沈方行偷偷给她传功。
我根本不会什么法术,恐怕只能选择武斗,不过即便输了也无妨,大不了回去做公主。但是梭罗告诉我,离开风回山我就得回去宫斗了,那叫一个鲜血淋漓不死不休。
迫于无奈,第二天我上了练武场,想看看能不能学到点东西,比起宫斗,留在风回山显然容易很多。
在路上,我听见两个小徒窃窃道:「听说昨晚山主在房间里摔了,三百岁的小老头了,这一摔还不得股骨头错位咯。」
啊?真的会那么严重吗?真是愧疚不已呢!
我正想着,前面一个白须老者挥着拐杖吼道:「莫染,你不好好练功,笑什么呢!」
我有笑吗?我忙捏了捏脸,捡起一根树枝比画起来,这老者应该就是风回山八大长老之最爱训人的花长老,虽然莫染是一国公主,但他训起来也是毫不留情的。
练武场上人很多,都在为明天的试炼大会做准备,风回山是这个世界里最好的修行学府,多少人挤破了脑袋只为了在这里修行。
我迫于花长老「别人都在努力就你在摸鱼」的目光,不得不一本正经地练了起来。练着练着,地上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两个。我猛地回头,身后的人被我吓得跌坐在地上。
是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姑娘,眼睛圆圆的,像一只不安的小鹿。
「你干什么呢?」
姑娘吞吞吐吐道:「我,我,学习学习……」
「你明天也要参加试炼大会?」
她怂怂地说:「,是啊,我家人非要送我上山,可我什么也不会,就想偷偷学两招……」
她看着让人觉得亲近又可怜,终于啊,终于有一天轮到别人抄我作业了吗?
我拉起她,「学习就学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来,我教你几招。」
「你看,先这样一下,再这样一下,如果对手这样过来,你就这样一下。」
「好厉害啊!」她露出了崇拜的眼神,比画了一下说,「这招叫什么呀?」
这哪有什么名字,我忽悠道:「这招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那这招呢?」
「这招叫一个敢学,一个敢教。」
她自己悟了一下,欢喜地说:「多谢姐姐,明日若能取胜,真真定当重谢!」
嗯?等等,「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我叫叶真真。」
她是叶真真啊!试炼大会男主会给她传功啊!她明天有贵人相助,还来学我的滑铲技术!
二
我感觉我的脑袋嗡嗡响,差点原地黑化,但是好好想想,明明是我自己要教她的,怪不着她。
「真真啊,我跟你商量个事。」
「啊?什么?」
「你明天选法斗好不好?」
叶真真说她只会这一套了,她没有看过小说,当然不知道自己能赢,我告诉她:「选法斗准没错,你一定能赢的。」
「为什么啊?」
「这件事懂的都懂,我也不方便透露太多,总之你一定会赢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你也不要多问,选法斗就完事了。」
她犹豫起来,我问她:「难道我还会害你吗?就问你一句话,你信不信我?」
她怯生生地说:「我,我才刚认识你……」
我扬起了砂锅大的拳头,「你信不信我?」
「好吧我选法斗。」
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
虽然我昨天晚上还想着男主男配通通都要,但是看在叶真真这么好说话的份上,就把男主留给她吧。
这样想着,似有一阵清风拂来,我感觉浑身都沐浴着道德之光。
晚上,我正在道德的小院纳凉,梭罗神神秘秘地带了一个人来,他一袭白衣,在月光下渐行渐近,带来满院的清凉。
我一瞬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除了齐可修,还有谁能有这绝世的容颜。
「小染。」他唤了我一声,温柔又清冷,像春天融化的雪水。
原作中的齐可修是云泽国的世子,幼年时被送到莫染所在的九央作质子,受尽了欺负,其中欺负得最狠的就是莫染,也不知是什么心态,他反而对莫染心生情愫了。
后来的他一边想灭云泽,一边又爱着莫染,痛苦不堪,直到莫染把他送进了叶真真的怀抱,他才从那份畸形的感情中解脱出来。
大概是知道他的遭遇,我不敢伤害他分毫,连说话声音都轻柔了些。
「阿修,你怎么来了?」
他在我旁边坐下,问:「明日试炼大会,你可准备好了?」
当然没有啊……我叹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尽力就好。」
他说:「明日只是初试,虽说一百人筛去五十听着残酷,却并不会太难,我在风回山三年了,还没有见过比你更有天赋的人,放心吧,不会有问题。」
莫染有天赋可不代表我有啊,我笑了笑说:「听天命尽人事吧。」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我相信你可以的,而且,你背后还有我。」
「嗯,谢谢你啊,阿修。」
他愣了一下,摇头笑道:「这倒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两个字。」
「嗯?什么意思?」
他没有接这话,站了起来,「总之,有我在,你放心吧。」
他大概只是宽慰我两句吧,原作里莫染也算是靠自己赢的,并没有得到帮助。
第二天,一百个人排着长队在花长老处挂自己的牌子,我挂了武斗,叶真真挂了法斗,我看了看,两边的人数差不多。
我们这一百人在半个月前上的风回山,学习了隔空取物、幻术以及格斗这些基础课程,今天就是通过比赛选处最有天赋的五十人留下。
武斗和法斗在两个不同的场地,但排队都在一处,只有叫到自己的名字时才能进。
不知道是不是等待会让时间变长,我感觉等了很久都没到我。我问叶真真,她说已经到第九组了。
啊,那下一组就是我了,我拉了拉筋骨,等着进场。
武斗场的门打开了,一个童子拿着牌牌出现在了门口,我往前走了两步,童子看了看牌牌,喊道:「第十组,叶真真,李大头。」
嗯?什么?叶真真?
叶真真也懵了,嗯?什么?我?
与此同时,法斗场那边喊道:「第十组,莫染,王铁牛。」
我小跑到武斗场门口问童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童子把牌牌给我看了看,「我们怎么会弄错呢?」说完他又对叶真真喊道:「叶真真,你到底进不进来?不进来就视为退赛了啊。」
法斗场的童子也对我喊道:「莫染,你快点,你一个人耽误大家多少时间了,你再不来就自动退赛了啊。」
「额,来了来了!」
我一脸蒙地进了法斗场,寻思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刚进门,袖子就被人拉了一下,却是齐可修。
他一脸宠溺地说:「小染,你也太粗心了,居然把自己的铭牌挂到了武斗场,幸好我及时发现,给你调了回来,要不然你可怎么办。」
啊?!是你!我可谢谢你啊!
我捏住了两个砂锅大的拳头,遏制住怒气问他:「我拿什么去跟人家斗法?加减乘除法吗?」
他不解道:「什么意思?」
我真是想锤扁他啊,偏偏他又一脸无辜,让我下不去手。
监考的一位长老喊道:「莫染,比赛开始了,你做什么呢?」
回头再跟他算账,我瞪了他一眼,硬着头皮走上了擂台。
我和王铁牛这一组比的是隔空取物,长老拿出记录本,让我们各自写下要取的东西,物品最重且成功者胜。这其实就是赌,赌对方取的东西比自己的轻。
我思来想去,把我觉得最重的东西写了上去。
我不知道王铁牛写的是什么,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十分自信。
「都让开点啊,我要开始了!」他扎好了马步,举起双手,闭上眼喊道,「隔空取物!」
一阵狂风刮来,立在场地旁边的一尊鼎颤颤巍巍地动了起来,却没有过来,一旁的评委心也提了起来,偷偷议论道:「这鼎可有两百斤重啊,他能行吗?」
王铁牛满头大汗,又发了发力,那鼎颤了颤,咻地飞了过来,稳稳地落在他手上。
他举着鼎,骄傲地转了一圈,评委们纷纷鼓掌祝贺。
「该你了!」他把鼎扔下,叉着腰看着我,一脸看戏的表情。
哦,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逼我使出这招吗?
