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疯狂的追求者

疯狂的追求者

高燃预警：满级捕手，专克极品

「答应做我女朋友吗？」马砺提高了车速威胁我，「不答应我们就一起死。」

我惊恐地看着车子往前撞去，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死就死。

总好过被他纠缠。

1

自从我发现运动鞋配套裙的妙处，爸爸就再也不用担心我赶场了。

就像现在。我从公司飙车到学校，再从停车场出来一路小跑，完全腿不酸脚不软，踩着发布会的尾巴，还来得及上个厕所。

洗完手，我神清气爽地走到会场，轻轻推开侧门，耳膜一瞬间几乎被排山倒海的快门声冲爆。

讲台中间，马砺正对着无数灯光，眼睛也不眨，笑容像贴在脸上。

他身后背景板上印着几个大字：科技大学生物信息学院科技成果发布会。

「马教授，您的虹膜检测技术填补了市场空白，请谈谈感受吧？」

「我们知道，您今年刚调入科技大学就被破格提拔为教授，现在是学校最年轻的研究生导师，请问您对想要报考您专业的学生有什么建议？」

「想必您在学校很受欢迎，能否透露一下您的择偶标准？」

现场女记者很多，一群莺莺燕燕中间，马砺身姿挺拔，风度翩翩，耐心地一一回答。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对另一半没有标准，只对自己有要求。我对感情像搞科研，两个字——专一。」马砺话音未落，惊起女记者们一片呼声。

我强咽下喉咙里上涌的酸水，脸上想必还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

其实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通过皮肤白和眼睛细长就认为我是一个冷漠的人，其实我只是害羞。

当然，这并不妨碍我内心强大。此刻我就目无表情地迅速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一抬头就碰上马砺那双深情的眼。

马砺 30 多岁，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1 米 82 的身材虽然缺少紧实的肌肉，但匀称协调，日常总是西装笔挺，发型一丝不苟。

在学术圈，马砺走到哪都让人赏心悦目，更难得的是本人还很谦虚，总让人如沐春风。

看看，马砺眼睛一弯，嘴角上翘，仿佛不经意地勾起一个「微笑唇」。这招「大杀四方」，所向披靡，果然，四周又是一阵骚动。

我的嘴角也跟着抽了抽，果断扭过脸。

2

除了马砺，我爸也在接受采访。他是电子信息工程领域的专家，也是科技大学分管科研和教务的副校长。

我只能熬着。明明卡着点来参加晚宴，不料采访足足拖了 20 分钟。

有这 20 分钟，没准投资人就能给我钱了。

这几个月，脑子里的弦一刻也没松下来，房租、水电费、工资、供应商打款，我的公司正嗷嗷待哺啊。

可惜，我到底不敢违背老爸的命令，这辈子是不敢在他面前迟到的。

又挨了 13 分钟零 4 秒，采访终于结束。我爸和几个业内大佬朝台下走过来，我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快步上前。

有大佬说：「这是嘉卉吧？老杨你真有福气，女儿又漂亮又能干。」

我受宠若惊。

当年读研期间，我就开了一家信息技术公司，曾想托老爸结识几位大佬，都被无情拒绝。好吧，他爱惜羽毛，我也不是没有骨气。

几年下来，公司赶上智能化风口，虽然摔摔打打，但发展很快，业内小有名气。如果不是今年因为疫情影响了回款，公司绝不会出现资金链问题。

看着我爸身边这几位，想来他是破天荒地要在饭局里捎上我。

到底还是亲爹，虽然他从小到大对我严厉了一点、粗暴了一点、潦草了一点，但终归是父爱如山，没有崩。

我格外乖巧地一路跟着老爸进了包厢，刚想找个角落坐下，却见他伸手一指：「你坐小马旁边。」

马砺满面含笑，绅士地将旁边的椅子挪出来，我只好坐过去。

当晚的主角自然是马砺。我爸是他的主管领导，这次在激烈的高校竞争中成功引进马砺，全校都高度重视。

理工大学孙教授半真半假地抱怨：「小马可是我们学校培养的高端人才，老杨这次花了不少力气吧？」

我隐约记得，孙教授跟我爸向来学术意见不一致，而且似乎因为马砺的事情有过争执。

我爸也没计较，笑了笑。

马砺连忙表态：「理工大永远是我的母校，不仅科研人才济济，更培养了很多实践型人才，我师妹嘉卉就是理工大的才女，她创业的科技公司比我强多了。」

马砺边说边看向我，眼里满是温柔。

「原来老杨使的是美人计啊。」众人恍然，纷纷向我爸祝贺。

我爸乐得合不拢嘴，大概是看见我跟猪肝差不多的脸色，这才咳嗽一声，摆摆手：「孩子的事还是他们自己做主，主要是我这个女儿太忙。」

我不禁皱眉，他恐怕不是带我来搞事业的，而只想搞事情。

3

看看满桌的大佬，我回过神，脑子转得飞快。

我起身从包里掏出名片，挨个儿递过去，跟人家介绍起公司业务。毕竟开公司这么长时间了，何况都是些大叔，讨好他们并不难。

我爸连使了几个眼色，我都当没看见，最后被他勒令不许谈工作。其他的人心领神会，纷纷夸赞起虹膜检测技术多么厉害，马砺多么有学术前途。

气得我埋头吃饭。

「嘉卉，这是你最爱的香菇，多吃点。」一旁的马砺贴心地换上公筷，将菜放进我碗里，语气再自然不过，「周末我煮牛肉给你吃，你太瘦了。」

我莫名其妙，一个月以前，明明拒绝了他的表白。其实我们就只单独约过那一次而已。

这种暧昧的话在别人听来就不一样了，有人一个劲儿地夸马砺是模范男友、新时代暖男。

「大家别误会，我跟马老师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我郑重又礼貌地澄清，手臂往旁边挪了挪，跟马砺拉开距离。

