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
所属系列:盐言故事
我夜里挑灯走线,白日推磨煮豆,只为攒钱为夫君谋个一官半职。
辛苦攒下的五百两全被他拿去安置青梅竹马。
青梅怀孕上门,夫君要求停妻再娶。
我不同意,婆母便将我推下井。
夫君说:「容儿父亲是京官,我不能委屈了她。」
婆母说:「这是你善妒的报应。」
夫君冷漠地钉死井口,任由我淹死在井里。
重生一次,我决定不告诉他,那五百两本来是他的救命钱。
他的青梅竹马也只是个逃犯。
1
潮湿的水汽一下子涌入鼻腔,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小姐,箱匣里的五百两,怎么不见了?」
我的贴身婢女奇怪问道。
我错愕地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不可置信道:
「绿尧?」
愣了好半晌,才确定自己重生了。
回到了发现夫君养外室的第一天。
箱匣里空空如也,五百两银票碎银铜板,全部不翼而飞。
这些钱,是我和绿尧每日起早摸黑卖豆腐,攒了好多年才攒起来的。
夫君白衣出身,即使考了秀才之名,也摸不到一官半职。我们早商量好,我卖豆腐挣钱,他专心读书,再攒点钱将来谋个一官半职。
辛辛苦苦攒的五百两不见了,这叫绿尧怎么不心急?
不只是她,上辈子的我也是心急如焚。
有钥匙打开箱匣的只有我和叶安,我怕他是被人诓骗,当时说话有些直。
叶安脸色很黑:
「云容刚从京城回来,没个落脚的地方,她又从小体弱多病,我不能视若无睹。
「我们青梅竹马,她秉性纯良,不是骗子。
「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云容?」
我才知,叶安从前有个已经谈婚论嫁的青梅竹马,只因柳云容父亲升任京官,看不上他,他才娶了我这个商户之女。
柳云容夫死返乡,在钱塘落脚,叶安第一天就巴巴地往上赶,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那五百两,便是给她的安家费。
桃园小筑,临溪而建,名家字画,珍馐美馔,把她当贵小姐般呵护。
可这花的都是我的钱!
叶安斥我小气:
「云容是官家小姐,哪里吃得下粗糠野菜,住得惯茅屋草庐?
「只是花了一点钱,你怎么这般小气?」
婆母眉开眼笑:
「她父亲是京官,将她照顾好了,以后叶安当官,就是一句话的事。
「比你抛头露面赚的那点钱有用多了。」
叶安还哄骗我说他们只是义兄妹关系,她孤身在乡,他略加照顾。可叶安不止一次夜不归宿,每一次都是宿在柳云容那里。
直到柳云容怀孕,婆母和叶安逼上门来,要娶她为正妻,贬我为妾。
我性子刚烈,不肯答应。
婆母觉得我碍了叶安仕途,将我骗到井边,推我下井。
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我在水里挣扎,想让夫君拉我一把,但他只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给井口钉上木板。
耳边犹传来婆母恶毒的声音:
「云容的爹可是京官,不能委屈她当妾。
「正室之位,她理所应当,这都是你善妒的报应!」
想起往事,我狠狠吸了一口气,一股恶气犹堵在胸腔,钻心地疼。
他们要平步青云,花好月圆,这辈子我不会再阻止了。
我还要成全他。
上一世,叶安身体不适,经常无端流鼻血。大夫看了,说他只是读书劳累过度,他和婆母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大夫私下跟我说他这是重症,要名贵药材续命。为了让他和婆母放心,我隐瞒病情,为赚钱日夜操劳。
那五百两本来也是他的续命钱。
这辈子,我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了。
2
我等到月上中天,叶安才踏着露水回来,推开房门,看见的便是我看着空空如也的箱匣发呆。
他眼神躲闪了一下,闪过一丝愧疚。
我单刀直入,问他钱去哪了。
他脸上的愧疚一扫而空,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云容她新婚夫婿刚逝,十分伤情,刚回来钱塘。她在这里举目无亲,老宅年久失修,不能住人,我帮忙安顿了一下。」
他顿了顿,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只是拿了五百两,没动你的嫁妆。」
上辈子,他说到这话的时候,我已是怒火中烧,一掌拍在案上,高声质问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他是怎么说的?