我也学他,扎了个稳稳的马步,伸出右手,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食指上,喊道:「王铁牛,你过来啊!」
_
三
「啊?」王铁牛愣了一下,一边走过来一边说,「什么事?你发功还要人帮忙吗?」
我笑了笑,看着一旁的长老,长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片刻后,他敲响了一旁的铜锣,宣布道:「第十组,莫染胜!」
王铁牛呆住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长老,问道:「为什么呀?」
长老拿出我们刚才的本子翻给他看,他写的是司空鼎,我写的是:王铁牛。
他的眼睛红了起来,一握拳一跺脚, 「我不服!」
长老说:「这就是规则,不服不行。」
王铁牛说:「不是,我是说我根本没有两百斤,司空鼎比我重多了!」
长老说:「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呢?你看看你的体格,能没有两百斤?」
王铁牛说:「不信咱们上称称一称!」
长老看他都快急出眼泪来了,只好招人取了称来,王铁牛坐在小篮子里,被几个壮汉抬起来称重。
长老看了看数值,又称了称司空鼎。
他没有两百斤,差了四两。
「你看,我就说嘛!」
长老捋了捋胡子说:「但是理论上来讲你还是比司空鼎重,因为司空鼎是死物,而你是活人,身体里却装着一个灵魂,你能说一个优美的灵魂比死物轻?」
「啊这?但我就是轻一些啊!」
「啊什么?你认为物品比一个人的灵魂更重吗?你这是藐视人权。」
「啊长老,我们不是在比重量吗?」
「我跟你讲人权,你却跟我谈比赛,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留在风回山,你走吧。」
王铁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骂骂咧咧地退出了赛场。
幸好这边的长老不讲道理,不然我今天真的没可能赢。我退出了法斗场,梭罗早就在等着了。
就我和铁牛扯皮的功夫,武斗场都打了好几组了。我问梭罗:「叶真真怎么样?就昨天跟我一起练功的姑娘,她过了吗?」
梭罗说:「过了呀。」
我喜出望外,难道,难道是我教给她的滑铲技术真的有用吗?我问他:「她是怎么过的?」
梭罗说:「据说她在擂台上大喊了一声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对手当时就尬住了,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就被判输了。」
「那她人呢?」
「被山主带走了?」
「山主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山主就是武斗场的裁判之一啊……」
终究还是沈方行帮了她啊,虽然剧情出现了错误,却还是没有改变他们两个人的羁绊。
细思极恐啊,那莫染的结局呢?无法改变吗?不会的,这才刚开始呢,我一定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试炼大会结束以后,风回山给了我们一夜的时间休整,齐可修又来找了我一次,说沈方行会从我们通过的五十人中,选出五人作为他的关门弟子,让我一定要争取。
我当然知道争取,沈方行可是这个世界修为最高的人。就是不知道他记不记仇,上次摔的伤好了没有。
第二天,我在梭罗的催促下冲向囚风殿,正殿里面摆了几十张小桌,错错落落的已经坐了好多人,我一进去就看见了最后排一团熟悉的身影,他也看见了我,咧着嘴笑道:「没想到吧?爷又回来了!」
刚说完,他的背就被抽了一鞭,花长老呵道:「N瑟什么,要不是你在山门外哭了半宿,我能让你进来?」
王铁牛委屈地挠挠背,没再说话。
我往里面走了几步,叶真真看见了我,欢喜地招了招手,拍拍她旁边的空座疯狂示意,我也没客气,直接过去坐下了。
她拉着我的袖子说:「小莫姐姐,你真的太厉害了,我才使了一招,对手就被吓呆了!」
我说:「小意思小意思。」
大家都知道李大头是被尬住的,只有她还以为人家是被吓住的。
人到齐后,花长老先在最前面说道:「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今天,山主选出五个人作为关门弟子,学习高等仙法,至于如何选呢?」
他故意卖了一下关子,看到我们焦急的眼神后,满意地挥了挥手,旁边出来几个侍者,往我们每个人的桌上都放了一张纸。
他继续说道:「能通过试炼大会的人天赋都不会太差,今日不要你们比试,只要你们回答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修行?记住,这个回答至关重要,直接决定你们能不能成为山主的关门弟子,请认真思考后再作答。」
我提起了笔,认真地思索,我想青春永驻?显然不合适,这样的答案只会让沈方行厌恶吧。
我看了看叶真真,她很认真地想了想,写道:「惩奸除恶,平定四海。」
我又环顾了一下,都差不多,无非是为民除害降妖伏魔等。大家的觉悟都很高啊,可是,太平庸了,必须写一个沈方行不能拒绝的答案。
我咬咬笔杆子,写道:十万两黄金,不够再加,好商量。
四
「莫染。」沈方行背对着我,拿着那张纸深吸了一口气,「我都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你写的。」
「啊,是……」我很没底气地应了一声,花长老把我们的答案交给沈方行后,我就被带到了这个小房间里,虽然看不见脸,但也能感受到他隐忍的怒气。
是我提出的价格不妥当?
沈方行转了过来,问我:「为什么每次一有什么问题你都只能想到用钱解决?在你心里钱能收买一切吗?我要的是一个答案,你为什么要修行,就连王铁牛都写了想要保护弱者,你作为九央的公主,难道没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吗?」
我心虚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跟他谈生意,他跟我走心。
他把纸塞到了我手上,说:「等有一天,你有自己的答案,再把这张给我」
我好像理解错了一些东西,他并不是只图莫染的钱,而是真的想要教她。我搞砸了,用自己功利和庸俗惹恼了他。
回到囚风殿后,叶真真问我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我说我谈生意谈亏了,亏了什么?亏了心。
没过多久花长老也回来了,他拿这一份名单说道:「现在我宣布山主选出的五位关门弟子。」
我知道不会有我了。
他念道:「叶真真,王铁牛,宋嫣,宋九,宋仁投。恭喜。」
他刚念完,殿上一片嘘声,果然啊,真的没有我,我低下了头,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叶真真偷偷往我身边靠了靠,轻拍我的背。
「请这五位以外的弟子离开囚风殿。」
命里无时不强求,原来的莫染没得到的东西,我又哪有那么容易得到。我理理衣裳站了起来,花长老忽然说道:「莫染留下。」
我咻地抬头,「什么?」,难道还有转机?
「莫染留下打扫卫生。」
能不能一下把话说完?
其他人都离开以后,沈方行拿着一卷书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叶真真他们赶紧拜了拜,「山主。」
「嗯。」他看着书,应了一声,缓缓坐下,「不着急,等莫染把这里打扫干净,我们再上课。」
花长老给我拿了一块抹布来,让我把乱糟糟的桌子都收拾干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但毕竟心里有亏,只好蹲下来慢慢地收拾。叶真真跑了过来,抢过抹布想要帮我打扫,沈方行头也没抬,说道:「叶真真,不许帮她。」
这是要整我吗?因为我用钱侮辱了他?我咬了咬牙,却又不敢说什么,抢过抹布自己擦了起来。
叶真真就这样看着,想帮忙又不敢过来,直到我擦完了五十一张桌子,手被水浸到质壁分离。
「山主,我擦完了,可以走了吗?」
沈方行抬起头,用书卷敲了敲肩,懒懒地说:「把地也擦一擦。」
太过分了!我把抹布往地上一摔,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擦就擦!」
呜呜呜,我为什么是这样没骨气的人,他看我一眼我就害怕了,连顶嘴都不敢。我趴了下来,含着屈辱的泪水,擦完了整个大殿。
沈方行看了一眼,悠悠问道:「擦地的感觉好吗?」
我咬着牙说:「好极了。」
他说:「既然如此,那就每天来打扫囚风殿吧。」
啊?
「作为报酬,以后你可以跟他们五个一起听我课。」
我愣住了,讶异片刻后忽然明白他先前并不是刻意刁难,而是在给我机会,我过去的行迹太嚣张,他需要灭一灭我的气焰。
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激动得说不出话,一旁的王铁牛举手说道:「山主,不是说好只选五个人吗?」
沈方行看了看他,说:「你退出,我们不就刚好五个人了吗?」
王铁牛忙道:「哦不,我是说您的抉择太正确了。」
那天在殿上,所有人都改口叫沈方行师父了,而我作为旁听弟子,依然叫他山主。
我们的第一课是御剑飞行,但在这之前得先练平衡,我寻思这仙修得还挺科学。
作为沈方行的弟子,我们一开始就比其他人难。其他弟子是用独木练平衡,而我们就直接上钢丝,先给我们一根绳子牵着,等到我们能走过去时就换成芦苇,再换蚕丝,直到我们能空手走过去。
这不是容易的事情,在小广场练平衡时,我问沈方行:「为什么别人都走独木而我们却要走钢丝?」
他说:「因为你们是我的徒弟。」说完他就让人把我的芦苇直接换成了蚕丝,因为别人都在认真练,就我话多。
我们走钢丝时是一个人走一个人牵着,沈方行是真的很关心叶真真,我们走的时候他只是看着,叶真真走时他却要亲自牵着。我和王铁牛搭着伙,两个人酸得眼睛都绿了,好在有时候齐可修会来看我,就只剩下王铁牛一个人酸。
这样练了好几天,我都能倒走钢丝了,沈方行却迟迟不教我们御剑飞行,就因为叶真真还没有练好,他说是不能抛下任何一个落后的弟子,但我知道如果那个人是我,他可不会等。
齐可修安慰我说,不着急,先把基础练好,以前有弟子没练好平衡就御剑,结果摔成了肉饼,山主是太怕再发生这种事,才会这么严格。
理解理解,人命关天的事嘛。在叶真真练平衡的那些天里,我已经能够在钢丝上后空翻了。好在叶真真虽然天赋不够,却十分努力,半夜里都在好好练功,终于在一个上午,她背着手稳稳地走过了钢丝,沈方行也带我们回到了囚风殿。
「学习御剑术,第一件是练平衡,第二件就是学习使用咒语。」
他拿出了一本书说:「咒语由不同的符号文字组合而成,这本书是上古时代的仙人们留下的,里面记载了很多符号和古文字,我修行三百年,也只能参透其中一小部分,希望将来你们能解读全本。」
我看了看,那是他放在枕边的那本上古秘术,三百年了,他竟然只参破了一小部分吗?那这得有多难啊。
不过想想也是,仙术哪有这么容易,风回山只有沈方行做到了青春永驻,其他八位长老虽也活了二百岁,但容颜却还是凋零了。
「今天我们先来学习一些简单的符号。」沈方行将一张巨大的纸钉在身后的木板上,提起笔写下了十个符号:0123456789
我看着这几个熟悉又陌生的数字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忙举手问道:「山主,这是什么东西?」
沈方行说:「这是组成咒语的一部分符号,纸上的十个符号依次对应文字中的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你们今天上午要做的就是记住这十个符号。」
我放下手,感觉脑袋有点裂开,难道所谓的咒语就是一些数字的组合吗?难道各种法术其实就是一些数学题?