马砺微微一愣，马上笑着摇头，露出宠溺的表情，在外人看来，很像是在包容女友的小脾气。

果然，杨教授发话了：「嘉卉，别胡闹。」

我脸色淡下来，现在显然也说不清楚，干脆专心喝汤。

「嘉卉最近公司资金周转遇到点困难，压力比较大，本来她今天在谈一笔重要的投资，能赶来参加活动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多多理解就好。」

马砺紧接着打圆场，「杨教授，我先敬您。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以我特别感谢您让我加入科大，我一定好好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现场氛围感马上有了，大家开始相互敬酒。

我却觉得脊背发凉。

马砺对我和公司了如指掌，更可怕的是，这一切都是我爸告诉他的。

男绿茶不能沾。我正琢磨着，忽然收到嘉茵的微信：「姐，我快到了，书太沉拿不动，还来得及见我男神吗？」

4

借着去接嘉茵的机会，我成功撤离。

这丫头还想混进饭局，马上被我揪进小食堂。

嘉茵比我小 8 岁。爸妈是同门师兄妹，也是业内有名的学者伉俪。可惜嘉茵出生的时候，妈妈难产去世，从此我们就跟着爸爸生活。

我爸忙于工作，又不愿再娶，嘉茵可以说是我拉扯大的。

我把嘉茵那一摞书堆到椅子上，揉揉勒得发红的手指，发现全是考研资料。

「姐，我想好了，我要考男神的研究生！」嘉茵露出星星眼，「马老师将来要成了姐夫，那我可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啦。」

从小到大，嘉茵都把我当成偶像，念书时是学霸，开公司也算不错，只是她觉得我不应该疲于奔命不谈恋爱。

「姐，我不想因为我的拖累，害你耽误终身大事。」嘉茵吸着面条。

「你高估了自己的分量，低估了你姐的能力。」我瞥她一眼，「就你这种溜光水滑的丫头，我轻松能养活 2 个。」

「那为什么你不喜欢男神？」嘉茵猛喝了一大口面汤，又贼兮兮地问，「难道你喜欢女的？」

什么脑子。

半年前马砺刚进入科技大学，曾来过家里，他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

不过后来我又见过马砺三四次，对他的感觉越来越不对，上个月便正式拒绝了他。

「嘉卉，我没有很多钱，但是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知道你不缺我的爱，但科技公司最缺人才，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给你打一辈子工。」

当时马砺一把握住我的手，温柔地笑，洁白的门牙露出来，散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可爱气质，夸张地表白，「为你，我心甘情愿。」

CBD 商场里人来人往，马砺手捧大束鲜花，吸引了很多目光，有些姑娘激动地助阵：「答应他，答应他！」宛若大型偶像剧现场。

我却只觉得尴尬。我越来越发现，马砺更像是一种表演型人格，而我喜欢真实。

所以我明白地告诉马砺，我只想搞事业，不想谈恋爱。

「我可以帮你。」马砺少了平日的温文尔雅，眼神越发火热，看得我头皮发麻，「我的虹膜技术可以立刻吸引大把投资。以后我负责技术，你负责市场，我们可以一起让公司上市，事业一定越做越大。」

他的野心是真的，温柔却未必。因为他强人所难。

明面上看，马砺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就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人立刻死心。一种甩不掉狗皮膏药的深深无力感挫败了我。

今天这场聚会让我明白，当务之急是先把爸爸和妹妹搞定。

盯着嘉茵喝完最后一口汤，我郑重警告她：「马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你再继续乱磕 CP，我就禁止你考他的研究生。」

嘉茵做了个鬼脸。

周日，嘉茵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是马砺的朋友圈截图。

远山为背景的阳台，玻璃茶桌上，一杯咖啡、一只横卧的咖啡勺闪闪发光，还有一本书，配文：「有一种英雄主义，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嘉茵说：「这么文艺的男神，你咋就看不上呢？他真是太美好了。」

我脑海里隐隐浮现三个字：伪君子。

5

接下来的一周，我一直没有约到上次的投资人。

虽然忙得焦头烂额，我还是应理工大学学生会之前的邀请，抽空到学校作了一场报告。

这几年，公司经常会接收一些大学生实习，我偶尔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们讲讲经验，能让他们少走点弯路，哪怕有一点启发，我也觉得值。