叶安说他是一家之主,花点钱而已,再赚就有了,难道看着柳云容流落街头吗。
他说我没人性。
我心里一顿好笑。
他专心读书考取功名,没为家里操过一份心,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夜里挑灯走线,白天推磨煮豆,把自己磋磨成个黄脸婆。
每一个铜板咬开都有血有肉,但他轻描淡写地说「再赚就有了」。
我当场跟他大吵一架,至此,他对我彻底厌倦,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我曾悄悄尾随他到安置柳云容的房子,目睹他们二人嬉笑调情,颠鸾倒凤,一夜到天明。
这次,我不跟他吵了。
我关上箱匣,再抬头时,阴郁的脸色已被笑意取代,我贴心问:
「江南气候潮湿,今天刚下了雨,她可还适应?」
叶安愣了愣。
我继续道:「青春年华死了丈夫,我也是女人,也替她可怜。
「柳姑娘在这里举目无亲,也就是只有你一个老熟人了,夫君可要多关照些,别让人觉得我们寡情薄意。
「她父亲是京官,我们也不能怠慢,那五百两可够用?」
闻言,叶安怔愣了下,随即五官生动一亮,欣喜若狂:
「夫人不生气?」
我奇怪问:「我生什么气?出嫁从夫,我自然是听夫君的。」
叶安没想到我毫无情绪,还体贴入微的关心,当下顾虑全无,开怀大笑,然后说江南潮湿,柳云容刚到犯病,要精心呵护。
伺候的人不能少,她脾胃不好,饮食要精致,皮肤敏感只能穿丝棉。
言下之意,是要很多钱。
他不明说,等着我表态,我也不负所望:
「那是!她是官家小姐,不像我这些粗鄙乡妇,是马虎不得,夫君且等我几日,我再想办法。」
叶安一晚上都飘飘然的,一个劲地夸我。
他以为我筹钱,无非就是多磨几筐豆子,多做几板豆腐。
但我没那么傻,当天我就将推磨的驴卖了,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婆母见我日上三竿还没起床磨豆,在驴棚也见不到驴,急得猛敲我房门,逼问我今天怎么不干活,家里几口人等着吃饭。
我伸了个懒腰,迎了上去,一派轻松:
「驴?我卖了。
「豆腐?自然也不做了。」
婆母一听,瞠目结舌,脸色瞬间一黑,看来是要训我,我连忙道:「娘,卖驴的钱都给夫君了。」
婆母一怔。
叶安为何要用那么多钱,婆母心里明镜似的。
她想讨好柳云容,好在她父亲面前美言几句,让叶安谋个一官半职,所以对叶安大手大脚花钱供养柳云容这事,她是乐见其成。
婆母恨不得她才是儿媳。
上辈子,她逼着我卖驴换钱,我不肯,她高声责骂我不分轻重,见死不救。
这辈子,我先下手卖驴,她也不高兴,不过是觉得我没跟她商量,落了面子。
她面带不悦,对我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番。
我全程虚心受教。
等她说气顺了,我把上辈子她说过的话,原话奉还:
「娘,柳姑娘病了,现在是用钱的时候,人命关天。
「她父亲是四品京官,若是知道我们连头驴子的钱都不舍得出,日后怎么愿意帮夫君?
「现在换了钱,用在柳姑娘身上,那才是物尽其用。
「以后,您就是官夫人了。」
这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婆母连声赞同,然后仿着街头官家夫人的作派,仰着下巴道:
「没错,难得你能如此识大体。
「也对得起我安儿自降身价,娶你一个商户女。」
然后,她用发号施令的语气吩咐:
「你想办法再弄些钱,不能委屈了柳姑娘。
「安儿最近奔波劳累,劳苦功高,你做妻子的要照顾好他,也要给他备点益气补血的补品。」
我心中嗤笑,真不知道她怎么有脸说这话的。
我点点头,摆出个乖巧的模样:「是,都听娘的。」
3
做豆腐的手艺是我带过来的嫁妆,卖豆腐其实很赚钱,但婆母和叶安自视甚高,不愿学。
他们不事生产,并不知道驴的市价,心里没数,我将卖驴的钱分出大半,连同嫁妆细软全部给了绿尧,吩咐她先去京城,赁间铺子等我。
绿尧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但叶安和婆母不懂我们的姐妹之情,我刚入门时就说过几次要卖了她,觉得她浪费家里粮食,还不如买一畜生。
上辈子婆母淹死我后,绿尧肯定也逃不出他们的毒手。
绿尧对我突如其来的转变很是忧心:
「小姐,姑爷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我觉得不简单。
「往后他们要用钱的地方多着,你怎么还……」
我打断她的话,只说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仙人嘱托,这家是凶煞恶鬼,最终会害死我们。
绿尧红着眼眶:
「那小姐,你要保重,我在京城等你。」
绿尧走后,婆母问她去哪了。
我说卖了。
「就是,早该卖了,那丫头片子,干的活都没有吃的饭多,白浪费几年米饭。」
婆母一脸嫌弃,我忍着胸腔怒火,绽开一个笑容:
「是啊,家里现在是用钱的时候,我也不用人伺候,卖了五十两呢,已经给夫君送去了。」
婆母满意地点头,心情很好,饭都多吃了两碗。
至此,叶安和婆母觉得我跟他们同心同德,对柳云容的谄媚讨好直接摆到了明面上,越发不避讳我。
叶安以前从书院下课就直接回家,渐渐地,归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夜不归宿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后来,更是直接住到柳云容住处。
我俩心照不宣,柳云容已经是他外室。
我非但不吵不闹,还叮嘱他要仔细照顾,不能怠慢。
天冷了,我让他多带两床棉被过去,起风了,又把家里的狐裘披风给他,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一股脑塞给柳云容。
渐渐地,家里的好东西越来越少,柳云容过得越好,婆母这边就越短缺。
没多久,婆母就开始怨怼,我一脸不认同:
「娘,夫君说不能因小失大。
「柳姑娘一个官家千金,委身夫君,已是天大的委屈。
「还指望着柳大人提拔夫君呢。」
就这样,婆母彻底没话说。
叶安一阵感动,看着我情深款款:
「锦绣,你帮我操持里里外外,还如此大度,娶妻如你,夫复何求。
「为夫今生绝不负你。」
我恶心得当场想吐。
这话,他跟柳云容也这么说的吧?