好简单粗暴啊,我喜欢。
我可是学了高数的人,难道还干不过古人吗?噢,这不是上天给我机会,让我大展宏图嘛!
我激动得搓起手来,脑袋忽然被一团纸砸到,沈方行问道:「莫染,别人都在学习,就你在发呆,你背下来了吗?」
我说我背下来了!
沈方行挡住木板说,那你默写一遍。
我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下来,正着反着都给他念了一遍。旁边的叶真真惊呆了,悄摸摸地在桌下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就是这么狂妄!
沈方行冷冷地看了我一会儿,转身撕下纸张说:「既然这对于你们来说太简单了,我们就直接升级到下一个难度吧。」
下面一片叫苦声,王铁牛抱着头说:「啊师父!我还没抄完呢!」
那张纸已经被撕下,沈方行重新抽出一张巨大的宣纸,钉在了木板上。
怎么,要开始讲十进制了吗?接下来是什么?加减法?九九乘法表?哈,我莫某人没在怕的!
他提起笔,看了看我,转身在纸上写下:a,b,c,d,e,f,g,h,i,j,k,l,m,n……
英,英文字母?我脑袋又裂了一回,赶紧打断他,问道:「等等,山主,这又是什么东西?」
沈方行停了笔,转过来说道:「这是比刚才更难的符号,仙人留下的文字就由这些符号组成,而那些文字又组成了咒语,希望你记这个像记刚才的符号一样快。」
「啊,山主,我有一些疑惑,我能看一看这本书吗?」
沈方行愣了一下,说,当然可以。
什么东西啊又是数字又是字母的,难道已经到微积分了吗?我走上前去拿起那本书,古朴的封面上写着上古秘术几个大字,和其他书没有什么不同。
我翻开了封面,在扉页上,赫然印着:C++,从入门到放弃。
五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怪八位长老有七位头发稀疏,还有一位没头发。
哪里有什么神仙啊,全都是程序员。
我问沈方行:「山主,你的头发还好吗?嘶,这不会是假发套吧?」
我揪了一下,诶?是真头发。
沈方行拍开我的手,冷冰冰地说:「莫染破坏课堂纪律,窗户边上罚站。」
我乖乖地站到了窗户边上,看着他讲 26 个英文字母,不知道这本书是哪位神仙留下的,读音全都变了。
好在读音并不重要,只要我们施法时能在脑中默写出咒语就可以。
我也基本搞明白了,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的脑袋就是一台计算机,在脑中敲对了代码就能正确施法,但因为每个人编程能力不一样,有人修为高,有人战五渣。
上午的课后,我又被沈方行带到了小房间里,他问我:「今天的课业很简单吗?」
我说嗯,扫一眼就会了。
他眉头松了松,说:「你把上午的课业复习一遍。」
我取了纸张,把数字和字母都写了一遍,本来还想再整几个单词,但是他毕竟也没教过,显摆过头未免惹人怀疑,也就算了。
沈方行拿着纸看了一会儿,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但抬头看我时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 「你还算有点天赋,不过别以为这样你就能放松了,今后我会对你更加严格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严格是怎么个严格法,反正后来我每天都在窗户边上罚站。
有一天他讲上古史,说不要小看区区御剑术,仙人为了降低交通事故,修改了九十九遍咒语。
叶真真问,为什么是九十九遍?
沈方行说因为这个数字吉利。
我说那六十六和八十八也吉利,为什么偏偏是九十九。
沈方行说,因为他们听起来没有九十九励志,另外,莫染破坏课堂纪律,窗户边上罚站。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以至于我都开始思考他让我站窗户边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后来发现,也许只是囚风殿缺块窗帘布吧。
总这样罚站也不是回事,我又反思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难道说是上次允诺的五千两黄金没有到位?
回去以后我问梭罗有没有把钱交给沈方行,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梭罗说:「公主,咱们早就没钱了,九央这些年积贫积弱,前有遥川虎视眈眈,后有云泽骚扰不断,国库都快耗空了。」
什么?没钱了?梭罗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我莫某人昨天还是嚣张狂妄的公主,今天就要变成失学儿童了。
「那也不至于。」梭罗说,「咱们的学费已经交上了。」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问他:「我的九十九颗明珠呢?」
「交学费了啊。」
好难受,我的钱。
经过了长达数日的理论学习和体能训练,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使用御剑术了。沈方行把我们带到了殿外的空地上,给每个人发了一柄未开刃的长剑。
我们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开始了人生第一次飞行。沈方行很害怕发生事故,一直守着不许我们飞太高。
虽然我理论基础比别人好,但第一次操作起来没比他们美观到哪里去,摔的次数甚至不比叶真真少。
沈方行心疼地看着叶真真说道:「你休息一下吧,别把自己摔坏了。」
我也想休息,揉着屁股说:「山主我也摔了,好痛。」
他看都没看我,说:「你皮糙肉厚的,摔不着。」
「我乃一国公主……」
「你的学费还欠着一半呢。」
「好的山主,我不痛了。」
贫贱公主百事哀,小莫委屈心里揣。
六
试问小莫今何在,囚风殿外土里埋。
王铁牛拔萝卜似的把我拔了出来,我呛了一口泥,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我的理论基础是最好的,我的平衡是最好的,可今天飞得最高的却是王铁牛。
他挠挠头说他也不明白,很多咒语他甚至不能读出来,可就是能熟练应用,就像当初隔空取物一样,也许这就是天赋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可修站在了旁边,自从得知云泽和九央发生摩擦以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我心里始终觉得我破产,跟他们云泽多少有点关系。
他帮我捡起剑,把我扶上去说,不要想太多,也不要东张西望。
我问他,听说九央和云泽就要打仗了,你还来帮我?
他说这不冲突,小染是小染,九央是九央。
这话听着怪怪的,我不就代表九央吗?
有他帮忙,我进展飞速,很快就掌握了御剑飞行技巧,那时候沈方行正站在殿外看叶真真练习,我从他面前横着飞过去,竖着飞回来。
他理了理被我吹乱的长发说:「你有这功夫显摆不如去带一下真真,反正今天她学不会你也许吃饭。」
我说:「凭什么?我的经验也是一跤一跤摔出来的。」
他说你们都是我的关门弟子,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
我说他们才是你的关门弟子,我不是。
他说对,你不是,你是我爹。
沈方行突然认爹,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也不敢认这个儿子,只好飞了回去,叶真真做错了什么呢?我的肚皮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和齐可修左一个又一个拉起叶真真,她很是内疚,小声嘟囔着说:「我都说了我能行,为什么师父非要找人带我呢。」说完她就一个趔趄,要不是我们拉着,又该摔下去了。
那天的最后,我们六个人都学会了,从还在练平衡的新弟子头上飞过去时,底下一片「哇」的声音。
御剑术之后,一切似乎都简单了起来,我们渐渐地学会了使用一些法术打架。
一个月后,我摆脱了旁听生的身份,又在一天后,差点被赶出山门。
事情是这样的,在正式成为关门弟子那天,我在路上听到几个弟子说有一位来自海上的仙人要到我们风回山传道,若能听一听必定受益匪浅。
「可入场需得有邀请函,总共只有二百张,我们哪里抢得到呢?」
「我提前一天排队,就不信抢不到!」
我寻思这怎么跟当年学术大佬来我们学校开讲座似的,我五点就去排队也没抢到门票。
当时贫穷如我只能排队,而我的室友却用五百块从别人那里买到了票!