还有学妹在校园网论坛上给我建了楼。

报告前一天晚上，嘉茵突然打电话来，说校园网上有一篇骂我的黑帖。

嘉茵发来截图，论坛首页挂着一条热帖，标题是「创业才女竟是夜店咖，校园割韭菜目的不纯」。

里面有几张昏暗角度拍摄的照片，其中一张侧面照跟我极为相似，整个人贴在男人身上，仰着脖子，一副迷离勾人的神态。

整篇帖子把我说成是一个高学历高颜值的绿茶荡妇，罗列了从小到大的学校学历，甚至扒出了我爸在京城有几套房产。

更离谱的是，说我从小呼风唤雨欲壑难填，利用公司实习机会霸占了几个年轻学弟，玩完就甩，将整个公司沦为后宫，呼吁大家不要被骗。

嘉茵又气又怕：「怎么能有这么恶毒的人，太过分了！姐，要不取消明天的报告吧，谁知道那个疯子会不会去现场……」

我哼了一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怕他个毛线。」

这篇帖子当天晚上 8 点发出来，12 点已经爆了，好在学校发现情况连夜处理，天亮这篇帖子就不见了。

第二天，我准时去学校作报告。现场气氛跟以往大不一样，有不少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无所谓。

快结束的时候，有学弟学妹来要签名，忽然人群里喊了一句「贱人」，接着一个鸡蛋砸上我的脑门，破碎的蛋黄和蛋清流了满脸。

我拨开鸡蛋糊，只见一个人影已经快速从后门跑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嘉茵手忙脚乱地拉着我离开。

嘉茵一路嘟囔着应该取消报告，我摸了摸头发：「鸡蛋还挺新鲜，比烂白菜强点。」

嘉茵说，其实这一个月来学校陆续有抹黑我的谣言，只是不想给我徒增烦恼，就没告诉我。

我放慢脚步。

如果只是偶然倒没什么，但如果有人蓄意策划，就有可能影响我在学校、甚至学术圈的声誉，并进一步影响公司融资。没有哪个投资公司愿意投一个有污点的创始人。

我们在校园里走着，忽然碰见了孙教授。

上次晚宴我们见过，孙教授曾教过马砺本科专业课。

孙教授说我能回学校讲座很不错，还说要介绍一位投资人，我表示感谢。但根据他跟我爸的关系可推断，人家只是客套。

我马不停蹄报完警，回家快速冲澡换完衣服，马上要赶回公司开会。

公寓离大学城不远，嘉茵经常过来一起住。

「姐，我刚查了一道安神汤，晚上炖给你喝，早点回来哈。」嘉茵贴心地嘱咐我。

「用不着，你放过我厨房。」

我刚关上门，厨房里已经乒乒乓乓让人心惊肉跳。

6

嘉茵没听我的话，把这次诽谤的事告诉了老爸，于是我们两人被要求周末回家。

周六临近中午，我的保时捷 Macan 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在高速路上，嘉茵在一旁睡得东倒西歪，后座放着两瓶我爸最爱的洋酒，那是我特意托人从法国带回来的。

暂时忘记公司的烦恼吧。幸福是什么，守护所爱的人，追求热爱的事业而已。

我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独立，虽然辛苦，但让我越来越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也许缺少美满的爱情是一种遗憾，但谁的人生没有遗憾呢。

我从没想过强求人生完美，问心无愧就够了。我对眼前的生活很满意。

电台播放了下一条新闻：「专家表示，虹膜技术的应用前景十分广阔，相信未来将会为医疗卫生和日常生活带来更多便利……」

我马上换了频道。一想到马砺，心情就莫名不舒服。

爸爸希望我也能像他和妈妈一样，延续同门师兄妹的佳话。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惜马砺不是对的人。

到家后，我把车子停到门口，然后提着大包小包，嘉茵跑到前面按门铃。

开门的不是杨教授，而是马砺。

马砺穿了一件浅蓝色短袖衬衫配黑腰带，而我穿的是浅蓝色连衣裙系黑腰带，我们俩连鞋子也都是浅棕色。

「姐，马老师，你们情侣装啊？」嘉茵脱口而出。

马砺来回看看，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巧。」

我爸过来一看，更加眉开眼笑，招呼我们赶紧进屋。

「夏天穿蓝色，容易撞衫。」我徒劳地解释。

进了屋，我爸指着桌子上的一堆水果：「小马有心了，嘉卉从小就喜欢吃榴莲，跟她妈妈一样，偏偏我和嘉茵受不了这个味道。」

马砺憨笑着，看我一眼，略显木讷地抿着嘴。

我只好说了声谢谢。我爸瞪着我，嫌我不够热情。

马砺又提起一盒腊肉、一包黄花菜放在桌子上：

「杨教授，这是我家乡的土特产，聊表心意。今年来到科大，还要感谢您的支持。我家别的拿不出手，但是有一点请您放心，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忘本，不管做学问还是做人。」

我爸连连点头，让他别客气，欢迎常来做客。

马砺接着递给嘉茵几本考研专业教材，嘉茵激动地接过书，两眼发光。

「对了，听嘉茵说有人在学校造谣，还没抓到。」马砺关切地看过来，「我可以接送你上下班，以防万一。」

我爸马上点头：「小马想得周到，我正为这事担心。嘉卉啊，不是我说你，但凡你谈个男朋友，这种绯闻就不会有。」

「造谣的人我不会放过，这跟单身没有关系。不过谈对象也行，个人存款不能低于 5000 万。」我起身去了厨房。我爸被气个仰倒。

马砺跟进厨房要帮忙。

「真的不用。」我躲闪着，冷不防一只手还是被马砺握住，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胳膊用力一抽，刀片就在左手划了一条口子，鲜血涌了出来。