他不过是哄我继续做牛做马赚钱。
没了豆腐生意,他想打我嫁妆的主意。
我一脸可惜:「夫君,你之前拿的那五百两里,其实有我的嫁妆,金银首饰都兑成了银子放在里面。」
叶安一脸狐疑。
我为难地揪着衣裙的一角,低头望着自己一身打满补丁的素衣布裙。
重生以来,我一直素面朝天,看起来穷得不能再穷。
我这样的穷鬼,怎么会有钱?
叶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寒酸瘦小,不复未嫁时的年轻水嫩,长年累月的劳作早就把我磋磨成了村姑的模样。
他眼中是明晃晃的嫌弃。
柳云容就不一样了。
4
这是我第一次见柳云容。
她躲在叶安身后,怯生生地露出一张脸来,美目盼兮,肤白貌美,像一朵被娇养着的春睡海棠。
跟我这个黄脸婆跟她一比,真的是天渊之别。
此刻,她绞着帕子,眼眶微红,轻声细语道:「叶郎,你别为难夫人了。
「我能得你真心已经很知足了。
「是我不好,我耳根子浅,听信了那些碎嘴话。」
说罢,她好像提到了什么让她悲痛欲绝的事,两行清泪扑簌簌地说流就流了出来。
叶安看在眼里,心痛得不得了,将人搂进了怀里,温柔低语地哄着。
他们在我面前浓情蜜意,旁若无人。
我知道她哭什么。
叶安夜夜流连她处,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寡妇。两人无名无分,无媒苟合,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邻里说柳云容不守妇道,丈夫尸骨未寒就勾男人上床,还是官家小姐,简直淫荡。
柳云容不堪受辱,上吊自尽。
这上吊的时间踩得真准,就是每日叶安从书院散课的时间。
叶安将她救下,柳云容哭哭啼啼,说自己是官家小姐,金枝玉叶,现在不过是想跟心爱之人厮守,竟被人指责浪荡。
她一心求死,只想留个清白名声。
叶安就心疼得不能自已,当下立誓:
「容儿,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叶安最爱的女人!
「以后谁敢乱嚼舌根,我告他个妄言的罪!」
就这样,叶安将柳云容带回家,求我停妻再娶。
他说柳大人是四品大官,不能委屈他独生女为妾,只好降我为妾,娶她为正妻。
这就是他发明的「停妻再娶」。
叶安情真意切:「锦绣,我跟容儿青梅竹马,我心里一直有她,我们真心相爱,你就成全我们吧。
「虽然你不是妻,但我们的一切都没有变,你还是我家人,我叶家的贵妾。」
这话我已经听了两辈子,这辈子再听,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他一个秀才,好意思说我是贵妾,真当自己是一品大老爷了?
若我不答应,恐怕还是会重蹈上辈子的下场。
我一言不发。
叶安急了:「锦绣,要怎么样,你才肯答应?」
我说:「柳姑娘愿意下嫁,是叶家之幸,我只是个粗鄙村妇,不懂大道理。
「但是夫君,若是柳大人知道柳姑娘要与人共侍一夫,会不会生气?
「若是怪罪于你……」
闻言,叶安面露难色,柳云容脸色一变,忽然又哀伤起来,抽抽搭搭:
「我父母伉俪情深,父亲说过,要娶我的人必须立誓,一生一世不得纳妾,若是父亲知道……
「算了,叶郎,你我无缘。」
我静静看着,怎么看都觉得柳云荣矫揉造作,但叶安满眼都是她,连个屁都是香的,此刻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只觉得她可怜万分。
等她哭诉了片刻,做够了戏,我才道:「夫君,我这有个办法。」
叶安抬头,充满期待。
「你写下和离书给我,再誊抄一份给柳大人,就可瞒天过海,让柳大人安心了。
「婚宴也大办一次,堵了那些人的悠悠众口。」
闻言,叶安激动,连说三个「好」字。
柳云容也破涕为笑,她眼里的得意和胜利一闪而过,娇滴滴地喊了他一声「夫君」。
叶安喜不自胜,马上写下和离书,一式两份,交代道:
「锦绣,虽然写了和离书,但那是假的,你我的一切都没变。」
他一副施舍的口吻:
「我叶家是不会赶你走的,你放心。」
我:「我晓得。」
他请我跟婆母保密,说此事只是权宜之计,没必要告诉婆母。
和离书到手,我藏着心里的狂喜,温顺点头:
「那是自然。」
和离书哪有假的,这个正妻之位我已经拱手相让了,叶安这个要死的倒霉鬼,柳云容想要就要吧。
5
婆母得知柳云容愿意下嫁后,她高兴得眉眼都笑弯了,逢人就说她有一个官家千金儿媳。
我提醒她:
「娘,柳姑娘是柳大人独女,身份摆在那,叶家娶妻不能怠慢,得大办一次。」
闻言,婆母皱起眉头,撇了撇嘴:「那得要多少钱?」
我按照官家千金出阁的行头,精心列了一串礼单,礼金,宴席酒菜,样样细致周全。
统共下来,要花上几百两。
看到这个数字,霎时瞠目结舌,连连摇头:「怎么要那么多……」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语气夹着几分刻薄:
「我这是娶儿媳,不是卖身!