我搓搓手,忙跑去找齐可修,他说:「邀请函是我负责发放的,你若想要,从我这里拿就是了。」
「拿多少都行吗?」
「当然。」
第二天,我因为倒卖邀请函,被沈方行打肿了手心。
他说:「我以为你变好了很多,没想到还是那副样子。」
我哭着说:「那我不是因为没钱嘛,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你也老是针对我。」
他说你觉得我对你严格是因为你没钱了?
我说,嗯。
他气得折断了戒尺,撂下一句「跟你说不通」后拂袖走了。
我坐在囚风殿外面哭,叶真真和王铁牛一左一右坐在了我旁边。
叶真真说「师父也太不近人情了。」王铁牛说「有一说一,这事怪莫染。」,叶真真说「可师父不该打人。」,王铁牛说「莫染不打也长不了记性。」
我说:「王铁牛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乖乖闭了嘴,过了一会儿,拍了拍我的肩说:「别哭了,娘们唧唧的,要不飞一圈兜兜风去。」
也好,叶真真拉起我,我们三个人蹲在一把剑上饶着风回山飞。
「你看那是引风殿,那是排风殿……」我们在天上数风回山有多少房子,飞到背阳面时,一间修在悬崖边的小木屋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风回山的禁地,沈方行一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越是这样我越好奇,尤其被他打了一顿就更叛逆。叶真真有些犹豫,王铁牛说:「没事,你们去看看,我在这儿放风,出了事我背。」
于是我和叶真真悄摸摸地下去了,小木屋的锁已经锈迹斑斑,我使出一招「摧枯拉朽」连门一起拆下,一阵刺骨的寒气随之喷涌而出。
里面,只有一堵石墙啊,我伸手摸了一下,却被一道力弹了回来,有封印,该不会是沈方行的小金库吧?可是这封印该怎么解呢?
叶真真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大概是看我摸石墙觉得很 Q 弹,也伸出手摸了一下,这一摸,石墙忽然颤抖了起来,我们忙退了一步,只见石墙缓缓上移,竟然露出个巨大的山洞来。
我们探了探头,寒气更加刺骨了。「啊!有人!」叶真真突然尖叫一声,连连后退,我忙往里看,在昏暗处的巨大冰块上直直地躺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身形能分辨出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糟了,我们不会是挖了人家的坟吧!
我慌张地牵起叶真真的手往外跑,一转身就看见了脸色铁青的沈方行。
「莫染,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方行不由分说,把我们拎到了山门外跪着,我们到的时候,王铁牛已经跪好了。
我们从中午跪到夜里,膝盖疼得快要碎掉时,沈方行才出来,他让叶真真和王铁牛起来。我说:「师父,我也知道错了,让我进去吧,我手也好痛,腿也好痛。」
他说:「你要是觉得痛,就回你的王宫里躺着,那儿舒服。」
我哑然,看他揪着叶真真和王铁牛进了山门。
天真的黑了,山门紧闭,我跪在石阶上,一身的月光,真的不让我进去吗?
他让我回去,那我就回去吧!我忍痛站起来,揉了好久才勉强能走路。回去就回去,我不来了。
我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走下了台阶,走进黝黑的树林里,月光也碎了,满世界只有我的脚步声,我走啊走,一边走一边哭,哭了一会儿又折了回去,我能去哪儿呀,除了风回山我没地方可去了。
我爬上阶梯,夜已经很深,风回山里的灯陆陆续续都熄了,都睡了吗?只有门前的石狮子还睁着眼睛。我摸摸他,疲倦地爬上他的背,混混沌沌地打着瞌睡。
等我,等我修炼成仙,我也要沈方行在这儿跪着。
夜好凉,我瑟缩着翻了个身,忽然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这是谁呀?我想睁眼看看,可眼皮厚重得由不得我,我干脆往里钻了钻,舒服地睡了起来。
七
「梭罗,昨晚谁把我抱回来的?」
梭罗挠挠头说,不知道呀,我昨晚睡得死沉,没注意。
我说你家公主夜不归宿,你就睡得死沉?
他说,啊,不是,我担心得要死,听说你挨打,我都快哭晕过去了!
我翻翻白眼,懒得听他说话,背上小书袋直接往囚风殿跑,我得在所有人到之前把那儿打扫干净,要不然又得挨揍。
关于昨晚抱我回来的人是谁,我心里其实有猜想,除了沈方行,谁会半夜开山门来看我呢?
哼,这就是他的惯用套路,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就像之前罚我扫地,又留下我当关门弟子,这次揍了我,又半夜来把我抱回去。
呸,渣男。
我心里正骂着,门口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方行,你怎么让小孩子擦地呢?」
我抬起头就看见了沈方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银发男子,那人凤眼薄唇,又仙又欲。
这难道就是那位来传道的海外仙人高引吗?
沈方行扫了我一眼说:「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哪还是什么小孩子。」
那人轻声笑笑,对我说:「你师父这人真是无趣,来,叫师伯。」
果然是高引,你说沈方行无趣,那我们就是好朋友,我站起来甜甜地说:「师伯好,师伯真好看,我都要看呆了。」
沈方行脸色难看了些,「油嘴滑舌的,擦你的地。」
又不是对你油嘴滑舌!我心里骂着他,手却很诚实地拿起了抹布,还没蹲下就听见外面咚咚咚的脚步声,是提着水桶扫把的叶真真和王铁牛。
「冲冲冲!」他们显然没有看见站在里面的人,猛地冲了进来,在发现沈方行和高引后一个急刹车,桶里的水泼了高引一身。
「啊!对不起师父!我我没看见你们!」
高引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衫蒙了,沈方行一边帮他拧水一边说:「小孩子莽莽撞撞的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啊,他真是双标过头了。
高引的传道会我没有听成,按风回山的规矩,每年立秋时初级弟子都要下山历练,得捉一只妖祟才能回来,我们下山的日子刚好和传道会撞了,沈方行说这个师伯讲的东西不如他好,还是历练更重要。
我们被分成了三组,我和王铁牛一组,叶真真和宋仁投一组,剩下的两个人再一组,为了安全起见,每一组都有一个师兄带着。
齐可修也在这些师兄里面,沈方行知道我们关系好,便故意让他带叶真真,我和王铁牛则让一个姓木的师兄带着。
临行前,沈方行交给我一个小葫芦说,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父王的六十大寿,你若捉到了妖怪,也算是给他准备了寿礼。
哪有送妖怪当寿礼的,这就是程序员的浪漫吗?
疑惑归疑惑,我还是收下了小葫芦。
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叫王台,离风回山很远,木师兄说那里阴气重,常有邪祟出来害人,我们应该能捉到。
王台路远,飞到一半时我们停在一家路边茶摊喝水,不知道为什么,邻桌的中年男人总偷偷看我们,木师兄把剑往桌上一拍,问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男人吓了一跳,局促地跑过来问道:「几位气质出众,可是修仙之人?」
我说是啊,你有什么事?
他喜笑颜开:「真是太好了!仙人救命啊!」
我问:「救什么命?」
男人说:「几位仙人,我家最近被恶灵纠缠,鸡犬不宁的,我的孩子重病不起,老婆也快疯了,求几位仙人帮帮忙,救救我们吧!」
这,不是送上门的恶灵吗?既然他家就有,我们也不必去远在百里之外的王台了,我们合计了一下,觉得这事划算,于是就跟这男人去了他家。
男人叫阿壮,路上我问他,那恶灵多多厉害?
阿壮说,恶毒极了,非常危险!
太好了,第一次下山就能捉一个厉害的邪祟,我学了这么久的 c++终于能够大展拳脚了!
阿壮家在一个小村庄的尽头,进村时,我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他们村口的石碑,字很潦草,依稀看见个「虎」字。
到阿壮家后之后,我们就看见了躺在床上面色极难看的婴儿和母亲。
我问,那恶灵怎么骚扰你们的?
阿壮紧张地搓搓手说,那,那恶灵每天半夜,就扮成五六岁的小男孩吊在屋顶对着我们略略略。
我呆住了,以为自己听错,赶紧问他:「什么什么?你说那恶灵寻上你家,就为了对着你们略略略?」
阿壮说,嗯。
「还做过别的事没?」
「没有了。」
这,算哪门子的恶灵啊!他这不是忽悠我们呢吗?