「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马砺说着低下头，一张嘴含住了我受伤的手指，温热的、蛇一样的触感蜿蜒着爬上皮肤。

我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浑身汗毛倒立，瞬间爆发了全身力气狠狠推开他。

马砺没防备倒在灶台上，骨瓷餐具噼里啪啦摔得粉碎。

嘉茵闻声冲进厨房，忙把他搀起来。马砺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勉强笑道：「我想着这些粗活不要嘉卉来做，却害她受伤。」

我铁青着脸，自己上楼包扎伤口。

马砺不顾我爸和嘉茵反对，把一地碎渣仔细打扫干净。

7

晚饭后，我爸让嘉茵留下来商量考研问题，「嘉卉先回吧，你手受伤了，正好让马砺送你。」

我只好把车钥匙交给马砺。

马砺替我拉开车门，再坐进驾驶席，发动车子后摇下车窗，跟我爸和嘉茵挥挥手。

「这是给你的水。」马砺把一瓶水放进中间储物格，侧脸对我笑笑，「后座还有零食，路上随时取哈。」

「不用了，我刚吃过晚饭。」这种多余的殷勤越来越让我反感。我并不想用拒绝来让人难堪，但对于无休止的纠缠，只能表明态度，希望他适可而止。

又过了一会儿，马砺打开空调，体贴地问：「温度合适吗？要不要调高点？」

我很想开窗通风，但为了少跟他说话生生忍住了。

我摆弄了一会儿手机便收进包里，侧脸看车外的风景，不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全黑，路上的车也少了，两边只看到茂密的树林。

马砺忽然开口，声音里压抑着极大的不满：「嘉卉，我对你是真心的，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接受我？」

认识几个月以来，这是马砺第一次情绪激动。我居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们真的不合适，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我本想委婉一些，还是狠狠心，不该给的幻想不能给。

马砺苍白的脸上肌肉微微发抖。

「你不就是出身好吗，你不就是嫌弃我是农村的吗？你们这些城里女人都一个样，嘴上冠冕堂皇，骨子里虚荣又自私自利。

什么为了事业，狗屁，你不就是喜欢钱吗？也不看看自己，三十岁的老女人，除了我，哪还有条件好的男人肯要你？」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咆哮起来。

马砺突然间几乎变了个人，面目狰狞，像个神经病。

「你冷静一点，注意安全。」我的心跳加速，但还是放缓语气，尽量不刺激他，「如果我刚才的话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但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任何人，你一直都很优秀。」

「那你为什么看不上我？我学历不够高还是身材不够好？对你家人我也仁至义尽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马砺发狠地握着方向盘，咬牙切齿，「杨教授亲自去请的我，你知道我的专利能给学校带来多大名气吗？你知道多少女人等着我挑吗？你还想要什么？」

我攥紧安全带，死死盯着窗外，这时郊外的路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其它车辆了。我猜对了马砺的虚伪，却没料到他的疯狂。

脑子里一时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我忍耐住想要强自镇定的本能，身子一软，露出这辈子最惶恐脆弱的表情，哀求他：「师兄，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你别这样，我害怕……」

在他面前向来淡定的我，终于有了小女生的表情。

马砺语气略有平缓。

「那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吗？」

我沉默了。

「不答应我们就一起去死。」

说着，马砺打开远光灯，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一头发疯的斗牛从路上冲下来，朝不远处一棵大树撞过去。

「答应吗？」马砺咬着牙，满眼疯狂，发动机发出垂死的嘶吼。

极度颠簸的视野里树林加速冲过来，心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死就死。

我紧紧闭上了眼。

巨大的冲力将两人惯向前方又狠狠地弹回靠背，车子在大树前面紧急刹住了。

我大口呼吸，心脏几乎从胸口跳出来，两耳嗡嗡作响，勉强抬起头，看见马砺额头有血，应该是在方向盘上撞的。

「你，你没事吧？」我抖着手，抽了张纸巾给他。

马砺盯着纸巾，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你就算死也不肯答应我。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说完扯过纸，随便擦了擦。

「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以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马砺又恢复了往日斯文的样子，声音轻柔。

我一动不动。

马砺突然解开安全带，俯身压了过来。

8

我浑身僵硬，正准备反抗，却发现马砺已经探过身，一把扯下了右上角的行车记录仪，取走内存卡，塞进自己兜里，然后举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想干别的。

「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吓着你了吧，喝点水，我们马上回去。」马砺取出手边那瓶水，递过来。

见他终于平静下来，我顺从地接过水。

马砺的视线一直黏着我，我却不想再招惹他，刚拧开盖子，突然一阵强光射进车里，接着有人跑过来，大力敲玻璃。

我摇下车窗，外面站着两个男的，最前面的中年男人看了看车内，问需不需要帮忙。

不等马砺说话，我推开门跳下车，腿一软差点跪下，尽力维持淡定的表情：

「太太太感谢了，我们的车出了点事故，我公司还有急事，麻烦捎我一程吧。」

「我们的车问题不大，可以开回去……」马砺还没说完，我已经连滚带爬跑向不远处的一辆奥迪 Q8，拉开车门爬进后座，动作狼狈、一气呵成。

中年男人的表情有些微妙，对马砺点点头：「既然这样，您多加小心，我们先送这位女士，这是我的电话，平安抵达后再联系。」

奥迪 Q8 关了远光灯，开出去一会儿就上了高速，马砺没有跟上来。我翻出手机，快速处理完才松了口气，连忙向二人道谢。

「美女，你就不怕我俩是坏人吗？」开车的年轻小伙子笑道。

副驾驶的中年男人缓缓道：「一个女人宁可相信两个陌生男人，说明车里的危险更大。你那位男朋友有问题？」

「他不是我男友。」我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开奥迪，又热心，大概率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我们开奥迪？对着远光灯，你不可能看清楚。」小伙子很惊奇。