「云容都二嫁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哪就那么矜贵了?」
她说话间,门外隐约传来叶安和柳云容的嬉笑,婆母立刻敛起神色,闭上了嘴。
两人相偕而来,看见书案上摆着的礼单,柳云容眼睛一亮,娇声道:
「娘,这些就麻烦你了。
「还是锦绣姐姐想得周到,我们京城官家嫁女,是这般规矩。」
官家小姐成婚是什么定例,我早打听好了,这些要准备的东西也事先跟他们两人过目,其中,柳云容还要求添不少东西。
什么玛瑙凤钗,金线霞帔,流水席三天,还要放焰火。
说罢,她扭头对叶安一笑。
叶安魂都勾没了,温柔道:
「还不够好,委屈你了。」
婆母皱巴巴的脸上堆起笑,眼神中满是讨好与逢迎:
「那有什么!娶妻是大事,你愿意下嫁,那是老太婆几生修来的福气。」
她笑着暗示:「成婚后,安儿就是柳大人半子了……」
婆母模棱两可,有些话不必讲明,反正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暗示柳云容,让柳大人提携叶安。
闻言,柳云容面色微变,闪过一丝不快,但耐心道:
「娘放心,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我有分寸。」
柳云容一句话,就将婆母稳住了,千叮万嘱,交代我把事情办好。
「娘,这钱……」
她轻描淡写地让我想办法,我说没钱了。
婆母不满:
「你嫁妆不是还有金钗、玉镯吗?都拿去换钱吧。再打两副首饰。」
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
拿我的嫁妆去替丈夫娶妻,无耻到令人咋舌。
好在我早有准备,嫁妆都给绿尧带走了,现在剩下的就是不值钱的木箱、大床,格外寒碜。
我说嫁妆早年就花了,买豆子,买磨,铺子租金,叶安在书院的束修,处处都用钱。
素日里,婆母无所事事,打着来我店里帮忙的旗号,顺手牵羊拿我抽屉里的钱财,我敬她是我长辈,睁只眼闭只眼。
几年下来,都不知她拿了我多少钱。
我得要回来。
眼下,叶安要高调娶妻,她得拿出钱来,婆母脸色十分肉痛。
我添一把火:
「娘,我们还是要看长远一点,等柳大人提携夫君当了大官,何愁没有钱?
「现在重要的是,不能委屈了柳姑娘,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夫君,柳大人才放心这个半子不是?」
婆母越想越对,忙不迭拿出私房钱,叫我好好操办。
我摸着一个个油乎乎的银子、铜板,一阵心痛。
这明明就是我炸油豆腐时摸过的钱。
这一分一毫,都是我赚来的。
我不再犹豫,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高价采买了一番,商家笑得合不拢嘴,给了我不少好处费,感谢我关照他们的生意。
此时,叶安在书院时又流了一次鼻血,回家时手帕上都是血淋淋的,柳云容正满心欢喜地欣赏着金银首饰,只扫了他一眼,语气云淡风轻:
「萧锦绣专门来说过,说你病得重。
「大夫不是说你只是读书太用功,劳累过度吗?」
她冷言讽刺:
「她大惊小怪的,说不定是在咒你。」
叶安觉得她说得对极了。
6
还未正式成亲,柳云容就以正牌夫人自居,连人带丫鬟奴婢,先搬进来叶家。
叶安再无顾忌,两人浓情蜜意,夜里常常嬉闹调情到深夜,日上三竿才起床。
柳云容柔弱无骨,一颦一笑都是风情,叶安像没见过女人似的,对柳云容爱不释手。
婆母私下小声嫌弃:
「怎的一身的骚气!」
两人终日沉溺在男欢女爱上,叶安开始连学业都不上心了。
这要放在以前,我一旦发现他学业稍有倦怠,都怕他给同窗比了下去,会变着法子劝他努力。
现在我撒手不管了。
反正他都快死了,也没必要读书了。
婆母怕他误事,忍不住去劝他。
叶安心大得很,安慰她:
「我有秀才之名,在岳父门下已经算学问最好的了,以后就看岳父安排,不必操心。」
柳云容也说:「叶郎文采出众,我爹只要说上一声,只要京官有空缺位置,就先给叶朗。」
有她这句话,婆母彻底放心了。
他们日日同房,没多久,就传出柳云容有孕的消息。
叶安不必说,自然是喜不自胜,婆母高兴得手舞足蹈,直说叶家有后。
最高兴的其实是我。
我找到婆母,提醒道:
「娘,这可是龙年金孙,夫君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柳大人第一个外孙。
「柳姑娘自小体弱多病,身体孱弱,女子怀胎辛苦,咱们可要万分小心啊。
「安胎药,补品什么的都不能缺。」
婆母醍醐灌顶,连连点头,说我提醒得对。
这次不必我明说,她就先自己掏私房钱,买了各种名贵补品、补药。
她把柳云容像菩萨一样供着,精心照料,那钱流水一样地花。
柳云容越养便越娇气,脚不沾地,吃喝要伺候到跟前,嘴巴口味还刁钻,常常这个补品吃一了口嫌不好吃就倒掉,那个闻一下觉得反胃就赏给下人。
婆母看不过眼,说她浪费。
她楚楚可怜地说是孩子折腾的。
叶安看在眼里,心疼莫名。