木师兄拦住龇牙咧嘴的我,问阿壮:「我斗胆问一句,你说的恶灵有没有可能就是你邻居家的小孩呢?」
阿壮忙道:「绝无这种可能!」
我们一行人沉默了一会儿,王铁牛说:「既然来了,就帮帮大叔吧。」
我看着阿壮,他无辜的眼神让我没了脾气,罢了,勿以鬼小而不收,大不了解决完这小鬼,我们再去一趟王台。
阿壮说那恶灵夜里三更时分就会出来,我们商量了一下,让他照常躺在床上睡觉,木师兄蹲在门外,我和王铁牛蹲在稻草堆里守着。
夜近三更时,阿壮越来越紧张,装睡也装不下去了,翻来覆去的,小孩子也开始哇哇哭起来,只是迟迟不见恶灵的影子。
王铁牛突然挤了我一下,我说你别挤我。他委屈道我没有啊。
过了一会儿,王铁牛突然给了我一下,低吼道:「你摸哪儿呢!」
我说我没有啊,说完我和王铁牛都意识到了不对劲,齐齐地回头看去。
「略略略!」
「啊!」
天杀的阿壮,一具腐尸他是怎么看出人家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的。
我和王铁牛尖叫着扑了出去,小男孩咯咯笑了几声跳窗跑了。
王铁牛说:「莫染,你跑得快,你去追!」
我说:「铁铁,你天赋高,你去追!」
师兄一脚踹开门,喊道:「他往林子里跑了,你们两个都给我出来!」
我不情不愿地跑了出去,林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笑得我头皮发麻。我和王铁牛对视一眼,两个人道着头皮冲进林子去寻那笑声。
笑声越来越深,木师兄说道:「莫染不要往里去了,你回去保护阿壮夫妇,我和铁牛去追!」
「啊别啊师兄!」
他们俩已经没影了。
我,我不记得路了啊,我怎么回去!
林子里安静得诡异,只有枯叶被踩碎的声音,这也太吓人了,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哪呀?连村子里的灯光都看不见,我走啊走,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了一件事来。
原作里,叶真真下山历练时和其他人走散,误入了一片恐怖的林子,她就是在那里遇见了反派无睚,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我回忆了一下中午在村口看见的石碑,上面的字忽然和记忆里重合了,镇虎台!书里镇压虎妖无睚的地方啊!
那不是叶真真的剧情吗?我怎么会误打误撞进了镇虎台?难道,命中注定,这次要由我莫某人来拯救反派了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我不牺牲谁来牺牲,绝对不是因为无睚帅,绝不是。
叶真真当时因为害怕,一边走一边唱着歌壮胆,结果无睚被她的歌声吸引,看上了她,还把她送回了家。
无睚,这次,就由我来守护你吧!
我清了清嗓子,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林子里忽然挂起了狂风,来了吗?我继续唱道:「快点儿开开……」
「闭嘴!」突然间,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把我抽倒在地,我蒙了,努力想要爬起来。
「我……」
「闭嘴!」
那东西又把我抽倒在地,这次我看清了,是一只巨大的老虎尾巴,不对啊,他应该静静欣赏我的歌声,然后觉得这个女人好有趣爷要把她占为己有才对啊!
我又爬了起来,「你……」
「闭嘴!」
「别……」
「闭嘴!」
「你是卡 bug 了吗?!!」
「闭嘴!」
八
事实证明,滑铲打虎是行不通的,我不仅丢了剑,还丢了脸。
无睚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起来,看了看我说:「哪来的小东西,大半夜扰人清梦。」
我说:「大哥我错了,你就当我是个路过的小鸡仔,胡乱呱唧了几声,你放了我吧!」
「小鸡仔应该烤着才好吃,好久没有吃过了,甚是想念。」
「别别别!」我挤出两滴泪来,「大哥,你别吃我,我可有钱了,你放了我吧,我回去孵一千只鸡仔报答你!」
他冷笑了一声,啪地把我丢在地上,弯腰捡起我的剑,看见剑柄的印记时,忽然僵住了。
「风回山。」他目光暗了下去,浑身被戾气笼罩。
无睚跟风回山有深仇的,如果我是叶真真,我大可不必害怕,因为他喜欢的叶真真的声音,但我不是,他听到我的歌声的第一反应是揍到我闭嘴。
我紧张地观察他的动作,怕他一巴掌拍死我。
「风回山的人,都该死。」他忽然亮出爪子向我扑来,好在我一直警醒着,立刻闪开了。
糟了,无睚要杀我。
我滚到剑边,想用御剑术飞走,才刚离地,他的尾巴便将我卷了下去。「不自量力。」他冷哼一声,巨大的手掌向我拍来,我被尾巴卷住动弹不得,怎么也挣不开,这下完了。
那大掌越来越近,要看就要拍上我的脑门,忽然头上传来嗖的一声,一道银光闪过,无睚猛地一颤,瞬间松开我,消失在了林中。
我摔在了地上,一抬头,穿着一身白衣的沈方行缓缓落下。
我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来,忙问他:「师父,你怎么来了!」
他看了看无睚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我,说:「我感应到妖虎冲破了封印才赶来的,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了王台吗?」
「我,我误打误撞来了这个地方,」
他问道:「误打误撞?你可知道此处有多危险?」
我,我哪知道,这剧情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我本来对无睚还有滤镜的,结果差点被他杀了。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师父你别骂我了,我要是知道这里危险也不会来的,你知道刚才的大老虎有多吓人吗?我被他的大尾巴打了四遍,差点就被打骨折了……」
沈方行被我这一哭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他蹲下来,胡乱地擦擦我的脸,「别哭了,堂堂一国公主,像什么话。」
「那你别骂我了。」
「我还没开始骂呢……」
我和沈方行找到王铁牛的时候,他正捂着肚子上蹿下跳,一旁的木师兄无奈道:「他把那恶灵吸进肚子里了。」
王铁牛看见了我们,一边跳一边说:「师父!您怎么来了?略略略?」
沈方行叹了口气,拿过我腰间的葫芦对着王铁牛,念道:「小妖怪,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略略略……」话音未落,王铁牛口中蹿出一道烟来,歪歪扭扭地钻进了葫芦。
沈方行说虎妖出没,我们的历练就到此为止,回到风回山以后他立刻找了八位长老商议,派出去几十名弟子追踪无睚,同时提醒其他门派当心。
不知道为什么,回去以后他情绪就变得很低落,每次提到无睚时眼里便蒙了一层雾气。
那天晚上,我路过引风殿,远远地便看见他坐在屋顶饮酒,很是落寞的样子。原来他也会借酒浇愁吗?去陪陪他吧。
我念了个咒飞上屋顶,刚要落脚时便听见他说:「下去。」
「好嘞。」
我转身飞了下去。
第二天齐可修回来了,是被宋仁投和叶真真扶着的,听说他们遭到了不知来路的大妖怪伏击,齐可修为了保护叶真真受了重伤。叶真真一直自责地拉着齐可修不肯放手,「齐师兄都是为了我才受伤的,都怪我。」
我说:「这不怪你,你先把他放下。」
她说:「要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受伤。」
我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你先把他放开。
她拉得更紧了些,说齐可修不醒她是不会放的。
我感觉自己头上冒绿光,回头一看沈方行也在,他带花长老来给齐可修疗伤,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个情况。
我说师父,想开点,头上的绿不是绿,是生活的小情趣。
他笑笑说,你想得开就好。
嗯?怎么反倒像安慰我了,师父就是师父,生活的苦都自己咽下,出了事第一时间想着安慰别人,这就叫格局。
为了防止无睚进犯,风回山弟子开始排班守夜,我也得守,那天我守到半夜,坐在房顶一边打瞌睡一边等来换班的人,沈方行忽然飞了上来。
我迷迷瞪瞪地说:「师父,来交班吗?」
他在我旁边坐下,说:「睡不着,看你也没睡,来找你说说话。」
沈方行终究是没咽下这口生活的苦啊,可是我困顿得不得了,哪有工夫理他,我说:「师父,你睡不着我睡得着,瞌睡是会传染的,或许你看着我睡着了就有困意了。」
他忧伤地抬头看着天空说:「但是我想听你说说话。」
「说什么呀?」
「随意,只要听到你的声音就够了。」