我也奇怪：「难道你对奥迪大灯的力量一无所知？奥迪百年灯厂的名头又不是白来的。」

年轻小伙哈哈大笑，中年男人也扬起嘴角。

这时候，我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打开手里的水正要喝，忽然被中年男人叫住：「你的水，能给我看一下吗？」

我狐疑地把水递过去。

两个男人看了看那瓶包装花花绿绿的饮料，对视一眼，脸色变了。

「这水你从哪买的？」中年男人问。

「那个人给我的。」

「这很可能是一瓶『听话水』，如果是的话，里面的麻醉成分能让人在 15 分钟以内昏迷，而且醒后失忆。不过要具体检测后才能确定。」

中年男人把水还给我，「你可以报警，但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以及无法证明对方有贩卖行为，很可能不会有太严厉的处罚。」

马砺一路上的行为在脑海里闪现，这种水显然是他早有预谋。

他莫名其妙地突然发飙，让我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失去防备，只差一点点，他就成功了。

汗从脊背淌下来，汗毛根根立起，我咬紧牙齿，却止不住身体微微发抖。

9

一路上，马砺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态度冷淡，马砺并不介意，还叮嘱我注意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我先把那瓶饮料给朋友拿去做检测，然后回公司加班，准备周一要用的商业计划书，这次终于约到了投资人，必须全力以赴。

计划书改到一半的时候，嘉茵发了一条微信，我没顾上看。

临近中午，计划书终于改得差不多了，我才起身活动活动，顺手点开微信。

「姐，你们昨天二人世界过得怎么样啊？马老师说车子出了点状况，刚去检测了没问题，还给洗了车、加了油。我刚到家，马老师一会儿过来还车，我们请他来家里吃饭吧？」

我立刻打电话给嘉茵，那边却一直无人接听。

马砺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家，谁知指纹识别几次都不成功，系统直接锁定。

后背开始冒汗，我使出浑身力气把门敲得地动山摇，敲了十几下，门终于开了。

嘉茵脖子上挂着耳机，一脸惊讶。

「我正看片呢，姐你咋了？」

嘉茵第一次看见我这么失态，头发也乱了，脸也红了，雪白的鞋子上居然还有一道灰色的划痕，这在平时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我蹲下来用手指心疼地擦鞋，忍不住嘀咕：「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沾上屎就甩不掉了。」

生活就是那么奇怪，你好好走着路，就能飞来一口横锅，或者被一坨不明物黏上。想要挣脱，能要走半条命。

按照存在即合理的说法，这口锅，或者不明物都有存在的意义，比如，让顺风顺水的人懂得人生无常的客观规律，以免不堪挫折，以后挂得太早；或者，磨练一个人的身心、降大任给他。

「姐，你说啥？」

「没什么。嘉茵，我严肃地跟你说，马砺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正人君子，你不要再单独跟他见面，他来找你也不要开门。」

「姐，你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了？马老师说你昨天受到惊吓，你先休息休息。」嘉茵把我拉进屋，转身要去厨房，「我再给你煮一碗安神汤好了。」

「你给我回来！」我一声吆喝，嘉茵吓得不轻。

看着妹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我第一次觉得，亲手养成「傻白甜」是这辈子给自己挖的最大的坑。

嘉茵跟爸爸很像，单纯，容易轻信别人，总把人往好处想，还特别固执。

马砺编织的信息茧房对父女俩格外管用，他们完全无条件相信马砺展示给他们的绅士、正直、上进和深情，而对于那些暴露人品的蛛丝马迹，他们毫无察觉，也不打算深究。

现在，我越反抗，他们就越是想要我相信马砺有多好，越要我接受马砺。

要想搞定这无脑又深爱自己的父女俩，我必须拿出足够的铁证。

早晨还乱糟糟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地板光洁明亮，我心里一软，对嘉茵叹了口气：

「我明天上午约了投资人，今天必须要回公司准备。如果马砺过来，你不要开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嘉茵疑惑地点点头。

当天，马砺把车停到地库就走了，并没上楼。我暂时放下心。

第二天的会谈仍然没有太大进展，投资人对公司仍然信心不足。

「听说杨总在科技大学有关系，有没有考虑过跟学校搞科研合作，比如虹膜技术？」

我心里一动，「合作一直都有，但个人判断虹膜技术的应用并不成熟，暂时没有这方面打算。」

投资人表示，如果公司能拿到虹膜技术项目，会立刻投资，后续还会跟进。

我委婉地拒绝了，送投资人进电梯的时候，突然遇到了手捧大束玫瑰的马砺。

「嘉卉，我来接你吃晚饭，我同事推荐了一家非常棒的法国餐厅。」

10

马砺留意到一旁的男人，忙点头致意，并递上名片，「您是嘉卉的投资人吧，您好，我是马砺，在科技大学做生物信息技术研究。」

「原来是虹膜检测技术的创始人，今年媒体报道的大热门，久仰久仰。」投资人眼前一亮，握住他的手，「希望以后能有合作。」

「一定一定。」马砺露出绅士又自信的笑容。

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请不要误会，我跟马先生并不熟。马先生，请你离开。」

投资人看了我们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我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上衣，下身一条宝石蓝西裙，而马砺则穿了黑衬衫、黑裤子，西装正好是宝石蓝的。任谁看来，我们的情侣装都如假包换。