婆母便更加殷勤了,私房钱开始捉襟见肘,她便去问亲戚借。
那些亲戚一听,都觉得匪夷所思:
「不就怀孕吗?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到她那就金贵了?借钱买补品,你脑子没坏吧?不借!」
有人好心她:
「补太过了,容易虚不受补,别到时候钱浪费了,小孩也跟着受罪。」
「总得留着点钱,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婆母好不容易放下脸皮去借钱,已经是面上无光了,现在被人一口拒绝,她火气一上,面目扭曲起来,怒骂她们嫉妒:
「我看你们就是眼红!
「我儿子将来是要当大官的,那是官老爷的儿子,能跟你们一样吗?」
她哼了一声:
「我以后可是当诰命夫人的,到时双倍奉还,还能少了你们不成?
「没见识的穷鬼!」
婆母空手而归,又想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她叫我再买一头驴,再做豆腐生意。
我端详着长好的指甲,还染了凤仙红:
「娘,我不磨豆腐了,若是将来被人发现叶大人家里是卖豆腐的,会被人取笑的。」
最后婆母咬了咬牙,跟叶安商量好后,两人去钱庄借钱,九出十三归,凑齐了买补品和办婚宴的钱。
叶安停妻再娶,婚宴还办得隆重,乡里无人不知。
流水宴三天三夜,婆母叶穿金戴银,穿梭在各宾客间,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叶安本事,娶了个官家千金。
「哎呀!可不是嘛!我儿跟云容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她爹当了大官都不忘叶安,非要把女儿嫁给他。
「柳大人可是大官,四品!四品呐!每日都要上朝面见圣上的!」
婆母激动不已,竖起四根手指,重复强调。
宴上有不少叶安书院的同窗,对于他攀了高枝一事,都一脸羡慕。
众人纷纷打趣:「叶大人!」
叶安喝了酒,醉醺醺的,听了哈哈大笑。
现场一片欢声笑语,无人留意到角落里的我。
我正在看绿尧从京城给我寄来的信。
信里说,柳云容的父亲早就被革职流放了。
7
上辈子我就觉得奇怪。
柳云容死了丈夫后回乡,说是散心,但身为官家小姐,身边连一个丫鬟、奴仆都没有,孑然一身,连落脚都要叶安接济。
叶安说她安贫乐道,视钱财如粪土。
直到后来叶安说要娶她,谈婚论嫁时,那所谓的柳大人始终未曾露面,从来都是靠柳云容书信往来。
连今天成亲,柳家一个人都没有来。
柳云容只说京城旅途遥远,她爹又政务繁忙,只能遥祝她百年好合。
原来这都是她的谎言,柳家上下早就流放伊犁了。
而柳云容吃不了这苦,丢下老父,私自出逃返乡找人接手。
叶安上赶着做这大冤种。
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遥遥看着叶安和柳云容相视而笑,郎情妾意。
我好人做到底。
决定还是先不告诉他们了。
柳云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坐稳了叶少夫人的位置,婆母也觉她过门了,开始拿出婆母的姿态,催她柳大人什么时候才能给叶安安排个官职。
柳云容每次都淡淡一笑,让她等,说是要等京城有官员外调,空了职位出来才好安排。
婆母等了又等,又去追问。
柳云容面不改色:
「父亲来信,只有一个大理寺文书的位置,对夫君来说是屈才,再等等。」
这么说好像有谱,婆母和夫君放心了。
过一段时间,柳云容惋惜万分跟他们说:
「父亲举荐夫君去那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大人看了他文章,觉得还差点。」
柳云容故作惭愧:「夫君,都是妾身没用。」
叶安一顿失望。
那可是五品的官职,结果败在自己的文章不过关上,这就怨不得柳云容了。
婆母十分可惜,训了叶安一顿,怪他若不是最近耽于美色,不至于文章被人嫌弃,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是五品官员老夫人了。
我看着柳云容把他们耍得团团转,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叶安决定把课业收拾起来。
他去书院前找到我,叫我买驴磨豆腐:
「孩子出生后用钱的地方多着,我不介意你抛头露面,你好好再赚着银子吧。
「容儿还有几个月就生了,阿娘年纪大,到时你顺便照看她月子。
「你做得好,以后我儿子也会孝顺你的。」
叶安以一副施舍的口吻认真道。
闻言,我不由自主地抠了抠耳朵,怀疑是不是我失聪了,还是我得癔症了。
我想了想,耳朵没事,是叶安脑子被驴踢了。
我顿时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你笑什么?」
我亲收起笑,嘴角犹挂着一个嘲讽的笑意,冷声道:「叶公子,你没毛病吧!