我睁不开眼睛了,趴在屋脊上,「师父,你要是想听我的声音,一会儿就趴我窗口听我打呼噜吧,我保证,只要你来,我呼噜打得震天响,给你听个够。」
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我不知道沈方行为什么这么伤感,他好像藏着什么事却不能说,我猜不着,似乎是因为叶真真,又似乎是因为无睚,他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即便被绿了,应该也不至于这样。
关于他的不高兴我只能暂时搁置,因为莫染父王的六十大寿到了,我得回去给他老人家拜寿,沈方行也要去。
我本来对王宫有幻想,还以为去了以后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没想到才去就被现实打懵了头。
我和沈方行入宫后就被收去了佩剑,他们一点也没给我们两个仙人面子。
见到九央王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年轻时也是沈方行的徒弟,就是后来学废了,只好回来当了大王。
九央王对我很冷淡,王后也是,我本来以为他们就是那样的性格,直到见到了我的胞妹莫玉才明白,他们只是厚此薄彼罢了。
莫玉和我长得很像,但明显比我讨人喜欢,宴席上她就坐在大王和王后中间,逗得他们开怀大笑。
我看着前面那温情的一家人心里不太痛快,这要是真的莫染,她得多难过呀。
九央王为了这次的大寿特意重建了宫殿,莫玉问他:「小玉儿生日也要到了,父王给我建一座花园好吗?」
「好,小玉儿想要什么都可以!」
?过分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我终于忍不住说道:「父王,我的学费都快交不上了,哪还有钱建花园?」
王后突然板着脸说:「将来整个九央都是你的,你如今跟你妹妹吃什么醋呢?」
九央王不悦地饮了一杯酒,「修炼了几个月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我要窒息了,同为亲生女儿,为何偏颇至此啊,估计就他们这个挥霍法,将来我继承的也只是个烂摊子。
沈方行也察觉到了异样,对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胡闹,我控制住自己拍案而起的冲动,一个劲地喝酒,直到宴会结束。
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抱了一筐进贡的果子出去晃荡。
沈方行的房间灯还亮着,我不知怎么想的,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他正在调息,听见我开门的声音,淡淡地说:「你要是睡不着,可以趴在我窗口听我打呼噜。」
神经病,我剜了他一眼转身要走。「等等。」他睁开眼,「你过来吧。」
我走过去,递给他一个果子,他问道:「你这是被伤了心?」
我说,嗯。
他想了想,说:「我也不太明白,你和莫玉一母同胞,他们为何会这样对你。」
我说:「师父,你不觉得眼熟吗?」
「什么?」
我说:「你平时就是这样对我的,不管什么事,真真总是好的,我总是错的,师父,你就算不喜欢我,也稍微公平一点吧。」
沈方行沉默一会儿,说:「我以为我只是对你严格了一些,没想到竟会让你产生这种误会,莫染,你和真真都是我的徒弟,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根本就不一样,你她比对我好多了。」
他叹了口气,「好,我以后会注意一些,公平对待你们。」
「希望你说到做到。」
「自然。」他咬了一口果子,「嗯?这是什么果子?味道不错,给真真带一点回去吧。」
???这个心真是白谈了!我夺过他手里的果子,「不给你吃了,还给我!」
他愣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说道:「好,我不吃了,记得果子要带回去。」
他故意的吧?我要炸了。
「带什么带,你出去!」
「去哪儿?」
「我管你去哪儿!」
「可这是我的房间啊?」
「整个云泽都是我的,你给我出去!」
于是那天,好多守夜的宫人都看见风回山的山主在半夜里,御着一方毛毯飞出了王宫。
九
一天后,沈方行又御着那方毛毯回来接我了,他拿回了我们的剑,带着我往回飞。
「我以为你不来了。」
他说:「剑没拿回来,御着一方毛毯飞来飞去总是不太好的。」
好吧,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呢。
接近风回山的时候,他突然凝眉道:「血腥味,出事了。」
「什么?」
他没有回我,忽然急速飞入山门,我险些掉下去。
真的出事了,我们一落地就看见了散落一地的兵器和未干的血迹,叶真真被掳走了。
我不知道无睚为什么会掳走她,镇虎台的剧情明明已经没有了。一个受伤的弟子告诉我们,王铁牛他们已经追出去了。沈方行提剑冲出山门,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风回山的剑能互相感应,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无睚的巢穴,在离镇虎台不远的地方,他摧毁了无数民居,给自己拼凑了一个巨大的洞穴,在外面布下结界。
沈方行用「摧枯拉朽」撕开了结界,竟然有些吃力,看来无睚被镇压的几百年里,一直在苦练 c++。
洞穴外王铁牛和其他弟子正在与一只大老虎打斗,老虎一见沈方行,就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沈方行勉强接住了一招,被击得后退了几步,我和王铁牛一起冲过去顶住了他。
王铁牛说:「师父,真真在洞穴里面。」
这发疯的老虎应该就是无睚了,我看了看洞穴说:「师父,你拖住无睚,我们进去救真真。」
沈方行运功接了大老虎一招,回头叫了我一声:「莫染!」
我说:「知道了师父,我会保护好真真的!」
我和王铁牛找了个空子钻进洞穴,叶真真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疯狂对我们摇头。
我说:「她怎么回事?」
王铁牛说:「脖子疼吧,冲冲冲!!」
我们向叶真真跑去,一股气浪突然从身后袭来,我和王铁牛被打得贴在了墙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自己抠出来,再回头,就看见无睚站在洞口,手中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外面的大老虎不是他!
那光球越来越大,向我们冲来,我念了刀枪不入咒,挡在叶真真前面,「铁铁,你保护好真真!」
王铁牛点点头,化身金钟罩住了叶真真。我的刀枪不入盾才刚刚化好,那光球就猛地撞上来,我瞬间被炸出去老远。
洞穴塌了好多,我躺在地上,混混沌沌的,看不见也听不见。
好像有人进来了,很多人进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光透进来,恍恍惚惚好多人影在我面前晃。
「莫染!莫染!」
杂乱中我听见有人叫我,我清醒了一些,原来是沈方行,还有花长老,好多人,风回山的头发长老们都来了。
「无睚被打跑了吗?」
没有人回答我,他们只是看着我露出了惊异的表情。沈方行蹲下,颤抖着声音问我:「莫染,你怎么样?」
我咽了咽口水,缓解一下耳鸣,笑道:「我没事,就是手脚麻麻的。」
花长老说:「你手脚都没了,当然麻麻的。」
「啊?」我感受了一下,「我肚子好像也麻麻的,师父,我只剩一颗头了吗?」
「别瞎想。」沈方行眼睛红红的,轻轻把我抱了起来,我感觉到了,我还是剩了一点躯干的。
他心跳得极快,抱着我疾步往外走,我吃力地问他:「真真没事吧?」
「莫染,你别说话了。」
他不让我说话,感觉就像我再多说两句话就活不成了一样。我偏要问,一边的花长老告诉我,铁牛和真真都只是被震晕了。
啊,那挺好,我说:「你看,我说到做到了,这次没让你失望吧。」
「别说了。」
我估计我是真的不行了,沈方行带我飞往风回山的时候,我明显感觉意识在变得混乱。
我们入了山门,飞过引风殿,飞到了风回山的背阳面,我看见了那个小木屋,沈方行抱着我在小木屋前停下。
这里,不是个坟墓吗?
我问:「师父,直接埋吗?真的不再抢救一下了吗?」
他说:「你不会死的。」
他打开了石门,即便我的感知已经极其微弱,却还是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凉气。光透了进去,我之前看到的女人依然躺在巨大的冰块上。
他抱着我走近,我看见了那个女人带着冰霜的脸,和叶真真几乎一模一样。
「真真?」
沈方行把我方在她身边,说:「她不是真真。」
这是哪一出啊?