「杨总，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投资人笑眯眯地走了。

「三番两次利用嘉茵故意跟我穿同款，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我终于克制不住愤怒，准备跟他撕破脸，「不用再装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99 朵鲜红的玫瑰显得格外扎眼，马砺低头闻了闻，露出陶醉的样子，接着把玫瑰往前一送：「嘉卉你看，这花儿多漂亮，我买都买了，你就收下吧。」

我接过玫瑰扔一把甩进旁边的垃圾桶，马砺啧啧两声，说着可惜可惜。

「只要我一句话，就能给你公司马上引来投资。」

我不再理这个疯子，按下指纹，公司的玻璃门开了，马砺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申请的几个虹膜项目已经下来了，只要我们合作，五年，不，两年内，我保证你的公司能上市！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快步进了公司，几个姑娘慌忙回到工位，我刚走两步，后面就传来兴奋的八卦。

「真人比网上更帅啊。」

「又有才华又深情，郎才女貌磕到了磕到了……」

「苍天，什么时候赐我一个这么完美的男人……」

我很想大喊一声，你们磕的 CP 不是真的，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原来，磕 CP 的人们并不在乎当事人的真实感受，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感觉，真相到底如何，与他们并不相干。

我爸为了补偿对我童年照顾太少的遗憾，所以现在格外关心我的终身大事，还以为他的经验一定会让我幸福。

嘉茵和公司里的女孩们，则在我身上代入了各自对爱情的幻想。

他们都怀着单纯的愿望，见证和守护一段美好的感情，让一地鸡毛的生活多点甜，感觉人间值得。

只是，这些单纯的期望让我窒息。

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份看似甜美的感情却是谎言酿成的血糖，正一步步将我拉入深渊。

三天后，我拿到了朋友帮忙出具的检测结果，那瓶饮料里的确含有分量不低的 GHB 成份，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强烈的抑制作用。

我这时才恍然，马砺这种人，根本就不会真心爱任何人。因为他理智得可怕，心思也深沉得可怕。

他对我的「爱」只是一种表象。他以层出不穷的手段营造我们的亲密关系，表面上撒糖，私底下却可以用最卑鄙的手段毁了我。

他的疯狂来自于骨子里的贪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而且誓不罢休。

我想起那篇黑帖。

第二天，我带着嘉茵一起赶到公安局。

办案民警却告诉我，案件并没有多大进展，学校监控只拍下了穿灰色衣服的人，斜挎白色小包，但那人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

民警问我得罪过什么人。

我说马砺的嫌疑最大，但民警表示监控里的人身材矮小，显然并不是他。

「姐，我先回学校住，跟大家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有线索。」嘉茵仔细盯着打印照片，恨不得看出来个洞。

我想到了一件事，打开微信，翻了翻马砺的朋友圈，视线停在一张照片上。

之前嘉茵发过这张截图，咖啡杯旁边放着一个晶亮的勺子。

我把照片慢慢放大，勺子上面竟然有一个人影，灰色卫衣，齐刘海，胸前挎着白色小包。

民警凑过来一看，轻呼一声：「得来全不费工夫！」

11

民警的办案效率很高，不到一周，那名女生就找到了。

毕竟只是个不到 20 岁的姑娘，审讯并不难。

原来她是马砺的疯狂粉丝，今年刚上大二，性格孤僻，不知从哪听说马砺喜欢我，从此就恨上了。

有一天她跟踪马砺被发现了，但马砺非但没生气，还请她进屋喝了咖啡。

她拍了这张照片，马砺夸她拍得不错，就发了朋友圈，这让她特别开心。马砺还答应她，如果她以后不再骚扰跟踪，马砺会帮助她考研，鼓励她搞好自己的学业。

听说我要来学校讲座，她气不过，就在网上找了相似的照片发黑帖，还在现场给我难堪。

女生把所有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一个劲儿地说跟马砺对不起，是自己拖累了他，影响了他的名声。

周末，我来学校看嘉茵。我们在校园里溜达，聊起这件事。

「我就说嘛，马老师是无辜的，姐，你一定不要迁怒马老师，他也是受害者。」嘉茵重重叹了口气，「碰上这种不理智的粉丝不是他的错。」

我却告诉她，马砺就算没有唆使，也引导和刺激了那名女生，以他高明的演技，搞定女孩子轻而易举。

何况，黑帖里对我们家信息的详细爆料，绝不是那名女生自己能做到的。

考虑到对学校的影响，我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嘉茵，说的话和礼貌的姿态都可以伪装，但人品改不了。一个能吸引极端粉丝、甚至手段高明地引导粉丝作恶还不留把柄的人，除了证明他狡猾，只能证明他们是一类人。马砺绝不是白莲花。」