「凭什么我要吭哧吭哧拼命干活养你们一家三口啊?
「还想我给你老婆伺候月子?她是我谁啊?你是我谁啊?
「我赚了钱我不会自己享受?给你们?休想!」
此刻我剽悍凶恶,跟一直以来他们面前的恭顺柔软态度截然不同,转变之大,让叶安都愣了一愣,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我这是一直装。
现在不装了,我一朝翻脸。
叶安脸色青黑,怒目倒竖,高声斥道:
「你是我的妾!生是叶家人,死是叶家鬼!」
说罢,软下声音:「锦绣,你是在生气我停妻再娶。
「我知道委屈你,但是我也不想看你辛苦做生意,只要我娶了容儿,我就能谋个官。
「以后你也是官夫人。」
以为我会心软或者被他迷惑。
叶安有一张好脸皮,不然柳云容也看不上他,但他这脸皮下的,是一颗黑心。
我笑着反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写过和离书。」
他说不算,那是假的。
「好笑,白纸黑字,我们两人有画押签字,何来假的说法?」
此时,婆母听到我们吵架的声音,闻讯而来。
人齐了正好,我大声道:「告诉你吧,和离书我已经拿去府衙见证了,户簿登记,我已经不是你们叶家人了。
「以后你们叶家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再管!」
婆母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慌了。
我再补一句:「祝你和柳云容白头到老。」
心底又暗暗补一句:【如果还有命到白头的话。】
我和离有法有据,叶家人不能拦我。
婆母疯了,当场抓狂,质问叶安是什么时候跟我和离的,为什么要瞒着她。
叶安不以为然:「娘,我喜欢的是容儿,只要容儿一个妻子。
「她走了就走了,叶家难不成没她就不行。
「让她走!」
婆母闻言,狠狠喘了一口气,差点当场背过去,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儿啊!你傻啊!她会做豆腐啊,有手艺啊!家里哪处不靠她!你让她走了,以后我们吃什么啊!
「家里那两亩地你会耕吗?」
叶安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蠢的事,而且是被我算计的:
「萧锦绣!你算计我!」
他怒火中烧,正要说话,一鼻箭血先喷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叶安当场愣了。
婆母大叫,一边忙着帮他擦血,一边咒骂:
「你个缺心眼的!黑心肝的!看把安儿气成什么样了!」
两管鼻血汩汩而下,沾红了衣襟,然后滴落到地面,我嫌弃地退开两步,卷起袖子捂鼻。
他是气的?分明是发病了。
我提醒过柳云容,她丝毫不放在心上。
叶安哪天死了也怨不得我,这是他们上一世害我的报应。
我心情大好,收拾了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
8
我到京城找到绿尧。
她已经把豆腐铺开起来了,手艺一如既往地好,客人络绎不绝。
京城人多,又出手阔绰,我到以后,又在旁边开了食肆。
绿尧卖豆腐,我掌厨,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这天我采买回来,看见几个衙役在我店前徘徊,似在等人,我狐疑地皱起了眉。
绿尧满面焦急,冲出门迎了上来,一把握住我的手:
「小姐,不好了!前姑爷找上门了,他们说要告你盗窃!」
绿尧急得不行,满额细汗。
我拍了拍她的手,从容淡定:
「别慌。」
我跟着衙差来到府衙,只见叶安和婆母已跪在公堂上。
婆母正涕泪横流,声声凄凉地控诉,说我诓骗夫君和离,话语间满是哀怨和委屈。
婆母直直指向我,嗓音尖锐刺耳:
「大人,就是她!
「我儿重病,萧锦绣狼心狗肺,萧锦绣处心积虑将家里的钱财变卖,然后哄骗我儿跟她和离!
「和离之后将家里钱财全拿走了!