一直跟着我们的花长老忽然说道:「山主,你要用禁术吗?不可!不可啊!」
沈方行定住了想要阻止他的花长老。
「莫染,你坚持住。」,说着,他掰开女尸的手,取出一枚 U 盘。
u 盘?什么?我问不出话来了,沈方行将 u 盘放在我胸口,捏了一个法咒,我眼前瞬间刮起了猩红的风暴,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逐渐将我撕成碎片。
变成灰烬的那一刻,我和 u 盘融为了一体,我看见了,那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 U 盘,里面装着几十部电影、小说,以及各类软件安装包,原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穿越,一切都和这枚 u 盘有关。
铺天盖地的数字把我包裹起来,我渐渐有了形体,有了触感,只是一直不能落地,好像漂浮在太空里,无边无尽,一片死寂。
我在黑暗里飘了不知道多久,耳边渐渐有了声音,鸟叫声,窗帘被卷起的声音,人说话的声音。
我睁开眼,面前坐着一个银发男子,他说:「你醒了?」
高引?我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四肢都恢复了,就像没有断过一样。
这是哪里?我踉跄着走出去,阳光下的椰子树摇摇摆摆,海鸥在头顶转了一圈,欢快地扑腾远了。
高引靠在门边看着我笑,说:「怎么样?留在海边当靓仔吧。」
「好啊。」
十
那个 u 盘变成了我地项链,高引说:「这是为你续命的上古神器,别摘下来。」
那天在洞里,沈方行用了禁术为我锁住魂魄,又把我送到了海上,让专修医术的高引为我修复身体。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高引说:「沈方行竟然会冒险用禁术,这我是没想到的。」
我问他为什么锁魂术是禁术,高引撩了撩自己满头的银发说:「因为容易变成我这样。」
「你看见洞穴里的女人了吗?」
「那是谁?」
「她叫沈瑶,是沈方行的妹妹,两百年前我试图用禁术救她,结果耗去了全部修为也没成功。」
在海边,高引给我讲了一段往事。
沈方行有个可爱的妹妹,叫沈瑶,后来山中来了一个叫无睚的弟子,把她骗入了魔道,再后来妖族祸乱人间,风回山灭了无睚满门,沈瑶用自己的命换了无睚的命。沈方行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中,将她放在风回山的寒冰洞里,两百年都无法放下。
所以他对叶真真的偏爱,竟然是因为她像沈瑶吗?我突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很不值,我差点死掉,我以为我保护的是他所爱的人,结果其实只是他荒诞的执念,他用他对沈瑶的愧疚,同时伤害了两个人。
高引问:「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留在海边当靓仔吧。」
听说无睚疯魔了,集结了好多妖怪攻击风回山,最近山上死伤无数。
我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看着高引的徒弟们悠闲地喂鸽子。风回山死伤无数,我还在这里晒太阳,心里有点纠结,可我为什么要纠结呢?我又不欠他们的。
「染仔,喝椰汁吗?」高引递了个椰子过来。
「谢谢引仔。」我一个手刀劈开椰子,吨吨吨喝了起来。
高引一直没动,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你师父来看你了。」
「噗!」椰汁喷了一地,我忙道,「不见不见,我去藏起来!」
「他已经到了。」
高引让了让,露出身后的人,那是沈方行吗?他的头发全白了,再不像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慌乱地擦了擦嘴角的椰汁,胡乱说道:「啊,行仔,新发色挺好看?」
他看着我,满眼的失落,「你不想见我?」
我说:「没有,来的都是客,来,请你喝椰汁。」
他木然地接过椰子,问道:「高引说你想留在海边。」
「是啊,海边风光好,人也好,高引从来不会骂我,不会强迫我学习,也不会拿我跟人家比。」
「哦,莫染,你是不是恨我。」他看着我,眼睛里是说不出来的难过。
「没有。」我扭过头,鼻头酸了起来,想起他骂我,想起他把我关外门外,我心里有怨,但更多的只是讨厌自己,为了得到他的肯定什么都忍着,什么都敢做。
他沉默良久,说:「那天在无睚的巢穴外,我本来想让你不要进去的,如果当时拦住你就好了。」
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呢?我问他:「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自嘲地笑了笑,「我也忘了我来是为什么了,或许只是告个别吧。」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了,递给我一张纸。
「铁牛和真真让我带来的。」
我打开折叠的纸,上面跳起来两个纸片娃娃,一个肥肥的,一个瘦瘦的。
肥肥的娃娃说:「兄弟,好好养伤,等我打跑了妖怪,就去海边看你。」
瘦瘦的娃娃说:「还有我还有我,你可不许忘了我们。」
两个娃娃在纸上蹦了蹦,软软地塌了下去。我心头一暖,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再抬头,沈方行已经不见了。
十天后,我瘫在屋顶发呆,高引背着包袱来告诉我,风回山就要撑不住了,他要去帮忙。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提了剑就要跑,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我都说过不回去了,现在回去干什么呢,何况以我这点修为,还不够无睚打几巴掌的。
高引回头看了看我,不无唏嘘地说:「听说你师父受了重伤。」
沈方行失了那么多修为,打不过也正常,连他都打不过,我去又有什么用。
「听说你师父那几个徒弟死的死,伤的伤了,那个叫王铁牛的,用自己的身体当肉盾保护其他人,筋骨全都断了。」
「什么?你说铁铁怎么了?」
我扛起剑,无睚,敢动我铁铁,跟你拼命!
高引笑了笑,大手一挥,把我捞上急速往风回山赶。
我们到的时候,风回山被无数妖怪围得水泄不通,地下一片狼藉。高引化了结界,我们两个裹在里面才冲了进去。
落地时,沈方行一身的血,挡在已经站不起来的弟子们前面,一下一下地挥剑斩妖。
「莫染?」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便冷着脸说,「你来干什么!」
我说:「我来都来了,你这次就别骂我了吧。」
高引带着我走近他,把所有风回山的人都裹进了结界。沈方行无力地看着高引说:「你不该来,更不该带她来。」
高引笑道:「你这人真无趣,我们想着和你共生死,你却想着赶我们走。」
高空中传来一声虎啸,妖怪们的冲击更强了些,高引的盾就要破了。
我开始化盾,沈方行说:「没用的,莫染,你快走吧。」
我说:「师父,你还记得选关门弟子那天吗?你说等我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时,再把答卷交给你。现在我把答卷交给你,师父,我的答案是想要保护你们,即便保护不了,也想要和你们一起承担。」
高引的盾破碎的那一瞬间,我的盾化好了,恰恰接住了那一次冲击。
我吐出一口老血来,沈方行忙抵住我。高引走到我们身后,开始为其他伤情轻一些的弟子疗伤,让他们逃出去。
「师父,你别管我,抓紧疗伤,争取在下一次冲击之前逃出去!」
沈方行没有走,反而用自己仅剩的功力为我加强了护盾,他说:「既然要一起承担,哪有丢下你的道理。」
无睚一下又一下地撞着,我们的盾支离破碎,身后受伤的人开始慢慢醒来,御着残损的剑陆陆续续逃出去。
高引的功力耗尽了,他坐在地上,笑着说,逃出去了三十个,挺好,挺好。
我也撑不住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好多人,齐可修,铁牛,还有真真,真希望他们也能逃出去,可我们只能做到这样了。
沈方行说,莫染,别怕。
盾破了,我放下早已没了力气的手,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我不怕,至少我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
无睚和妖怪们冲了下来,眼看就要吞噬我们,突然,我身上的 u 盘蹦出了一道又黄又绿的光,把猛冲过来的无睚结结实实地弹了回去。
那是什么?我低头看,u 盘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传出了机械的男声。
「发现病毒,是否进行清除?」
什么?
「磨磨唧唧,到底清不清除。」
这,u 盘开始保护主人了吗?脾气怎么这么大,我试探着说:「清除。」
话音刚落,u 盘颤抖起来,向外散发出黄绿色的光来,那些光聚在一起,缠缠绕绕,变成了一个巨人,胸口画着一个十字。
好眼熟的配色啊,这不是我的 369 杀毒软件吗?他他他跑出来了!!
巨人低下头,问道:「是否开始查杀病毒。」
我猛点头,是是是!
他绅士地鞠了一躬,「好的,我的主机。」
妖怪们冲了过来,巨人伸手一一捏,把他们捏成了灰烬。
厉害了!我激动得快要跳起来,沈方行迷惑地问道:「那是什么?」
我捂着嘴哭泣起来,是 369 爸爸啊!
无睚恼怒地冲向巨人,巨人伸手一挥,把他拍得老远。
太厉害了,我喊道:「太厉害啦!三三子!」
大概是发现了巨人的强大,无睚改变了策略,让其他妖怪们变成牛皮糖死死粘缠住巨人,他自己则化身为剑,绕到巨人身后刺过去。
我忙喊道:「小心啊!他们耍流氓!」
巨人微微一笑,说:「没人比我更懂流氓。」
他吐出一个护盾将我们裹了起来,在无睚刺进他身体的那一刻轰然变成火焰,无睚和妖怪们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卷进了火焰中央。
尖利的惨叫之后,没有一个妖怪再飞出来,全部变成了灰烬。
巨人化身为光,重新钻进了我的 u 盘。
乌云散去,阳光透了下来,一些尘埃落定。
我释然地躺在了地上,笑道:「师父,引仔,我们活下来了。」
终章
王铁牛断掉的筋骨都接好了,巨人除了杀病毒,还能做一点修复的工作。
高引无不感慨地说:「早知道我当时费那劲做什么。」
沈方行就笑他,「你的修为总算是做了点正事,而不是全都用来维持美貌了。」
我也笑,站了一会儿,沈方行问我:「莫染,风回山百废待兴,你真的要走吗?」
我说:「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当你的免费打工仔?」
他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误会我。」
「哈哈。」我干笑了一声,「师父,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好。」沈方行垂下眸子,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更想出去走一走。留在风回山修仙,长生不老?太枯燥了,比起成仙,我更希望过有意思的生活。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风回山几乎就是我的一切,生活不该是这样的,这里面的世界那么大,我想都去看一看,闹一闹。
我下山的时候,飞出去好远,一回头,才发现山门外的阶梯上几个小人排排坐,看着我飞远。
我挥了挥手,喊道:「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哎呀,讨厌,不是说好不送吗,差点被弄哭了。
我加了速,向世界的边际飞去。
在游历的日子里,我靠用巨人捉妖赚钱,巨人好用是真的好用,就是有时候打着打着会突然乱入几个小广告。
路过九央的时候,九央王板着脸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继承王位。
我懒得看他们的脸色,直接飞走了,我要的是整个世界,不是小小九央。
前面有妖怪飞了过来,巨人问我,打吗?
打!
看完广告会更快哦!