我恨不得掰开妹妹的脑子，让她清醒一点。

「你怎么能这样，不喜欢他也用不着诋毁他！」嘉茵突然抬高声音，「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撮合你们了，你就专心开公司赚钱，找你的有钱人吧！」

嘉茵说完怒气冲冲地跑了，引得周围不少同学侧目。

接下来很长时间，嘉茵没再回公寓，说要待在学校准备考研。

更让我担心的是，嘉茵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跟那个疯狂粉丝成了朋友，两人都把马砺当成偶像，越聊越投机。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忙得昏天黑地。之前的投资人得知虹膜项目无望后彻底消失了，我只能天南海北地出差。

比起我的窘迫，马砺越发春风得意。他在学校申请的十几个科研项目很顺利地批下来了，科研基金极为丰厚，大大小小的公司蜂拥过来寻求合作。

由于应酬多，马砺很少有时间再来纠缠我。

听老爸说，嘉茵近期很用功，查论文、找资料，偶尔去问马砺，马砺会给指点，还推荐了不少国外核心期刊。

我劝爸爸让嘉茵少跟马砺接触，却惹得他们很不高兴。

我爸和我妹明显站在马砺一边，而且关系越走越近，马砺开始准备把嘉茵往自己研究生的方向辅导。

我心急如焚。

12

又一个周末，马砺突然说要谈谈嘉茵的事情，我只好临时取消出差计划，早早等在餐厅。

「嘉卉，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多好。」马砺姗姗来迟，西装笔挺，头发根根分明，显得意气风发。

「嘉茵怎么了？」我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马砺镇定地看着我，忽然笑了：「她很好啊。我就是想你了，咱俩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不知道你想我没有？」

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嘴角弯弯，陌生人看了都会觉得亲切又温暖。

我的脸却像一块铁板。

「唉，比起嘉茵，我还是更喜欢你。你聪明，能帮我。」马砺说着，拿出一份合同，「只要你签字，我就以项目合作的名义给你公司注资。」

我翻开合同，金额十分诱人。

「条件呢？」

「以后我们成为一家人，还谈什么条件呢？我的都是你的。」马砺的眼睛眯起来，嘴角咧得更大，甚至连后槽牙的龋齿都露了出来。

「一家人？你不会以为我忘了你对我做过的那些恶心事吧？」

我把检测报告扔在他面前，「从郊区回城的路上，你先故意用撞车来刺激我，再趁我警惕性最低的时候，给我喝你下了药的水。无耻！」

马砺连检测报告也不看，斜靠在椅子上，表情有些惊讶，又有点惋惜：

「你被下药了？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定是那两个男人干的。唉，你当时真应该报警的。」

我对他的诡辩并不意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冷冷地说：

「指使人网上发黑帖诽谤我的人也是你。你加了那个女生的微信，在朋友圈里放了关于我的资料，还有跟我很像的那几张夜店照片，你的疯狂粉丝在你的刺激和引导下，用你提供的资料来发帖。

我猜，你肯定将那几条朋友圈设置了只有她一个人能看的权限，事后删除了，夜店也是你特意找人摆拍模仿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马砺静静地听着，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利用嘉茵，故意跟我穿情侣装，低级又下作。」

嘉茵后来跟我坦白，马砺照着我的衣服配了全部的情侣装，需要的时候，嘉茵透露一下当天穿的衣服颜色就行了。

想想扔掉的整整一大柜子衣服，我的心在滴血。

马砺并不尴尬，反而笑了，语气也更亲热：

「这一点我倒可以承认。穿同款、情侣装又不是罪，这是我的自由，都是因为爱你嘛。」

我冷笑：「你搞了这么多小动作，让所有人都以为我跟你是情侣关系，但你又恨我不配合你，所以暗地里下死手要整死我。

你散布谣言想毁了我在学术圈的名誉，让投资人不敢投我，我走投无路就会妥协。你还准备下药逼我就范，可惜都没成功。

我原来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非缠着我，后来我想清楚了，是因为我爸。

有他这个副校长在，你在学校和学术圈的地位更稳，人脉更广。」

这是一家高档法式餐厅，马砺定了最私密的包厢，此刻没有人来打扰。

马砺不经意地扫过我放在桌上的手机，放心地打开餐巾，细细整理妥当。

「说完了？好好吃饭吧，难得我们有一次二人世界。你知道，我也可以选择嘉茵的，都是杨教授的女儿，她又听话、还迷恋我，是吧？」

马砺见我眼神不对，忙补充：「别急，我还是更中意你。只要你肯接受我，将来我们夫妻二人定能闯出一番事业，很多名人夫妻档都这么成功的。」

「我还有一份东西给你看。」我取出最后一份资料，马砺随手翻了翻，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捏着纸一动不动，眉头开始皱起来。

他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我。

「你用来评职称的论文抄袭了国外的数据，你的虹膜检测技术根本就是一个弥天大谎。

可惜你没能剽窃到最关键的源数据，所以迟迟不能量产。我猜，你申请下来的科研项目没有一个可以真正投产的。」

我知道，每一句话，都像一道闪电，将他处心积虑掩藏的隐秘劈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怎么，你想毁了我？」马砺脸色阴沉不定，压低声音，眼皮向上翻，下眼白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样，我并不关心，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和我的家人，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攥紧拳头，直视着他。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我们面对面，沉默了足有两分钟。