「可怜我老太婆啊!一生积蓄全没了!」
说罢,她连磕了三个响头,请青天大老爷做主,让我把拿走的钱财还回来。
叶安一语不发,任由他娘颠倒是非。
我仔细看了看,此时叶安瘦削,脸青唇白,整个人都毫无起色,想来是病入膏肓了。
娇养柳云容要花大钱,叶安的疑难杂症需要名贵药材,他们山穷水尽,就想起我来了。
衙门木门大敞,街坊百姓都围在外门,探头探脑地看着。
此等八卦之事,最为下饭,围观人群纷纷交头接耳,看得津津有味。
窃窃私语此起彼落:
「没想到,萧娘子是这样的人。」
「那叶公子好歹是个秀才,萧娘子怎么那么糊涂,要钱也不要秀才夫君?」
有人铿锵有力:「叶秀才重病,她这是怕守寡。」
人群里,都是指责我抛夫弃母的声音。婆母满目泪水的脸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大人,民妇没有偷窃!
「离家当日,我亲自去乡长那里,让乡长见证我身上带走的东西,除了破衣两件,并无长物!」
我亮出乡长亲笔书写的字据,一派镇定:
「乡长可见证,若大人觉得民妇说谎,大可派人去查。」
婆母和叶安一听,都瞠目结舌,他们没想到居然留有后手。
两人面面相觑,正要想下一步应对,我先垂眸,也学婆母那招,眼泪涟涟,大哭:
「民妇嫁去叶家时,带了营生的工具,还有金银首饰,多年兢兢业业,供夫君读书,婆母养老。
「夫君要贬我为妾,娶高门贵女,臣妇自愿成全,他才写下和离书。
「臣妇的嫁妆和营收,全补给他娶妻,离家时分文未拿。
「他们竟还诬告我!」
我哭得凄惨。
众人一听,都诧异极了,那「停妻再娶」的说法,简直让人耳目一新。舆论马上换了风向:叶秀才斯文败类,抛弃糟糠,婆母刻薄,我人都身无分文,还要讹钱。
婆母左顾右看,已经面露难堪。
我擦着眼泪,明知故问:
「老夫人,若是急用钱,你人都到京城了,怎么不去找柳大人呢?」
婆母撇嘴,又得意起来:
「柳大人外调地方官了,你别得意,等他回来定收拾你!」
说完狠话,婆母又磕了一个头,说他们是柳大人的亲戚,叶安是柳大人的半子:
「我们可是官员亲属,万万不敢骗大人啊!真是这个女人骗我儿和离!
「请大人明察。」
堂上的大人狐疑,问:「哪个柳大人?」
我蓦然上前一步,打断婆母的话,声如洪钟,字字铿锵:
「大人,臣妇要告发叶家!」
我猛然指向他们:「大人,他们窝藏逃犯!」
9
我到京城的第一时间就誊抄了一份柳家流放的公文,并且随身携带。
此时,终于派上用场了。
「叶安所娶新妇,柳云容,就是一年前因贪污受贿的柳承志的独女,柳家全家流放伊犁,柳云容私逃回乡。
「叶安和老夫人窝藏罪犯,应视为同犯!」
我勾起唇,冷声道:「请大人定夺!」
惊堂木猛然一拍,叶安狠狠打了一个激灵,婆母也瞪大了眼。
叶安抢过我手上的宣纸,一目十行浏览而过,然后不可置信地踉跄了一步。
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假的!这是假的!」
叶安竖起眉头,咬牙切齿道:「萧锦绣,你好歹毒的心,竟然如此污蔑我!
「大人,这是假的啊!她信口开河!」
朝廷发的公文,怎么可能有假。
我:「那请大人过目,或者翻开府衙卷宗,一看便知。」
堂上的大人根本不必看,坊间都说朝廷近年严治贪官污吏,一旦发现,就是重罪,这才一年的新鲜案子,没那么快忘。
公文上清清楚楚写了柳承所犯何罪,附有阖家流放名单,柳云容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打着父亲是京官的旗号,让叶安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地拿钱去「打点」关系。
不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戏码,骗他的钱财,好继续享受自己千金小姐的奢华生活罢了。
叶安还以为柳云容爱他成痴。
众人没料到堂这审竟是这般峰回路转,惊讶与哗然之声骤起。
堂上的大人脸色一变,瞬间凝重起来,惊堂木再拍,逼问:
「可有此事?」
婆母身子不住地哆嗦,急得连连磕头:「没有,没有……」
她便慌忙拽起叶安,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不告了,不告了」,一脸的心虚与焦急,几乎是踉跄着逃了。
10
回到钱塘后,叶安第一时间逼问柳云容。
柳云容顶着半大的肚子,跪了下来,楚楚可怜地说自己是迫于无奈:
「叶郎,我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如果我去了伊犁,一辈子都无法与你聚首了!