闭嘴。
番外
《岁岁念》又名《沈方行到底怎么想的》
「师父,我便从此将小染交到你手中,也将九央的未来托付于你了。」
沈方行看着那个被九央王带来的孩子,她叫莫染,一双杏眼极美,对什么都很好奇,但看九央王时,却有些怯怯的。
是个不受宠的孩子。
他这样想并非没有根据,他曾去过九央王宫,宫中人总提的公主却是另一位,并不是她,她就像是一粒被遗忘的尘埃,会将她拎出来,全是因为另一位公主不肯继位。
他会好好教导她,会让她像一个真正的公主,让她有能力保护九央,也成为九央的骄傲。
虽心疼,却也不能宠坏了她,那是害她。
他这样想着,脸便冷下来,伸出一只手道:「随我来罢。」
于是她便跑了过来,回头看了看,九央王早走了。
「师父,你带我去哪里?」
「你现在还不能叫我师父。」他冷冷瞥她一眼,「待到你获得留下来的资格,拜师后,才能成为我的弟子。」
当然,无论如何也会让她留下的。
她低头走了走,问道:「我行吗?」
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这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气魄,他摇头,他们是怎么教养的她。
「莫染,只要你想,便一定行的。」
她抬起头,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意讨好意味十足,似乎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去了自己的院子,还有一个仆人。一个公主,只带了一个仆人。
沈方行不大管她,毕竟还未拜师,别叫她看出来了他的特别照顾,便不肯好好努力了。
她在院子里挂了无数明珠,从引凤殿一出去就能看见,那么亮堂堂,又那么脆弱。
她每次见沈方行,眼神里总是充满异样的希冀,他知道那是什么,也总是避开,不要沾染,于莫染于他都好。
直到那夜庆典,他吃醉了酒,回到房间便看见衣衫不整的她。
他怒极,怒她不自爱,怒她不争气。
还未发作,她却已自己裹了被子跳了起来,说:「五百两黄金,今晚的事别说出去。」
他纳罕她搞这一出是要做什么,一抬眼,便见她眼睛滴溜溜地,十分可爱,是从前没有的神采,许是他吃醉了酒,看错了吧。
试炼大会时,他总担心她过不关,便暗自跟着她,看她挂了武斗场的牌子。
这样的小身板怎么跟人武斗?
他一边纳闷,一边以观战为由去了武斗场,想着什么时候助她一臂之力。
但,出了岔子。
不知为何,中途有人调换了牌子,另一个姑娘替代了她,他愣住了,那个姑娘叫叶真真,与他死去一百年的妹妹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沈方行忘了要去帮她,眼睛都留在叶真真的身上移不开。
是莫染的声音把他惊醒的,那时候他还在怔愣,忽而听见她的声音,穿破人海,穿过高墙,声如洪钟。
她说:「王铁牛,你过来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很厉害。
武斗结束后,他忙去问,方知她耍小聪明,赢了一个法斗系的天才弟子。
他一时间五味杂陈,既高兴她能通过,又气她用歪门邪道。
殿试时,又去看她,她眼神里掩不住的小骄傲,他本来有些为她高兴。
直到收到她交上来的试卷,气得差点给她揉烂。
她是公主,未来是要保护子民的,却总是满脑子歪主意,不学好,将来回到九央,接着被耻笑,被冷落吗?
既下定决心要好好教导她,便要从她的根开始捋,让她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她似乎知错,接受了他的惩罚,眼睛湿漉漉的,却没有哭出来。
一定是委屈极了。
沈方行忙摇头,她是王位继承人,现在不受委屈,将来便会受更多委屈。
她总是惹事,他自然也不留情,谁叫她是九央公主呢,严格是为她好。
每次他心软时,便这样想。
但他快要骗不过自己了。
那日罚她跪山门,的确是对她太生气,前日里才犯了错还没悔改,便又去惹事,他怎能不失望。
莫染是主犯,跪得自然要久一些,不让她吃苦头,她如何知错,如何悔改。
他虽狠了心,但后来夜深天凉,心里却开始打鼓,她受得住吗?
他按捺住放她进来的心情,放出神鸦窥探。
恰见她走下阶梯,要离开风回山。
他站了起来,却顿住了,没有去追。
她必是很失望的,他太过严苛,把太多希望加诸她身,她大概太累了。
若要走,便走吧。
他看莫染一步步走远,心里堵得厉害,她身影那么小,孤孤单单走在林子里,看得人心疼不已。
神鸦似乎感应到沈方行的心情,呜呜呀呀地想要去拦住她。
她忽然转过头,哭得极厉害,一抽一抽的,没犹豫多久,又向着风回山走了回来。
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转念想,为何要悬着一颗心呢?难道真的怕她走了吗?
意识到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他有些慌乱,忙闭目压下狂跳不已的心。
沈方行开门时,莫染在石狮子上睡得很香,泪痕还没干,脸上的委屈神情还没消散。他将她抱回去,小心翼翼,像抱着一颗稀世珍宝。
他动情了。
他心里很清楚,但莫染是他的徒弟,这是有悖纲常伦理的。
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一面忍不住地想对她好,一面拼命克制,故意疏离,
于莫染看来,只觉得师父忽冷忽热,奇奇怪怪。
等她下山就好了,那时候他自会忘记她。
她大概用不了多久便能下山吧?她很有天分,对于旁人而言极难理解的咒语,她看一眼就能倒背如流。
他教不了她多久了。
他总是这样默默看着她,眼睛跟着她走,等到她一扭过头,他便装出一副冷酷的模样,从前是为了对她严格,如今,却是为了掩盖心里那份不该有的东西。
天象异变,无睚出世,叶真真被掳走了。
追去无睚洞府时,他顶住魔兵,莫染入洞救叶真真,混乱之中,他叫住她,想叫她不要去。
可这话还没说出口,却听见她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真真的。」
他一怔,不知道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但,她已经跑远了。
洞府内一声巨响,他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惊惧不已,暴怒之下击退了魔兵,冲入洞府,却看见残缺的她。
她被炸得只剩下四肢都没了,却仍笑着问,师父,真真没事吧。
他颤抖着将她抱起,心像被人剜了一刀那么疼。
「别说了,莫染。」
可她还要说,她说师父,我没让你失望吧?
他痛苦不堪,但她还不放过,说着诛心的话。
她是故意要他心痛?他低头看,可那眼神却极诚恳,无半点杂质。
他看不得,多看一眼便觉得心要碎掉,忽地自责起来,不该对她这样严格,不该事事总要求她做得最好。
她到底误会了什么,才会用命去保护真真。
一定要救她,哪怕用禁术,哪怕修为尽失豁出性命也要救她,他想让她知道,师父不是偏心,从来没有。
师父从来没有觉得别人比你更好,若你能活过来,便再也不管什么九央,什么王位,什么黎民苍生,只要你好好的,从此再也不骂你,从此捧在手心,把欠你的疼惜全部偿还。
他取出陨石,念动秘咒,为她修补凡体。
咒术生效的同时,他的灵力一点点流逝,终于耗竭,她的躯体得以修补,他也白了发,吐出一口鲜血来,几乎站不住。
但看着她渐渐有了呼吸,终是欣慰一笑,这一切都值得。
她送她去了海边,那里没有魔族骚扰,可以慢慢恢复身体。
但他,势必要用这残躯背水一战了。
若能活下来再去看她吧,他这样想着,冥冥之中又觉得,怕是不能活下来了,他是风回山山主,自是要拼了命守护。
可是,想再见她最后一面。
这想法如树根一般纠缠,他终于敌不过,御剑飞往海外。
他告知来意,但她,不肯见他。
他失落地笑笑,只要看见她完完整整的,便足够了。
大战那日,他以必死的决心和无涯对抗,千钧一发之际,忽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还以为自己眼花。
她说:「我回来了。」
她以小小的身躯挡在山门前,要和风回山同生死。
她终于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了,有铁牛,有真真,有师兄弟们,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他。
酣战过后,无涯败退,她如释重负,却不再叫他师父,如此疏离。
她要走。
他亏欠她太多,本不该挽留的,但,他还是说了,一生中头一次那样卑微,问她,你真的要走吗?
但她下定了决心,留不住了。
她走的时候,他和几个弟子在山门外看,远远地,分明看见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那一眼里,有没有他。
他想过追出去,但他是风回山主,他不能走。
很久以后,他只在别人的言语里听到她的消息,听说她没有继承王位,满世界地流浪,靠为人捉妖邪为生。
真真和铁牛下山后也曾去寻过她,但她行踪不定,终究无果。
又过了很久,他把风回山交到了王铁牛的手中,独自御剑游历,说是游历,其实,只是寻个借口找她罢了。
这世界太大,他寻了很多地方,几乎处处都留下了她的传说,但她人却没有踪影。
他就这样追随她的步伐,满世界游历,或许会再见到她,或许永远不会。
如果能再见,他或许仍会装作平平淡淡的模样,道一声,哦,这么巧,你在这里。
又或者,丢下一切伪装,不管不顾地抱住她。
小染,师父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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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你的尾巴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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