「随便你举报。」马砺把文件丢在桌子上，身体慵懒地往后一靠，「别忘了，是你爸千方百计把我请回来的。可惜了，杨教授兢兢业业一辈子，最后却晚节不保。」

我终于看清，这是一个蒸不熟、煮不烂、捂不热、骂不倒，活脱脱的狡诈之徒。

「你和你爸都迂腐，明明有来钱更快的路子，非要死磕，有必要吗？

不过，算他有眼光，你就该听他的话，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们。合同留给你，想清楚了，我随时给你打钱。」

马砺说完扬长而去。

我最终放弃了举报。虽然我暂时还没有马上签合同，但在马砺看来，没拒绝就说明已经动摇，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彻底妥协。

出乎马砺的预料，我后来抵押公寓又凑够了三个月的运营资金。

马砺有些心急，好在我爸对他仍然信任有加，他的科研合作项目照样风生水起。

13

几个月后，相关部门突然开始调查科技大学的虹膜项目，很快发现马砺通过编造虚假合同、操纵空壳公司、编制虚假账目等手段，非法占用了巨额专项科研经费。

我这才明白，比起那些皮包公司，科技公司对马砺更有价值。如果利用我的公司，马砺的操作空间更大，风险更低。

这也是他急着绑定我的原因。

很快，马砺又被举报学术造假，大热的虹膜项目竟是一场骗局。学术明星一夜之间变为阶下囚，舆论掀起轩然大波。

最终，马砺被法院一审以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 15 年 6 个月。

我爸主动辞去科技大学全部校内职务，正式办理退休。

年末，别墅。

门外的银杏树上挂满了金黄色的小伞，微风吹过，扑簌簌地散落下来，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

火红的保时捷 Macan 停在门口，动感十足，两只硕大的椭圆「蛙眼」大灯炯炯有神。

「姐，安神汤好了，你快来喝……」

「我不喝，给爸喝！」

「好好好，我喝。」我爸一咬牙一闭眼，灌下一口汤。

嘉茵在一旁喜滋滋。

爸爸叹了口气：「我愧对你们妈妈，没照顾好你们。今年又催嘉卉结婚，差点酿成大错。嘉卉，爸对不住你。」

爸爸这半年头发白了不少，又因为应酬的关系，身体有些发福，去医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现在退下来，倒是可以好好调养身体了。

「爸，这半年多亏了你，让马砺放松警惕，我们才能一击即中。」我看了看妹妹，「嘉茵也干得不错。」

「不不，都是姐你高瞻远瞩。」嘉茵脸上难得露出些许谦虚的模样，执着地又盛了一碗汤，两手捧到我面前，「幸亏你从别墅回城那天用手机录了音。」

如果不是马砺越来越多的小动作让我反感，我也不会想起来录音。

他以为拿走了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就安全了。我空口无凭不会有人相信，而他可以继续在人前表演深情，背后胁迫我，总有一天我会屈服，或者崩溃。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把录音发给我们，还要等三天后检测报告出来？」嘉茵有些疑惑。

「我原本对他还存有一丝幻想，也许他只是性格偏激，一时情绪失控。如果只是性格问题，大不了以后不来往，而下药的性质就不同了。」

我把汤碗接过来，搁在桌子上，拿手指推远了一点。

拿到检测报告后，爸爸和嘉茵终于看清了马砺的真面目。我们父女三人决定将计就计，嘉茵先陪我去派出所，确认了校园造谣也是马砺的手笔。

接着，嘉茵和我在校园假装争吵，然后她便留在学校，逐步骗取了脑残粉的信任，又根据马砺透露的海外期刊线索，找到了他抄袭的证据。

我原本想以此为筹码，让马砺有所忌惮，没想到他反倒拿爸爸来要挟，反将一军。

我爸当天气疯了，豁出去不做副校长也要举报他。

「举报学术造假，最多只是撤职和退钱，太便宜他了。」我按住了老爸。

「可是，姐，你怎么知道马砺一定会贪污和挪用公款？万一他后面都遵纪守法，我们岂不是拿他没办法？」嘉茵把汤碗又推到我跟前。

我神秘一笑：「这就是人性。呵呵，不作不死，狗改不了吃屎。」

果不其然，后来随着科研项目越来越多，马砺的胆子越来越大，直到老爸掌握了几笔大项目的贪污证据之后，这才给了他致命一击。

事后，我爸放心辞了职，校方以返聘的形式挽留他，被他拒绝。

「要不是嘉卉警惕性高，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敢相信马砺是这种人。」老爸又叹了口气，「想想也是后怕，万一没有那两个好心人，我们家就毁了。」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我笑眯眯地把碗汤推给老爸，「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刚拿到了一大笔投资，投资人就是上次救我的那位徐总。说来也巧，原来孙教授之前就想介绍给我认识，我还以为他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是真的。」

我爸一听来劲了：

「这就是缘分！下周在家里办一桌，我得好好谢谢老孙，请老孙，还有那位徐总来家里吃饭。对了，徐总是哪里人？多大年纪？身高多少？结婚了没有？」

我大吃一惊：「我刚想起来公司还有点事，得回去处理一下。」

「不，你不想。姐，快喝碗汤压压惊。」

嘉茵劈手夺过汤碗，端到了我嘴边。

（全文完）

作者：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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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05-24 18:55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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