「我只是一时糊涂,那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她哭得梨花带泪,我见犹怜:
「我是怕你嫌弃我。」
叶安瞪着通红的眼,死死地盯着她。
他寒窗苦读,数月心血和大半钱财都花在她身上,本以为离当官老爷就是临门一脚,直到此时才知自己被心爱的女子玩弄手掌之中。
叶安盛怒之下,扬起了手掌:
「你这个贱人!」
一记耳光将柳云容打倒在地。
打人后犹不解气,又一股脑将家里的桌椅台凳砸了发泄。
突然间,一管鼻血又毫无预警地汹涌而出,随即身体一晃,人也晕了过去。
婆母哇的一声,哭得如丧考妣。
柳云容不是官家小姐,婆母也没必要谄媚讨好。
往日直说她贤良孝顺的笑脸霎时一变,凶相毕现,横眉冷眼地将她辱骂了一通。
还逼她还钱给叶安治病:
「我儿子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病治好了,他考文状元去,你个小贱人!花了我的钱赶紧吐出来!
「我儿子还要治病!」
柳云容尖牙利齿,把肚子往前一挺:
「钱没了!
「我孩儿可是叶家子嗣!那花了的钱不是浪费的,是你孙子用了的。
「你再去借点钱不就有了吗,花了的还怎么变出来。
「都是一家人,什么还不还的。」
这时,婆母才看清了柳云容的嘴脸,两人棋逢敌手。
柳云容有恃无恐,摸着肚子道:
「娘,以后这孙子要跟着也安光耀门楣的,还要给你养老送终。
「不好好伺候着,将来不够聪敏,不够孝顺,这可不赖我。」
一句话打在七寸上,婆母憋着一口气,将她又臭骂一顿:「你给我等着!」
这窝藏罪犯的风声很快就吹到了乡里,叶安和婆母夜不能寐。
若这罪名真坐实了,叶安一辈子都不能再参加科举。
他们决定让柳云容藏起来。
他们想好了,若官府来抓人,只要人找不到,就治不了他们的罪,等一段时间过去,这事淡了,让她改名换姓回家。
但柳云容不肯走:
「是我爹贪污,又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流放少我一个就少一个,我远在钱塘,朝廷才不会劳师动众来抓我。」
叶安一脸病容,好言分析了许久,才把她劝好。
情深款款道:「容儿,那天是我不好,打了你。
「为了我们的孩儿,你就先暂避风头吧。」
柳云容依依不舍:「那夫君……我等你。」
就这样,婆母将她带走避难。
几天后,钱塘官府当真来找人,叶安矢口否认,说她是个江湖骗子,冒充官家千金,骗了他家好多钱,东窗事发后逃了。
官府不信,在十里八乡发下抓捕文书,都未抓到柳云容, 直到一个暴雨的早晨, 乡里竹林的一口废井, 井水暴涌,冲出一具女尸。
正是柳云容。
井里还有木桶, 浆洗的衣物, 推断是失足落水,掉井里淹死了, 一尸两命。
这是上辈子婆母和叶安淹死我的那口井。
官府通知婆母和叶安去认尸,他们痛哭流涕, 叶安甚至当场口吐鲜血, 晕了过去。
正要定案, 一个老妪出来说,那天见到婆母和柳云容一起进了竹林,却只有婆母一人出来。
审讯之下,婆母招供,她怕柳云容影响儿子仕途, 干脆就把人杀了。
她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杀人偿命, 婆母被判了秋后处斩。
叶安哭道:「娘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虽然她骗我在先, 但她怀着儿子的骨肉啊!」
他声嘶力竭地哭着。
一尸两命, 叶安接连失去妻儿, 还是老母亲做的,乡里人都一番唏嘘,替他可惜。
当大家都以为尘埃落定时, 一个樵夫敲响了衙门大鼓,他说他还看见了别的东西:
「那天我看见叶秀才拿着木板进竹林, 他走后我好奇地看了一眼, 废井盖上了木板, 还压着石头, 我以为他怕别人掉下去呢。
「原来是他老婆在下面哩!
「他老婆还怀着崽哩,还读书人,这心狠手辣的……」
真相大白, 叶安一屁股坐到地上, 脸上血色尽褪。
到底是婆母先把人推下去淹死的,还是叶安把井口封住, 让她叫天不应, 叫地不闻耗死的,不得而知, 反正他们都是同谋。
叶安还没等到处斩,就先在狱中病死了。
我远在京城,绿尧听闻后惊魂未定:
「小姐, 仙人给你报的梦真准, 他们一家还真是豺狼虎豹,幸好你走得快, 不然, 井里的人就是你了。」
我点了点她鼻子, 手下飞快,炒好一盘地三鲜,笑道:
「那是, 仙人还说,只要我们够勤快,往后就会吃香喝辣!」
绿尧:「小姐说得是!」
往后该轮到我们过好日子了。
(完)
备案号:YXXBbkKL35D5d3t4pXz68FYGL
————————————————————
本站(yanxuan.org)文档只用作读者试读欣赏!
请二十四小时内删除,喜欢作者请支持正版!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